2012-12-03

凌玮: 相公不要逃


  乐清平面无表情地捧着帐簿,久久没有翻阅的动作,她抬眼瞄一瞄此刻所处的是乐府大厅,再把厅内的摆饰巡礼一圈,确定家里一切如常,似乎并没有在她出门的这两个月里,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那也只是“似乎”而已。

  然后,她的目光才落到眼前几个坐立难安、战战兢兢的亲人们。

  “姑姑刚回来,何不先进房歇一会儿?明天……过两天再看这些帐簿吧!”长她八岁的乐家老三抖着嘴角建议道。

  “是、是啊!姑姑一定累了,还是先回房……”众人跟着鼓噪。

  “我不累,还有力气揍人。”

  揍人?!

  一听到这两个字,众人马上噤若寒蝉。

  “不过,或许我真该先回房去歇一歇,等褪去这一身的疲累,恢复全副的精神后,再来翻帐簿也是不错,到那时候,我会更有力气揍人。”从善如流的表示肯接受众人的“好意”。

  “现在看!姑姑,妳还是现在、马上翻帐簿比较好!”众人马上改口,差点就要跪下来拜托了。

  “茶呢?快叫人把茶端出来啊!”乐家老四和老五转头朝门外老仆吆暍着。

  “那、那我们晚点再用膳,等姑姑把帐簿阅过、算完总帐后再用吧……呵呵。”乐家老六笑得很干涩,当他瞧见乐清平那张似笑非笑、了然于胸的表情后,更是汗颜到不行,脸薄得差点咬舌自尽。

  呜……她为什么要这样看他?他只是比较坦白,白到有点白痴得把所有人的心声都说出来而已,在座的手足们哪一个不想少挨点揍的?当然,能挨轻点更好。

  “不行啦!姑姑肚子饿,脾气会更暴躁,赶快叫人送些点心上来。”乐家老八偷偷扯着兄长的衣袖,她是乐家这一辈中唯一的女娃儿。

  “哦!对,快送上点心。”众人又齐呼,似乎对姑姑的安适有着非常大的要求和坚持。

  为什么呢?

  冷眼看着这班小白痴的巴结和表演,乐清平一颗心已经掉到谷底,手上捧着的帐簿突然像是有千斤重一样,怎么都打不开。

  站在乐清平身后的老奴则是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虽然很同情她的处境,不过,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丫头,早死还可以早点投胎……”

  “哦?不是都说长幼有序的吗?这厅里最应该早点去死的人好像就是陶佬您了,您怎么还不去死?”那她至少也能少养一张嘴。

  “我呸!我老陶正老当益壮!”好死不如赖活着。

  “那就尽点奴才的义务,帮我这主子看这本帐簿如何?”

  “不敢,谁不知道咱们乐府的帐簿里藏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独门暗器,而且还只伤自家人,功力不够的人只要一翻阅,就会经脉寸断、当场气绝;功力高者虽然能挡过一击,但这暗器的后劲无穷,短两年寿是免不了的,我老陶……老啰~~受不起这种折磨,还是请小姐自己慢慢享用吧!”

  乐清平斜睨这个老得像马上就要进棺材,但动起来偏又灵活得像只老猴子的老奴一眼,表情还是淡得可以。“说得好,想当年,我就曾不自量力地被这暗器震得当场晕厥,三天都下不了床。”

  “丫头现在是有实力的高手。”赶紧谄媚。

  “陶佬也不差。”

  “老话一句,老啰~~禁不起折腾。”呵呵。

  “老家伙,怕死就说一声,一堆废话。”哼!

  “丫头倒是很赏脸啊!”嘿嘿。

  唉!乐清平暗叹一口气,反正这帐簿是一定要翻的,今趟,里面的暗器有多伤人,光是瞧眼前这些白痴有多胆怯就知道了,她还能怎么着?

  就只有接招啰!

  “丫头小心!惊醒着点啊!”

  原本已经鼓起勇气要翻帐簿了,突然又被陶佬这一声吓住,乐清平咬着牙忍住回身劈他一掌的冲动,吸口气,小心翻开……

  “……百年沉香、皇室御用檀香、香附、木香和九曜峰上量产的银毫、冻顶、金萱、砖茶、沱茶、神农茶,共计四千五百两?”

  “是三哥!他坚持没有沉香配好茶,他就不喝水。”没被点到名的,声音都特别大。

  那就别喝,渴死最好。这是乐清平的心声。

  “……前朝墨宝六幅和宝源堂丹青、麝墨二十组,梅兰菊三系列浮花宣纸各六筒,花了五千二百两?”

  “是四哥!他说不让他下这些订单,不如叫他去死!”

  那就别拦他,早就想叫他去死了。

  “……青花瓷、紫砂壶、青铜古镜、冰玉百花瓶、十二生肖鼻烟壶套组、二十四孝鼻烟壶套组、三十六计鼻烟壶套组各三组,一共要七千八百两?”

  “是老五!他说不让他下订,他就要投井!”

  那就把井口挖大一点,再让人拿棍子在井口守着,以防他没死又爬上来。

  “……极品女儿红、御用醇酿、京都贵玉楼特酿百花露、番地特产葡萄美酒、号称有清溪中之流泉美号的溪川清泉各二十坛,浪费了八千七百五十两?”

  “是老六!他说人生无酒不欢,没有酒不如当个废人,他还威胁要去撞墙。”

  他一出生就是个废人了好吗!记得在他撞墙之前,一定要先叫人把墙补强十倍,以免他撞一次没死透,还得叫人拿菜刀在后面候着。

  “……极品天马、玉花聪、紫燕馏、雪面娘、八百哥各一匹,和每月十车的关外精美牧草一整年、共一百二十车,花费九千七百两?!”

  “是老七!他说那些马是他的前世爱人,不准我们拆散牠们。”

  妈的!那就叫他亲自跟那些爱人配个种来开开大伙的眼界!

  “……宫廷仕女御用的香河掐丝饰品、金织坊第一名家到府量身订制六套春装、六套冬衣、两件滚毛大氅、还有搭配用的精绣小鞋十二双,总计一万一千一百两?!”

  “是八妹!她说人要衣装、佛要金装,她的千金之躯只能穿这些名家订作的衣裳。”

  她说的也没错,人要衣、佛要金,但这些她都不需要,她要的是寿衣。

  乐清平“啪”地一声,阖上未审完的帐簿狞笑道:“看来,今年的签王出现了,咱们乐府的小八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的?”

  “姑姑还没看过小九的帐呢!怎么笃定人家就是签王?!”乐家老八嘟嘴喊冤。

  “对啊、对啊!小九挂的单子也不小,有天下第一乐师出品的虎啸鼓、龙凤琴、紫玉笛,遗有连皇室都想收藏的前朝乐曲大师的遗作琴谱,总共也有个一万多两啊!一众兄弟虽然很为自己逃过签王的命运松口气,不过,公平竞争、追根究底的精神他们还是有的。

  忘了事先声明,既然各位都有把我辛苦赚来的钱当成意外之财来散,为了避免我太早被你们给气死,继你们大哥、二哥光荣当选前两任的签王之后,从这一届开始,签王的宝座会多出一个,大家都有机会坐坐。”赶紧安抚道。

  “哪有这样的?!不公平!我们不赞成!”众人齐呼。

  “不赞成的人,自己清自己的帐。”乐清平简单一句话,堵得所有人哑口无言。

  其实,她也不怕这些白痴有意见,除了因为乐府现在是她当家之外,赚钱的人最大,在乐府内,虽然乐清平的年岁排在倒数第二,和老八乐清雅同年,但很不巧的,她是最会赚钱的一个,更不幸的是,她也是唯一会赚钱的人。

  “你们也不用怕,只要往后能将个人的用度克制在一年五千两的限制内,就不用怕坐上签王的宝座,我清帐也能清得爽快一点。”

  厅内马上哀鸿遍野,陷入一片“五千两怎么够啊!会死人的”的惨叫声中。

  “都没意见了?”乐清平挑着眉问众人。

  “不行!我才不要听妳的!”准签王疾呼道:“这……”一定有误会,到底是哪儿有错……啊!一定是爷爷搞错了!爷爷收养姑姑的时候都七老八十了,一定是老痴呆,误把孙女讲成女儿。

  “你们瞧,爹爹是鸿字辈的,乐清平却是清字辈的,跟我们一样,依清平的年岁,她应该当我们家的老九!”

  此话甚有根据,乐家小一辈一字排开,名字分别是:清松、清廉、清悠、清欣、清言、清辰、清杰、清雅、清华,每个听起来都含义深远,让乐清平羡慕不已,因为,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很有可能会“清贫”终老。

  乐清雅像是终于为自己的生命找到了出路,喜不自胜地上前牵着乐清平的手,轻声细语的安抚起来。“妳以后就当我们的九妹好了,爷爷的错误我们不会放在心上的,以后,妳只要乖乖听哥哥、姊姊的话,努力赚钱养我们,别再玩签王这种幼稚的玩意儿了。”

  乐清雅僵着笑脸等着乐清平感动的响应,结果等到的却是一张令人头皮发麻的冷笑。“屁放完了吗?妳这次的表演很有创意,令人印象深刻。”

  乐清平淡扫乐清雅呆傻的表情,视线落到她僵硬的手上。“只可惜妳的手又冰又凉,抖得这么厉害,可见妳不是当骗子的料;还有,清平是我换上乐姓之前的本名,跟你们的辈分一点关系都没有。”

  临了又踢人一脚。“挑战失败者,妳可以归队了。”

  乐清雅只得垂头丧气地回到另一边的打气队伍中,口中不断念念有词。“爷爷若早知道妳是狼子野心的话,一定不会收养妳的!”

  “劝妳别张口闭口的爷爷,人都死那么多年,还要这样被你们骚扰,真的很可怜。”毒言毒语又发作了。

  “姑姑,妳这样讲太不孝了!”众人齐呼。

  “不孝?败光乐家祖产的可不是我。”乐清平凉凉地陈述事实。

  一矢中的,众人又无话可说,只好再骚扰死人一遍。“那是爷爷……”

  “呜……人家不要去住火坑啦!人家最怕热了,火坑里肯定不能穿那几件金织坊刚送来的冬衣,还有滚毛大氅……”乐清雅已经泪眼汪汪了。

  “火坑?”乐清平闻言,满脸的疑惑。

  “丫头每次骂小姐时,都说要把她推入火坑去赚皮肉钱,看来小姐好像是记住并且当真了。”老陶在她耳边低声解惑。

  “哦……”虽然有点哭笑不得,但乐清平还是用她的方式安慰乐老八。“放心啦、其实火坑一点都不热,还舒服得很,凭小八的姿色,肯定能把天下男人迷得神魂颠倒头昏眼花,然后就可以呼风唤雨,对他们予取予求。到时候,别说是香河的凤冠,还是金织坊的金缕衣,妳想买下整个香河和金织坊都没问题……”

  “小丫头,再说下去有人又要当真了。”老陶适时打断。

  果不其然。“真的有这么好的地方?”乐清雅已经双眼冒泡,呈现梦幻色彩。

  “笨蛋!青楼妓院妳也要住吗?”乐清平火大。

  真受不了这一家子的白痴,每一只对个人的收藏和喜好全都精得像鬼,对日常生活却一片空白。

  “可是……明明是妳说要推人家人火坑的说。”可怜兮兮。

  “那是气话!气死我了……妳不用拿那种满怀希望的眼神看我,这次绝不是气话,我已经决定要送妳去尼姑庵了!”

  “姑姑!妳怎么可以逼八妹去当尼姑?!”众人狂怒。

  “谁说尼姑庵里住的就一定是尼姑?我是要小八去尼姑庵里清修,在那里,妳再不能锦衣玉食,只能穿着灰袍,乖乖吃斋念佛,学着清心寡欲,直到我帮妳相定姑爷人选,再从那里出阁。”多么完美的人生!

  “太残忍了!”众兄暴怒。

  “诸位,别忘了签王是可以候补的。”哼哼。

  “姑姑真是明智,这安排听起来还不错,八妹,妳就忍耐一点。”众兄立刻没义气的改为齐声安抚准签王。

  “可是……人家会想念你们,还有……那些宝贝……”愈讲愈小声。

  首届签王是乐家老大在乐家负债累累的情况下,花五十万两买下一间别苑后,被乐清平狠下心丢上一艘南洋商船当小水手卖掉,至今还没回来:第二届签王乐家老二是花近三十万两买下一个什么都没有的旷坑,被乐清平在头上敲出三颗迭在一起的肿包后,以最快的速度入赘到遥远某城镇某个缺丁少男的大富户,并签下老死不相往来的切结书。

  从此,乐家众人都相信当乐清平回家处理“家务事”时,她的态度绝对是认真的,并且不留情面到没血没泪的境界。

  即使他们当着她的面骂她小气鬼、守财奴、虎姑婆……都不能挑动她一根神经。

  “随便妳要用想的,还是用念的,都是妳的事,王于妳的宝贝当然是留着当嫁妆。”哼哼,终于搞定一个。

  乐清平无比轻松的端起冒着热气的香茗小抿一口,果然是好茶,配上奢侈过度的和阗玉茶盏……肯定是小九的收藏。

  说到小九……

  “怎么不见老七和小九?”

  ☆☆☆ ☆☆☆ ☆☆☆

  “武林帖?那帖子是不是寄错了?我们乐府什么时候变成武林世家了?”

  “四十多年前在武林上最有实力的一府二宫三大帮,其中一府指的就是咱们乐府。”老陶认真的说明着。

  “真的?臭老头别骗我!”她是不会敬老尊贤的。

  “骗妳有钱领吗?臭丫头!若不是老爷看透全天下的败家子都投胎到咱们乐府,早早把一家子迁到这深山野岭的话,咱们哪能清静这么多年?”

  “清静?”有吗?

  “……是不太清静,但至少没什么刀光血影。”陶佬连忙改口。

  “哦!那武林帖肯定是寄错了是不是?”

  老家伙耸肩,表示他也莫宰羊。“世局多变啊!四十多年前既有一府二宫三大帮,三十多年前再搞出个一王二尊三帝,二十多年前也有六大派七大帮九大院,这些帮啊院的传到现在,大概又不一样了,搞不好那帖子是放在镇上饭馆的柜枱上任人取用的。”

  “是不是也有另一种可能,像是某两个很天真单蠢的世家子弟,打着乐府的名号,妄想要重出江湖的?”冷笑。

  “这……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呃……不过,希望某一个尖酸刻薄的小当家能网开一面,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乐清平冷哼一声。“怎么?当了一辈子的忠狗还当不厌?老的死了,现在认了小的当主子了?想替他们求情?很好,待会儿若是场面太乱的话,尖酸刻薄的人只会顾自己,那两只还有没有命改过自新,就要看忠狗的本事了。”

  “没血没泪的丫头,也不瞧瞧我老陶平时是跟在谁身边做牛做马?一句话,想要我回老家退休养老,就给个够本!”

  “哼!你等死吧!”姑娘她也很缺本!

  “小气鬼!”

  眼见武林帖中所指的伏魔山谷就在眼前,乐清平突地面向另一方侧耳倾听。

  “咦?竟然有琴音?听起来该在附近……”她转了个方向寻了过去,在当琴音愈来愈明显时,两人已经来到一处可远眺谷底的小崖边。

  这琴音幽幽转转、如泣如诉,让听者的心情不自觉地跟着起伏,时而温润沉缓,时而清澈灵动,乐清平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气闷难受之感。

  “丫头,这琴音有古怪!”身后的老陶也发觉出不对劲了。

  乐清平站在原处运气调息,压下略受影响的内息后,才敢继续探向前。

  “嗯,这曲子美妙之处有如天籁,凶险处却又能索命,乍听之下还以为是仙曲,却不知原来竟是勾魂曲。”

  “那妳还一直过去?不要命了吗?”

  “总要瞧一瞧到底是何方妖孽在作怪吧!放心,只要留在这崖顶,就不会有问题的。”

  站在崖顶确实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握崖底的情况,一如她所预料的,底下正有一大群受武林帖之邀群集而来,围攻势单力薄的所谓的邪派妖人,不过,下面那个妖人似乎也不是什么弱者,因为乐清平目光所见之处,已有一大群捂着双耳,陆续倒在地上吐血呻吟的所谓正派人士,只剩下二十几个功力不错,还能立地不动的人。

  至于在包围圈中的邪派妖人……乐清平只看到一个孤单单的人。

  那是一个不出二十多岁的人,全身一式的紫,曲腿盘坐在一方小土丘上,十指抚琴,样貌清俊、神态优雅,怡然自得的模样只像是受美景吸引,席地吟诗弄月的诗人一般,而不是让一千武林人士倒地呻吟的极恶之人。

  怔忡间,下面有了动静——

  “滕翼,你们九幽宫平时作恶多端、危害武林,我们早已隐忍多时,现在大魔头腾啸已死,正是我们正道人士替天行道,来收拾你们九幽宫的时候。”

  嗯,这话不好,听起来像是他们平时只敢龟缩在自家洞里,知道大魔头死后才跑出来欺负晚辈,乐清平一边摇头,一边看好戏。

  那人轻拨了一下琴弦,淡淡道:“众位前辈的意思是,若不是师尊已升天的话,众位此时该是和往常一样,龟缩在洞里不敢出来献丑?”

  乐清平在心里“耶”了一声,想不到这个滕翼所说的,跟她想的完全一样,真好玩。

  另有一人上前道:“滕宫主,在下是正气庄的少主,听闻令师的宝藏内有一瓶从鬼医处夺走的还神水,家严此刻因故重伤,正需此药,下知能否赐予?”

  呵,最讨厌这种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嘴巴上说得好听,还不是打着趁火打劫的主意,乖乖给东西的话,他拍拍屁股走人,谁死、谁活都不关他的事:若不给的话,就挂着正义的旗帜干起杀人、抢劫的勾当,乐清平忍不住在上头连哼了好几声。

  “听说一滴还神水便可肉白骨、乌白头,如此神丹妙药既然得之不易,又岂能白给?少主既是有所求的人,对我该是有所回报,既然少主敢在此开口,必能保在下交出还神水后,能够全身而退吧?”睨见对方脸现难色,滕翼冷笑道:“当然,若少主心底打的是趁火打劫的主意的话,那刚才的废话是否显得矫情了点?”

  他的话又引来乐清平的惊异连连,她感到痛快无比。

  此时,滕翼怱地又拨弄几个诡异的琴音,撩得在场所有人更是心烦意乱。

  果然马上出现沉不住气的人,“不知死活的东西!死到临头还耍嘴皮子,少主兄弟别跟他客气,反正那些宝藏当初也是老魔物从别人手上抢走的,我们只是替天行道,帮失主寻回宝物,从中拿点回馈也是应该的!滕翼,你快交出魔尊宝藏然后赴死吧!”

  这里的蠢蛋还真多,都摆明要把人家切八段了,人家还会呆呆地双手奉上宝藏吗?乐清平连笑都懒得笑。

  “这位白前辈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不交出宝藏,你就舍不得杀我是吗?那在下也只好宁死不屈了。”滕翼的笑容也是懒懒的。

  闻言,远处的乐清平当然又是一张“深得吾心”的笑脸。

  “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竟然不知道我是栖霞山的凤老三!”

  滕翼竟一脸抱歉道:“是晚辈的错,前辈表现得这么明显,害晚辈以为前辈若不姓白,就该姓蠢……”

  “死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刚才你若乖乖交出宝藏,我们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现在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就是受尽痛苦而死。”

  嗯,差不多了,再玩下去也没有创意了,如果那个叫滕翼的并不是刻意要磨到救兵赶来的话,现在就可以玩一点刺激的了,乐清平好奇地等着。

  “是滕某的错,滕某从来没想过死……竟然还有痛快和痛苦之分,滕某不得不为自己的见识浅薄感到惭愧、羞耻,正派人士的作风果然是不一样,令人大开眼界。”

  还没听滕翼讲完,崖顶上的乐清平已经憋忍不住地爆笑连连,连身后的老陶都受不了地翻起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乐清平看闪了眼,总觉得刚才大笑间,滕翼那双没什么表情的眼似乎曾略有所觉地瞄过来,令乐清平不得不噤声。

  “不幸的是,滕某一向好强,见有不足之处,便要马上补足,今日算是有缘,众位不如就在此向滕某示范一次何谓痛苦的死吧!”滕翼语音刚落,在众人有机会驳斥前,双手俱扬,十指在琴上飞快的挑拨。

  原本清灵的琴音跟着他的指法一转,怱地变得慷慨激昂、惊天动地,急切如万马奔腾,浑厚如暮鼓晨钟,曲调听起来似完整又带着诡异的凌乱,震得那二十几人东倒西歪,更别说是早就倒在地上的伤兵残将,此刻只求一死解脱。

  “上啊!先把他那把琴劈碎!”

  不知是谁扬声下令,那二十几个人听令后,全体朝滕翼扑上去,琴音也在此刻中断,然后是几个断弦之声,几乎在一瞬间,打斗便已结束。

  乐清平呆愣半晌,就连身后的老陶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此时,崖下只剩一人仍有命挺立着,那人手抱着琴,神色竞带着淡淡的歉然。

  “真惭愧,滕某短时间还无法拿揑让人痛苦而死的诀窍,很遗憾让诸位死得不够痛苦。”说完,竟飘然而去。

  ☆☆☆ ☆☆☆ ☆☆☆

  “说的是什么话?”乐清平来到崖底,发现除了那二十多个是被一招毙命之外,其余一干人全是被琴音给震昏的。

  “丫头不是觉得很有趣吗?怎么笑不出来了?”

  “在死人面前大笑?你试试。”

  “从头到尾我可没笑过一次。”老陶低声嘟囔着。“看来好像真的没受太多的痛苦,致命处各不相同,是什么暗器夺命的?有的像是颈上被划一刀,有的则是心口或是额上一个如针孔般的小口,差点小看了那个年轻人。”

  乐清平拧眉。“思,还好没见到老七和小九在此,走吧!”

  “定哪?喂,丫头,那边不是魔头消失的方向吗?妳到底是要去找少爷,还是去找魔头?”

  “老家伙脑子没用了吗?那个魔头早就知道有人在上头看戏,你以为他为什么没有杀上去?”

  “人家大人有大量。”

  “呵,人家是另外还有约,才会懒得理会我们这种小角色,要赌吗?”

  “赌我的养老金加倍吗?”

  “你还没醒吗?我从来就没有帮你想过那种东西,不过,若是我猜错的话,等到你为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那一天,就算喀血我也会为你准备一口上好的柳木棺材。”

  “人都死了,还管它棺材好不好躺?可以换钱吗?”

  “纸钱吗?那也行,本姑娘一定烧一堆给你。”这么好打发?

  “妳是存心要气死我吗?”气得吹胡子瞪眼。

  两人没找多久就在一片林子里找到目标,只是让他们震惊的是,目标竟变成了两个:同样都穿着紫衣,同样的发式和俊挺五官,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对面而坐、四掌相合,猛一看,会让人以为其中一人只是另一人的镜面反影。

  当乐清平两人出现时,对峙的两人也警觉到了,虽然都很想跳起来咬她一口,但谁都没有妄动纤毫,不过,四颗眼珠子倒是警戒地跟着她转。

  清平绕着两人走了一圈,再看看凌乱的四周,知道不久之前这两人肯定打得很火热,因为分不出胜负,所以才比拚起内力。

  “果然没错。”乐清平停在被弃在地上的木琴前,双眼放光。“琴弦上沾了血,想不到刚才那些人竟是死在这把琴上。”

  没有人回答她,不过她还是很自得其乐,因为清楚这两人都不会笨得在这种惊险关头自乱阵脚,所以才让她有恃无恐地把两人打量个仔细。

  同样的脸,一个阴冷中带着淡漠,一个同样阴冷却隐着狰狞的霸气,她想,她知道谁是那个滕翼了。

  “老陶,你最清楚我这个人,巧合的是,本姑娘刚好也是个好胜的人,见有不足之处,更想马上把它补足,今天也算是有缘,连遇两场盛事。”乐清平边说边盯着两人,见其中一人抬眉冷睨过来,确定了心中的猜想。

  “丫头想趁火打劫?”老陶最清楚乐清平的“不足”在哪里,因为乐府的库银经常处在匮乏的状态。

  要养活那一窝败家子,很难不挺而走险,乐家兄弟们都以为乐清平在外面干的是大买办的生意,却不知这丫头每接一笔生意,都要挂上几条命,几年下来,仇家也结得不少了。

  不过就算胆子再大,打劫打到九幽宫头上,就真的是太嚣张了,老陶不禁怀疑乐清平今天最不足的不是库银,根本就是智力不足。

  “老家伙,你江湖混得比我久,解释一下魔尊的宝藏里有些什么?”哼哼,她已经在暗示了喔!大家可别装作听不懂啊~~

  果然,其中一人开口了。“姑娘,若今次妳能助我拿到九幽宫主令牌,师尊的魔窟宝藏自然由我自由发落,到时,宝藏内的东西任妳挑选。”

  “听起来不错,不过,我得先搞清楚跟我谈交易的人是谁?”

