岘山峰顶,尘外境,雪意骄。
银雪飘坠的冬夜里,一名白衣少年手持长剑,将剑招舞的密不透风,漫天落下的雪花,竟没有一片沾上衣襟。须臾,他剑招渐缓,朗朗念道:“鸟躁晚晴随雾散,萤摇秋梦带星来……”他将诗词融入武学,一招一式都显得俊秀风雅,待一套剑法将近舞完时,他将长剑往空中一掷,在空中转了几转,而后无声落地,长剑已在背后的剑鞘里。
“徒儿见过师父。”白衣少年朝东边微微拱手。
银白的旷野上忽然传来一阵轰隆的笑声,大笑未止,一条人影已出现在少年的眼前,他是一个浓眉大眼的粗壮汉子,眼中露出赞赏之意。
菩叶般的手掌拍上少年的肩膀,满意地笑道:“你的剑法已经练得炉火纯青,看来这段日子你并没偷懒。”
“不知师尊此行可有所获?”白衣少年剑眉星目,俊逸无比,是眼前大汉的嫡传弟子。“事实上为师替你带回一个女伴,因为怕你终年只见着我这个莽汉,日子会太无趣。”
语毕,拉了徒弟就走。他体型虽然壮硕,脚步却十分轻盈快速,不一会儿,雪地上已经没有了两人的踪影。
到了师徒两居住的石屋中。大汉指指床上躺着的女婴,说道:“喏!就是这娃儿。”
少年蹙起了眉头。“她是凡人,而且体内有邪物。”他说出观察后的感想,随即看向师父,他知道行事怪异的师父肯定又做出了惊人之举。
“你也看出她的不凡之处了,真是孺子可教也。”
“师父,您这次不是跟着天兵们前往岐犽山除魔吗?结果如何?”
大汉名为百里芜虚,是个仙术武功皆不凡的仙人,却因不喜天庭的生活,而独自和徒弟沈轩之居住在岘山顶。因为爱凑热闹,百里芜虚日前参加了岐犽山的剿魔行动。
“打了半天,大魔头竟溜掉了,师父我当然是舍命追赶,和他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神魔大战,为师一招……”百里芜虚滔滔不绝地说道。
“师父!”沉轩之低吼,百里芜虚顿时住口。他们两人虽名为师徒,实际上性如顽童的百里芜虚,对他早熟、沈稳的徒弟却是又爱又怕。
“好嘛!我说重点;大魔头自知不敌,临死前,将魔族至宝——万魔蚁穿珠送进了这娃儿的体内。”
“为什么师尊会有这个婴孩?莫非你又忘了天帝规定我们不可以在人间斗法之事?”
沈轩之忍不住提高声调。他这个师父是个远近驰名的散仙,沉轩之实在不敢保证他在缠斗时还能记得仙规。
“好徒儿,师父没有违反天规啊!”他慌张地摆手,就怕沉轩之会责难自己,“这也是天意使然,她是个被遗弃在荒野的弃婴,好死不死就成了魔珠的宿主。唉!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您就这样带她回来?天庭岂会不闻不问?”他冷冷地问道。“谁也不会知道的,我先把大魔头的尸体交给天兵天将,才返头抱她回来,他们一定以为魔珠已经被销毁,绝对不会想到会在一个女娃儿体内。”他得意一笑。
“敢问师父对她有何打算?”这的确是师父任性的作风,他心中一叹。
“刚才为师不是说了?当然是给你作伴,当你的小师妹喽!”百里芜虚好不得意,女孩儿通常比较温柔,也许有了这女娃儿作伴,他这个徒弟的性情就不会冷漠如冰了。
“那她体内的魔珠怎么办?”他瞪了师父一眼,十分不满师父把整件事当成儿戏,一点也不顾及日后隐藏的危机。
“魔珠如果强取,这女娃一定没命。上天有好生之德,为师也一再教导你仁德的重要,不是吗?”