  “在下滕劭。”

  “同样一张脸,为什么宫主却不是你?告诉我你输在哪里?”

  乐清平“输”字一出口,两张脸上各有不同表情,滕翼嘴角微扬,带着讽刺的笑;滕劭则是双眼爆睁,显然是被激怒了,这个发现让乐清平更能掌握两人的脾性。

  “谁说我输了,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凭什么一生下来,你就注定了要继承宫主之位,而我却是见不得光的‘影子’,是等着替位的候补?”

  “替位?”

  “哼!九幽宫秘而不宣的教规,在继承者未出现前,宫主若夭折,由‘影子’替位,若否,‘影子’便得自动消失,然后下一任的‘影子’会出现。”

  “好特别的教规,不过也有点道理,那你这张面皮是应滕翼而生的啰?”她这好奇的问题马上又引来不一样的效果。

  滕翼仍是那张冷傲讥笑的脸,而滕劭则先是不屑,然后得意张狂地笑。

  “不,这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例子,所以我才相信我是特别的,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即使我偷偷的取代了滕翼,也没人会发现。”

  一声冷哼出自一直冷眼旁观的滕翼。“所以为了宫主令牌,你可以弒主又弒兄?”

  “非常值得,况且我比你更适合宫主之位,你早该让位给我的!”口气有点像抢不到玩具的小孩。

  “我为何要?既是我的东西,就算我不爱,也休想被别人拿走。”口气像极了炫耀自己有糖果吃的臭小孩。

  而在两人“斗嘴”的几个眨眼间,乐清平也充分利用时间遣走了老陶。“够了,小朋友们,你们实在有够吵,为了公平起见,我要问一问这位现任宫主,是不是也有交易的意愿?”

  滕翼实在没想到眼前的女人会嚣张到把主意动到他头上来,她以为九幽宫是可以随意让人兜售的地方吗?他甚至已经开始要佩服起她的愚蠢了。“妳以为我会拿更多的好处跟妳交易?”

  他扬起嘴角,表面上看起来是没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不甘心和怨恨,不过,眼底的冷意却足以令人结冰。

  “不,我不会,但我可以肯定的告诉妳,妳最好祈祷我真的活不过今天,要不然……别怪我跟妳追讨我的东西。”

  “你有什么东西……”清平还没把话问完,便意会到他所指的东西是什么了。

  滕翼带着宣告的笃定眼神,冷冷地看着她。“妳的小命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就像我刚才说的,就算是我不爱的,只要是我的东西,别人都休想拿走。”

  乐清平边讲边摇头。“你的狂妄……让人很想在你脸上,用力的踩几脚。”

  然后,她退到几步远的地方,转头对滕劭道:“在我动手之前,我要先解释一下,为了预防事成之后,有人过河拆桥,我已经让刚才随我来的老家伙先行离开,只要拿到该我的一份,九幽宫的事我一概不千涉。”

  “没问题,我只对我认定的东西有兴趣。”

  说得好!“好,那就……”

  乐清平手探向腰间的长鞭,略施力道在地上甩出一道深入三寸的沟痕,浅笑道:“成交了。”

  长鞭随着话落,便要朝滕翼的身上大穴击去,只是没想到他会在一瞬间放弃滕劭这边的攻防,闪过鞭击,跃身而起,地上的木琴重回他手上,当他刚站定身子的同时,一口甜血也从他的喉头翻涌而出。

  “你赢不了的。”滕劭知道滕翼受了极大的内伤,这场仗自己会打已是十拿九稠。

  “我赢不了,你也休想赢!”滕翼嘴角弯起胜利在握的笑弧,右手轻拨琴弦。

  在乐清平以为他又想弹琴乱人心志时,却见到数条琴弦像是有生命的银线带着气劲朝她席卷而来。

  她抽着长鞭勉力抵挡,眼角却见滕翼倾全力朝滕劭攻击,心里刚响起不对劲的感觉,想要上前助阵时,整张木琴又朝她飞撞而来,好下容易闪过后寻目望去,刚好看到滕翼扬出一块玉简。

  “令牌在此,有本事就来拿吧!”

  “小心有诈!”

  但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滕劭并没有把她的警告听进去,转身就追着滕翼往林子外飞去。

  “糟糕,林子外有什么吗?”她暗恼滕劭的躁进。

  她一直都知道绝不能小看一个面临绝境的对手,当一个人把命豁出去,再无后顾之忧时,那奋力的一击通常能演出反败为胜的奇迹。

  所以当乐清平快速追上时,答案马上揭晓,正好目睹那两人互相牵制彼此,谁也不让地落下悬崖的一幕。

  “好一个玉石俱焚……我竟然少算了他这一步!”唉唉!慢了一步。

  “难缠的家伙!”乐清平站在崖边朝底下望去,清楚的看到两具“尸体”就躺在下面。

  “糟糕,属于我的那份宝藏该怎么拿?”

  要她自认倒霉的放弃?不,她乐清平是从不做白工的,再怎么失败,也要拿点回馈补偿一下。

  皱眉再看一眼,仔细评估了一会儿后,她放弃直接滑下去的冲动,多花了点时间,让她找到了一条勉强可通往下边的兽道。

  好不容易来到崖下,小心的检查后,发现一个已经断气,后脑撞出一个大窟窿:另一个还有气,不过全身是伤,最明显的还是额际一道不断冒血的裂口,不过这样的结果已经让乐清平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她思绪怱又一转,刚舒展的眉又聚拢起来。“现在有一个问题。”

  是的,一个很大的问题!

  “这个活着的,到底是谁?”

  到底是哪个啊?

  好笑的是,两人各有一只手紧抓着那张代表宫主令牌的玉简,加上一样的装束打扮、一样的面孔、一样的体型……乐清平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痛起来了。

  到底这个幸运的家伙会是谁呢?

  若是滕劭的话,一切好办,她的宝藏更是有望!但,若是另一个呢?

  滕翼?

  那不如现在就一掌劈死他。

***  

  他到底是谁呢?

  乐清平瞇着阴险的细眼,很小人地盯着前面那个蹲在石阶上抓蚂蚁的大个儿,这个大个儿是一个月前,她好不容易从某个崖底死拖活拉才救上来的滕……某人,因为伤重,所以半个多月前,他还一直躺在床上哼哼啊啊的;十天前是他第一次下床走路,像娃儿学走路一样,怀着既期望又怕受伤害的心情脚踏实地。

  没错,就是像娃儿一样!

  妈的!这个大个儿竟然忘了自己是谁!

  愈想愈气,并且从没有放弃某人在装疯卖傻的嫌疑,乐清平嘴角扬起一抹阴狠的笑花,悄悄地前进,再轻轻地伸出手,往那个背影推去……

  “喀喀喀……”这是受害者从阶梯上一路滚下去的声音,此阶梯为取六六大顺之吉数,共有三十六阶。

  最后,那个某人终于面朝下,卡在第九到十二阶之间,一动也不动。

  乐清平无趣地转回身,就见一排噤若寒蝉的乐家子弟们瑟缩成一团,用着无辜又畏惧的可怜眼神,像看噬血魔女一样地看着她。

  没错,这里是装满各式各样败家子的乐府,乐清平也知道把滕某人带回乐府极可能是在引狼入室,不过,经过多日来的实验结果看来,应该可以解除警报了。

  “小九,去看看死了没有?老七,去叫大夫过来。”

  “姑姑……妳这样每天推一把、射两镖、抽三鞭的,会不会太残忍了?古大夫已经警告过了,再让滕公子受伤的话,他会去告官府的。”老六被吓得脸色苍白。

  “告诉古大夫,我这是在训练铁人,目前招生中,看他要不要把他的孙子也送过来?我算他便宜一点。”

  “铁人?可是这位滕公子看来似乎并非出于自愿……”老四嗫嚅道。

  “如果他不愿意就会开口拒绝,你有哪只耳朵听他说过一个‘不’字的?”女霸王用鼻孔喷气。

  那是因为他一直没机会开口好吗!

  众人摇着头,还没来得及应话,原本就苍白的老六像是见到鬼一样突然眼球上翻,直接向后倒去,另外几个则是两眼发直,抖着手指着乐清平身后。

  不同于这些嫩豆腐的大惊小怪,乐清平转回头,见到从阶梯底层慢慢爬上来的大个儿,看到他顶着满头的鲜血走上来时,她只有一句话,“你是谁?”

  “清平……”滕某人憨傻地咧嘴笑道。

  “那是我的名字。”她面无表情的说。

  “我知道……”

  “那你还要跟我抢?”很不爽地瞇眼。

  “我没有,我也不要……”

  “你也不要?你很瞧不起这个名字是不是?它是哪里惹你不爽了?你说说看!”找碴。

  “我没有,我喜欢这个名字,很喜欢……”可怜兮兮。

  “那让给你好不好啊?以后你就叫乐清平。”

  大个儿很坚持地摇头。“我不要,我喜欢妳叫清平。”

  “你喜不喜欢都不干我的事。”哼!人已经欺负完了,甩头走人。

  “清平,等一等……”

  可惜女霸王并不甩他,愈走愈远。

  “滕、滕公子,你不痛吗?”众人瞪着滕某人还在滴血的额头,无法理解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还活着?

  “痛?不会啊!怎么了?”

  “你、你额上的伤口又裂了,血一直在流着……你怎么可能会不痛?!”他是僵尸吗?

  “伤口裂开?”滕某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抬手探了探额角,然后又很不小心地压到了伤口,一瞬间,原本只是涔涔流淌的红色溪流,突然像爆雨过后的洪水喷洒出来。溅得大伙儿头、脸全是热血。

  “我……不行了……”然后是“喀、喀”两声。

  乐家子弟又有两个翻着白眼往后倒。

  “好大声,他们的头不痛吗?”滕某人带着担忧的眼,望着瘫在地上的“嫩豆腐”。

  再痛也没有你痛吧!乐老三抖着嘴角,脸色比草还青。“没关系,老七已经去请古大夫过来了,当然,你额上的伤一定要先处理。”

  “不用了,我现在要去找清平……”

  “等等……没用的,滕公子你找错对象了。”

  “我没有找错人,她是清平。”一口咬定。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乐老三顿了顿,考虑到眼前这个大个儿几天前刚清醒时,根本是个连说话和走路都不会的“娃儿”,虽然短短几天进步神速,但目前的他,只能算是个十多岁的孩童,和他们这种最高等级的俊秀还有段不小的差距,所以,他得慢慢地用最简单易懂的文句讲给他听。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态,你就像一只刚破壳的小鸡一样,把第一眼看到的人当成了最亲、最重要的人,但我想你可能误会了姑姑的为人,别以为她救了你,她就一定是个大好人,其实,她是不随便做好事的,你别把她想得太好。”

  “清平不是坏人!”滕某人抿着嘴,有点不悦。

  “不,我也没说姑姑是坏人,她只是心肠坏了点……”乐老三又顿住,感觉有点词不达意。“呃,这样说好像也不对,反正,姑姑不是好相处的人。”

  “清平不是坏人。”虽然是同一句话,滕某人也没有加重半丝语气和音量,只是淡淡的吐出这几个字,用着和刚才完全不同的语调和眼神!!一种足可让清水结冰的冷凝眼神。

  而被那道冷光扫到的乐老三只感觉浑身发冷,抖个不停,虽然没有抱着头跪下来求饶,但是瘫成地上第四块嫩豆腐似乎是他逃脱不了的命运。

  “对对,姑姑不是坏人!我才是坏人!我是坏人,我最坏、我最坏……”

  ☆☆☆ ☆☆☆ ☆☆☆

  莫名其妙的,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突然觉得原本就笨拙的身体变得更沉重得难以伸展、头痛欲裂,像是有人拿了斧头在他脑袋里猛挥猛砍,胸口郁闷得想捶胸狂啸……直到他见到那道他一直在找的身影轻灵地跃到他面前,如往常一样劈头就骂。

  “你是笨蛋吗?!还是真当自己是铁人?血也不止一下就到处乱跑,是不是还想回床上再躺个十天八天的啊?笨死了!”

  嘴上虽然骂着,但乐清平还是拉着他来到路边,硬把他推到一颗大石子上坐好,两只手忙碌地在他额上找止血点。

  好几次了,每次都是这样,虽然他常常会莫名其妙地撞得头破血流,惊得那一群乐姓兄弟呼天抢地,然后又背地里骂乐清平没有人性,他也一直搞不懂自己受伤跟乐清平有什么关系?但他却知道,只要他能找到她,她就会照料他,帮他止血,当然,一顿叨念责骂是逃不掉的。

  他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让独属于乐清平的气味充满整个鼻腔,淡淡的,不是什么特别的香气,清新平淡得就像青草香……但诡异的是,一闻那清香,他的头就好像不那么痛了,找乐清平果然是对的!

  他知道乐老三想表达的意思,却不赞同他的想法,因为他清楚自己的感觉,即使在什么都不记得、不确定的情况下,他对乐清平的感觉却是浓烈得不容怀疑,心里一直有个很执着又坚定的声音不断的告诉自己!!

  就是她!她就是他要找的!

  “不是已经让老七去请古大夫了吗?为什么还跑来?你不知道古大夫跑一趟要几两银子吗?就算没摸到伤员,车马费照样不能少!你很喜欢浪费我的银子喔!"拉起他的衣襬,用力地拭净他脸上的血。

  见他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很故意地掐指在伤口上弹了一下。“痛不痛?”

  “不痛,”他笑,仍旧憨憨的。“我知道妳是好人。”他们全都不懂她。

  “我当然是好人!我是全天下最善良、最有爱心的太好人,但我这个人是很有个性的,从不信那一套‘施恩莫望报’的鬼话!所以你一定要记住,你的命是我救的,一定、当然要好好的报答我。”这个好人挺起胸膛,瞪大眼强调再强调。

  “妳刚才在生气,为什么?”

  “因为错失大赚一笔的机会,还平白无故多了一张嘴要养,我很气闷。”有够坦白。

  “我……我去赚钱!”

  “你?!”忍不住投以非常怀疑的眼神。

  “对,换我赚钱养妳。”

  乐清平定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后,才终于肯施舍一抹笑容给他。“我有点感动,真的。”

  通常都是别人抢着要她养,这还是生平第一次有人说要养她哩!她怎能不感动呢?

  但,因为他目前的身价是零,所以她的笑容出现得很短暂,可用一闪而逝来形容。“听好,乐府不养只会吃白食的废人,在你有能力养我之前,请先帮帮忙,别再浪费我的医药费了!”

  “好,我听妳的。”

  “真乖。”好乖的小孩喔!

  这种温驯的个性是不可能出现在那个阴狠的滕翼身上的,至于滕劭嘛……

  啧!就是差在这一个环节,她缺的就是对滕劭的观察和了解,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滕劭的个性和处事风格最是让她踌躇不前,猜不透眼前这个乖小孩到底是财神爷,还是魔鬼?

  “好了,古大夫应该已经在大厅里猛灌老三那壶贵得吓死人的神农茶,你快去阻止他,顺便叫他用最好的药涂你的伤口。记住,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哪里又流血的话,我一定会把你赶出去。”

  “我去,我马上去。”果然是乖小孩,唬一下就吓到了。

  乐清平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他盲从的背影,突然轻唤了一声,“滕翼?”

  盲从的背影应声顿下脚步,这反应让乐清平紧蹙眉峰;接着,他转头四下张望了一圈后,才把满是疑惑的目光投向乐清平睑上。

  “这里没有别人啊!”她是在叫谁啊?

  她轻吁一口气,差点没被他吓死。“没事,你走吧!”

  但,当那盲从的背影又移动了几步后,乐清平嘴角的冷笑再次出现,“滕劭?”

  果然,盲从的背影又停愣住,并且马上转回头寻望过来,毫无心机的黑眸闪闪发亮。“妳在跟我玩游戏吗?清平。”连声音都掩不了的兴奋。

  这边却是满脸的无趣。“一点都不好玩对不对?”

  游戏呵……

  是啊!一个稍微不小心就会玩掉小命的危险游戏。

  ☆☆☆ ☆☆☆ ☆☆☆

  “找到了吗?”

  “禀右护法,除了在伏魔谷中找到了几具尸体外,再无其它。”

  “可有从那些死里逃生的家伙口中问出什么线索?”说话的是九幽宫内,除宫主之外,最有权威发号施令的右护法。

  “那些人全被宫主的九幽仙曲夺走意识,对当时的情况一片茫然。”

  “很好,听着,宫主已回到宫内,现在正闭关修炼中,你们把那些尸体就地掩埋后,回到各自的岗位工作去吧!”

  直到手下们全退出议事厅后,从刚才一直默不吭声的左护法终于满脸疑惑地开口,“宫主不是还没找到吗?为何要骗他们?”

  “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我有消息指出,宫主失踪的事已经让早有异心的黑泉长老展开了行动,下个月的祭师大典是个关键,就算找到宫主,也未必能压制得住他们,但至少能让他们出师无名,背个谋叛之罪,到时我的戒尺就用得上了。”

  “所以,找寻宫主的事必须由我们最信任的几个心腹去行动,在找到宫主前,编个谎言安定宫众的心是必要的。”详细说明。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你如何保证一定能在那之前找到宫主?”

  “不,其实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右护法一脸凝重地看着对方。“老实告诉你吧!前几天我在伏魔谷附近一个崖底找到了一具尸体,那尸体看起来跟我们正在找的人一模一样。”

  左护法愣了一会儿,直到半晌后,才意会右护法说的是什么。“你在开玩笑?”

  “我不是故意要瞒你,而是事态太严重,连我都不太能接受事实。”

  “到底是怎么回事?!”咆哮。

  “冷静一点,小武。”右护法轻声安抚这从小混到大的伙伴。

  “那你呢?阿威,你告诉我,你又是花了多少时间才冷静下来?”咬牙切齿的问。

  “……”无话可说。

  “你真的确定吗?我不相信小翼会这么短命,况且,现今世上有能力击杀他的根本没几个,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我已经请红漪去确认过了,连她都找不出任何可以证明那人不是宫主的证据。”

  “那个侍寝的女人?哼!我怀疑她脑海中的小翼有多完整?那女人根本是他们硬塞给小翼的,凭小翼倔傲的个性,根本不屑去碰她一下。

  “那都不重要了,事后我已经让她永远消失了,这事愈少人知道愈好。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影子’,由他上场接任宫主的位置。”

  “‘影子’也不见了?搞不好是畏罪潜逃,他刚好就是这世上少数有能力击杀小翼的高手之一!”

  “那又如何?虽然很不甘心,又不公平,但九幽宫现在需要他,他的存在也是为了这个目的;更正确的说法是,活下来的就是赢家,而他赢得了九幽宫,我们理当服从他。”右护法说出事实的无可奈何。

  “我不甘心!我跟你不一样,虽然我们生来就被训练为左、右护法,但你服从的是九幽宫,我服从的却是滕翼。”坦白选边站好。

  “我无法反驳你的说法,对我而言,九幽宫确实比滕翼重要,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坐上宫主宝座的,‘影子’就绝对有资格。所以找到‘影子’让他及早熟悉宫内情势是当务之急。”就事论事,右护法确实比较理智。

  “为什么你没想过?死的也有可能是‘影子’,他们是双生子不是吗?虽然我们只见过‘影子’几回,谈不上熟悉的程度,不过他们真的很像……”左护法愈来愈觉得自己说得有理。

  “你以为我是如何找到尸体的?就是因为先在崖顶上找到这东西,我才敢做此判断的。”

  当右护法从密格内拿出那把滕翼不轻易离身的木琴时,左护法再无话可说,那琴,几乎可说是小翼的分身,琴在人在……

***

  “死了……老五和老七……被打死了……快来人啊……”

  远远的就听见小九扯着嗓子像疯子一样又跑又叫的,被扰了午休清梦的乐清平只得认命地爬下树。“怎么?他们终于认清自己罪孽深重,投井的跑去投井,那个要跟马交配的……结果被马蹄踹死了是不是?”

  小九用力的喘着气。“不是……是滕公子……滕公子把他们……打死了……”

  “他在哪里?!”实在觉得小九这样喘气很碍眼也很刺耳,乐清平干脆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让他想喘都不能喘,省事多了。

  “河、堤……”断气。

  河堤边,果然倒着两块嫩豆腐,所有乐家的子弟们全都到齐了,并且每个看起来都像是伤兵残将,连许久不见的老陶都在。

  乐清平首先看向独自站得挺挺的滕公子,难得瞧见他毫无心机的坦率俊脸上,竟带着桀惊不驯的倔气。“怎么回事?滕公子?”

  但回答她的是一干双手握拳,激动悲愤又楚楚可怜等着人安抚的非滕姓人员,大家既不同声也不同调,唱出来的很难不走调,刚传入乐清平的耳朵时,她还能勉强听出“叽哩呱啦、叽哩呱啦”这几个音,到最后就只能听到“嗡……”耳鸣的声音了。

  乐清平挖挖耳洞。“够了,老家伙,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见到的情况是,这些少爷们个别轮流和滕公子玩着摔跤的游戏,原本还推打得有模有样的,突然就变成了大混战,少爷们连手把滕公子压在地上,滕公子也不甘示弱,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啸后,少爷们就像一只只的跳蚤被弹得老远了。”

  “哦?那为什么又会‘死’了两只?”

  “呃,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老陶很努力的憋住笑。“当滕公子见到他一个人打败众人的连手之后,就高兴得有点得意忘形,又叫又跳,还抡着两只拳头在空中用力挥舞,很不巧地就挥到了打算偷袭的七少爷:五少爷则是因为站得不够远,被飞出去的七少爷给撞晕过去的。”

  “很精采,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玩这么危险的游戏呢?”乐清平皮笑肉不笑的问。

  “才不是游戏!”开口的是从刚才就抿着嘴生闷气的滕公子。“只有小孩子才会玩游戏!”

  她哼笑一声。“那你是跟我这些侄子们有仇啰?”

  滕公子满脸的忿忿不平。“我要去参加平凉镇上的摔跤天王大赛,是他们硬不让我去,还说除非先赢过他们每一个,否则,不准出去丢了乐府的脸面。”

  乐清平一脸恍然。“哦?你很喜欢摔跤?”

  “不是……”滕公子现出赧然之色。“得到天王大赏有纹银百两,还可以任官府衙役,每个月有月俸可领。”

  乐清平皱着眉,没想到她这个当家也有这么失职的时候。“你很缺钱?是我们乐府没喂饱你吗?”

  “才不是!”滕公子这次的表情又不一样了,眼底有着浓浓的控诉,控诉乐清平怎么可以忘了他们之间的约定?“清平说过,乐府不养只会吃白食的废物,我说过我要赚钱养清平的!”

  末了,滕公子又瞪出那种“妳怎么可以忘了”的眼神。

  “呵,原来如此,不过,说到吃白食的废物……”乐清平凝着冷笑,视线淡扫一干吃白食的老资历废物。

  不过,老资历就是老资历,废物可不是当假的,除了两个继续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之外,剩下的几个都突然忙了起来!

  “我很忙、我很忙,我每天都在拔这些杂草,怎么拔都拔不完哪!”这是老三。

  “我更忙、我更忙,这棵树挡在路中央是不行的,我总有一天会把它移到路边的,免得挡了大家的道。”这是老四。

  “我才真的忙死了,这里到处都有蚂蚁窝,被咬了会痛上好几天的,我拿火来驱蚂蚁。”这是老六。

  “很好,大家都不是废物,可不可以先把这两个‘死人’抬回去安置好,另外,小九一时喘不过气,正躺在后院里,你们就顺便把他也抬回去吧!”

  得令,乐姓子弟们一哄而散。

  剩下一老、两少,你眼望我眼、我眼望你眼,最后还是老陶和乐清平默契最佳,两人光用眼神就能沟通。

  你认为怎样?他恢复功力了?乐清平微皱眉。

  他的功力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只是忘了怎么使用而已。老陶耻笑她。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的状况是只有在遇到威胁时,他才会下意识地出手?乐清乎一副“你诓我”的表情。

  大概就是如此,不然妳试试。老陶一副“信不信随妳”的神态。

  试就试。“你过来。”她像叫儿子一样唤着滕公子。

  乖儿子果真乖乖上前,立定站好,却怎么也没想到乐清平会不先知会一声就朝他伸出禄山之爪。

  “清……清平?!”滕公子满脸通红,吶吶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别动,我不会害你。”目前还不会。

  乐清平气蓄双掌,一掌贴在滕公子的小腹丹田之上,一掌抓着他的手,暗暗推出锐气,如此一来,只要他体内真气生出抵御,甚至是反抗、迎击的反应时,她覆在他小腹气海之上的手便会查知。

  但,出乎意料地,过了好一会儿仍没有动静,乐清平纳闷至极地问:“我这样碰你,你都没感觉吗?”