这个问题他早在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百里芜虚清清喉头,缓声笑道:“这是我给你的最后测验:想出一个既能保住人又能保住魔珠的良计,而且还要把你师妹教的和你一样出类拔萃,事成之后我就放你艺成下山,否则……你就得陪我这个鲁莽汉子过上千年万年喽!”
沈轩之挑高一道眉,似笑非笑地开口:“您莫要后悔。”
百里芜虚将女婴放到沉轩之怀里。“我已经为她想好名字了,这娃儿眼中带有监色波光,唇色艳红,长大后定是个绝色美人,就叫她蓝若霓好了。”
“不,她裹在深红色雪罗之中,我要叫她红儿。”沉轩之轻哼一声,随即抱着他的小师妹离开了百里芜虚的视线。
从此,女婴不凡的际遇于焉展开……
天庭界笙歌仙曲不绝耳,落花万点吹醉面。
东侧的天界花园里,一名黑衣男子正悠闲地坐在软椅中品茗,视线落在眼前舞者的身上。他是一个非常好看的男人,挺鼻、薄唇,气宇不凡。仙婢的舞姿曼妙高雅,但这种千篇一律的表演,看久了也是了无新意,凌宇尘只好把她们当成陪衬的背景,少了她们不会减低他饮茶的雅兴,多了她们也只是增添一些声音、影姿。
“怎么,日子过得太清闲了?连仙曲都不能振奋你的精神?”花园出口立着一位头戴龙形王冠的白发老者,他一眼就看穿了黑衣男子的意兴阑珊。
“陆下。”黑衣男子起身,俊脸扬起一抹淡笑。
“朕看你最近似乎闷得发慌,不知你是想好好休息一下,还是因为少了对手,所以凡事提不起劲?”天帝笑问。
凌宇尘挑高一道浓眉,似笑非笑地扬起嘴角,想起了自己的死对头,沉轩之——他是天帝最钟爱的小女儿宓儿的夫婿,仙术超凡,但是脾气古怪,只依自己的好恶行事。
沈轩之傲气凌人,这种臭脾气终究惹恼了天界的掌权者,因此天帝不惜说动他那好玩成性的女儿重新下凡投胎,要沉轩之下凡寻妻,以挫挫他的傲气。
自从沈轩之下凡寻妻后,凌宇尘的日子即变得十分枯燥乏味;漫长的天界生活,少了一个人斗嘴、比划仙术,当真是无聊得紧。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下凡一趟,活动活动筋骨?”天帝说出了前来花园的目的。
“当然愿意。”凌宇尘一听,马上提起了精神,他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听到有事可做,立刻就竖直了耳朵。
“蛰伏已久的魔族,据闻又在人间出现,我想派人下凡查访一番。”天帝一顿,接着又道:“本来是想派你和沉轩之共同调查,你们俩向来一起行动,默契十足,不过他既然下凡追妻,现在纵使有天大的事,他也不会理会,看来你只有再找一个人配合了。”
“既然只是调查,我一个人就够了。”
“魔族既有复出的打算,就不可掉以轻心,还是找个人和你一起下凡,彼此也有个照应。你可有适当的人选?”天帝坐了下来,给凌宇尘时间思考,而后顺手招了招,一名红衣女侍随即递上一盘仙果。
“如何?”天帝看向凌宇尘,后者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女侍看,嘴角随即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我已经有人选了。”凌宇尘神秘莫测地开口。侍女身上的红衣,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一个人艳红的唇、绛红的衣裳、烈焰般的脾气……
“陆下,我要找的人,脾气有点难缠,恐怕必须请您先降下圣谕才行。”
“喔?对方是谁,竟连你这个智多星也请不动?”
凌宇尘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淡淡地宣布答案:“蓝若霓——沉轩之的师妹。”
“沈轩之的师妹?”天帝轻捻白胡,好奇心显然已被勾起,他坐直了身子,准备听个明白。
“还记得沉轩之私自让徒弟下凡投胎,转生为苏家三千金之事吗?”