  “我……我觉得好怪……清平这样摸……我好像很舒服。”

  乐清平根本还在莫名其妙当中,却先听见老陶“嘎嘎”可怕的怪笑声,再见到他像中了暗算缩成一团在草地上滚来滚去的样子,她才将目光缓缓的往上挪栘。

  然后,她看到一张几乎可以冒出蒸气的红色大脸,上面还眨着一双无辜又羞涩的黑眸直瞅着她瞧,接着,两管鼻血就从那张脸的鼻孔中流了下来。

  “啊?!”两人同时惊呼。

  “我没有!我没有流血,清平不要赶我走。”他惊慌失措地捂着鼻子。

  他真的有把乐清平的每一句话当成“圣旨”来奉行。

  “你别紧张……”

  乐清平就算江湖阅历再怎么丰富,终究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遇上这种尴尬的时刻,还得先忽略自个儿已然飞红的双颊,轻声安抚眼前这个严重受惊的“男人”,这……

  这到底是什么世道啊?!

  最可恶的是,附近还有个糟老头不断用着明明已经岔了气,偏又不肯断气的“嘎嘎”刺耳笑声来影响他人的心情,实在有够吵、有够惹人厌的!

  “没用的,他对妳根本没有敌我意识,就算妳真的出手伤他,他还是不会反抗妳的,小丫头白费心机啰!”

  哼!那正好。“是吗?那也没办法了,就由你来试吧!”反将老陶一军。

  “什、什么?!”笑声立时消失。

  “滕公子不用客气,就把老陶当成杀父仇人吧!尽量打没关系,打昏有小赏,打死有超级大赏。”

  “耶?!”草菅人命啊!

  ☆☆☆ ☆☆☆ ☆☆☆

  “丫头,妳这一趟被困得太久,‘贼窟’的伙计们全在问妳需不需要帮忙?还是要放弃这一把?他们那边手头上多的是等着完成的交易。”前一段时间老陶无聊到发慌,自己跑了一趟“贼窟”闲话家常后,又因想乐清平想得紧,所以才会回来吵这个野丫头。

  至于“贼窟”,当然就是一群和乐清平志同道合,以赚钱为乐的怪家伙们给自己取的名号了。

  “不行,我从不做白工的,九幽宫这个魔尊宝藏把我折磨得愈久,我愈是不甘心放弃。”

  老陶当然能理解,虽然乐清平确实足乐府内唯一正常的人,但只要是人都有点小毛病,乐府内其它人的毛病都不小,全都是花钱精:而乐清平的小毛病嘛!则正好相反,有钱不赚,她会痒死!

  “可那小子记性不好,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妳找谁要宝藏去?还是妳想赌他明天就想起一切?古大夫早说过了,也有人一忘就忘一辈子的。”

  “你当我白痴吗?这种事我早想过千回了,只等着您佬能敬业一点,快提供些更有用的消息了。”

  “早知道妳等得不耐烦了,丑话说在前头,即使是伙伴,私用‘贼窟’情报网的资源还是要记帐的,妳想清楚了没?小气的鬼丫头不心痛吗?”

  “那是投资!没脑的老家伙是不会懂的。”

  “算了,我这厚道的老人家就不跟妳这种小人之辈计较了,仔细听好!九幽宫安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听说九幽宫主正为不久后的祭师大典闭关修炼中,目前所有对内宫务由右护法扬威主持,对外宫务则是左护法耀武在把关。”

  “耀武扬威的左、右护法吗?听起来像是狠角色。”

  “比谁都狠哪!在九幽宫等级只是一人之下而已,右护法掌惩戒赏罚,因为九幽宫宫规森严,戒尺一向很少出动,听说只要是被戒尺追讨之人,非死即伤:左护法掌兵符,九幽宫上万名教众任由他指挥调度,通常只要他一出动,没有百人祭旗是不会停手的。”

  “怪吓人的,这样厉害的手下,滕翼管得住吗?”

  “听说他们是从小就被挑选出来以服从、扶持滕翼为目的特训而成的,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滕翼,滕翼也非常信任仰赖他们;有人说九幽宫最可怕的不是滕翼,也不是左、右两护法,而是当滕翼想对付某个目标时,又同时有左、右两护法支持帮衬的时候。”

  “为什么?”

  “想要让一个朝代灭亡,最快的方法就是出现一个昏君,要不,暴君也行,滕翼绝不是前面那一种,但他个性上有缺憾,加上左、右护法护短的个性,要看九幽宫灭绝,就等着他成为暴君就成了。”

  老陶盯着乐清乎苦恼的模样,坏心眼地挑衅,“怎样?很棘手对吧!”

  “我心里自有计量,你别吵我。”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

  “妳以为我喜欢惹人嫌吗?只是要提醒妳,留着那小子没好处,要是那小子如妳所愿什么都记起来了,却发现彼此是仇人,妳可怎么办?”

  “不会,我敢肯定他一定是滕劭。”她笑得跟贼一样。

  “妳如何确定他就是滕劭?”老陶瞇起眼,摆明不信的模样。

  “没有办法可以确定。”

  “那妳又一口咬定他是滕劭?!妳是终于要承认自己是个疯子了吗?”气得破口大骂。

  “我会这么肯定是因为,我确定这位可爱的滕公子绝不会是那个杀了人还跟对方说‘抱歉让你不够痛苦’的滕翼。”她还小有信心的。

  “是有差啦!好,暂时别管这个,先说出妳的计划让我参详、参详。”

  “用说的我担心老人家的脑袋太迟钝,无法理解,所以……”乐清平突地对空旷无人的花圃喊去,“滕公子可以过来一下吗?”

  她这一喊,把老陶吓了一大跳,马上摆出迎敌架式,谁教这几天为了激出这小伙子的潜能,他都被打得差点丢了老脸。

  “妳当是在叫狗吗?咦?还真的来了……”

  才一眨眼,滕公子已经笑盈盈地站在两人面前,非常的训练有素。“清平,我抓了好多蚂蚁,可是我好笨,分不清哪只公的?哪只是母的?清平要不要看看?”

  他小心翼翼地摊开双手,手上果真有一堆蚂蚁在爬,那双手更是被蚂蚁咬得红肿不堪,却也没听他抱怨一声。

  “算了,今天不玩蚂蚁了。”乐清平不当一回事地拍开他的手,对他手上的红肿更是不甩一眼。

  “清平要跟我玩别的吗?”滕公子满脸的兴奋。

  “别笑得像个小白痴,忘了我教过你的吗?笑一点点就好了,不要露出牙齿,来,再重来一次。”乐清平像买菜一样,东挑西嫌的。

  老陶在一旁早就看得心酸不已,这两个人的搭配真的很可怕,一个似乎被虐待得很爽,另一个则是个没心、没肝的小坏蛋。

  “喂,丫头,人家明明笑得很好看说,俊得让人流口水,妳到底在嫌什么?”

  乐清平不理老陶,径自对滕公子进行再教育。“不对,嘴角浅浅地勾一下就够了!不对……停,我觉得你还是不要随便对人笑比较好。”

  “喂,丫头,妳这是在吃哪门子醋?我可从没见过滕公子随便用笑脸勾引过谁呀!”老陶替人家抱不平。

  “你闭嘴,一边看你的戏就好。”她转头又对“楚楚可怜”的滕公子下令,“现在做一个生气的表情。”

  “喂!”老人家实在看不下去了。“这样糟蹋好男人是会下地狱的!”

  “你还不懂吗?老家伙,我这计划叫‘不入虎穴、焉得虎于’,完全不用等他恢复记忆,随时都可进行。若是在一般情况下,我是一成把握也没有,但不巧的是,我们这边有一张王牌,而且是最顶尖的一张牌,虽然有点瑕疵,但只要稍微琢磨一下,保证够用。”得意非凡的现宝。

  “下、不会吧……这样妳也敢?!妳是在玩命啊!”害老陶吓到傻眼。

  “放心吧!我只打算玩自个儿的小命,您佬在家休息就好。”

  “妳这是瞧不起我吗……不成,我一定要跟,这事没我出马,肯定不成,妳这丫头没半点本事,若不是有我罩着,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老陶气到吹胡子瞪眼。

  “那就这么说定了,别再在我耳边喳喳呼呼的了。”

  “耶?!”啊这鬼丫头怎么这么快就屈服了?感觉好像是他不小心把自己的老命给卖了,愈想愈不妥……

  老眼瞟到身边这个小伙子,既然已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就得用上魔鬼训练,把这张牌磨得闪闪发亮才成!“小伙子,你刚才的笑容一点都下行,要再阴险一点!带点狠劲,像蛇吐信那样……”

  “够了!我的意思不是要你吐舌头!你是故意气我这老家伙的吗?要不,想象眼前有个俏姑娘对你投怀送抱……”

  “这没什么好想的。”想不到这小伙子这般不受引诱。

  “怎么会没什么好想的?!这是每个男人都会有兴趣的!想一想姑娘家白嫩水滑的肌肤,娇软的甜嗓叫起来让人骨酥腿软的。”

  “才不,我只对我认定的东西有兴趣。”他滕公子可是超有个性的。

  而站在一边,原本打算要轻斥老家伙乱七八糟的教育内容的乐清平,却在听见滕公子的回答时,怔愣在当场。

  “再说一次。”她语调轻松,表情却认真无比。

  “哈?丫头很喜欢听吗?要我说几次都没问题!想一想姑娘家白嫩水滑的肌……”老陶很开心的正想再说一遍。

  “我要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这次,她把脸正对着滕公子。

  “……才不,我只对我认定的东西有兴趣?”虽然无法理解,但滕公子还是照做了。

  “再一次。”她浅笑着,声音轻柔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我只对我认定的东西有兴趣。”

  清乎没再要求,但现场气氛已经被她搞得莫名其妙、诡异非常,两个人都等着她的解释,她却只是笑着,然后肩膀开始抖动,显然笑得很是开心。

  “……丫头?”不会是想钱想到疯了吧?

  “老家伙,我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了!”她回头看着老陶,眼神饱满神采奕奕,一扫这段时间受打击的沉郁和阴阳怪气。

  “他绝对是滕劭。”绝对不会错。

  至于这个被认定是滕劭的男子,虽然不懂这名字代表的意义,但,见到乐清平为这个发现展现出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时,他很理所当然地跟着笑了,不为什么,只要这名字能讨她欢心,那么,他很高兴自己是滕劭。

  “清平以后都叫我滕劭!”不用再像陌生人一样喊他滕公子。

  “不,你不叫滕劭。”谁知她却摇头,不让他称心如意。

  “为什么?”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名字说。

  “因为你以后要叫滕翼。”她笑得志得意满。

  可滕劭却是眉峰拢紧。“为什么?只差一个字而已。”

  “我很抱歉,你以后必须要以另一个人的身分活下去,但,这其实是你自己选择好的,只是你忘了而已,我现在做的不过是帮你完成剩下的部分。”她说得很理直气壮。

  “我不懂。”

  “简单的说,有一样你很想要的东西,即使不择手段你也要得到它,现在那样东西就放在离你很近的地方,只要一伸手就拿得到,并且没有人能阻止,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带你去拿你最想要的东西。”

  他不相信世上除了眼前的人之外,还有更吸引他的“东西”。

  不过无所谓,不管是什么,既然是乐清平要他去拿的,粉身碎骨他都会拿到手,并且,她似乎也会跟着去,那就太好了!“清平会陪着我吗?”只要有她陪着,上哪里都成。

  “当然。”她只以为这小子是胆小,需要人壮胆,却没有坦白告诉他,拿到她该得的报酬后,她还是要丢下他,走人的。

  “什么东西?”既然乐清平都说那东西是他的了,那他就去拿吧!虽然不是他很想要的东西,但他为何要平白让别人拿走?看别人想要又要不到的可怜模样似乎也不坏。

  只可惜乐清平没法听到他的心声,要不然,她一定会后侮自己竟然凭着一句话就大胆判定他就是滕劭,只因滕劭也曾语出过同样一句话:却不知道他藏在心里的话更惊人,似乎更贴合他本来的个性。

  “是很有价值的东西吗?”他又问。

  “九幽宫主,够有价值了吧?”然后她看到他茫然的表情,不得不再补充道:

  “以后你就会知道它的价值。”

  ☆☆☆ ☆☆☆ ☆☆☆

  要让滕劭回九幽宫一点都不困难,因为他那张脸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可乐清平偏是不要让九幽宫的人这么轻松简单地捡回自家主子,所以,特地先带着他在九幽宫的势力范围内绕了一大圈,才在城内最贵、最有名的大酒楼捡了间隐密又舒适的厢房,大剌剌地歇下喝凉酒,一副等人来谈判、招领失物的模样。

  果然,过没多久,这整个酒楼便给净了空,酒楼外的道路也给封死,寻常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官府衙役也懒得管太多事,只要没到血流成河的地步,大家都很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九幽宫即使倾巢而出,有资格踏进厢房内的只有两个人,这两人一进来便有种迫人的气势,并且一见到滕劭便像见了鬼一样死盯着不放。

  “两位不请自来的客人,该不会是出门时都很有默契地忘了带自己的舌头,才会同时都做了哑巴吧?”乐清平玩味着他们的表情。

  “妳……”左护法的怒骂被右护法硬生生的打断。

  “是在下唐突了贵客。”

  “怎么?听你的话像是完全不认得我身边的这个人?右护法扬威大人。”乐清平拿食指轻点了下身边一直安静饮酒的滕劭。

  看着对方嚣张的气焰,左护法再也憋不住气,冲口冷讽,“看起来很像认识的人,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说得也是,听说每个人在这世上,都有三个长得和自己相似的人,光凭长相是做不得准的,但,两位身为九幽宫最高权力者,怎能用这种借口来推诿自己有眼不识真主的罪过?”乐清平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也回讽回去。

  “那也得要是货真价实的‘真主’才行啊!”左护法冷哼道。

  “要我给证据也不是不可以,只是那样会很伤感情,也严重侮辱了你们的主子,我担心那后果不是你负得起的。”故意设下陷阱。

  “姑娘妳是第一次出来跑江湖的吗?废话这么多,一句话!拿得出证据的话,我左护法就认了犯上之罪,刚好右护法也在,他的戒尺自会惩戒我!”

  左护法话说得太快又自信满满,害右护法来不及制止,只得硬着头皮点头附和,但他心底倒是很介意两件事,一是这姑娘像是有备而来,似乎掌握了许多连他们都不知道的事,这点绝对轻怱不得:另一,就是自始至终一言不发,表现得过分沉默的“影子”,更是让他不知该如何对付?

  有点棘手!

  这是右护法心底突地冒出的想法,头痛的是,他根本没机会事先警告左护法,这下可能会难以下台了。

  果然,他的预感马上应验!

  “看来,这个证据我可不能随便拿个树枝或是臭鞋来充数,当然一定要拿出一个阁下绝不会怀疑,又绝对是个能证明九幽宫主身分的东西出来,是不是?”乐清平故作苦恼地沉吟着。

  还好在场的全都不是笨蛋,而一直置身事外的滕劭则是因为乐清平早吩咐要他当个木头人,所以,大家都没有傻得去接她的问题,全都等着姑娘她现出底牌。

  “那么,你们觉得这个东西行不行?它应该够分量吧!”乐清平说着,右手朝左护法快速地飞射出一样东西。

  不是暗器,所以左护法轻松地接任,只是当他摊开手掌,看清稳稳躺在自己手上的东西时,脸色马上大变。

  “是宫主令牌!”

  “这确实是本宫只有宫主才会有的令牌。”右护法从发愣的左护法手中拿走令牌,他只瞄了一眼就确定了。

  “哦?那我还真是放下一颗大石头哩!安心不少。”她故意夸张地吁口气。

  “好,我认栽!属下犯上之罪就由右护法发落。”左护法毫不逃避地跪下等着受罚。

  可,他故意忽视明明就在现场的宫主,转向右护法俯首认罪的举动让乐清平很难不当一回事。

  并且,由此更肯定这两个护法对滕劭的身分也有几分把握,要不然说不过去。“其实本来不用搞得这么大的,不是吗?算了吧!反正我一开始也不是挺认真的,要下,一个公平的赌注怎么可以只有一方出注,另一方只凉凉地坐在一旁等开牌呢?怪不得左护法的,是本姑娘爱找碴,两位护法千万不要当真啊!”她故作卖乖,表面上说得合情合理,实则是在暗示某人是笨蛋。

  但,偏是有人不肯领情。“不行!宫规不能散漫待之,况且下面多得是以我马首是瞻的手下,错就是错,没得商量,右护法动手吧!”

  “你可知犯上之罪将受何惩戒?尤其是对宫主不敬之罪。”右护法深知好友的个性,心知在此刻不好护短,只得板着脸公事公办。

  乐清平受不了地摆摆手,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在演哪出戏?“喂喂,不必这么认真啦!”

  可,没人理她。

  “犯上之罪者,自断一臂;对宫主不敬者,自断一臂,并永远从九幽宫除名。”左护法认真的说。

  “呵,看来左护法是对宫主非常不服,才会想利用这个机会离开九幽宫是不是?简简单单闹一段小插曲,就能全身而退离开九幽宫,再找个好风水另起炉灶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乐清平坏心地暗示向错误的方向。

  “妳……”左护法已经气到快要吐血了。

  右护法也觉得再闹下去无法收拾,只好亲自接招了。“姑娘是在暗示左护法早有异心?”

  “有没有异心怎能问我呢?不过,从两位护法踏入此间开始,我倒是从未见到两位对自家主子表现出多少尊敬的态度,到底有没有异心真的不是我能说的。”她很郑重地摇头。

  “但本宫教条便是如此规定,犯上之罪左护法既已认罪,便不可赦,但姑娘所暗示的叛谋异心之罪……目前尚属猜测,并无确切的证据,此事身为右护法的我又牵涉在内,实不便多作评论,而姑娘也非九幽宫之人,本就无立场插手此事,那么,只能请宫主来评断此事了。”

  呵,绕来绕去,竟把皮球踢到滕劭身上了,果然是习惯动脑的人,跟另一个只会动拳头的完全不一样。

  “那么……”乐清平也不便再说什么,转头看向最伟大的装饰品。

  这个装饰品端着一杯喝到一半的酒,那张看起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令人很有一股高深莫测之感。

  然后,他开金口说了第一句话,“照妳说的算吧!”

  当然,也是两人事先套好的。

  乐清平只得回给他们一个充满歉意的表情,满心不愿地皱眉道:“这次你们真的会听我的吗?”

  “当然。”但不知为什么,他们都有种“不只这一次,以后每一次要听她的”的错觉。

  “那就算了呗!本来就说了,别当真的呀!瞧,把气氛搞得这么僵,这顿饭也吃不下了,不如就此回九幽宫吧!”她好想快点拿到宝藏喔!

  右护法恭敬地奉还令牌。“属下们正是来恭迎宫主回宫的,不过,这位姑娘是……”

  “清平是我的客人。”滕劭第二次开金口,拜乐清平之前的教导有方。

  “可,九幽宫从不招待外客,宫主是否要留他们在此,属下另派人伺候着。”

  “清平要跟我回去。”第三次开金口,还是拜乐清平对他教育成功之赐。

  滕劭憋着一张没有表情的酷脸,照着乐清平所教的见招拆招,眼见就要取得最后的胜利,他转头面对她,得到她证许的笑容后,忍不住就要咧嘴笑出他的招牌笑容——天真无邪的白痴笑容。

  还好乐清平够机警,赶紧瞇眼警告他不准乱来,否则给他死,才险险挽回宫主的一世英名,没有破功。

  两位护法见滕劭态度坚决,不得不屈服,不过再见到乐清平那张“真是我的好儿子”的嚣张模样,都恨得牙痒痒。

  直到将三人送上马车后,两位护法讨论的结果是——

  “我敢肯定他不是滕翼!绝对不是!”左护法恨恨的说。

  “这是我们早就知道的,你现在才承认是不是太晚了点?差点闯了大祸!”右护法则是忍不住埋怨起来。

  “我只是不甘心。”

  “你不甘心也得认输,这趟你连输给那姑娘好几着,全怪你不够冷静,第一次见面就急着掀底牌,连我都保不住你,希望你能记取教训。”因为下回再被冠上犯上之罪名,他就救不了左护法了。

  “那现在怎么办?真的让那女人进九幽宫兴风作浪?”

  “当然不,滕劭要当宫主我没意见,但他的亲信只能是我们。你先等着,慢慢再找机会除掉那女人。”右护法仗恃着自己的聪明才智,自以为能打赢乐清平。

  乐清平才不管这两个护法知不知道眼前这个宫主是候补的,反正他们都心知肚明九幽宫需要一个宫主,并且也只剩下这一个可以勉强一用,不管高不高兴,大家就各取所需吧!

  说是这么说,但第一个爆发不满的却是某一个人。

  “为什么清平要住在那么远的地方?”

  “是离你远了点,不过环境还不错,听说不是每个人都能住进来的,因为这里住的全是女宫众,我刚才看了一下,才惊觉九幽宫的美女如云,各个年轻貌美,害我都不大敢踏出门了。”

  “那为什么老陶也可以跟着住进来?”他瞪着老陶得意洋洋的嘴脸,心底更是不服。

  “老家伙根本不算男人,他只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家伙。”乐清平一点不顾人颜面的老实说。

  “喂喂,到底要我说几次?我是老当益壮!老当益壮和勇猛是一样的意思。”某老男人气得直叫嚣。

  “不管!我也要住进来,要不,你们搬去我那里!”

  “喂喂!你这小子真的很不会体贴人喔!美女如云耶!这是福利!你懂不懂?我老人家难得住到这么好的地方,你竟然狠心要我搬走?!”某老男人急得又叫又跳。

  “够了,老家伙,你这几天暂时没时间享受你的福利,得先把九幽宫里里外外每一个地方都搞清楚,再来推敲宝藏最有可能会藏在什么地方。至于你……”乐清平突然转向正面对着她,露出一脸期待表情的滕劭。

  “别告诉我,没有我在身边,你就什么也不会,那样的话,你以后就都别来找我,我可没有这么没用的朋友。”她做出翻脸无情的最佳示范。

  滕劭怎样也料想不到乐清平会对他说出这样狠绝无情的话,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在作梦,愣愣地钉在原地无法反应。

  “听好,这是我最后一次听你跟我抱怨这种小事情,以后自己的被子自己折、自己的屁股自己擦……听不懂?我就是不喜欢看到一个扭扭揑揑的滕劭,像个没断奶的小娃儿,你想当,我还不见得愿意当你娘哩!”

  “丫头,妳念归念,没必要粗口吧!”姑娘家的,怎么老把人家的娘挂在嘴上!

  “老家伙,你闭嘴!”乐清平额角冒出青筋,差点就要对这老跟班痛下杀手。

  “我只有一句话,那就是,别让我瞧不起你。”她冷冷看着滕劭慌乱无措的模样,狠心再踢最后一脚。“自己想要的东西要自己去争取,用抢或用骗的都随你,就是不要给我装可怜博取同情,等着人家大发善心来援助。别忘了现在的九幽宫是你的天下,没有人敢不听你的话,就算有,你也要想办法让对方屈服,让对方甘心情愿照着你的想法走,若办不到的话,以后别来见我。”

  话一说完,乐清平便当滕劭是隐形人一样,再也不甩他一眼,直到他一脸悲惨地离开,两人才停下故作忙碌的举动。

  “看起来怪可怜的,我刚刚才骂人家狠心不顾我老人家的福利而已,妳马上比人家更狠绝无情,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丫头,一步一步慢慢教人家不就好了吗?”老陶苦口婆心的劝,想帮滕劭说话。

  “我们又不可能跟着他一辈子,早早让他体验这世界的冷酷有何不可?你以为这九幽宫的宫主随便一个三岁小孩都可以当的吗?”

  “虽然无法陪他一辈子,但那小子进步得很快,妳若愿意的话,多给他一点时间,他绝对可以跟上脚步。”

  “然后再让他更离不开我们?不行!那样的滕劭绝对比不上滕翼。”爱他,就不要害他,所以她非得逼滕劭尽速独立成长。

  “妳拿那怪物跟我们可爱的小朋友比?!算妳狠,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要被妳毁了,妳等着瞧吧!我保证那小子马上会被那两个鬼护法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乐清平无所谓地耸肩。“那也是他的命,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话虽这么说,不过……

  “那个,重点我们都讨论过了,现在开始就各自行动吧!散会。”她闪人。

  散会就散会,有必要急得像内急一样吗?老陶挑眉看着闪得特快的乐清平,突然一个念头闪进脑袋,他才呵呵地笑开。

  “说什么‘那也是他的命’,我还道没见过这般无情的姑娘哩,哼!机会难得,赶快跟去瞧瞧。”顺便取笑一下清平丫头才是真的。

  ☆☆☆ ☆☆☆ ☆☆☆

  “为什么把清平安排在那么远的地方?”