天帝“喔”了一声,记起当时为了处罚沉轩之罔顾天规,特地命他们夫妇回返天庭一日,期间则派凌宇尘下凡捣蛋。
“陆下是否还记得,我下凡后制造的波折,全让一个神秘的红衣女子破坏?”
“莫非她就是蓝若霓?”
“没错。”笑意涌上凌宇尘的黑眸。她那样奇特的身手,以及集美丽冷凝于一身的女子,当真令人难忘。
“你确定要找她与你同行?”天帝疑惑地问口,心想,她既是沉轩之的师妹,脾气应该也相当难缠。
“没错,她的身手我见识过,我确信她是最合适的人选。”其实,想再见蓝若霓一面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这一次,就当做是假公济私吧!
“凭你的能言善道,何需用到我的令牌?”天帝颇为好奇,凌宇尘的人缘在天庭相当好,尤其是在女性方面,只要他展开笑容,很少人不买帐的。
“这也和上次的人间之行有关。她既是沉轩之的师妹,当然不满我下凡制造波折,她认为我是棒打鸳鸯的无聊神仙,对我的印象极为不佳。”
“那她就是第一个不被你的笑容所迷惑的女子了。”天帝取笑道,同时对蓝若霓也产生了兴趣。
“再加上她师兄沈轩之的妻子宓儿再次下凡,使得沈兄必须闯破十个难关才能与要妻重逢。蓝若霓现在把这笔帐全算在我头上,对我更是恨之入骨。唉,亏我还好心地留在石屋,等着通知她这个消息,没想到差点被她用鞭子轰出去。”想起不久前石屋的二次相逢,他淡淡一笑。
“她的个性这么火爆?”天帝呵呵一笑,随即伸手掏出了令牌。
“看来我得助你这小子一臂之力喽。”
“多谢陆下。”他伸手接过令牌,露出极为自信的笑容。
“别让我失望。”天帝笑着与他道别。
凌宇尘微一拱手,踩着潇洒的步伐飘然离去,打算上岘山,三会蓝若霓。
岘山顶,时值季节转换,正所谓是:蝉摧残暑去,雁带早凉来。红叶万山霜,围篱菊醉时。
早秋虽然为山林增添色彩,但位于山顶处的石屋周遭却是光秃秃的,因为此屋的主人是个讨厌花草的中年汉子。
“若霓!你有没有闻到花香味?是哪个天杀的?敢将水芙蓉的香气带进来。”
中年汉子名为百里芜虚,是个与世隔绝的尘外仙人。
大汉身后步出一名女子;雪罗制的长裙、云锦裁剪的衣裳皆是烈焰般的火红,她双眼冷如秋水、澄静无波,唇色如霞光般艳红,眉心之间有点新月红痣,绝丽的面孔上不但有如冰的冷凝气息,还有烈火般的灼热感,这两种极端的组合,在她精致过人的五宫中,却带着某种奇异的协调。
“是我从师兄那里带回来的。”她轻笑,将身后的水芙蓉细心地插在桌上的空瓶里,脚踝系的两串铃挡,随着她的移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师兄?!你竟然下山去见那个臭小子?你是存心要气死我吗?他到底要你做什么?”他发出一阵怪叫,像只暴躁的大熊般开始在原地绕圈。
“师父不爱听,若霓就不说了。”她垂头遮住笑颜,打算作弄一下她口是心非的师父。
“等……等一下。”他果然上当了,立刻一个箭步冲到徒儿面前,这才发现到她正用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瞧着自己。“你这个鬼灵精,连你师兄作弄人的本事也学会了。”
“师父,到底您和师兄是为了什么事斗气的?”蓝若霓叹一口气。自她幼时起,她就常常看到师父和师兄为了某事而争执不休,没想到如今她已经长大,修炼成仙了,两个人还在为某事斗气。
“没事!反正,我是不会认输的。总有一天,我一定会逼他说出来的。”他信誓旦旦地指天立誓。
蓝若霓但笑不语,说到顽固,她的师父可是无人能及的,她记得数千年前的一个夜里,师兄沈轩之忽然离去,他仅淡淡地吩咐她要好好照顾师父,而后即只身一人浪迹天涯。