  “属下看不出将乐姑娘安排在青泉有何不妥,那里住的全是女宫众,戒护森严、环境幽雅、美不胜收,以乐姑娘贵客的身分,那里最为适合。”

  “我要清平待在我身边。”

  “恐怕不行,宫主所居的白泉是九幽宫的禁地,也是宫主平时的闭关之所,只有宫主本人才能出入,连护法都不能擅入,若宫主坚持要把乐姑娘迁进白泉的话,怕会引起宫众的反弹。”

  “九幽宫内没有其它地方了吗?”

  “九幽宫由青泉、赤泉、黄泉、白泉、黑泉、丹泉、河泉、洋泉、弱泉,这九个清幽之地所组成,教众分五级各别居于青、赤、黄、黑、丹五泉之中,河泉是议事和公判之所,洋泉和弱泉一向甚少使用……”

  “那就洋泉吧!我不住白泉了,让清平来洋泉陪我。”

  “宫主这是命令?”右护法面无表情地问。

  对于对方这种瞧不起人的眼神,滕劭早在乐清平身上看得多了,通常面对那样的乐清平时,他会低头,并心甘情愿任她摆布:但眼前这个人,听说只是他的手下!那他为何要怕他?

  “难不成你以为我是在求你?”

  “但,宫主这命令不合于宫规。”右护法急切的解释。

  “那就把宫规改了吧!右护法似乎不是那么好当的。”见右护法沉凝的脸色,滕劭多此一举的解释,“听不懂?意思就是,若右护法真是那么好当的话,那谁都能当了,只是,当起来可能没有你这般威风得意。”

  “属下马上让人到洋泉准备妥善,并且会派人将乐姑娘和陶老先生请至洋泉。”右护法心惊于自己的职务恐怕行将不保,只能屈服。

  “看来这宫规也不难改,只要右护法肯的话。”

  滕劭谨记乐清乎在乐府教过他的几大原则!

  不傻笑、不皱眉扁嘴、不给人好脸色、不要有大表情、要露出把人当小蚂蚁看的眼神、多听、多看、少说话,最重要的是,绝不放过任何可以冷嘲热讽、倒踢人一脚的机会……

  嗯,看来好像真的有用!

  同样一句话也出现在躲在厅外当壁脚的乐清平和老陶,两人同时吁了一口气,都露出“孺子可教也,善哉”的表情。

  只可惜他们的快乐没有维持太久——

  就在滕劭自以为圆满完成任务,转身往厅外定时,身后的右护法冷不防地出了一招。“滕劭?”

  听闻那一声不疾不徐的叫唤,滕劭下意识地停步,厅外的两只壁脚更是咬牙暗咒一声,“可恶!”

  “连你也喜欢玩这种游戏?”滕劭转头好笑地问。

  “不,属下从来不跟宫主玩游戏,倒是左护法就有这个可能了,不过,那是小翼还在的时候……属下刚才没有叫错吧?滕劭。”

  “是或不是,有差别吗?”其实连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已经没有差别了,”右护法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带着浓浓的评估意味。“属下只是想让宫主明白,我们是绝对可以信任的,并且毋需对我们存有敌意。”

  滕劭没有马上回答,歪着头像是在找什么答案,就在厅外的乐清平差点以为他快露出“天真无邪”的本性时,他才缓缓地调回目光,冷冷地瞅着右护法。

  “大概是我不够聪明,但我是真的不明白,既然你们早认定我不是滕翼,又如何能表现出对我的忠诚?这样的忠诚……我能在紧要关头的时候,把自己的命交给你们吗?”

  好!这么犀利的问题是妳事先传授给小朋友的吗?厅外的老陶用眼神询问乐清平。

  当然不是,像我这么厚道的人,哪想得出这么不留情面的问题。乐清平一副“少冤枉人”的神情。

  那么就是这小子渐渐显露出他的本性啰!妳确定他真的不是小翼?老陶瞪出大小眼恐吓清平。

  小翼?你跟人家很熟吗?况且双生子本来就有些相像的地方,大惊小怪!乐清平要笑不笑地翻白眼。

  像是早预期到会见到右护法怔愣的表情,滕劭闪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这个问题太为难你了,对一个永远效忠于下一任宫主的人来说,我不应该怀疑你的忠诚,至少我很清楚,右护法是个有原则的人,在我的继承人还未出现之前,你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确实是他咎由自取,右护法只能自嘲地一笑。“祭师大典即将到来,宫主应该把握时间熟悉九幽仙曲,这把琴……一向是宫主的最爱。”

  说着,他交出那把在崖边捡到的木琴。

  滕劭瞪着那把琴良久,感觉像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可当他接过木琴时,又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心底猜测着,难不成这琴又是另一个过去的他一直想要的东西?

  但,他眼前还有另一个很恐怖的问题——

  “九幽仙曲……除了滕翼会弹之外,还有谁会?”

  他的问题愣住了所有人,当然,因为这些人从来没想过九幽仙曲也会有面临失传的危机。

  “左护法和小翼的感情最好,可能学过一些。”但愿是这样。

  “那就够了。”够拿来骗人了。

  滕劭下意识地笑出一个浅浅的笑弧,那种“看别人能拿他怎样”的狂妄表情,那股熟悉的感觉害右护法心跳漏了一拍。

  心里怪道:难不成双生子也会有相似的习惯动作,但,有必要相似到这种地步吗?

  ☆☆☆ ☆☆☆ ☆☆☆

  “九幽宫内的九大区域这几天我们已经整理出几个比较可疑的地方,还好只有四个,今晚我们各自行动,老家伙,你去黑泉那个密室:我去白泉那座小山洞,不管如何,天亮前一定要回来。”乐清平双眼闪闪发亮,像是马上又要发大财一样。

  “丫头,如果这四个地方都没找到呢?”老人家想的比较多一点。

  “……”因为从没想过,所以乐清平表现出一片茫然的模样。

  “算了,妳当我没问吧!”有必要摆出这么恐怖的表情吗?

  她良久后才哀叹出一声。“你也知道,滕劭那颗头就算被我敲到快烂掉,也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若是宝藏真的不在九幽宫内的话,我们只好等他自己记起我们这两个大恩人之后,再来讨赏吧!”直到此刻,她还是深信那位滕公子就是滕劭。

  “妳到现在还是这么确定我们是他们的恩人,不是仇人?”老陶就没她这么乐观。

  “怎么?你到现在还在担心我们其实是他的仇人,不是恩人?”

  “那小子最近都没烦妳,会不会已经栘情别恋了?”

  呵呵,她有去偷窥喔!“他很乖,把我的话都听进去了,这几天都押着左护法教他怎么弹那首九幽仙曲。”

  “哈!被我抓到了!还说什么‘那也是他的命’?支使我去忙东忙西的,妳却一个人跑去关心人家!好贼喔!”老陶学姑娘家嗲声抱怨。

  乐清平冷冷地解释,“我只是不想他死得太早,我们连宝藏的影子都还没找到,当然要小心一点。”

  “是吗?看妳的表情怎么比较像是被人抢走心肝宝贝的模样?很不舍是吧?”嘿嘿,还不赶快承认。

  乐清平沉默了半晌,才终于一脸哀怨地改口道:“好吧!我承认,这也没什么好否认的。

  “唉!感觉就像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终于长大成人,翅膀长硬了要飞离我这做娘的身边,确实有点舍不得……就不知道这孩子懂不懂得反哺的道理?”

  “妳够了吧!嘴硬的丫头,明明心肠软得跟豆腐一样,要下,怎会让一家的败家子给拖住?”哼!漏她的气。

  她非常不可一世地甩头。“那是因为有了那群白痴的存在,更能突显我的聪颖和慈悲呀!老家伙,去工作啦!”

  她也要工作了,四个非常有嫌疑的地方之一,白泉内一处临近黑树林的小山洞,之所以会把这山洞列入名单的原因是它够偏僻,又在白泉也就是九幽宫主闭关之所内,平常已是少有人靠近,到了这山洞附近更是完全没有人迹,绝对可疑!

  乐清平悄身立在山洞口,大略地计算一下整个山腹的面积,愈来愈觉得里面很有玄机。“呵,魔尊宝藏是吗?就来看看我们有没有缘了。”

  从袖袋里掏出火折子,藉着小小的火光,乐清平在山洞内缓慢摸索,洞内空气一点都不窒闷,倒是湿冷了一点,再走到更里面时,她才摸到一扇石砌的门。“愈来愈有点气氛了,搞不好我还真是魔尊宝藏的有缘人哩!”

  忍不住开心的沉浸在沾沾自喜中。

  好不容易在石壁上找到一个小机括,用力一扳,石门才缓缓的滑开。

  乐清平等不及那种老牛推车的速度,待石门开到足够的窄缝时,她轻盈的身子一闪,人就成功地钻了进去。

  只是这一个欠缺考虑的举动,让已经杵在石室内的乐清平有点后悔莫及。

  为什么?

  因为凭她多年摸金条、点钱票、数银元和辨识各种珠玉翡翠的经验看来,这个石室内一点金银财宝的财味都没有!

  最惨的是,里面虽然没有最甜美的铜臭味,却弥漫着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腥臭味,加上耳边不时听见时近时远的嘶嘶声,伴着脚边不小心踢到的一团正在蠕动爬行的湿软物体,再猜不出来这石室里装的是什么宝物的话,那就太迟钝了。

  “啊!!”这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乐清平这辈子最凄厉的尖叫声。

  因为她什么都不怕,就怕蛇,并且怕得要命。

  偏偏这石室内什么都没有,就只有蛇,好多的蛇,多到让人头皮发麻,慢慢的已经缠到她僵硬成化石的脚上,并且正缓慢地沿着她的脚往上爬。

  “不要——走开!”

  吓到慌的乐清平丢开火折子,反身就想循原路跑出去,结果却摸到一堵闭得紧实的石门,她才不得不绝望地相信刚才那扇动作缓慢的门,不知在何时已经关上了。

  她死都不会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沦为蛇群的大餐。

  “走开!不要咬我!”才刚忍住恶心拨掉爬到腿上的蛇,又让一条滑溜的蛇爬上了另一条腿。

  “不要再来了……呜……讨厌啦!啊~~走开、走开!”最后,乐清平干脆双手捂着耳朵,曲着身子蹲在地上,抖着全身呜呜哭泣。

  她这一蹲下,反而更便利了那些蛇,才一下子,就让蛇群纠缠了全身,偏偏她又吓得不敢乱动,即使身上已有多处遭蛇吻,她还是只会哭,就连那扇沉重的石门又一次让人从外面打开,并且快速闪进一个人,她还是哭。

  “清平?”

  滕劭一进到石室内,就见到被群蛇缠满全身的乐清平,最让他胆战心惊的是,正有一条尖头毒蛇爬到她的肩上,张着大嘴,准备朝她纤白的颈子上狠咬一口。

  “清平!”他火速赶上前,一把将蛇头掐在手上,运劲一握,爆出一摊血。

  血腥味似乎刺激了蛇群,只见牠们马上转移目标,全朝着滕劭爬去,滕劭却也不担心,只一径地拉起乐清平,动手拨开还死缠在她身上的蛇。

  “清平,睁开眼,没事了。”他无限疼惜地捧着她苍白的脸蛋,用手拭去她颊上的冷汗。

  “滕劭……好多蛇……”乐清平瞠着满是恐惧的大眼,僵直着身子不敢乱动。

  “清平别怕,有我在。”他轻声安抚吓破胆的乐清平,一边驱赶又想爬到她身上的坏蛇。

  “滕劭!好多蛇都到你身上去了!”她惊声尖叫,却没胆帮他驱蛇。

  而滕劭却只忙着挥开她身上的蛇,根本不顾自己也身陷在蛇窝中,他这种奋不顾身的精神把乐清平感动得眼泪更是哗啦啦地流,不断骂他是大笨蛋。

  “呜……我以后再也不会欺负你了……可是你真的好笨,要不然我委屈一点收你当干儿子好了。”

  “不要,我才不要当清平的干儿子,乖乖的别动,妳脚下全是蛇!”

  “我没有动,我根本动不了……那难道你也想叫我姑姑吗?你已经不用让我养了,九幽宫很有钱。”

  “我也不要叫清平姑姑,我明明比妳大,妳有被咬到吗?”

  她乖乖的点头。“嗯,好痛……咬了好几口!”

  眼眶里明明还挂着两泡委屈的泪水,嘴里吐的话却让人磨牙。“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我愿意当你的姑姑是你的福气,快说好!”

  这两人明明一个忙着赶蛇、一个忙着掉眼泪,竟然还能抽空一问一答;更奇怪的是,也没见滕劭怎么帮自己赶蛇,那些蛇却像是会分辨谁比较好欺负似的,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后,便也不留恋,全都乖乖地自动离开。

  滕劭眼尖地发现这个现象,赶紧牵引她过来。"一定是我身上有臭味,那些蛇都不敢靠近我了,正好!清平,把脚踩到我的脚上,这样就不用怕牠们再来缠妳。”

  乐清平一听见这个好消息,当然毫不犹豫,不仅踩到滕劭的脚板上,还顺势把他当通天柱,一骨碌地爬上去,手脚并用地攀在他身上。

  “清平……妳这样我没办法动。”咬牙切齿的告诉她。

  何止没办法动!

  两人这样紧密贴在一起,他觉得全身的血液开始往上冲,整张脸热辣辣的,身体某个部位更是紧绷得害他不敢乱动。

  “很难动吗?那我再上来一点。”反正她就是死也不肯下去。

  “不要!清平……”然后是一声类似痛苦的呻吟。

  “怎么了?!你也被咬了吗?很痛对吧!”完全没知觉的笨女人。

  “妳……不要动……千、万、别、动!”他已是全身紧绷、汗流浃背。

  “好,我不动!”不幸的是,这尾大蛇正好爬到最危险的高度,当她双脚死命地环住他的腰,在他腰后交叉打了个结之后,她最阴柔的部位便好死不死地抵住他最尴尬的地方。

  “滕、滕劭……”她这尾大蛇突然又全身僵硬,又发出那种哭嗓。

  “怎么了?”正陷于既舒服又痛苦的折磨中,滕劭勉力支撑着。

  “你确定你身上都没有蛇了吗?”

  “非常确定。”只有她这尾不能甩下来的大蛇妖。

  “可是……明明还有一条!”呜……

  “我确定没有了,别吓自己。”他咬紧牙关,慢慢移动步伐。

  可他一动,乐清平就惊声尖叫,搂着他颈项的手更是用力箍紧,差点便要掐死他。“有啦、有啦!我确定还有!”呜……好大一条。

  “在哪里?我把牠掐死。”反正石门又阖上了,他就先当个驱蛇人吧!

  乐清平原本没胆子移动身体的,又怕她一动之下,那条蛇又滑到别的地方,搞不好就钻到她身上来。

  加上她现在双手双脚都很忙,只能稍稍蹭一下身子,把位置指给滕劭,没想到,她一蹭之后,就传来某人的哀号。

  “在……在这里。”俏臀蹭了两下。

  “清平!噢……”他偷偷吶喊三声。

  滕劭差点就要不顾一切把乐清平给压到石门上,完成与天俱来最本能的动作。

  “怎么了?!又被咬了吗?怎么办?你会被牠咬死的,快把牠抓出来啊!”她又叫又磨的。

  天要亡我!这是滕劭最后一个清醒的意识,下一瞬间,他已经顺从心底的渴望,不顾一切把乐清平压到墙上,再顺势压住她那张忙个不停的嘴。

  突然觉得之前一切的磨难都是值得的,能够像这般把这副虚软的身子抱满怀,尝尽她口中的甜蜜,抚遍她身上每一处的娇柔,在她错愕和无助的同时,贴近她耳边低叹,“这才是我要的,我绝不会叫妳姑姑。”

  “滕……”

  “嘘……别说话。”

  就在他处于天人交战,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把那条吓得她花容失色的“蛇”抓出来,完成接下来的丰功伟业时,又听见她带着娇喘的声音。

  “快点……”

  根本就是天籁!是上天的厚爱!天意不可违!“好,等一下……”

  “门开了!快点……”她吁喘连连。

  他则是僵住。“门?!”

  “门开了,我们快点出去!”用力把他的头拉离她的胸口,并转向石门。滕劭终于意会,并且发狠地瞪向那扇该下十八层地狱的石门。

  ☆☆☆ ☆☆☆ ☆☆☆

  “让我看看。”

  “不要!”怎么可能给他看!

  “那些蛇是有毒的!”

  “我不会有事。”她自知不会有大事的。

  “怎么不会有事?妳被咬了那么多口,会死的!”

  “我说不要就不要!”她的眉毛打结,一脸的倔气。

  “清平……”无力。

  “别叫我!”只要一想到刚才在石室里发生的事,她就想尖叫。

  “清平别生气,先疗伤要紧,若一定要气的话,我让妳咬好了。”他委曲求全的说。

  “不要!你的皮那么厚,咬了我的牙还会痛呢!”说到痛,身上被蛇咬的地方又像火烧一样地痛起来。

  “妳明明就很难受,我帮妳把毒清出来……”这时的他,真的是一番好意。

  “不用!反正只是痛一晚,告诉你吧!小时候我家就是卖蛇药的,每次到街上卖药时,我就是那个负责被蛇咬,再吞药、抹药骗人买药的小可怜,所以我的身体早就不怕蛇毒了,不过见到蛇却是比谁都怕。”因为被咬怕了咩!

  “妳明明就很痛!”

  “都说痛一晚就没事了,你好烦、好吵!我刚才还没讲完,后来遇到乐家老太爷,他见我筋骨佳,又不怕那些蛇毒,就收我为徒,教我武功,虽然很感谢他老人家,可是现在算一算,我倒是觉得自己吃了大亏!

  “想一想,就算我没学成什么武艺,但凭我的本事和手腕,要混个大奸商、当个小富婆绝对没问题,至少不会被一堆败家子给榨干……”呜……好可怜的身世,他怎么都没有很感动?

  滕劭伸手探她额温,眉毛皱起。“妳开始发烧了,可见这边的毒比较厉害。”

  “反正我就是不要!你放弃吧!我是不会屈服的……”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滕劭转身定了出去,还以为他放弃了,没想到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并且手上拿了两个瓶子。

  “干嘛?想毒我?”她斜眼瞪人。

  “妳已经够毒了,我没必要浪费毒药。来,张嘴把药吞下,这是我跟右护法要来的。听说可解百毒。”他倒出一颗鲜红色的药丸递过来。

  有好东西可以吃,乐清平当然不会浪费掉,张嘴就咬下。

  接着,又见他倒出另一颗白色药丸,她不解地问:“这又是什么?吃了可以增加一甲子功力吗?”

  “清平乖,别动,我不会害妳。”他根本不容她反抗,抓起她的下巴,直接把药塞进她嘴巴里。

  “唔,你好霸道!愈来愈不乖了,别以为翅膀硬了,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以前教你的都忘记了吗?知恩莫忘报!你是这样对待恩人的吗?”见滕劭乖乖站在眼前让她念,她也不客气,干脆骂个够本。

  “想你当初掉到崖底,全身上下都是血,又昏迷不醒,我见你可怜,不忍你一个大好的生命就这么没了,才大发善心把你救……救上来……头好重……”咦?怎么整个人摇摇晃晃的?

  “药效发作了?”太棒了!

  “你!你给我下迷药?!”可恶的色胚!呜……她的清白……

  “别怕,只是会让妳乖乖听话的药,这样我才可以帮妳把身上的毒给清出来。”他没恶意。

  “怎么清?!用扫把扫吗?”好奇怪,为什么他们两人的立场好像在一夜之间颠倒过来了?

  以前都嘛是她在哄他乖,今晚却一直听见他哄着她要乖,怎么会这样?

  乐清平软趴趴地倒下,虽然身体因药效而使不出力,但脑子还是清醒的,所以才会突然闪出一个问题。“你今晚怎么会去那个山洞?我探查过好几晚,那地方根本没人会接近,你又怎么会突然闯进去的?”

  好怪,太巧了。

  “我是跟着妳去的,昨天跟妳在赤泉绕了一圈,前天又跟妳在丹泉绕了一晚。”滕劭边说边小心翼翼地掀起她的衣服,开始找寻她身上的伤口。

  “你的意思是,你每晚都跟着我到处转吗?为什么?”他们是在玩躲猫猫吗?

  白天,她偷偷摸摸地跑去探他;晚上,他鬼鬼祟祟地跟在她身后跑,这样是有比较好玩吗?

  “因为妳不让我去找妳。”

  “所以你就暗着来……啊!呵……好痒……”手上传来一阵麻痒,害她咯咯笑个不停,抬头一看,就见他正抓着她的右胳臂当鸡腿啃。

  滕劭先朝地上呸出一口血,才抬眼安抚她,“别乱动,都肿起来了,不把毒吸出来妳会肿好几天。”

  “可是……这样好怪……不用了啦!”总不能为了消肿,就让他把她全身上下帮看光吧!还又啃又吸的!

  “不行,这是一定要的。”解决了小臂上的,开始检查腿上的。

  “喂喂,你真的不用这么孝顺……喂,不准你掀人家的裙子!”好吧!既然掀都掀了,那就再退一步。“……你、你不准乱看!把眼睛闭上!”

  好吧!他一向对她都是唯命是从的,闭眼就闭眼,不过,闭着眼要怎么验伤?

  嘿嘿,当然是用手一寸寸慢慢地摸上去!滕劭要很努力地咬住舌头,才能忍住笑到快裂开的嘴角。

  当一双温热厚实的大掌从脚底板慢慢地抚上来,像是不放过任何一处小地方,每一寸都要仔细地轻揉慢捻,沿着小腿一路爬上大腿……乐清平的脸儿已经爆红,既羞又怒。

  “滕劭!你这坏孩子!这些天那两个鬼护法到底都教了你什么?!你竟敢给我学坏!”太过分了!

  滕劭根本不理她,双手在她腿上终于找到一个肿得高高的伤口,小心地按了几下。“这里会不会痛?”

  “好痛……”投降。

  半晌过后,当全身红得像蒸熟的虾子,并且冒着阵阵轻烟的乐清平气弱体虚的喘着气,正为滕劭严守君子风范,没往最羞人的地方摸去,并且有点惭愧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时,他那双今晚勤劳过度的手又忙碌地钻进她的衣襟内,害乐清平才刚放下的心又吊得半天高。

  “等等……我现在都不会痛了,真的!你、你不用再找了啦!”

  可悬在她身上的大头不理她,固执地俯下来。

  “再不听话,我就要翻脸了!喂,不要掐那里……不是,我不是在喊痛!我是要告诉你,那里会肿起来并不是因为被蛇咬了……”

  可是,某人还是很误会,坚持把她身上的毒都清干净,所以!

  “滕劭!我很确定你已经断奶了……你千万要搞清楚!别乱吸……啊呀……”乐清平抖着身子,无力地推拒压在她身上的大头,心中有气、有羞,更有哭笑不得的荒谬,甚至有点怀疑某人是在故意装傻。

  那有这样的?!

  为什么她会有种过去造的孽全都反扑回来报答她的感觉,事情不应该这样发展的……

  该死!此事万万不可宣扬,否则,她这辈子休想嫁出去。

  才想着,房门就被一阵风吹开来,原来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这种已经没必要来的时候才赶来救驾的老陶,这老家伙好像是专门来闹场的,撞开门现个身之后,整个人转个身又缩回门外,还假好心地帮人带上门。

  “那个……丫头,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就当我从没出现过,刚才只是一阵风。好小子你一定要继续下去啊!否则,我往后的日子会很难捱的,那丫头日后一定会找机会修理我……”

  “小子,你也别担心我毁谤你的名誉,虽然你这一招来得太狠,不过绝对值得夸赞,对付这种好强的丫头就是要来硬的,太软弱只会被她吃得死死的……”

  “啪!”一声响。

  老陶还没把鬼话扯完,身后的门已经从内打开,门开处站着一脸做错事的滕劭,并且脸上带着一个红掌印。

  “怎样?上了没?”老陶好奇到不行。

  “清平被蛇咬了。”滕劭嗫嚅的解释自己先前不合宜的举动。

  “耶……有这等事?那她还活着?那丫头怕蛇怕得要死!”老陶甚为震惊。

  “我、我已经帮她把毒都清掉了。”连不该清的地方……他都清过了说。

  瞇眼,一脸的不信,老陶忍不住调侃,“……小子,你这借口虽然有点创意,不过,会不会太烂了一点?”