经过长时间的旁敲侧击,她才知道他们师徒两人打了一个赌,赢的虽然是师兄,走的却也是师兄。至于打赌的内容是什么,她的师父至今仍只字不提。
“师父,其实师兄一直挂念着您,我和师兄每隔半年联络一次,谈的多半也是师父。”
她软声相劝,知道百里无虚是刀子口菩萨心,明明关心徒弟的一举一动,却偏偏爱用怒气隐瞒他的关怀。
“他……最近过的好吗?”他背向蓝若霓,粗声粗气地问。
“师兄下凡去了。因为天帝将宓儿姊姊送下凡尘,师兄已经追去人间了。”她皱眉,不觉想起了在师兄住处遇到的黑衣男子,亦是天帝的得意助手——凌宇尘。
“喔!他那个臭脾气我早知道会惹祸!”他口里虽然这么说,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全神贯注地准备听故事。
蓝若霓体贴地递上一杯热茶。开始叙述不久前才发生的事——沉轩之离去后曾经收了一只灵狐为徒,他不但让徒弟转世为人,更让她下凡了结情缘。他的举动触犯了天规,所以天帝命令沈轩之夫妇二人上天庭一日,其间则派人下凡捣乱。
“我上回下山就是帮师兄照顾他的徒弟。”她将整个事件简述一次:“如今事情是圆满结束了,可是天帝却将宓儿姊姊送下凡尘,还要师兄闯过十难才可以与妻子团圆,真是太过分了!”
“就这样?”百里芜虚像吃了定心丸一样,他以为沉轩之擅自运用转生之轮,会受到严厉的天规处治,没想到天帝竟然肯网开一面。看样子天帝和自己一模一样,对沉轩之的出类拔萃又爱又喜,对他的冷淡傲慢却是又气又恨。
“没事没事,是该有人挫挫他的锐气了。”百里芜虚摆摆手,知道爱徒不会受太大的苦,倒是对蓝若霓的人间之行担忧不已。
“乖徒儿,你这一次的凡间之行还顺利吧?”他暗自打量蓝若霓,想看看她是否有什么不同。
她像个小女孩般笑着转了一圈。“人间真是一个有趣的地方,而且我在面对凡人时都觉得特别亲切呢!”
“你该不会不想当神仙了吧!”百里芜虚紧张极了,如果他的宝贝徒儿真的动了凡心,不但他会舍不得,还会有更严重的事发生……
“师父,您想到哪里去了?师兄说过我是由人修炼成仙的,难免会对人间多了份眷恋,仅此而已。”
“你师兄把你的身世说出来了?!”他一震。
“师父,您为什么这么紧张?每一个人都有根源,我当然也有啊!”她不解地,随手为师父斟满一杯茶,接着道:“莫非师父是担心我会下凡寻亲?只是此事已过了几千年,若真要寻亲,倒是棘手得很。”
蓝若霓站起身,嫣然一笑,随即走到窗边,将温暖的阳光迎进屋内。
正当她在欣赏山景时,忽然发现远方出现一点人影,她在看清楚来者后,眉头一紧,立刻将窗户掩上,跟着转身冲出屋子。
蓝若霓施展上乘轻功,纵身一跃飞向半空,尚未落地即已扬起左手,夹着劲风攻向来者的肩头,她的掌快,对方避的也快。他将左肩一斜,右手成爪向上一抓,蓝若霓提气向后一跃避开,转了数圈而后翩然落地。
“这是你们岘山的待客之道?”凌宇尘笑着询问,目光锁住跟前这个充满敌意的红衣美人。许久不见,她的脾气还是一样的火爆。
“岘山不欢迎你这种人,你还是趁早滚蛋,免得我动手。”她冷哼,一只手始终握着长鞭。
“蓝若霓,我们之间有仇吗?还是我这张脸真的让你感到讨厌?”他笑着抚摸自己的脸,戏疟道:“应该不会吧!数千年来,我还没听人抱怨过我的长相。”
“我没时间听你的疯言疯语,你到底来岘山做什么?”她不耐烦地瞪着凌宇尘,暗自期望自己能在师父未发现前将他赶走,以免好客的师父留他下来。
“我是专程来拜访令师的,顺便来探望你。”
明明知道蓝若霓手上的红鞭已经蓄势待发了,他还是忍不住想逗她。虽说美人含羞带笑最是美丽,但蓝若霓的怒颜还是一样的美。
“我师父不见客!”她手上红鞭一扬,如飞蛇般刺向凌宇尘。
红黑两条人影在平地上再次大展身手,凌宇尘只守不攻,忽地,他觑了个空,马上提起真气大喊:“在下凌宇尘,有事求见!”
缠斗中只听见上头传来一阵兴奋的笑声,蓝若霓低咒一声,霍地住手,退开数步,冷冷地道:“别和师父说我认识你,还有,千万别留下来过夜。”“喔!为什么?”他扬眉笑问。
“我怕控制不了自己,半夜会去刺杀你!”语毕,她一跃而起,登时如彩蝶般消失,空气中只留下她的甜香,和叮叮当当的悦耳铃声。
“是谁要见我?”一阵疾风卷来,霎时凌宇尘眼前已经出现了一个中年壮汉。
凌宇尘吃了一惊。沉轩之和蓝若霓的师父是他?!他完全不像那两个徒弟般冷淡缥缈,反而热络的像要见老朋友似的。
“是你这个小子要见我?!”百里芜虚边打招呼边评估对方;他长得没他徒弟沈轩之俊俏,不过也是个美男子,加上他的身子又高又结实,风度翩翩气宇下凡,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男子气概。
“我欣赏你!来来来,今晚就住下来吧,我们边吃晚膳边聊。”百里芜虚不由分说地拉了他就走。
凌宇尘微微一笑,顺着他回到了小屋。
“若霓!乖徒儿,今晚有客人,快准备酒菜!”还未到门口,百里芜虚就扯开喉咙大喊。
门“啪”一声打开,两人眼前立着一个强颜欢笑的绝色美人。她先对百里芜虚温柔一笑。然而在面对凌宇尘时,一张俏脸却凝成了万年寒冰。
“盛情难却,凌某叨扰了!”他在进门时低语,觉得她的冷漠相当有趣。
晚膳席间,百里芜虚得知凌宇尘来自天庭,忍不住兴奋地问东问西;自从和沉轩之吵嘴后,数千年来他都在闭关苦思输给徒弟的原因,对于外界的事反而不予理会。今天难得来了一个天庭贵客,加上又是他欣赏的典型,于是他立刻就将凌宇尘当成忘年之交,天南地北地聊开了。
“我真的很喜欢你这个小伙子,喂!你娶妻了没?”几杯酒下肚,他大手勾住凌宇尘的肩,十分热络地问。“你看,我这个徒弟很漂亮吧!不是我夸口,什么九天玄女、天界仙子都没有她艳光四射吧!”