***

  “所以说这两个地方都找错了,那就剩下河泉那块祭台和弱泉那座剑冢了。”

  “丫头……”

  “河泉是九幽宫内公判和议事的区域,平时走动的人就多,后天就是他们三年一度的祭师大典,所以河泉的祭台四周随时都有人在忙碌着,我们就暂时放弃这个地方,今晚先去探那座剑冢。”

  “哟呵~~小丫头……”

  “其实我一直有种想法,既然是魔尊宝藏,会不会被当成魔尊的陪葬品跟着埋了?”

  “哟呵~~有人在吗?”

  “我们已经查到魔尊死前有遗言要将遗骨火化、骨灰填海,所以无冢可寻,但又听说河泉的祭台下有个密室,是专门安置历代宫主的牌位,那么这个祭台最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所以等到祭师大典后,我们马上进去探一探。”

  “哟呵~~乐家的臭丫头在吗?”

  “你、找、她、有、何、贵、干?”乐清平咬牙切齿的问。

  “小丫头已经连着两天当着我的面对我视若无睹,我这老人家闷得都快去撞墙了……臭丫头!妳到底够了没?早告诉过妳我是老当益壮,眼睛和记性都好得不象话,我可不像那小子记性差,已经被我看到的,就别妄想我会突然失忆,妳死心吧!别再闪我的视线了!”老陶的贼眼弯成两只小弦月。

  乐清平僵硬地坐在圆凳上,半晌没有反应,直到老陶快跟着她变成两尊化石时,她才抬起快速闪过杀机的眼,射向活得不耐烦的老陶。“说完了?”

  老陶缩缩脖于,有点被吓到,不过,贼性还是难改。

  “那个,听说小子已经让人把那些蛇全砍了,小子脾气硬得很,我瞧那些蛇全是很有名堂的,想抓几条来泡酒他也不给!要不,赊几节还在地上滚的拿来煮补汤吧!他还是不肯!

  “一个命令就叫人把那些宝贝全给烧成了灰,听说那蛇是他亲兄弟小翼的宝贝哩!他也狠得下心。妳说,有没有给他很幸福的感觉?”

  杀机又现,不过马上又被乐清平给压制住,她冷冷地哼着,像是在耻笑他的问题。

  “那个……丫头,妳真的不要我给妳作主吗?反正妳也已经给人家玷污了,拖着一个不清不白、污秽不堪的身子妳还能嫁吗?倒不如将就点……”

  下一刻,老陶已经敏捷地闪身贴到墙边,抖着身子乖乖站好,吞着口水瞄向刚才还在他屁股下的椅子,此刻已经被疾鞭劈开,断成两半,再偷瞄向乐清平……

  这丫头不但没再露出吓人的杀机,还破天荒地扯嘴对他笑,那笑……阴森森的好吓人。

  “不清不白?污秽不堪?老家伙,我怕有人会怀疑你死得不明不白,现在就给你机会交代遗言,讲好后也好快些上路了。“她连说话的声音都轻飘飘的吓人。

  “好,我认输!我虽然老当益壮,却没胆得很,老人家很忌讳‘死’这个字的,今晚的工作我自愿担下,大小姐好生歇着吧!”不被人尊敬的老人最是可怜。

  不过,为老不尊的老人另当别论。

***

  当晚果然如乐清平所料,仍旧没有宝藏的下落。

  眼前只剩一个目标了,那就是河泉的祭台,乐清平有预感离宝藏愈来愈近了,近到她有点害怕,怕又是白忙一场,又像怕真的找到了宝藏,那要怎么办?

  从里面挑几样满意的便拍拍屁股走人?原该就是这样,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但,似乎有个环节让她踌躇起来。

  计划是怎么安排的?

  拿到该拿的宝藏后,她和老家伙就要以最快的速度走人,对,就只有她和老家伙两个人!

  计划的后半段从来就没把滕劭加在里面,因为他是个利用完就该丢掉的棋子,也因为他原该就是要留在九幽宫内的。

  最初的交易内容就是这样,不是吗?

  所以,她实在没必要在这紧要关头感到良心不安,可,坦白说,她是有点后悔把滕劭带回九幽宫了,唉……既然已经坦白了,那就坦白个彻底吧!

  她还是比较能接受那个在乐府乖巧听话的小朋友,而不是来到这里,被一千护法、护院、护花、护旗、护身符,像护城河一大段的护短人士给教坏的滕劭,最近的他已不再像过去那样天真无邪又可怜兮兮地跟在她身后叫着“清平……”,反而像是被某个阴魂附身一样,不断拿他那双闪着诡谋的黑瞳直瞅着人瞧。

  直把人瞧得头皮发麻,还好她乐清平也不是怕死之辈,同样可以瞠着不怕死的牛眼回瞪过去,顺便奉上,“看什么看!你有话就直说、有冤屈就申诉,这样盯着人瞧不怕闪了眼珠子吗?”

  “我现在还不能说,清平再等两天好吗?等祭师大典过后,我就会说了,到时妳一定要听。”

  这是他的回答,挺妙的不是!

  日子也挑得好,让她不知要怎么回应?或者干脆不当一回事,反正分手的日子刚好也到了,她会跑得让他找不到人。

  不过……

  他到底想说什么?!好想知道、又怕知道、好想知道、又怕知道、好想……又怕……

  “啊!!”抓头。

  “妳干嘛?疯了喔?”

  乐清平像被泼了一桶冷水,马上清醒过来,眼前的景象已经是祭师大典的现场,祭台上白纱飘扬,台下站满由各地赶来赴会的三级以上的宫众。

  “我刚才用眼睛大概计算了一下这祭台,愈来愈觉得魔尊宝藏确实最有可能藏在此,丫头,妳刚才是不是想到宝藏即将到手,太过兴奋才失控的?”老陶用手时顶了乐清平一下,一脸“我知道妳在想什么”的表情。

  惭愧,她刚才脑子里想的不是宝藏,全是男人。

  她故作轻松地耸肩,视线很自然地移到祭台上最显眼的一点,她和老陶就像特别来宾,又像是局外人一样,既没有站在台下,也没有攀着和宫主的交情就厚着脸皮黏到了台上,他们两个站的位置对台上和台下均可一览无遗,更妙的是,连刻意用布幕隔出的后台照样也看得清楚。

  所以,当她见到台上的滕劭正有模有样地拨弄木琴,演奏着一首似曾相识的曲子时,她还真是愣了一下,想不到滕劭竟这样有天分,才几天光景,就真的把九幽仙曲学了起来,只不过……她的赞叹还没来得及叹出口,马上又被眼角扫到的景象吓得差点全身抽筋。

  因为,她看到布幕后另有一人也正忙碌地抚弄木琴,而他弹奏的曲子听起来也好像是台上正在演奏的那一曲……不,更正确的说法是,真正在演奏仙曲的人是布幕后的左护法,而台上那个宫主则只是做做样子,骗人的。

  刚好也把视线栘到他们这边的左护法,倒也没表现出被人赃俱获的糗样,不过那张过度粗豪狂妄的脸跟他正在表演的优雅琴艺,实在很难连在一起。

  真的是好诡异的画面。

  “好家伙!”她真的要对这几个人另眼相看了。

  “这是不得已的做法,实在是因为时间太紧迫,九幽仙曲也不是匆促之间就能学会,并且融会贯通的,况且演奏仙曲在今日而言只是余兴节目,象征意义多于实际意义。”不知何时,右护法已经来到两人身边。

  “听说这九幽仙曲是第一代魔尊所创,之后,便代代相传,只有宫主才能习得,怎么左护法竟也会这一曲?”他这执法先锋竟然这般放任?

  “这完全是小翼的主意,他表面上的理由是觉得左护法身上戾气太重、粗俗不堪,最好多个琴艺来涵养气质:实则是戏弄左护法的手段之一,他俩从小闹到大,什么玩笑都能开。”

  “右护法怎么对这个完全不谙音律的宫主没半点疑惑呢?”乐清平歪头装傻地问。

  “乐姑娘已毋需再在我面前隐瞒宫主原是‘影子’的身分,不过,自滕劭回到九幽宫开始,这里只有宫主,没有‘影子’,所以对此事,我们以后就心照不宣了。至于乐姑娘刚才的问题,我和左护法还真是完全没想到九幽仙曲也会有失传的一天,虽然左护法会的只是完全没有杀伤力的仙曲,还好这仙曲原就是魔尊随手拈来的唬人小把戏,失传的后果并没有乐姑娘想的那般严重。”

  右护法言谈间轻描淡写、语态轻松写意,跟他之前给乐清平心机深沉的印象完全两样,可她就是知道和这种个性温和却脾气冷硬的人接触,一点都大意不得。

  “那就好,这样我也不用替人家担心了。不过,右护法今日的态度真是令人不解,竟能心平气和地和清平聊这些不便外传的秘事,不会又是什么笑里藏刀的手段吧?怪吓人的。”

  “乐姑娘一反在酒楼里摆布滕劭的作风不也令在下困惑了许久,更令在下完全猜不准乐姑娘进九幽宫的目的。”右护法干脆老实问了。

  “猜不准就甭猜了,反正再两天,我和老家伙也打算要离开了,右护法终于可以省省脑力,不用再花费心思寻找下手的时机。”她也老实讲了。

  “乐姑娘真是快人快语!”干笑虚应。

  “别告诉我光这样你就招架不住了,右护法非常人有非常的手段,才真是令人钦佩呢!”假笑奉承。

  “呵呵呵……”

  “嘿嘿嘿……”

  一时间,笑声不断。

  “你们两个笑够了吗?我老人家耳朵都出油了,台上的表演好像也快结束了,右护法不是该上去主持祭师的仪式吗?”老陶一副爱困的表情。

  “陶老先生提醒得是,在下先失陪。”说完,右护法恭谨的退开。

  乐清平暗吁口气,才刚想好好享受没人在旁盯梢的宁静时,另一边竟又窜出一个鬼影。

  “左、左护法好琴艺啊!真是令本姑娘大开眼界。”乐清平正努力地把僵硬的嘴角拉出笑弧。

  怎么刚走了一只,马上又换另一只过来?他们是事先约好的吗?

  这个酷脸男只是挑起一边的浓眉,一副懒得理人的样子。“废话不多说,我问妳,妳是如何认识滕劭的?”

  “哦!狭路相逢啰!”回他同等分量的“懒”。

  “不想答?那算了,反正已经无关紧要了,唉……”酷脸男竟然在她面前叹气?!

  “左护法有话直说。”反正她最近一直在良心发现,心肠特软,就做点不求回报的善事好了。

  “妳不要介意,随便听听就好……我很矛盾,我早就表示得很明白不会服这个‘影子’,尤其是看到他那张和小翼一模一样的脸,我更是不平!可是,最近我常常有种正面对着小翼的错觉,这个小翼是当上宫主之前的小翼,是很无所谓,对什么都不在乎,并且永远一副谁都不能拿他怎样的小翼。”

  “哦?滕翼来托梦了?”真是阴魂不散的怪物。

  酷男人没有理她,继续说他的。“自从小翼坐上宫主之位后,人便阴沉许多,脾气也怪得难以捉摸,若不是从小和他混到大的关系,我绝不会把眼前这个错认为小翼。”

  乐清平顺着他的视线,目光落到台上的滕劭,半晌才恍然大悟。“哦!双生子嘛!左护法就别太自寻烦恼了。”

  “不管如何,我还是坚持只认小翼这个主子!妳……”酷男突然一脸阴晴不定地盯着乐清平。“滕劭好像很在乎妳,妳好自为之。”

  “左护法是想警告我小心小命不保吗?清平真有点感动了,看来左护法还是比较有人性一点。”并且,滕劭好像也跟这只的感情比较近一些。

  “早知道妳不笨……”突然祭台下的骚动引开了他的注意力。“哼!早料到黑泉长老静不下来,果然还是选在今天闹事。”

  “左护法是否该赶过去护主了?”滕劭没遇过这等阵仗,真担心他会吃不消。

  “有右护法在就够了,这是他负责的事,况且我是受宫主所托,过来保护乐姑娘的。”

  保护她?!

  那个傻瓜竟把她当弱女子?

  这边最弱的搞不好他还排得上前十名哩!竟然这样小看别人,希望他别被吓哭了才好。

  乐清平跟着左护法望去,见到教众中果然有一群特定的势力不服气地簇拥着一位老资格的长老上前示威——

  “几个月前,我就听到了宫主失踪的消息,后来还有人亲眼见到右护法亲手埋了一具尸体,那尸体我已经命人去掘了出来,哼!竟然是宣称为了祭师大典闭关斋戒中的宫主!右护法,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找来这个冒牌货骗我们!”

  “冒牌货?请问黑泉长老,除了刚才您说的那具被我好生安葬的尸体外,还有什么好笑的证据能让您证明台上这位不是宫主的?”右护法镇定如常。

  “你这叛徒竟敢睁眼说瞎话!你是一定要我叫人把宫主的尸体拾出来才肯认罪?!”

  “这该怎么说呢?虽然在祭师大典上抬棺示众对先师太过不敬,但,既然长老如此坚持的话……那就抬出来吧!”右护法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你……”黑泉长老气到吹胡子瞪眼,正待他要命人去抬棺时,右护法又有话要说了。

  “长老,这棺……虽然还没看,我已经可以猜到里面的状况不会好到哪里,都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除非长老有机缘可以觅到千年冰棺来保存尸体,否则,真要我们去辨识这位往生者的长相,还真是有点强人所难。”

  “你是怕了才会找出这些借口!”

  “我只是希望长老能提出更多的证据,否则,这无故扰乱祭师大典,污蔑、栽赃再加上犯上之罪,我这右护法恐怕得祭出戒尺才行。”

  “你是在威胁我?别以为我毫无准备,早在我掘出宫主尸体的时候就召告了其它长老,他们也都见过尸体,全都证实了那往生者就是宫主!”

  “这就奇怪了,各位是因为那往生者长得像宫主,所以便认定宫主已死,那么,请看看这边,难道现在站在各位面前的宫主是已经毁了容,还是各位全瞎子眼,竟然认不出他是谁?”右护法边说边取笑着。

  “他是冒牌的!”一堆长老同时站出来。

  “我还是那句话,证据。”

  “哼!难道就只有你可以要求证据吗?我们也可以!刚才那冒牌货弹的只是普通的靡靡之音,如果他真是宫主的话,就把真正的九幽仙曲奏出来!”

  这可就有点难了。

  乐清乎面色凝重地审视眼前情势,见两个护法似乎都给刁难住了,一时之间还真是找不出应对之道,她脑子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在即将到来的混战中将滕劭救出来。

  “怎么?说不出话来了吧!那家伙果然是冒充的!左、右护法罪该万死!全都下台受死!”众人吆暍鼓噪。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之时,一直保持沉默、事不关己模样的滕劭却突然开口,声音清淡优雅,瞧不出半点被逼迫的急躁。“九幽仙曲又如何呢?曾几何时,九幽宫的武艺中,这仙曲已经排上了首位?”

  “你这冒牌货鬼扯什么?历年来,九幽仙曲只传授给魔尊选定的宫主,你会吗?”

  “老实说,我还真的不太会……那你呢?现场还有谁会吗?”

  现场突然沉寂下来,大家你看我,我看你。

  “完了,看来仙曲好像真的失传了。”滕劭转头对右护法笑得很抱歉。

  看到台上应付自如的滕劭,乐清平突然对这场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冒牌货,你既然不是宫主,就给我下来,把宫王之位让出来!”

  “我为何要?既然已经是我的东西了,就算我不要,谁也休想从我手中拿走。”滕劭仍然一脸浅淡到令人抓狂的笑。

  而,再听到这句同样似曾相识的话,乐清平却已是头皮发麻,再也笑不出来,心底窜出一种不太妙的感觉……非常的不妙啊~~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就亲自上去把你拽下来!”黑泉长老撂下话后,身子高高跃起,而他身上的黑色袍服更是被风吹得鼓胀,直到他的身于跃到祭台上方半丈高时,突地像是身上安着线,被人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当黑泉长老狠狠地摔到地上时,现场早一片哗然,等到他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驾着四肢,在地上拖行了数步远之后,终于有人眼尖地看出那股力道竟是数条穿透他四肢的琴弦。

  “九幽盘丝!”有人尖叫,然后现场不再有声音,所有目光全停在凝立在台上,双手扶着木琴的滕劭。

  “不知道这特技有没有取悦了各位?若各位还是坚持想听听仙曲的话,那我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因为在下刚入门没多久,有几个音还抓不稳,可能会残害了各位的耳膜,还有这木琴现在也有点残缺,漏了几个音是必然的,就先请多包涵了。”说着,他当真举超手打算当场表演了。

  “住手!请手下留情……这要是弹下去的话,黑泉长老的四肢都会废了啊!这……宫主请饶命啊!”某长老跪地求饶。

  “宫主?”滕劭卖乖地转头询问右护法。“这位老先生是在叫我宫主吗?是不是认错人了?”

  “请宫主恕罪!”台下群众一齐跪地求饶,只剩下某少数带头示威的黑泉长老的手下尚且不服地站着。

  “今天看来是个清理门户的好日子,右护法,认罪者且记下一过,还不肯认罪者该怎么判呢?”

  “无故扰乱祭师大典,污蠛、栽赃再加上犯上之罪者,废一手一脚,并永除宫籍。”

  一听完右护法念完罪责后,那群不服者便哄然而起,有人向前抗战、有人向后逃窜,就是没人停在原地任人惩治。

  “那就戒尺护法吧!”滕劭勾起唇角,显然很满意眼前的变化。

  “遵命。”右护法更像是等待此刻已久,一接到命令,手中已多出一把墨黑的铁尺,开始展开右护法惩戒的工作,身手敏捷、下手狠绝地对那些人追讨刑责。

  看着眼前瞬快的发展,乐清平带着僵硬的笑容转头问左护法,“每次看到他表演那个叫什么盘丝的特技,我都有种鼓掌叫好的冲动,那特技也是你们利用这几天教他的?”

  而原本面向祭台露出满脸痴迷、完全慑服表情的左护法则是回给她一个“妳说笑”的眼神,并好心的送她一个明白,“九幽盘丝跟仙曲一样都是宫主的绝技,我们怎么可能会!不过,盘丝比仙曲有保障,没有失传的危机,因为它就刻在宫主令牌上,幸好滕劭够积极,早早把它学会,要不,今天就要出糗了。”

  是、是吗?就刻在宫主令牌上呀?!

  可,到现在为止,那令牌还一直收藏在她的袖袋内呢!

  那……这个小朋友到底是怎么学会的哩?!

  有谁能好心的来告诉她啊?

  这感觉真的是不太妙,害她整个头皮都麻起来了,怪恐怖的。

  眼看着身法奇诡、出手毫不留情的右护法已经成功地向那些逃得不够快的人追回一手一脚的债务,剩下的几个倒像是被右护法故意逗着玩的,怎么甩都甩不掉、追在后面的讨债鬼,看得早已经热血沸腾的左护法两只脚像是爬满了蚂蚁,手脚发痒,再也待不住。

  “不公平,真的是不公平!为什么扬威有好玩的可以玩,我就得站在这边养蚊子,我已经快受不了了,乐姑娘……”

  “左护法幔走,清平就不送了。”

  “好,爽快。”酷男豪爽一笑,又一忽而,人已经飘过去准备破坏右护法的乐趣。

  唉!这几个熟悉的陌生人怎么都这么可爱,害她有点依依不舍呢!呵呵?!

  “丫头,妳中邪了吗?怎么上半边的脸看起来像在哭,下半边的脸又像是在笑?被鬼打到喔!”

  “我就不能边哭边笑吗?”呵呵呵。

  “妳能不能只选一个就好?”丑死丫。

  “老家伙,问你一个问题,如果我现在告诉你,我犯了一个大错,其实你那个可爱的小朋友不叫滕劭,而是那个杀了人还会跟你说‘抱歉,让你不够痛苦’的滕翼的话,你会怎样?”

  老陶真的以为只是“如果”,“哦!那我只能送妳一句话,那就是——丫头,妳惨了!”跟死可以画上等号。

  乐清平点头,非常同意他的看法。“好,我再问一个问题,现在我坦白告诉你,刚才那个问题已经成真了,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可能真的有点难度,所以,老陶花了很长的时候才意会过来,然后,他用一种比乐清平那张边哭边笑更滑稽了十倍的表情回望她。

  “看来,你也被鬼打到了,很公平。”她也继续又哭又笑。

  “丫头,我老了,开不起这种玩笑。”

  “您是老当益壮,没问题的!”

  “我还是那句话,证据!”老家伙把台上的右护法模仿得唯妙唯肖。

  “证据有一大把,但我担心我们就快没命慢慢去检讨哪一个证据最有力,现在,”她怱地沉下脸,完全的办正事模样。“我要你用最快的速度回乐府,把那些败家子带到‘贼窟’藏好,如果情况紧急,我不介意你沿路扔几个,最重要的是替乐家留下一根命脉。”

  “丫头?”怎么他愈听愈觉得是在开玩笑?

  “至于宝藏……到此已证实我们和‘影子’的交易结果是失败的,当然没资格去碰,就算拿了也没命花,虽然只差一步,不过,这一步倒是非常有戏剧效果,搞不好还真的可以登天。”她是情势愈紧迫愈能开玩笑。

  “丫头,反正这个比较和霭可亲的小翼目前什么都想不起来……”

  “老实告诉你吧!我有一股很强烈的预感,这位和蔼可亲的小翼正以极快的速度苏醒当中,搞不好明天、搞不好下一刻,虽然我现在脑子里随便一想就有十几条能让他永远想不起我是谁的好主意,不过,你若是想挑战的话,我愿意让贤,疏散败家子的工作虽然卑微了点,但我还是很愿意……”她满脸的期盼。

  “我马上走!”还真是说到做到,老陶当下逃得像是有鬼在追一样。

  “哼,臭老鬼!随便试探一下,你就给我真情流露了。”

  再望一眼祭台上的滕劭……不,是滕翼,感觉像是在作一场梦,是那样的不真实。

  要怪的话,真的只能怪她自己,谁教她对自己太过自信,都是她的错……

  此时,祭台上的滕翼似乎有所感应,也同时抬眸望向她这边,一见到乐清平正盯着自己看时,他表面虽不动声色,眼底却窜起一股热流,在他毫无顾忌的直视下,热度不断窜升。

  唉!果然是她的错。

  这个人和当初被她救醒的人已有这么大的差别,她竟然现在才发现,还怨怪别人带坏了他,殊不知那根本就是他渐渐觉醒的邪恶本性!

  这边的滕翼终于摆脱一干急于阿谀、奉承的部下,步下祭台,步履缓慢、行动优雅,像只唯我独尊的狮子般朝她走来,这段时间内,他的视线甚至没一瞬稍离过乐清平的脸。

  相对他的专注与执着,乐清平只有作茧自缚的窝囊感。

  妈的,她怎么会去犯这种错?

  是滕劭或是滕翼又如何?九幽宫本来就不是她惹得起的对象,她竟然一开始就挑上了他们,根本是得了失心疯!

  滕翼愈走近乐清平,脸上的表情愈见深刻,像是被长久压抑的某种情绪即将找到发泄的出口,那两只眼则像是已经蓄满了势在必得的气势,这样的男人,已经不是可以随她揑圆搓扁的小朋友了。

  她乐清平一定是疯了!不长眼惹了不该惹的人也就算了,她竟然还狂妄地以为能把失去记忆的滕翼玩弄在股掌之间,到现在,把自己搞得灰头土脸,连小命都要不保。

  反省结束,刚好,滕翼也来到她眼前。

  这小朋友一来到她面前,他那一脸刻意伪装的冷漠,再也维持不了多久,马上现出他的真性情,他咧着嘴,笑得开朗无比,却不复见过去天真无邪的招牌白痴笑容。“妳全看到了?”

  “嗯,很厉害。”快把她给吓死了。

  这大概是乐清平难得一次给他的称赞,乐得他信心倍增。“记得我之前跟妳说过的话吗?在祭师大典后我会告诉妳的话,我现在可以说吗?”

  “我正听着。”正心惊胆跳地听着呢!

  “我想告诉妳,我不会再让妳瞧不起……”

  “那很好,你做得不错,继续下去。”乐清平急躁地打断他,没有胆子再听到更多,或许,隐约中她早知道他要说的内容。

  “就这样,你继续忙你的,不打扰你了。”她转身欲逃。

  “乐清平!”