“师父,您喝多了,我去为您冲一杯百花茶解酒。”这也是她讨厌访客的原因之一,百里芜虚只要三杯酒下肚,就会向每一个来访的仙人推销徒弟。
百里芜虚听到百花茶后身子一缩,露出了害怕的表情。他极为讨厌花,相对的也讨厌一切用花制成的食物和茶点。这回若霓自动要帮他冲花茶,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惹毛了徒弟。
“师父不用你服侍,快下去睡吧!”他头也不敢抬地挥挥手,直到听到了逐渐远去的铃铛声,正想庆幸自己逃过一劫时,没想到蓝若霓忽地停足,回首道:“我是该早点休息,打明儿起,徒儿打算多做些茉莉花糕、菊花饼让师父尝尝。”
当铃声远去后,百里芜虚的脸已经皱成一团了。凌宇尘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害怕,倒是觉得这对师徒相处的情形十分有趣。
“我的宝贝徒儿为什么讨厌你?”百里芜虚确定蓝若霓不会返回后,面容一整,认真地问道。
凌宇尘一顿,这才明白百里芜虚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也不再隐瞒,开始把自己和蓝若霓在人间的第一次相逢,和最近一次的碰面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百里芜虚。
“难怪她上次回来时会臭着一张脸,我以为是她和沉轩之起了争执,没想到她在石屋碰见的是你,难怪……”他笑得有些神秘,而后向凌宇尘招招手,要他低下头。
百里芜虚附在他耳边道:“你对她有兴趣是好事,不过我的徒儿对你没有一丝丝的好感,你唯一的希望在这里!”他得意地拍拍胸膛,诡异地笑着。“我欣赏你,如果你有什么计划,不妨说来听听,老汉一定帮你。”
“眼前有一个大好的机会,只需前辈这样配合……”他双眼一亮,亦在百里芜虚的耳边细语。
两个大男人商量了老半天才取得共识。百里芜虚抬头笑道:“真希望你能成功,我这个徒弟可是很不好搞定的。唉,说来说去都得怪我,我不该让沉轩之教她功夫的,现在可好了,他们两个师兄妹的性子都冷的像冰块一样,一点也不好玩!”
百里芜虚叹气,本来以为女徒儿会对他温柔些,结果不知是她性情本来就冷,还是沉轩之太会教,只要她一不高兴,他这个师父就得吃上十天半个月的百花糕、百花茶。
“不过你可不能欺负我徒弟,如果她到最后还是不喜欢你,你可不能乱来。我只是给你机会,让若霓重新认识你,仅仅如此而已,知道吗?”他警告道。蓝若霓是他唯一的女徒弟,更是他心头上的一块肉。
“我知道,多谢前辈成全。”他拱手道谢,忽然又听到熟悉的铃铛声传来。
“师父请用茶。”去而复返的蓝若霓递上了一杯香浓的热花茶,纵使师父不知道她曾和凌宇尘结下梁子,也该知道凌宇尘和师兄是死对头,她不满师父在晚膳时对凌宇尘又说又笑的热络模样,因此才会特别到厨房冲了一大壶百花茶。
“师父——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她的声音比蜜还甜。
百里芜虚的身子抖了一下,而后认命地将花茶一饮而尽。
蓝若霓淡淡一笑。将一整壶茶摆在两人面前。“难得师父和凌公子谈的如此尽兴,两人想必十分口渴吧,这还有一大壶呢!”她说完后翩然离去,只剩下脸色惨白的百里芜虚,和盯着茶猛研究的凌宇尘。
“小子!我改变主意了,你明天一大早就把她带走。”语毕,百里芜虚立刻冲出屋外,捧着肚子狂吐不已。
凌宇尘忍不住倒了一杯花茶,拿到鼻前闻一闻,嗯,花香浓郁,该是花中极品才是。
他不信邪的轻啜一口,发现味道既香醇又爽口。
他慢慢地品茶,一面看着屋外狂吐不已的百里芜虚,觉得非常非常地纳闷……
百里芜虚在身体较为舒坦时,心里也作下了决定:他的身子再也禁不住什么茉莉花糕、菊花饼了!他现在就要弃徒而逃!
百里芜虚走回屋内,语重心长地对凌宇尘说:“我要离开了,至于我们刚才讨论的一切,就照你所说的进行。我会留下一封信向若霓解释。现在我要你保证一件事。”
“请说。”凌宇尘收起笑脸,神情转为肃穆。“你要保证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会用性命保护若霓的安全,你做得到吗?”
“我保证!”凌宇尘郑重允诺。
“记住你的保证,否则我和我的轩之徒弟都不会饶恕你的,后会有期!”他朗声大笑,身形瞬间已在数丈之外。
就这样,百里芜虚为了不喝百花茶,不吃菊花饼,将他唯一的女徒弟出卖了!