  呵,这小朋友真的长大了,以前他敢这样喊她吗?乐清平认命地停步,僵着身子转身面对他。

  “妳说过的话我都记得,妳说想要的东西就要自己争取,不管用抢的、用偷的都行,就是不要乞求,我也记住了。”他踏前一步,缩短两人距离。

  “而我最想要的东西就是妳,妳也说过九幽宫就是我的天下,那我就指定妳当我的宫主夫人,在这里,妳可以对我予取予求,我的一切也会是妳的,妳还可以把乐家的少爷们都带来,我全都会一起照顾,只要妳点头。这就是我要跟妳说的,清平,我要妳一直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

  还好不太肉麻,不过却很对她的口味,在一般的情况下她应该会感动,因为这个人养得起她,她似乎也满想让他养的,可是……

  “好,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诚心诚意的跟我告白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回答你吧!”

  算了,看在这个小朋友将不久人世的份上……

  没错,因为她犯了太多关键性的错误,所以想要弥补就得回到原点,那就是让他再死一次。

  “好,我赞成你的提议,让你养我。”对一个即将要死的人,她不介意大方坦白一次。

  “真的?!太好了!我好高兴……”

  看得出来,他笑得那样的开心、满足,像得到了全世界,可是……乐清平垂下复杂的眼神,不让自己把视线放在他身上太久,因为那样会上瘾。“这有什么好高兴的?你吃了大亏了还不知道吗?我那一家子的败家子很难养的,我算只是附带的,像野草一样,有太阳和水就会自己长大,你真没眼光。”

  “清平,看着我,”他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眼神坚定。“妳是最好的,我才是有眼光的人。”

  “……好吧!”小小的热气侵袭她的双颊,她硬逼自己不要丢脸。“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就大方接受你的赞美好了。”

  “所以,清平也是喜欢我的?”这个人在素求回馈了。

  “当然,你长得人模人样,算是有点社会地位,脾气又好,最主要是对我言听计从,喜欢你又不吃亏。”

  “就这样?”他的笑容有点萎缩。

  咦?还嫌少?“那,再加上你武功满不错的,对琴艺有某一个程度的研究,连蛇都怕你,还有一堆手下可支使,私产似乎也不少……嗯,暂时就这些了,满意吗?”

  “如果没有这些,清平就不喜欢我了吗?”他蹙眉。

  “不会啊!就算你只有一张很白痴的笑容,还是满讨人喜欢的。”不明白他是哪里想不开?

  “清平不能只喜欢我的人吗?”他觉得有点委屈。

  “哦!那你以为我会没事找这么多附加价值来美化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吗?大笨蛋。”决定让他从小笨蛋升格为大笨蛋。

  还好他的反应没有太差,沉郁了一会儿的心情马上又放晴了,开心得像是又拥有了全世界。“那我也来帮清平找很多的附加价值!”

  “不用了,我不时兴那个,我比较喜欢实际一点的东西,那种摸得到的东西,最好是金色的或是银色的,或是亮晶晶、闪闪发光的东西也不错……”

  “镜子吗?”

  “耶?你很会选时机装傻喔!”算了,还是看在这人不久人世的份上别跟他计较。“滕劭,看在你这么喜欢我的份上,我帮你完成一个心愿。”

  “那,我要我们永远在一起。”很单纯的愿望,只不过……

  “可以换一个吗?”难度太高,她还不想死。

  ☆☆☆ ☆☆☆ ☆☆☆

  想要害死九幽宫宫主,又不想跟整个九幽宫为敌的话,怎么预谋?前不久刚有黑泉长老篡位失败的血淋淋的例子,让乐清平抓到了一个重点,那就是千万不要亲自出手。

  还好,她找到了一些甘愿让她利用的笨蛋。

  “滕翼,你果然够自信,竟然真的单独前来,小看了我们,我伯你会死不瞑目。”这位是带了三十名好手,为了替正气庄的少主报仇来的。

  “我不知道怎样才算自信,既然你们要求我独自前来,我就诚实照办,难不成你们这些自称武林正派人士,都是说话不算话的?”滕翼讥讽道。

  “跟你这种邪魔歪道,根本不用讲究信用!”这位则是召集了五门六院、近百好手要来替栖霞山的凤老三等人报仇的。

  “我怎样都无所谓,我想知道清平现在怎么了?她在哪里?”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乐清平的人影。

  想不到他的问题竟惹来这些人的讪笑。“那位姑娘好得很,滕翼,你真的是死到临头,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坦白告诉你吧!今天这一切全是乐姑娘一手策画的,我们这些人早就想找你报仇,只是苦无机会而已,而乐姑娘则是想要你死,却是独力难为,所以我们的合作是理所当然的,这样,你也该可以瞑目了。”

  “你们想要我的命,又何必拿清平来当箭头?”滕翼是完全不信。

  “真是有够可怜!原来九幽宫的宫主是这样好欺负的,竟被一个姑娘玩弄在股掌之间!用点脑子吧!若不是乐姑娘先找上我们要求合作的话,我们又岂会知道这样一个没没无闻的女子竟会是九幽宫主的弱点,若是你再不信的话,这东西……"那人拿出一把滕翼怎么都不会认错的木琴出来。

  “这把琴是她提供的,说只要你没了这琴,我们就什么威胁也没了,就像是断了你的手脚一样。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那人不怀好意的笑。

  “……我不信!你们把清平叫出来!”虽说不信,但滕翼的眼神狂乱,明显是受到打击。

  “我们又没绑她,她当然不会在这边,现在可能在某个地方勾引哪个男人吧!呵……”众人狂笑。

  “胡说!你们胡说!清平!!妳出来!我不会信他们说的!”

  “够了,不要误了好时机,大家动手吧!”

  “清平!!”

  ☆☆☆ ☆☆☆ ☆☆☆

  “怎么了?不是要赶路吗?”老陶终于赶来会合。

  “嗯,得快点离开这里才行,可是……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在叫我。”很像那个人的声音。

  “ 一定是听错了,这里离那山谷还有段距离。”老陶也不避讳地点明。

  现在,滕翼应该已经知道她是个大坏蛋了吧?心情好沉闷,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她不是没害过人,杀的人也不在少数,但……

  这次明显的不同于以往,是因为那个笑起来很白痴的男人,是因为好多的后悔,然后又牵连出更多的后悔,不断的后悔,即使弥补之后,还是有遗憾。

  “老陶,我后悔了,或许事情不到这么无路可退的地步,我应该试试看的,小翼应该会谅解我的,要不,我现在赶回去也许还来得及……”

  “丫头妳要想清楚啊!”老陶傻眼。

  “够清楚了。”乐清平回他一个豁出去的笑容。“我既然教了他想要的东西就要争取,我自己怎么可以还没试就先放弃了?老陶,你回‘贼窟’吧!我留在那里的东西当是给你的养老金,你可以正式退休了。”

  “那就……祝妳好运了,丫头。”他还能怎么说呢?

  谁知,乐清平才刚一转头,步伐都还没踏出,便让老陶一个手刀击中后颈,失去意识。

  “小丫头,我还是比较习惯听妳叫我老家伙。”他毫不费力地把乐清平扛到肩上,果然是老当益壮。

  “抱歉得很,我这老家伙什么都听妳的,唯独不会让妳去送死。”

  ☆☆☆ ☆☆☆ ☆☆☆

  当左、右两护法好不容易带人找到山谷时,看到的就是滕翼被围攻得左支右绌,并且不断往崖边退去的紧急情况,虽然他们可以马上赶到,就怕赶不上那最紧急的一步。

  而被围攻的滕翼除了满脸愤恨,嘴上仍旧不死心地挂着那几个字,“你们把清平藏到哪里去了?把她还我!”

  “都要被那女人害死了还不死心?没见过这么笨的男人!”某人刺来一刀。

  “清平是好人!她不会害我!”利落地闪过。

  “好人不会乱害人,但好人跟坏人是誓不两立的,那姑娘跟我们一样都是在为武林除害!杀了你这大魔头是在做好事。”某人又砍来一刀。

  “胡说!我要找清平问清楚!”闪过两个暗器。

  “那也要你有这个命离开这里。”五把刀一起攻上来。

  “可恶,你们别拦着我找清平!我会杀了你们的!”惊险地避过刀锋,但人也已经退无可退,只要一小步,便要摔下崖了。

  “你要杀了我们?哈!瞧你现在,果然跟乐姑娘说的一样,没了木琴就像断了手脚一样,对我们一点威胁都没有。”

  可恶!可恶!可恶!这些人为什么不滚远一点?挡在这里好碍眼!清平!清平!清平!他再不去找她,会让她愈跑愈远的!不可原谅!这些人都是他和清乎之间的阻碍,这些人都该死!该死!他的头又痛了……好久没这么痛了,痛得像要炸开一样!清平呢?他要清平……

  全是他们害的!害他找不到清平!

  他们全都该死!

  “没有威胁?断了手脚?你们这些蠢材是没见过真正的没有威胁,和断了手脚的人是怎生的德行吗?”滕翼突地双目异采闪烁,咬牙冷哼。“这么想见识的话,我今天就做做好事,不仅让你们长长见识,还能亲自体会那种断了手脚让人感觉不到威胁的滋味。”

  一干武林侠士全被他突发的气势所震慑,没见过变脸变得这么快的人!

  不过,最吓人的变化还是他身上那股突然爆发的气劲,配合上这悬崖边突然增强的劲风,和他被风吹散的发束,乌黑的长发被风卷得四处翻飞……

  所有人才惊恐地发现那束翻飞的发丝像是有自己的生命似的,并且是非常坚韧的生命,对其他生命的攻击更是毫不留情。

  “哇!我的眼睛……”

  “我、我不能……呼吸了……”

  “这头发怎么斩不断……我的手指?!救命啊……”

  造成这些凄惨景况的就是那飘飞得像鬼影的黑发,这发虽无法断骨,但削肉却足矣。

  “是盘丝!想不到滕劭也学会用头发来施展盘丝,这招小翼整整学了一年才成的。”右护法终于赶到,第一步就是命令手下“清场”。

  “是失控的盘丝,滕劭好像失去控制了。”左护法脸露担忧。

  “怎么办?以前小翼也会这样吗?”

  “有过几次。”

  “怎么解决的?”

  “……”左护法脸色又暗了几层,一副有口难言的样子。

  “快说啊!”右护法都急死了!

  “这是我在情况紧急之下想到的,连小翼自己都不知道,所以……”

  “小翼已经不在了。”右护法咬牙切齿的指出事实。

  “好吧!我会拿石头偷偷敲他的头。”这个秘密一直藏在左护法的内心深处。

  “你在开玩笑?”右护法瞪出两颗牛眼。

  “总比走火入魔好吧!你看看现在这个样子,他已经完全失控,看不清眼前景物,再加上那些可怕的头发在空中扫来扫去的,你敢接近吗?”

  “小翼都没发现?”

  “敲用力一点,一定要让他昏迷!”这样就找不到凶手了。

  右护法沉思了半晌,终于做出决定。“好,你敲吧!”

  “你是要我敲你的头?”他非常愿意!

  “反正你已经驾轻就熟了,应该不会失手,赶快选一颗顺手的石头吧!”其实右护法也是有用心机的,真的秘密被揭穿时,他至少能说凶手不是他!

  “喂,不公平!今天你也在场,见者有份!我不像你那么卑鄙,大家各挑一颗石头,一起丢!”

  “……好吧!”这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结果,当这两人还趴在地上精挑细选最顺眼的石头时,那边失控的人已经受不了地仰天狂号,那声长啸震得天地一阵骚动,然后,就见他抱着头痛苦难当地跪下地,再然后……撞头。

  他撞得很用力,感觉上,那块地好像被他撞得肿起来了。

  “他一定很痛。”两人同呼。

  “啊!!”滕翼又一声狂叫,用尽全身的力道把这一声叫出来后,他终于喘着气静坐在地。

  两个护法也才终于醒过来,同时交换一个眼色后,慢慢向滕翼靠近。

  “哼!”这一声带着自嘲意味的哼声,是从滕翼垂得老低的脸下飘出来的。

  然后静不到半晌,换一串笑声轻轻地扬起,笑声由淡转烈,然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呵呵……哈哈哈……”疯狂大笑。

  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况,两护法只好就地立正,不敢轻举妄动。

  “呵……真是……太可笑了!”原本抚额狂笑的滕翼,一怱而像是想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又摇起头来。“真是……可笑得该死……该死的可笑啊!”

  笑声终于停歇,然后又是一连串的该死。

  “该死!该死!真该死……”滕翼倾着头、皱着眉,过往片段不断闪过脑海,每闪过一幕,他就咬牙切齿地痛咒一声。

  直到最后一个“该死”从他泛着丝丝笑意的嘴边逸出后,他才缓缓抬起头,双眼像冰一样震住眼前两个人。

  “呵,像作了一场梦啊……现在,终于醒了。”举手轻撩垂在脸上的发丝。

  “怎么了?没见过我这么落魄的样子?”他嘴角噙着懒洋洋的笑意,眼底则闪过恶意的戏弄。

  “你……”对眼前的诡谲变化,两护法只有瞠目结舌的份。

  “我说,你们这两个笨蛋的左手全都是捡到的,竟然连我都认不出来,活该让人踩在脚底下。”一脸的嘲讽。

  “呃?!”两人双眼同时大瞠,马上联想到第一次在酒楼见面的情形。

  “我都醒了,怎么你们两个还是没醒呢?小武、阿威。”一脸的促狭。

  听闻这一声只有他们三个从小一块长大的好友才知道的小名,两个护法不再怀疑眼前的人是谁。

  “小翼!”左护法大步上前,在滕翼的胸口狠捶一拳。

  至于右护法则是满脸心醉,屈膝跪在滕翼面前,无比恭敬地执起他的衣襬,然后凑上前印上一吻。

  “宫主。”心悦诚服。

  右护法跪地后,起了带头作用,现场近两百名九幽宫第一级高手全动作一致、整齐画一地屈膝跪地。

  看着眼前的排场,滕翼突然有种君临天下的快感。

  “算了,不跟你们计较,因为我最该计较的人不是你们。”一想起那个人,滕翼就觉得全身都沸腾了起来,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一天,会尝到这种滋味。

  这种强烈地恨着一个人的滋味……果然很不一样。

  过去的他,甚少遇上可以匹敌的对手,连宫主之位都坐得意兴阑珊:不过现在不同了,经历了一场生死和一场可笑的梦,他又获得了重生。

  这次,他要尽情的享受各种不同的人生体验,就从这个开始。

  “乐清平!”

***

  某人逍遥了半年之后——

  “季老爷竟然对我们摆出这等阵仗,岂不是存心要刁难我们的吗?看来这趟咱们是谈不拢了。”乐清平冷眼扫了一圈把这大厅围得水泄不通的一干打手,眼尾极其冷静地给“贼窟”的同伴使个眼色。

  “咱们谈不拢的只是价钱,买卖的情义可是一滴也没少,乐姑娘就爽快地翻个小手吧!这‘宇波心经’肯花大钱去收藏的人可不多,我给的价钱已经是同好里最高的了。

  “你们‘贼窟’做的又是无本生意,只要有客人指定,用抢、用偷,甚至用骗的,你们都能拿到指定的货,对价钱又何必太计较。”外表肥敦的季老爷脸上两只斤斤计较的老鼠眼,被肥肉挤得只剩两条缝。

  “季老爷是不是喝多了酒,竟然讲了这么多废话?不过您佬既然要讲,我们做晚辈就乖乖的听,只是听来听去就是没听到事实真相,怪教人疑惑的,对吧?”乐清平投给同伴一个“又来了”的表情,再继续说:“这‘宇波心经’当初可是季老爷跟我们下的订单,当初价钱要是没谈拢的话,我们窟里的小贼是不会动手寻宝的。

  “而报酬分两期付,这也是行规,怎么可以趁我们把宝物拿到您面前了,才来要求重新议价?这不合规矩。”她摇摇头,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

  “这规炬不就是人订的吗?听说乐姑娘的手段一向圆融,怎么今日就这般不知变通呢?”肥脸很嚣张地给一干打手下指令,杀气又更逼近一步。

  “哼!季老爷恐怕是消息有误,谁都知道窟里的人物就属我这一号最不屑圆融那一套,所以,指望我变通是没有可能的事。”

  这么硬的话一出来,厅内杀气又腾上一重,而乐清平就好像瞎了眼一样,照说她的,“变通是没有,要变把戏的话,本姑娘倒愿意试试。”

  “变把戏?”季老爷肥满的圆脸被打折的眉头沁出油光。

  “就是这三个字,反正第二笔款子已经拿不到了,照行规,第一笔款子我们也没义务归还,那这宝......"亮出铁木盒内珍藏的心经。“于情于理,我们‘贼窟’是有权转卖出去的,不过,通常遇到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时,我们喜欢用另一种方式来解决。”

  知道他们不会把心经转卖出去,季老爷还以为赢了谈判,肥脸笑得完全看不到眼缝。

  “震北,老规矩。”乐清平唤了身边的同伴。

  当乐清平身边这个长得很像石头,脸色更是硬得跟石头有得比的男人应声伸出一只蒲扇大掌时,所有人都还搞不清这两人在变什么把戏,直到那只掌怱地由肉色变成赭红色,并且发出能让空气都融化的热度时,这才晓得两人变的是超水平的把戏。

  等到原本被乐清平拿在手上扇风的心经,即将香消玉顼于那只热情如火的大掌时——

  “喂,妳这女人想做什么?!等……等一下……住手!有话好商量啊!”

  “怎么好意思再浪费季老爷的时间呢?”

  “傻姑娘说什么傻话!我今天就只见妳这么一位贵客,时间全是妳的,看妳等一下要到我旗下哪个产业逛,我都奉陪!”

  “季老爷处事作风果然比我这傻姑娘圆融得多了,就不知接下来会是怎么的变通法?”

  “给钱!当初议好的价……”季老爷已是满头大汗。

  傻姑娘打断他,“不太好吧!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此一时……彼一时也。”

  嘿嘿,换她斜眼看人了。

  “那就……请乐姑娘开个价吧!”季老爷圆脸咬紧牙关。

  “好说,首先,季老爷不觉得这厅里好像挤了一点吗?”空气好像不太流通呢!

  “你们全都给我退下!”

  马上净空,大厅突然空旷得像大殿。

  “再来,这茶也冷了,超想念我家老三的神农茶,不过,听说真正的茶中极品当是南方茶后——百花茶,听说是用上百种名花花办精挑细选、烘焙而成……”垂涎啊!

  “奉茶!把我珍藏的百花茶全都拿来!”

  季府的手下手脚果然麻利,没过多久就把好茶捧了上来,而本来一脸菜色等着让乐清平割肉放血的季老爷,则是趁那手下退开前,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暗示,却不知两位贵客就等着他的表演。

  乐清平和同伴交换了个眼神,心知精采的要来了。

  小震北,你说我要不要再继续玩下去?她的眼神有点小怕。

  如果我的意见妳会听的话,我会叫妳马上收手,震北硬是不上当。

  我当然会听啊,等我玩过瘾之后,一定听。乐清平也不想压抑自己。

  小心没命走出季府,别看这肥猪眼睛小,其实鬼得很。抽到跟这女人同出任务的签,震北早有陪死的决心。

  小震北,想不到你也是毒舌派的,等一下若有状况,由你带心经走,她贼笑。

  那妳呢?妳要留在这边做客?他不信。

  当然不,由你拿着心经引开他们,我一个弱女子逃起来才轻松。她坦白让他知。

  “这茶果真是香啊!只不过,喝茶总要配个茶点什么的,对这种事我家老三就很讲究了,硬说茶香要再配上上好熏香,才算是懂得人生。”懂了吗?

  财大气粗的季老爷果真很懂,马上命人送来一堆享受人生的东西,宫廷小点、南方各式小吃,再加上龙涎熏香阵阵飘散,整个大厅的排场可比皇室招待国宾。

  “看来乐姑娘也是懂得享受的人,幸好敝府内长年网罗了南方最红的戏班子,就连全朝第一名琴手也被老夫签了下来,乐姑娘听完曲,可要评个分给点意见。”

  “评分?震北你会吗?”她挑眉问。

  “不会。”俗人一枚,根本听不懂。

  “刚好我也不会,那不如就请他们别卖弄了,还是拿出真本事来大家见招拆招吧!季老爷子。”乐清平明目张胆地取笑。

  “哼!妳也知道这些不是普通的戏班子?他们可是我重金聘来的顶级杀手,加上那熏香被我掺了迷香,你们是赢不了的,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你听到了吗?有迷香耶!”她转头问震北。

  “问题不大,只是让我们的功力减弱一半。”他冷道。

  “那样还不大?!”

  “对付这些足够了。”

  季老爷再也忍不住气,肥手一挥,所有杀手全冲上前。“看你们两个还能狂妄多久。”

  乐清平和震北在杀手攻上来的同时,已飞身破出屋顶,两人站在屋顶上等着里边的人冲出来。

  “季老爷真的对我们‘贼窟’打听得不够详细,我们窟里还有另一条规矩,有鉴于我们都是对赚钱非常执着的怪胎,所以,对第一次交易失败的客户,我们还是秉持诚意,很愿意再给第二次机会,而很不幸的,季老爷刚才已经把那次机会浪费掉了,所以……”

  乐清平当着下面一群专心听讲的观众面前,把“宇波心经”递给震北,然后就听到屋顶下季老爷的哀号声,“不要啊……笨蛋!那东西价值连城啊!毁了……毁了……”

  “真漂亮。”乐清平欣赏着一页页着了火的心经飘在夜空中。

  啧!真是美呆了,季老鬼的表情也很美。

  “可恶!杀了他们!”肥脸暴怒。

  反正这一架是避免不了的,乐清平和震北也没打算不战而逃,想早点回客栈休息就得认真打,还好这几个杀手虽然身手不错,她也知道全身而退绝对没问题,直到——

  两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蒙面人,突然加入战局,改变了一切!

  这两人一出现,就像鬼影一样紧紧锁定乐清平,其中一个一上来就毫无顾忌地见人就杀,身手利落狠劲十足,没几下就把那几个围攻她的杀手清理完毕。

  而另一个所做的又完全相反,他一上来就在乐清平尚分不出敌我并且分身乏术之际,近身打了她一记,还好有震北这个强力支援,才没让她出糗。

  “还好吗?”震北撑着她。

  “退。”再不退,她就要吐血了。

  不管这两个黑衣人是谁,也不管她到底被盯了多久,最重要的是今晚的任务已经结束。

  ☆☆☆ ☆☆☆ ☆☆☆

  “妳真的想不出打妳的是谁?”

  “很抱歉,等你在‘贼窟’混到和我一样的年资之后,你就会知道记仇人的名字是一件多费心的事。”因为实在是太多了。

  “那怎么办?”小震北刚入窟半年,还很嫩喔!

  “唉!请你别用看扫把的眼神看我,反正任务也算结束了,就让我在此休息一晚,你先回去做报告吧!”

  “妳一个人没问题?”震北有点担心。

  “问题不大,看来这南方不是你的风水宝地,即使是你,也震不住这边的妖魔,早知道我就该等到北方有生意时,才选你当搭档。”扼腕。

  “不是抽签的吗?”他闻言感到一阵错愕。

  “你还不知道窟里有多少女人为了能和小震北单独出任务,出了多高的价码贿赂做签的老家伙。”她贼笑。

  “我不相信妳会出钱买我的签,妳不是钱母吗?”他死也不信。

  “这是投资,你的石头脑袋是不会明白的,反正你只要记住,回程的旅店我全都订好了,你就照着预定的日期按时去住,包你每晚都有不一样的艳福可享。”

  “妳……”不敢相信这女人竟敢逼他接客!

  “别太兴奋,要好好接待她们喔!她们付出的银子还满高昂的,别让我太难做人。”

  本来是很想关心她的,但,震北相信眼前这个女人即使在狼群中肯定也可以活得很好,搞不好还会卖起人肉也不一定,这叫祸害遗千年。“那妳自个儿小心点。”

  唉!真是个外表冷硬内心火热的极品野男人!

  难怪姊妹们这般趋之若骛,和那种阴沉冷酷,连笑起来都会阴风阵阵的酷男比起来,还是野男人比较可爱。

  说到酷男,她就想到一处专门出产酷男的地方——九幽宫。

  心中隐隐有着不太妙的预感,刚才那一击,因为近在眼前,所以她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击中她胸口的乌乌沉沉的东西,若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她曾在某个地方见过,那是一把墨黑的尺,戒尺。

  可能吗?

  半年前她被老家伙扛回“贼窟”后不久,江湖上曾有传闻九幽宫宫主已逝的消息;但也有不一样的传闻,像是九幽宫重选五大长老,或是九幽宫宫主四处云游四海寻找资质佳的徒弟……什么都有。

  不过,她似乎一直深信滕翼真的死了,要不然,他早找上门了。

  可,如果他没死呢?

  他怎么没有到处找他的清平呢?是很气她?气到再也不想见到她?是笨得不知到哪找?或是那两个护法把他关禁闭了?