第二章 畅游人间戏红颜
隔天清晨,蓝若霓起得相当早。她挽起衣袖,正准备为师父做上一整桌的“百花拼盘”,让他好好地尝一尝。
忙了一整个上午,当她端出一盘香气四溢的菊花饼时,却看见凌宇尘坐在桌前,直冲着她微笑。
“你还没走?”她眉头一紧,而后随意张望四周,找寻百里芜虚的踪影。
“百里前辈出去了,他和星君约好了要一起下棋,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他绽开一朵诚恳的笑。
“下棋?”蓝若霓冷哼一声。她师父那种急躁的性子,从没耐性好好下过一盘完整的棋,如今竟跑去找星君下棋?这其中绝对有鬼!
凌宇尘并未发觉有何不妥之处,他伸手拿起香喷喷的饼咬了一口,嗯,色香味俱全,看来蓝若霓有双巧手。
“既然师父已经不在,我就不必演戏了。现在请你马上离开。”她纤纤玉指直指着外面,冷冷地下逐客令。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他不以为意地端坐在原位,三两下已将桌上的饼吃个精光。
她面无表情,根本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用冷凝的目光瞪着他,无声地下达命令。“在人间时,被你要得团团转的是我,该生气的也是我,可是我这个人一向不记仇,再说事情早已结束,我们是不是该摒除成见,化解误会?”既然美人无意开口,他只好自说自话。“再说到上次,我留在雪山的石屋中,就是想亲自告诉你令师兄下凡之事,你非但不能体会我的诚意,反而对我怨言相向,但我还是不与你计较。”
“你说完了没有?”她斜睇凌宇尘一眼,心里开始盘算秋后算帐一事;百里芜虚明知道她对凌宇尘没有好感,竟然还让她和他独处,这种不讲义气的师父,实在是该好好教训一番。
在岘山顶种上满山满谷的花,或许是个好主意!
思及此,蓝若霓满意地扬起嘴角,却听见凌宇尘兴奋地说道:“你也同意了?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即刻出发。“凌宇尘笑着,站起身就要过来拉她的手。
“你做什么?”蓝若霓皓腕一扬,退了几步,凶狠地瞪着凌宇尘。
“你不是同意了和我一起下凡?”凌宇尘故作惊讶。
“我同意了什么?”她瞪大双眼,表情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看起来既狠狈又无辜。
凌宇尘笑开了脸,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她慌张的表情,至少不会太冰冷,反而还多了几分人气。
“我刚才解释的很清楚,而你在听完后还对我微笑,这不是表示你愿意吗?”
他坏心地笑笑,知道蓝若霓刚才压根儿没听见他说了些什么,虽然有点丢人,但现在却成了逗她的借口,这也算达到目的了。
“我的笑和你说的话毫无关系!”她皱眉,一点也不喜欢他那种充满阴谋的笑容。
“哦?那表示,你是因为单纯的欣赏我,所以才会对我微笑喽?”他笑得更乐了。
“凌、宇、尘!”她咬着牙念出他的名字,脸上也出现了晕红,显然已气到了极点。
“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他仍是好整以暇地笑着,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难得你有自知之明!”她冷笑一声,随即打开门,做出送客的标准姿势。
“你确定不留我?你当真不后悔?”他神秘兮兮地问。
“凌宇尘,岘山不欢迎你。”她美眸似冰,一只手搭在门上,一副随时想当着他的面甩上门的模样。
“唉!可怜的沈兄,如今连你的师妹都不肯帮你,你的前途多灾啊……”凌宇尘非常遗憾地开口,转身准备离去。
一条红影倏忽飘身向前,挡在他的面前。
“你又想做什么?”见识过凌宇尘的整人本领后,她肯定对方又有诡计,而且是冲着沉轩之而来。
“既然你不愿意代替沉轩之,我只好坚持令师兄和我一起执行任务喽。”
“什么任务?你明知道师兄下凡去找宓儿姊姊,哪有时间做别的事?”她俏眼一瞪,又想发火。
“所以我才千里迢迢上岘山顶,要求你的帮忙。沈兄要闯十关才能找回妻子,你不会想再增加他的烦恼吧?!”他一双眼似笑非笑,吃定了她会低头。
“你……到底是什么事?”