  唉……胸口闷痛得难受,她的伤比想象中的严重,要想早点回去就得勤劳点,静心调息吧……

  只可惜,今晚好像注定了跟宁静无缘。

  当乐清平好不容易收复心神,运功调息晋入最后阶段,耳边似乎听到隔壁酒楼有人拨弄琴弦之声。

  琴声悠悠地传来,又像是近在这客栈内,让人忍不住想把曲子听个仔细。

  败家子中的小九是爱好乐器之人,她自然也听多了乐曲,知道这曲子名“高山流水”,随着琴音的清灵幽雅,乐清平顿觉心旷神怡,彷佛亲身体验到高山之幽邈和流水之欢畅。

  一曲将毕,琴风又转,竟是一段段的诗经,只是每一段均能产生令人难以抗拒的情绪。

  前半段让人觉得郁郁不乐,气机阻滞;到了中段又使人心情转为悲凉,险些潸然泪下;及至后半段,更令人愁肠百结,千思不解。

  琴曲未到尽头,乐清平已感到一阵气血翻涌,猛地呕出了一口血,唉!今晚算是前功尽弃了。

  抹去嘴角的血渍,她带着无奈自嘲地笑道:“是我太大意了,这么美的琴音、独一无二的指法,美妙之处,有如天籁:凶险处,却又能索命的琴艺,天下间再无其它可比的了。”

  “虽是谬赞,却也差之不远。”门外有人响应。

  “原来这九幽仙曲并不局限在固定的曲子内,只要熟知指法和琴诀,任何仙曲都可成为勾魂曲。”害她一时失察,着了道。

  “乐姑娘说得一点也不差。”

  “这,清平可有点担心了,仙曲这般出乎人意料的厉害,若是盘丝也有如斯的活力,不仅琴弦能盘出千重丝,连乌发都可绕出万重云的话,难怪魔尊之名会套在历代的九幽宫主身上,也难怪……”

  “呵呵……”门外的轻笑声打断了乐清平的揣测,也算是回答了她的疑问。

  “难怪宫主的命会这样硬。”像九命怪猫一样。

  被她害了几次都害不死,而此刻又能弹出这般有杀伤力的九幽仙曲,这只意味了一件事!

  这个滕翼就是那个没有遗失掉任何记忆的怪物!

  ☆☆☆ ☆☆☆ ☆☆☆

  “清平,许久不见了,为何不出来让我看看?”怪想念的。

  “这能怪我吗?刚才那美妙的琴音把我本来就不太好的身子伤得更加严重了,现在正躺在床上苟延残喘着,宫主若是不信,大可进来瞧瞧。”哀叹。

  “清平这是邀请?”挺大胆的。

  “宫主是来探病的,总要让你看到病人吧!还是宫主比我这姑娘家有更多的顾忌?”纳闷。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客气了。”

  话一落,一道人影像鬼魅般从房门窜了进来,却让乐清平几个鞭子给打了出去。

  “这是哪门子的待客之道?”外面的人漫哼。

  “你放进来的又是哪条狗?”她也不甘示弱的跟着哼。

  “总要让人探探路的,清平身子不太好,在下的身子更是破烂不堪,加上身边小人不断,防着点总是对的。”

  那现在怎么办?他不进来,她又不出去,耗着吗?

  “既然如此,那就不送了。”里面的人是缩定了。

  “别急,我还有很多可以探路的人手,加上今晚月色凄迷,隔壁酒楼的百花酿算得上是极品,趁着难得的机会来个月下饮酒,也算能自得其乐。”

  这一次,闯进来的人还真不少,并且各个都是高手,被打出去的马上又有人补进来,乐清平身上带伤,早就是强弩之末,不多久的工夫就弃守“龟”房,心不甘、情不愿地翻出门外,一落到客栈中庭,即见到那正在月下饮酒访客。

  再看看他既有椅可坐,还有小几可靠,身前摆了把木琴随时都能拨弄几下,摆明了正在享受戏弄她的乐趣,敦她差点气得吐血。

  “宫主别来无恙,摆这样大的阵仗怪吓人的。”光是一眼,她就知道今晚走不了了,因为,整个客栈已被九幽宫包围住。

  “放心,我暂时还舍不得吓死清平。咦?清平的脸色不太好。”明知故问。

  “没办法,今年犯太岁,小人特别多。”

  “这样算来,我们算是同病相怜,是否应该为此干一杯?”他递上一杯酒。

  “有何不可?”长鞭一挥,打下他的酒杯。

  “这是否叫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清平今晚就是不打算沾酒。”还摆出一脸“你能拿我怎样”的表情。

  不过,这边的访客倒是一点都不受影响,笑得比她更唯我独尊。“那么,妳的意思就是不介意沾点血啰?”

  基本上,她一点都不介意沾血,最好是血溅五步之后,马上就断气的那种,速战速决,一次就能死个痛快,而不是倒霉地遇上那种很努力要让人死得很痛苦的人。

  “那就……”瞧一眼笑得很和善的小翼。“喝一小杯应该没问题。”唉唉!她真是有点贪生怕死。

  对她的从善如流,滕翼也没多作反应,让人摆上椅子并斟好酒,好整以暇的等她入座陪酒。

  “这百花酿闻起来果真有百花齐放之香气。”她轻轻的沾唇。

  “清平喜欢的话,就多暍一点。”

  “唉!身上带伤,不宜沾酒。”采哀兵之计。

  “很不舒服吗?方才我急于向妳展示刚学会的指法,一时没拿揑好,竞让清平伤上加伤,真是该死。”他假意自责。

  “不怪你,是清平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的。”哀怨。

  “不怪我要怪谁?不过,右护法也下手太重了,我只是要他拿戒尺吓吓清平而已,他竟然连这么点力道都控制不好,该让他自杀谢罪!”

  说得好听,他的目的太明显,杀了那些杀手,是因为不让别人碰他盯上的猎物:让右护法持戒尺伤她,则是摆明了是以宫规在教训她,他竟把她当他的人!

  “没那么严重啦!只是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右护法你也别放在心上。”抬头向守在滕翼身后的右护法歉然微笑。

  可惜人家不领情,理都不理她。

  “好奇怪,他们两个怎么像强尸一样,一动也不动呢?”她歪头问。

  “这也不能怪他们,自从半年前,在下差点死在一群莫名其妙的匪徒手中后,他们因为自责太深,从此没有好脸色。”往事不堪回首。

  “真的吗?太危险了!那……小翼又是怎么逃过那一劫的?”

  “有些部分记不得了,只知道当时太生气,气到不把那些坏人杀光就不罢休,等我醒来时,就满地是死人了。”

  “是、是吗?那你也不记得那些坏人为什么要害你吗?”她有些冒汗。

  “不太记得。”皱眉。

  “什么叫不太记得?”吊人胃口吗?可恶!

  “好吧!我承认我的记性不好,什么都不记得。”惭愧。

  “那太可惜了。”遗憾。

  “清平再多暍一点,这酒其味芳香,我为了制这种酒,跑了好多地方,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坛香味够的百花酿好压制住那些补品。”

  “什么补品?”全是花香啊!清雅飘渺的,哈啦之间,她都喝到第三杯了。

  “当然是有助身体的补品,清平喝不出半点药材味吗?”惊讶的问。

  “我对酒一点研究都没有,我们家的老六倒是精于此道……是什么药材?”顺着他的语意顺口问问。

  “都是些很珍贵的药材,我拿给妳看。”

  滕翼欢欢喜喜地弹指,然后乐清平就见到一个人抱着一个漂亮至极的琉璃坛,晶莹剔透得让人可轻易见到里面的东西。

  “这是……”她已经脸色苍白、头冒冷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吐出来。

  “里面的六色珍品是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齐的,唉!原本我还养了一整个山洞呢!没想到小心的关在石室里也会遭劫,被火烧得不剩一条,还好……”他接过那坛酒,欢天喜地的介绍起来。

  “妳瞧,这六色珍品其实就是六种不同颜色的珠蛇,赤、黄、白、黑、紫、绿,每一种颜色都是珍稀品,不过,还是紫珠蛇最难找,这次找到的紫珠蛇还只是幼蛇,所以为了搭配牠,其它颜色的也只好挑些幼小的,妳瞧瞧,六种颜色缠在一起很美是不是?”呵。

  “……”头皮麻到不行。

  “其实坚持要找齐六色也是有原因的,单独使用一种颜色或是各色搭配却不足六色所浸泡的珠蛇酒,药效只是一般的强身健体药酒,不过,用齐了这六色却有很大的差别,因为药性特强,所以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呵呵。

  “……”从头皮麻到两只手。

  “这酒,对修习内功之人是仙丹妙药,但一般人用了,将因无法催化药性,致使胸闷难解、积郁成疾,所以最好别碰,不过,最糟的还是那种已经身受内伤还不小心饮了这酒的人,那就跟暍毒药没什么分别了。”呵呵呵。

  “……”从双手麻到腰椎。

  “首先大概会觉得头皮发麻,然后沿着脖子到上身、再到双手也跟着发麻,最后是腿……感觉很痛苦吧?清平。”好好奇喔~~

  “……”那是痛苦两个字无法形容的。

  “唉!妳一定觉得我是故意要害妳。”

  “难、道、不、是?”气得她嘴角都禁不住在抽搐。

  “这是很大的误会,自从大梦一场后,我思考的时间就变长了,说话之前要先思考、行动之前也要想清楚、害人之前当然更要思考清楚,不可出差错,直到没有遗漏才可行动,结果,有时候身体和大脑配合得不是很好,事情还在思考阶段,身体就把事情都做完了。”一脸的抱歉。

  “你应该找大夫看一看。”病得不轻。

  “放心,目前还不是很严重,除了忘记目前妳不宜喝这酒之外,遗忘了警告妳沾唇即止,否则……”呵。

  “……”还来?!

  “喝一杯则全身酥麻、无力可施:喝两杯则内伤加剧、无药可施;喝了第三怀的话……就到了某种任人施为的境界。”呵呵。

  “……”死了!

  “那种境界是很让人难以启齿的,清平,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害妳的,我只是没想到以妳小时候的经历,和上次在石室被咬了那么多口的经验,这毒性应该可以避免……”

  “你不如留点时间让我交代遗言,或是问我几个未了的心愿更实际。”她冷声打断这恶人。

  “不会死的,这么快就让妳死,也太可惜了,喝了第三杯后以上所有药效会一起出现,头脑清醒,却呼吸不顺;内伤加剧,却全无痛感;全身虚软麻痹……妳会以为自己全身都没知觉了,但那只是误解,这是药性发作时最可怕的副作用——对外力的感知将特别敏感。”

  “……”瞠眼抽息。

  “懂了?清平果然聪明,一点就通,那么……”他和善温雅的笑容渐渐褪色,就像睑上的温度逐次降低,直到冰点。

  “刚才我没有说实话,希望妳别介意,对于那些妄想取我性命的匪徒,我或许记得不是很清楚,因为他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那个一再设计害我,又欺骗我,把我玩弄于股掌间的主要关系人,我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并且永远都不会忘。”

  “这、这听起来像是应该的。”吞口水。

  “即使在我丧失记忆的同时,我仍旧会傻傻得追着她跑;更何况现在的我什么都记得了,更是会把她紧咬不放,让她尝尝我这半年来深思熟虑之后,所想出来的无有遗漏的报复手段。”

  “听,听起来好像很精采。”她可以不参与吗?

  “那个人……真是我有生以来见过最胆大妄为的人啊!”他摇头叹息。

  “那应该是值得嘉奖的。”难得嘛!

  “当然,所以我已经用我的方式来嘉奖她了,先是让她逍遥自在地轻松玩了半年,等我再也按捺不住时,为了怕一出场就把她吓死,我先让右护法去通知并且警告她一声:接着又特地在她最累、最虚弱时抚琴安慰她;然后再请她喝几杯无比珍贵的补酒,这样的嘉奖不知道够不够?”低声沉问。

  “够了、够了……”本来想用力点头表示赞许的,没想到一弯脖子,颈部周围的肌肉像是黏了几千几万只的蚂蚁,麻痒得令她皱眉低吟。

  “感觉是不是像连跪了三天三夜之后,明明双脚已经麻木下仁,但轻轻一碰,偏又痛得教人想掉泪?”因为没试过,所以好奇得很。

  “还、好、而、已。”咬牙切齿。

  “这样?那看来我的嘉奖是还不够了?不如趁着良辰美景,我再送一曲给妳娱乐一番吧?”

  说罢,他已抹净十指,轻轻抚上琴弦;而乐清平则是脸色煞白、急运真气,却发现困难重重之外,胸口郁闷更盛,并且传来一股火热的翻涌,下一瞬间,眼前一黑、狂吐鲜血。

  而这之间,滕翼也只不过拨了三个音而已。

  “唉!这一口血若没躺足一个月,清平恐难下得了床了。”无限惋惜。

  乐清平咬着牙,即使现在的她稍稍用点力都难受得想尖叫,她也要张开眼,用最有力的眼狠瞪回去。

  果然赢得他的喝采。“啊~~还是很有精神呢!小武、阿威,你们瞧,清平果然是很不一样的,都快晕倒了,还能逼自己咬牙撑住,这么硬的脾气真是少见呢!”

  “虽然我早知道妳跟我一样都是好强之人,不过,劝妳最好别跟男人比,别说妳永远比不过,我只怕……妳会被我一个不小心给毁了。”

  被滕翼点名的两个护法只冷冷地瞥了一眼,便快速地收回目光,从刚才到现在,他们也算是身历其境,对主子折磨人的好心情和坏手段都见怪不怪,不过,倒是没想到这个乐清平硬是了得。

  一开始既没被逼得狗急跳墙,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和主子对坐喝酒闲聊,百无禁己心到不知死活,这个死德行跟他们的主子还真有得比;到后来,见到她虽嘻皮笑睑到有点赖皮的地步,却也没见她痛苦得对滕翼跪地求饶,光是这一点就够教人刮目相看的了。

  只不过,还是有点想骂她笨,其实主子要的不就是她的求饶和屈服,她干嘛小气到连掉一滴泪给人慰藉一下都不肯!

  “时间真的很晚了,我看也差不多了。”

  当乐清平还在趁空档抓时间静心调息时,没想到滕翼又要开始他的下一个嘉奖了。

  “你还想怎样?!”赶着投胎吗?

  “能怎样?看妳伤势严重,想帮妳疗伤啰!”

  “心领了。”她才不信。

  “别不识好人心了,况且这么晚了,总要休息一下吧!”好冤枉。

  “那好,清平就不送了。”快滚吧!

  “呵,这么急着赶我走?我若走了,谁能帮妳呢?瞧妳这狼狈的模样,根本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怎么回房休息呢?”说着,他已经优雅地起身,来到乐清平面前,居高临下俯视她。

  “多谢关心,但还是那句老话:心领……”马上,她的心领变成了心冷。

  因为,他滕老大根本不甩她的心领不领,弯下身,一把就把她抱起来,并且,动作粗暴得有点故意。

  “不要碰我……”她全身敏感得差点呻吟出来。

  “碰不得?这么娇贵?”冷笑。“那可怎么办?我的嘉奖才进行到最精采的桥段哩!肯定会有得妳受的,妳若是不忍耐一点的话……”

  他的眼因过度兴奋和期待而闪闪发亮,嘴角更是笑咧得好邪恶。“我怕妳会哭喔!”

***

  到底是怎样精采的桥段,会让滕翼这般既兴奋又期待的?

  “住手……不要再来了……可恶!”她娇斥。

  “还没呢!忍耐一下好吗?”

  “不要……你走开……啊……”一阵令人脸红心跳的娇喘。

  “很舒服对吧?妳何不放轻松点,尽情的享受一下。”呵呵。

  “我不要!你去死!你这死人……哎呀……”继续呻吟。

  “明明就很舒服,瞧妳叫成那样,外面的人一定快受不了了。”他暗示。

  “外面……外面怎么会有人?!”她吓得惊喘。

  “妳当我只是在街角卖菜,初一、十五才来跟妳偷情的人吗?凭我的身分、地位,别说出门在外,就算在自家院子里,那些随身护法绝不会离开我超过十步,妳这房间虽然不是很大,算一算,那两个护法大概正一左、一右贴在妳门外守着呢!”既然有听众在,当然要更卖力一点。

  “哪有这种事?!你给我出去……都是你!还不住手……不要……”

  “还撑?瞧妳都抖成这样了,妳的身体明明就很享受,还死不承认。”

  “才没有!好过分……不准碰那里……人家不准啦……”好讨厌。

  “呵,妳好湿。”他快受不了了。

  “你这混球!”乐清平也受不了了,一脚踢过去。

  “谁教你一直拿那种没拧干还到处滴着水的布巾在人家身上乱抹!当然会愈抹愈湿啊!气死了!瞧,连榻子都湿了啦!看今晚怎么睡?你竟然还有脸嫌人家湿?!你就不能稍微用点力吗?”

  “女人,有点力气就想踢人了?”一爪接住她的脚。“要我用力一点?好啊!如果妳想再叫更大声一点的话,我当然乐意。”真的给她用力下去。

  “啊!轻一点……”好一声荡气回肠的吟哦声,接着……

  “死人喔!我是叫你用点力把布巾拧干,不是要你用力拧人家的脚趾头,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笨蛋。

  可恶、可恶、可恶!没想到这人会这么卑鄙,明知道人家现在全身敏感得要死,轻轻一吹就麻痒得要命,他竟然乘机整人!

  说什么她把自己吐得到处是血,看了碍眼,就要动手帮她清洗身子,她明明已经严正拒绝了说,还硬来!瞧现在——

  她全身被剥得只剩一块有等于没有的翠竹小兜衣,下身的白色亵裤被湿布巾濡湿得呈半透明状,同样也是有穿等于没有,她就这样虚软无力、媚态横生的躺在床杨上,曼妙引人的身材在他面前若隐若现,加上几乎不曾间断过的销魂蚀骨叫床声,而这个男人却只是拿着布巾把她的身子当地板抹来抹去?!

  这一点才是真正的欺负人好不好!

  他怎能表现得这么无动于衷?!

  她不信!

  “啊……你干嘛一直抓着人家的脚?好痒……”

  “这幕,很自然的让我想起某一夜,让我回味无穷永远难忘的一次经验。”真想再试一次。

  乐清平脸儿泛红,她当然也知道他在想哪一幕,只是因为太过不堪回首,所以她才忍不住激他。

  “怎么?摔成笨蛋的日子这么令你难以忘怀?若是还想再体验一次的话,我现在就踹你去撞墙,运气好一点的话,一次就可以让你重温旧梦,我甚至不要求你的回报,只要……”

  他恶狠狠的打断她。“黄金百两是不是?妳等死比较容易!”

  哼!“摔成笨蛋的日子确实令我难以忘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我身边有个不断替我制造意外,把我当铁人磨练,最后又把我当棋子把玩,玩腻了后想拍拍屁股走人,还不忘顺手把我往鬼门关推一把的可恶之人。”

  好可怜的小朋友,遭遇实在令人同情,不过……他记恨的模样很让人误会喔!

  “这些人家都可以解释嘛!那些意外虽然太冒险了点,可是,人家也是想帮你啊!既然大夫都说你的病没个准的,我只是病急乱投医嘛!还可以顺便帮你做做铁人训练,这有多好啊!一举两得,会危及生命的举动我是不会做的!呵呵……”干笑。

  “至于棋子之说就更冤枉了,把你送回九幽宫纯粹是遵照你的遗愿……我是说,你们两兄弟争的就是宫主之位,活下来的当然就是赢的人,你终究要回去的嘛!我在帮你耶!竟然还怪我!”超级委屈。

  “总之,妳都有妳的理由,并且完全没有错就是了,是不是?”

  “当然,不过最后那个在鬼门关推你一把的理由还没讲……”她一脸的认真。

  “够了!那些帐我都懒得再提了,妳何不就省一点口水!”他气得龇牙咧嘴。

  “可是,这样一直误会下去也不好……”嗫嚅、卖乖。

  他露出森森白牙,阴狠地瞪人。“妳是一定要算清楚?好,那本宫主就尊重妳的意思,我们从头算起!就算那笔最大笔的帐,记得妳当着我的面跟滕劭谈交易时,我是怎么警告妳的?”

  她当然记得。“你要我最好祈祷你真的活不过那天,要不然就别怪你跟我要我这可爱的小命。”

  滕翼突地紧咬牙根,像是正忍着极端的痛苦,无处发泄的模样。

  他瞇眼警告乐清平,却有点语不成调。“妳……妳记这么清楚……怎么不见妳吓得发抖求饶的样子?”

  “人家是很怕啊!可是宫主大人还是不留情,把人家折磨得全身是伤。”可怜兮兮。

  这次滕翼瞪着她好一会儿才开口,非常的咬牙切齿。“乐清平,妳以为妳在做什么?!”

  “怪不得我!我现在身中奇毒,全身都不听使唤,我什么都不知道呀!况且,你不是很想要我的命吗?那你还计较什么?你随时都能拿走啊!”语带双关的说。

  呵,她早就不怕了,发现滕翼没在两人见面的第一时间扭断她的脖子,她便笃定自己的小命无忧了,尤其在确定他并没有因为恢复记忆而忘了失忆时的一切,她的胆子就更大了,因为,她太清楚那个和蔼可亲的小翼有多么喜欢自己,剩下的……就是玩手段的部分了。

  不巧的是,这方面正好是她的强项。

  尤其现今的局面,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算帐算到床上来,可想而知最后的结局啰!

  乐清平闪着狡猾的笑容,很努力的为那个幻想中的结局奋斗——

  从开始算帐那刻起,滕翼为了突显他的怒气,整个人悬在她身上冒烟喷气,这个姿势刚好可以让她乘机作怪。

  比如说,偷偷地把小脚搁在他腿上,有意无意地画着圈图叉叉,如果他不反对的话,那就把脚再往上移一点,如果他再不抗拒的话,那么直接搁进他的两腿中间肯定没问题了。

  呵呵,经过半年的不耻下问后,她已经知道脚下踩着的这条“蛇”是谁养的了。

  “妳以为我不敢?”为了坚守贞操,他把牙齿咬得都快碎了。

  “清平相信宫主大人一定敢,但舍不得也是真的,这可是大人亲口说的,既舍不得把清平吓死,又舍不得让清平太早死,好感人的情话。”她都被感动得快哭了。

  “妳很有把黑的说成白的的本事,或许妳继续说下去,就真的能把妳必死的命运说成重生的康庄大道了。”抓住她作怪的脚丫子,揑得她又是一阵淫笑。

  “宫主真的想继续浪费时间,又浪费我的口水吗?”良心的建议。

  “劝妳还是省点力气,妳现在这种身子,我随便一碰都可以玩死妳,妳很想死在这种名目下?”手指恶意地在她脚底板轻抠几下。

  “住手!”可恶!痒得她差点尿出来。

  “悉随尊便。”奸计得逞,他大方地放开手,整个人离得远远的表明心迹。

  其实刚转过身,没走几步,滕翼就很想咬舌自尽了,今晚月色美气氛佳,加上佳人一副急于献身的模样,虽然可能会有惊天动地的效果,但,他大可以改日再用力的蹂躏她,今天只要轻柔一点、有耐心一点……这种时候还摆酷根本就是虐待自己。

  另一边,见到他就要打开房门,乐清平当然不会就此认输,脑子转动的时候双手也没闲着。“就这样走啦?不是要帮人家疗伤的吗?忘记人家现在伤上加伤,又被你下了怪药、中了奇毒,根本无法运功疗伤,你不帮忙吗?”决定下重药。

  “明天再帮也行。”头没回,不过脚步停了。

  “啊~~好痛……”

  “怎么回事……”一转头,眼睛差点掉出来,因为画面太过养眼。

  乐清平不知何时松开了身上的小兜子,掉下来的带子就卡在山坳深谷处,引人遐思之极。

  “你有看到吗?”她扁嘴。

  “有……真……”“美”字来不及说出口,先吞口水。

  “好痛,都瘀伤了。”她控诉。

  瘀伤?!眨眼看清楚,发现她胸口上果然有一道明显的瘀伤,尺一般大小,力道若再加重的话,肯定连肋骨都会击断。

  “真是太可恶了!右护法竟然下这么重的手!”

  明明是他下的命令说,乐清平偷笑。“还要等到明天再忙吗?”

  “当然不行,这伤一定要马上处理!”

  “那就麻烦你了。”嘻。

  “没问题!看我的……”他拍胸脯保证。

  问题是,他疗伤的手好像放错地方,离伤处有一段小距离,倒是不偏不倚地停在柔软的高峰处。

  像这种一个刻意勾引,一个故意放纵的情况,要甜甜蜜蜜下去实在很简单,只要以下的情况不要出现……

  “妳一直这样,我怎么下得了手?”咬牙隐忍。

  “等一下嘛……人家真的很痒……呵呵……”笑个不停。

  “别告诉我,妳只感觉到痒,其它什么感觉都没有?”气得磨牙。

  “有啦!你好讨厌,一定要人家讲吗?”满脸羞红。

  “讲!”坚持要她满足他的男性虚荣。

  “……啊……舒服……”

  “那我可以开始了吗?”

  原来才刚要开始,那刚才他们是在干什么?!外面两个门神同时翻白眼。

  “……啊……等一下……滕……”顿住。

  “……妳真该死!”

  什么??!

  下一瞬,天地变色,某人憋着脸,怒气腾腾地夺门而出。

***

  发生什么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来告诉他们啊!

  这是一张放大的脸,脸的上面原本有一双圆滚灵动的大眼,因为目前呈呆滞茫然状态,所以只有半开。

  “原来,是妳在最紧要关头喊错名字。”

  “嗯……”回得很无力。

  右护法抓着下巴,很努力的回忆当时听到的片段,记得最后是这样的——

  “……啊……舒服……”

  “那我可以开始了吗?”

  “……啊……等一下……疼……”

  “……妳真该死!”

  原来……是他和小武听错了,那个字不是“疼”是“滕”才对,并且还很可笑地漏听了“劭”字,难怪他们两人一直找不到问题的症结,下次得改进。

  “当时的情况下怎么控得了嘴巴嘛!难道要我紧闭的嘴,嗯、嗯地哼整晚?那他呢?他先叫你把人家打到吐血,然后又骗人家喝那种吓死人的蛇酒,害人家吐得满身是血也就算了,反正人家自认亏欠他,任他打骂都不回嘴。”

  有吗?明明使鞭使得很厉害,还跟主子一来一往的斗嘴斗得很热闹好不好!右护法无言。

  “可人家喝了那三杯就全身怪怪的嘛!他要乘机整我,我就忍辱负重让他整啊!最后算起总帐,我也没讨价还价,全都乖乖认错了啊!”

  有吗?明明就是这女人使诡计,从头叫到尾,叫得主子气血翻腾,才终于过不了女色这一关。

  至于算帐嘛!这女人好像一条罪都没认!右护卫嘴角抽筋。

  “我真的有错吗?只不过是叫错了名字……”

  在最紧要的关头就是不行!右护法不禁为主于感到心酸。

  “妳等一下。”他忽地站起身,朝乐清平略一颔首后,也没交代一声就径自消失不见。

  “干嘛啊?很急吗?在人家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跑去蹲茅厕,很没有礼貌哩!”碎碎念。

  唉!垂下头,无聊到想哭。

  没想到滕翼会这么狠心,好几天了都没来看她,还让她找不到人!若不是她坚持自己的身体都给他看去那么多次了,非他不嫁的话,她才不会死巴着男人不放。

  当然,他身上那么多的附加价值都是其次的,她真的没有参考太多。

  眼角瞥到身边有人影靠近,以为是右护法终于获得解脱,回来听她说明真相,她当然是继续说明,“右护法,虽然我不能说那个名字对我是没有意义的,但,其实都是同一个人啊!我只不过是太习惯把他当滕劭来叫,这怎能怪人家呢?我认识滕劭不到一刻钟,他就挂在我面前了,我甚至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

  “他和宫主长得一模一样。”提醒她别太夸张。

  “耶?怎么是你?”左护法酷男小武。

  “是阿威刚才跑去白泉找我来代班的,妳可以继续了。”解释完,左护法又开始手上的工作——磨刀。

  “你在白泉干嘛?”那不是禁地?

  “宫主又想到最新的指法,正在那里配琴曲,今天轮到我护法。”

  “那右护法为什么还要找你来代班?”不解。

  “可能是因为他认为我们层次相同,妳讲的话跟我比较能沟通。”耸肩。

  “这种情况多吗?”一定要搞明白。

  “偶尔会有,每当阿威觉得对方讲话粗俗不堪、难以理解时,就会找我来代班。”这人坦白得毫不留情。

  “所以,右护法宁愿受魔音的茶毒,也不要听我用甜美的声音诉苦?”岂有此理!“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

  “哦?妳在我面前讲这种话,是不把我当男人啰?刀子刚磨好,很利。”暗示。

  “你、你当然是男人中的男人!”缩脖子。

  “那就好,妳可以继续了。”

  继续个屁!“我突然想到还有事要办,可以先走一步吗?”

  “请。”

  这里的酷男都很瞧不起她喔!把她当皮球踢来踢去的,心情又继续低落下去,这个长大之后的小翼一点都不可爱了,竟然不黏她?这样她就玩不到他了,那还有什么好玩的?

  好无聊、没事做,在这里又不用忙着赚钱养那些败家子……不知道那些家伙有没有把“贼窟”里的伙伴们逼疯?乐清平走着走着,人已走到平时懒得靠近的弱泉,因为这里一向没什么人……

  咦?才刚说没什么人,怎么眼前突然晃过几个人影?

  而且这些人还面善得紧,跟那些败家子长得真像!只不过,一个长得像就算了,全部部长得像就太奇怪了,闹鬼吗?

  那几个不管长相、穿着品味、身长体型无一不像极了败家子兄弟们,可见,他们就是败家子兄弟们!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站住!”她暍住他们。

  但,没有一个人站住。

  这些人,即使正悠闲躺在草地上晒太阳,或是拿着画卷放在地上晾干,或是牵着马刚好经过,或是正面对着她打呵欠……等等,都在她那一声大喝之后突然惊醒,下一瞬,竟像训练有素的忍者般,全体闪得不见人影。

  这是怎么回事?!

  是她的幻觉吗?不可能呀!

  可……败家子兄弟们又怎么会在九幽宫内?所以,真是她的幻觉?

  搞不好真是幻觉,这几天情绪太低落,唉!一定是幻觉。

  可,乐清平刚转身往回走没几步,眼前又出现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人。

  “你!你是幻觉?!”她指着他怪叫。

  “我,我是老陶。”老陶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般跳到她面前大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见鬼了!

  “鬼丫头不是很聪明的吗?谁都比不上妳的鬼灵精怪的呀!怎么会想不到?妳有没有见到乐家兄弟们?”

  他刚讲完,乐清平就隐约听见远远的地方传来“不要出卖我们啊”的声音。

  “是滕翼?”她沉声问。

  “除了他有这权力外,还能有谁?”呵呵。

  “老家伙,你不要因为被我资遣,就怀恨在心,快点从头交代清楚!”

  “臭丫头,要我说几次?我是不堪恶女的折磨,才自愿退休的!要不然凭妳那么点退休金,怎么够我养老……别再用看叛徒的眼神瞪我了,那次若没有我阻止妳,妳早死了!”

  “是吗?那请问我现在又为什么好生生地站在这边?”瞎说。

  “运气好呗。”哼!

  “找死吗?到底说不说!”

  “不就是妳和震北出任务没多久,少爷们就被盯上,并且趁他们几个上街败家时一网打尽,我也是后来发现不对劲时追了上去,然后发现了小翼没死,那小子刚开始可硬得很,我差点就先去找老主子了,唉!想想都觉得好险。”

  “他为什么没打死你?”她好奇的问道。

  “妳很希望我被他打死吗?”什么话嘛!

  “那是因为我差点就被他整死了,而你,竟然还比上次见面时肥了这么多!”

  “呵呵,这地方环境清幽、景色怡人,吃得好,住得更好,总之什么都好,这种生活才是真正的退休养老生活,我养尊处优,心宽体胖啊!”得意极了。

  “我以为你退休后,改行养猪了。”真想让他死。

  “臭丫头,妳还没搞定小翼吗?我都帮妳说尽好话了,连那天打昏妳,不让妳回去救他的事都说了,所以,我才不担心妳会被追杀。今天妳是不小心晃进来的吧?当初小翼带我们来这里时就警告过我们,不准我们去找妳,所以少爷们才会躲着妳;可我就不伯了,我知道他只是表面吓人,不会真对我们不利。”

  听了老陶的话后,乐清平沉思许久,脸色阴晴不定。“所以,在我任务未结束前,他就知道了我曾想回去救他?”

  “我保证。”

  “那也就是说,他在找到我之前就知道了,却还是计划了那一场又一场的‘嘉奖’?!哼!难怪他会懒得跟我算帐,原来心里早就有数。”

  没见过这样龟毛的人,想原谅人家还要把人吊着整过瘾才甘愿,可恶!

  “怎么?他给了妳很多好处?不错嘛!”超羡慕。

  “是啊!是很多好处,被戒尺打到内伤,再听仙曲听到吐血,又喝毒酒又……叫了一整晚,你要吗?”

  “丫头,妳没把后面那个叫了一整晚解释一下,我怎么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贼性难政。

  “坏事。”直接跳到结论。

  “哦!那小翼真的不好,丫头也别将就了,不如继续我们的寻宝大业,我这些日子无聊到连九幽宫总共种了几棵树都数完了,嘿嘿,当然也利用时间去找过魔尊宝藏了……”

  “那个以后再讨论!我现在只想去找前任债主讨论一些事情,若是谈不拢的话,你的计划马上就可以实行。”哼!她也是有资格找人算帐的。

  老陶看着乐清平杀气腾腾的背影,曾几何时,这丫头看到宝藏在眼前却不手痒了?

  嗯……好像从那次她哭苦着脸说“她后悔了”那次开始的吧!

  ☆☆☆ ☆☆☆ ☆☆☆

  右护法也后悔了,现在的他,比谁都后悔极了!

  他要是知道今天宫主会突然心血来潮再施展一次九幽盘丝,并且是用他那头飘逸的长发,又并且很不小心地失控了的话,他宁愿继续陪坐在乐姑娘旁边,听她爱怎么讲就怎么讲,再粗俗、没营养他都欣然接受。

  问题是,来不及了!

  记得小武上次是怎么说的?用石头丢?赶快找……

  “你在干什么?”突然一道不该出现的声音跑过来。

  “乐、乐姑娘?!”傻眼。

  “你不是陪着小翼吗?咦?什么声音啊?谁在鬼吼鬼叫的?”

  “没有,那是风声,乐姑娘还是快点离开吧!白泉是禁地,没有宫主的许可是不能进来的。”太危险了,快赶人。

  “禁地又如何?我就是来找那个叫宫主的男人!等我跟他算完帐,他要是还死性不改的话,我就走人,离开九幽宫,以后都不会来闯你们的禁地。”

  “这……能不能改个时间,宫主现在没空,不如妳先回去,等宫主……”

  “等宫主有空你会通知我是不是?不用麻烦了,我现在就通知你,我刚好只有这时间有空……”

  突然一声野兽般的怒吼打断了她,她愣住,以为是继刚才的幻觉之后产生的幻听,不过,既然幻觉是真实的,那么幻听应该也不假。

  “小翼在里面?”

  “……”右护法僵硬地点头。

  “他除了爱养蛇外,还养了什么?”

  “……没有。”又僵硬地摇头。

  “那么,是谁在叫?”那绝不是风声!

  “……”苦笑。

  下一刻,乐清平已经冲了进去,然后傻在当场。

  她看到一个完全抓狂失控的男人,不断怒吼大叫,长发飞散在空中,并且像自有生命一样四处盘旋,被它扫到的东西不是断成两截就是扭曲变形,总之,很可怕。

  “其实,宫主的盘丝还不是很稳,所以偶尔会有失控的情况发生,乐姑娘最好别在这时候靠近,宫主这时什么都看不到,也听不到,非常危险。”

  “那怎么办?总要想办法让他停止吧!会走火入魔的!”她急得想靠近。

  “不行!”右护法拉住她。“妳别急,我有办法。”

  “是什么?”

  “把他敲昏,用石头。”他将好不容易找到的石头递给她。

  “为什么拿给我?”怪怪的喔!

  “坦白说,我下不了手,并且从来没试过,乐姑娘至少还有几次暗算宫主的经验,所以不要客气,尽量把他打晕,我会替妳保密。”

  这场景、这对话、还有右护法的表情……若不是情况危急的话,乐清平还直想捧腹大笑几声哩!

  “这个嘛!现在想想,或许这就是老天的旨意,让我可以乘机报复,又不怕反被他算帐,好,让我来!”接过石头,她又问:“我可以丢五次吗?我真的很想教训他!”

  “最好一次就把他打晕,要不然我不敢保证会有什么后果。”

  “是吗?那太可惜了。”乐清平拿着石头,稍稍跨前一步:心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会不会滕翼这颗头就是因为被石头敲过太多次,才会在掉落崖底后失去了记忆?哇~~那她不是很冤吗?

  既然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又会不会她这石子一丢,力道没拿揑好,害他又忘了全部的事的话,可怎么办?

  这么一踌躇之后,乐清平不太敢丢了,可是,她忘了自己做足了准备动作,站得离滕翼太近,竟在一个没注意之下,人被他的狂飞的长发卷进去……

  “小心!”

  来不及了,乐清平像被蜘蛛网缠住的飞蛾一样,完全无法动弹,只能等着被蜘蛛吃掉。

  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滕翼,看清楚他脸上的狂乱、他的暴怒、还有他即将掐往她脖子的手……

  “小翼!你、你别做傻事喔!我很胆小的,禁不得吓。”呜……好可怕。

  “乐姑娘,妳再跟宫主多说些话,尽量说!”右护法发现滕翼的盘丝对乐清平没有杀伤力,应该有转机。

  “你的话到底能不能信啊?刚才要我尽量打,现在又要我尽量说,你不会是故意害我吧……啊!不要吓人啦!好恐怖!”说话间,滕翼已经擒住她,拉她贴到胸前。

  “继续说啊!”右护法在一旁鼓吹。

  “那个……你把人家抓得好紧,快不能呼吸了,放松一点好吗?”心在颤抖。

  “呼吸……味道……”想不到滕翼竟然说话了。

  这下子右护法就更笃定这办法有效。“他能听到妳说的话,快继续说!”

  “哦!那……我告诉你,我本来是来找你算帐的!我本来很生气的!可是,看你这样子我改变主意了,因为实在太吓人了,那些帐我也跟你一样,就不提了吧!反正我已经决定离开……”又更紧了,她快断气了。

  “……离开?不准!”声音出自贴在她胸口的大头。

  “什么?!你说什么?”他现在是人还是怪物?

  “别想离开。”

  好清楚的声音!乐清平挣着身子,终于看清滕翼的睑,并且确定他已经清醒。“你还不快开我!痛死了!”

  “妳拿着石头想砸谁?”他瞇眼瞪向她抓着石头的手。

  “这是右护法要我敲你的!不关我的事!”好倒霉,为什么轮到她敲的时候就被抓包了?

  “宫主完全醒了!真是太好了!属下这就告退。”闪人。

  不过右护法已经暗下决定,下次滕翼再失控时,一定要拿乐清平来献祭,因为只有她能将滕翼从失控中拉回。

  “你要不要先把这些头发收回去,这样子讲话感觉有点诡异,毛毛的。”

  “妳要离开?”不理她的要求。

  “嗯,反正这边也没我的事,我是想,一直赖着也不是办法,不如回‘贼窟’跟人抢任务来玩,还可以到外边走走,长见识又赚暴利,一举数得。”

  “妳想离开?”语气已经很危险了。

  “不想也得走啊!反正留在这里也没人理,一直待着也很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青春!”

  “我浪费了妳很多青春?”纳闷。

  “不,不是你浪费的,我们这些天又不曾见过面,又怎么会蹉跎到彼此?你不用介意,真的不用在意。”

  “妳在怨我忽略妳,原来妳刚才说的生气就是在气这个。”挑眉。

  “……既然你都有听到,那我也不便再装傻。你刚才不是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吗?怎么又变成听得到了?”

  他贴近她,深吸一口气。“我是先记起妳的味道,淡淡的青草味,然后才听到妳的声音,妳好吵。”

  耶?嫌她吵?!乐清平抿着嘴,不爽讲了。

  “要怎样妳才肯留下来?”他找到了一个很吸引人的问题。

  但乐清平不上当,继续闷着。

  “把妳奉为九幽宫上宾、以最上礼对待、华服美食、奴仆伺候?”又钓人。

  但她不上当就是不上当。

  “或者妳真的很想要我当干儿子?还是要我叫妳姑姑?”开始耍贱了。

  “你若真想,我也不反对。”反正又不吃亏。

  “呵,才两句就把妳逼出来了,妳真的很不甘寂寞,难怪我才几天不理妳,妳就气成这样了。”笑得好贱。

  “你现在笑得出来了?不生气了?忘了吗?当初气得最凶的人好像就是你耶!在气什么啊?让我想想……”

  “清平真是不乖,很喜欢找死。”长发把她缠得更紧。

  “那就死吧!反正你也要跟着来。”呵呵。

  “为什么我要跟着去?妳的面子好像没这么大?”亏她。

  “第一个问题,我永远会记得有个天真无邪的小朋友当着我的面许下一个心愿,他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呢!”偷笑。

  “第二个问题,我的面子是不大,所以你千万别放下身段留我,还问我要怎样才愿意留下来,人家好困扰呢!而且,我已经和老家伙计划好再去云游四海,继续挖宝,以后很难再见面……”

  “够了,妳很厉害,怎么说都赢。”有所求又有所忌讳的人总是得认输的。“妳已经发现老陶了?难怪妳要生气,那我们能不能各自算一回,扯平?"

  “不行,我的伤口太深,你必须弥补。”开始敲诈。

  “好,有求必应。”超级大方。

  “承认你爱我!”

  不会吧!一开始就来这种重量级的?!

  不想回答……死都不想!

  “嗯?我真的不勉强你,所以,你也别勉强我留下来。”威胁。

  “窝、埃、泥。”因为是从牙缝挤出来的,所以听起来很模糊。

  乐清平忍着笑。“是从什么时候呢?人家好想知道!”

  “从妳出生的时候……啊~~太早了,我们还没认识……那……就是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不信?好吧!我承认那时候看妳还很不爽,没见过这么大胆又狂妄的女人,而且很不怕死!妳的勇气很吸引我,但不是喜欢,要不是失忆那时候紧紧缠着妳,有事没事就偷摸妳一下,我可能要再过个一年半载才会喜欢妳。”

  “你说这么坦白!很不可爱哩!”啐一口。

  “我已经够英俊潇洒了,不需要跟妳抢‘可爱’这种东西。”

  “那你坦白告诉我,魔尊宝藏是不是在祭台下?”

  这、这个话题未免转得太快!

  “不是。”

  “竟然不是?!怎么可能?”

  “想参观吗?”

  “好。”

  “到我房里,那里有个密道,非常隐密,不过在参观宝藏之前,我建议妳先试试我那张床,那床榻是大有来头的……”这边的人也是诡计丛生的人,正打着坏主意呢!

  “听起来很不错呢!不如你先收回这些长发,这样被你绑着怪不方便的。”

  “先进房里,再帮妳松开。”

  “现在有空就松开啦!你都不累吗?”

  “不累。”因为待会儿会更累。

  “那个……右护法应该在附近吧?”

  “他会装作没听到。”

  不,她希望他能看到,顺便救她。“那个……”

  “我还可以让妳在宝藏中挑件喜欢的带走。”利诱。

  “啊~~这个听起来也不错!”非常迎合她的口味。

  “那我们快进去。”

  “可是……如果我又叫错名字呢?”

  “呵……”

  滕翼在心里偷偷回答她,那真的跟找死无异!

***

  宫主大婚,九幽宫从一个月前就热闹非凡,婚礼的准备工程实在是庞大得吓人,河泉的祭台理所当然成为行礼台,台下广布宴席,左右更辟出两个广场成为表演台,由分属于不同体系的宫众提供各种精采绝伦的表演。

  当日是贺客不断,贺礼满天飞,别以为这些贺礼全是冲着九幽宫主而来,这位准宫主夫人在江湖上的交游也是广阔那一级的,光是“贼窟”的伙伴们每个人平日抠门得紧,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出手偏又大方得吓死人,也不知是打着什么主意?

  再加上夫人多年来出任务所结交三教九流、财大气粗的朋友群,大家都想略表心意的结果,现场就演变成了某种比赛,而礼宾司也挺会搞气氛的,每唱名一项属于宫主的贺礼,便会在后面跟上属于夫人的礼单,这样一前一后的竞逐更搞得现场喧哗声与咋舌声不断——

  “赤泉长老贺宫主、宫主夫人百年好合,赠礼千年灵芝、雪参各六对。”哇!

  “‘贼窟’大掌柜贺乐当家、姑爷永浴爱河,赠金元宝、银元宝各两箱。”哇!

  “青泉长老贺宫主、宫主夫人早生贵子,赠麟驹宝马十二匹。”哇哇!

  “‘贼窟’震北大侠贺乐当家、姑爷鹣鲽情深,赠纯金额匾、纯金如意、纯金枕头、纯金芙蓉树。”哇哇!

  听了大半天念也念不完的礼单,乐清平已经有点昏昏欲睡了。

  “小震北真贴心,听说上一趟我替他安排的南方精选旅店十日游好像闹出人命来了,他啊!再半年就要当爹了。”哼哼。

  “那先恭喜了,妳的朋友们送的礼都挺……实际的,除了刚才某个大员外很干脆的送来银票万两外,其它的怎么都这么有默契?不是金的就是银的,大家都这么没时间买礼物吗?”滕翼今天跟着所有人也一起开了眼界。

  “小翼好笨,还不了解我吗?早告诉过你了,我不时兴那一套的,我比较喜欢实际一点的东西,最好是金色的或是银色的,或是那些亮晶晶、闪闪发光、俗里俗气的东西也不错,不过,综观今天所有人的表现,我还是最欣赏你说的那位大员外,直接拿银票砸我!真是深得我心啊!”多砸一些吧!

  “……是吗?”无话可说。

  “喂,人家等很久了,可不可以……”嘟着俏唇、眨巴着灵动大眼,努力勾弓。

  “现在还早,大家都还在……”不太好吧!

  “不管!人家真的等很久了,再也等不下去了啦!”连鼻音都用上了。

  “有必要这么急吗?昨天不是才……”这女人的胃口都被他养大了。

  “现在先偷偷回房嘛!等一下再出来送客。”

  “……好吧!”屈服。

  结果,这对新人以无人能及的快速,成功偷溜回新房后——

  “别告诉我,妳这么急着回房的目的竟是为了这个!”欲火、怒火齐烧的新郎。

  “可是,人家真的是为了这个啊!人家一听说你也准备了一份礼,就高兴得三天都睡不着,好不容易才捱到现在的说。”嘟嘴。

  无力。“小花厅那里放了一些近亲送的礼,妳可以先看个够。”

  不依!“人家只想看你送的,快拿来!”

  瞧她兴奋的模样,滕翼觉得没必要告诉她,她那些败家子竟合送了一大块纯金区额送给他这个姑丈,上头刻着四大字:恩同再造。

  至于他那两个护法对这宫主夫人也一样有礼,小武送的是一打纯金打造的飞刀,阿威送的是一把由七七四十九条蛇皮精鞣编织的长鞭……看来,这两人都满了解清平的,只是诚意不同,所表现出来的方式也不同。

  “快啦!”新娘很猴急喔!

  “早说了是三颗蛋般大小的夜明珠了,妳还能这么好奇,真是很厉害。”摇头。

  “拿来!”

  “就在花厅的桌上,跟那些礼盒放在一起,去拿吧!”真拿她没办法。

  新娘一转眼便冲了过去,在一堆礼盒中翻找,没多久终于让她找到东西。

  “你说是蛋般大小的夜明珠?可这三颗……你是不是被骗了?”她两只小手捧着那三颗礼物,满脸困惑地走过来。

  “怎么可能?我还特地请妳家老五一起鉴定过,他够专家了吧!”

  “可……这大小是蛋的大小没错,长得也很像蛋,又不像普通的蛋……可是,有人会把夜明珠磨成这种形状吗?”困惑到不行。

  “什么形状?”他现在也好奇了。

  当新郎趋前往新娘手中一看时,登时愣住,马上明了是怎么回事。

  “妳在哪里拿的?”头皮发麻。

  “你说的桌上,有问题?”

  “没有。”伸手想接过去。

  “这是送我的!”但她不肯。

  “清平,这不是夜明珠,是真的蛋。”

  “骗人!你是不是看它形状可爱,想要讨回去?”

  “没有,夜明珠会发光的,妳有看到它发光吗?”

  “现在是白天!”少诓她。

  “要不然我拿被子让妳捂着,看它有没有发光就知道了。”此事耽搁不得,马上为她服务,但,他才转身,就听见她的尖叫。

  “啊!小翼,夜明珠有裂痕……有破洞……好像怪怪的……”

  后面,将不会再出现新娘的声音,因为她已经晕了,并且下半场的婚礼也没再出现过,经过这次的教训后,宫主夫人便严厉的规定宫主——

  不、准、在、房、间、里、孵、蛇、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