凌宇尘将魔族复出一事简述一次,接着从怀中掏出了天帝亲赠的令牌。
“天界已无能人了吗?还是你当真惹人讨厌?竟无人愿意与你同行?”蓝若霓讽刺道。
“喏!这是百里前辈离开前托我转交给你的信。”凌宇尘依然不动怒,从容递给蓝若霓一封信。她冷着脸接过,迅速看完一遍后,双眸中忽地燃起一簇危险的火花。
“下凡一事我答应你。”百里芜虚在信中只提到要她再次下凡历练,顺便代沉轩之替天庭效命。
“你绝对不会后悔的。”凌宇尘笑开了脸。
“是吗?”蓝若霓暗自在心里下了一个决定,既然他执意要她下凡,就得承担一切后果。
她立誓要凌宇尘好看,等她大展神威清除魔族之后,天界第一能手的位置就该换人坐了,到时候,她会让凌宇尘明白,岘山的人是不能随意招惹的。
面对她脸上燃起的战火,凌宇尘仍是淡淡一笑,他十分有把握她绝对不会知道自己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让冷漠的蓝若霓对他动心,着实比歼灭魔族来得困难多了,不过这却是他唯一的目的。
“我们既然有共识了,那就请吧。”他戏谑地弯身。忽地,一条红色身影迅速抢在他面前飘离,摆明了不想和他一起行动。
这一趟人问之行,看来一定非常有趣;他微哂,随即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在岘山脚下,凌宇尘终于追上了蓝若霓,他一个飞身挡在她面前,笑着开口:“我还有话没说完!”再过一段路,就到了人间与仙界的交接处,在到达人间之前,他还是把事情说明白比较好。
“你很啰嗦!”她不耐烦地瞪视对方。
“现在人间是宋朝。”他盯着蓝若霓身上的红裳,一身精致耀眼的红色轻纱雪罗,加上她有一张倾倒众生的绝色脸庞,若她以这身扮相出现在人间,肯定会招惹来很多麻烦。
“我知道现在是宋朝。”她冷冷地回答,以为凌宇尘要嘲弄她不理世事,一张俏脸不觉绷得更紧了。“所以你的衣服不行。”他不想看见世人垂涎的目光,也不想和别人共同分享她的美颜。“你这样出现,太引人注目了。”
“我上次下凡也是这个样子。”她面色一端,觉得凌宇尘的要求很不合理。
“上次你来去匆匆,当然没关系,但这一次我们要混入民间调查,不要引起旁人侧目比较方便行事。”
蓝若霓不语,算是接受他的解释。她红袖一挥,须臾,已换上一身白衣。
“这样子可以了吧!”她转身就要离去。
“不行!”凌宇尘喊住她,发现她还是十分耀眼夺目。
“你存心想惹我吗?”她瞇起双眼,危险地问。
“只是不想因你的美丽而惹上麻烦。”凌宇尘含笑,却看见她面无表情,一脸的不以为然。
唉!这个女人未免太缺乏反应了吧!凌宇尘心中一叹,在他的经验中,再美的女子被人称赞都会很开心,绝不是她这种表情,好象他说的是“天气很好”之类的话。
“那要怎么样?要我化妆成一个老太婆?”她反唇相稽,因为她对凌宇尘的印象实在太糟了,所以他的每一句话,她都想反驳。
“那倒不必,不如你女扮男装吧!”
蓝若霓瞪他一眼,而后再次施法,换成了一身白衣,俨然一个粉雕玉琢的俊美少年。
“如何?”他要是再有意见,她就扮成一个麻脸的叫花子,跟在他身后,看他怎么办。
“好多了。”他忽地伸出一只手往她脸上一抹,转瞬间,蓝若霓的肤色已转深,不再嫩滑得令人想一亲芳泽。
“要不要再加上一些麻子?”她冷哼一声。“如果你坚持,我也不反对。”凌宇尘朝她眨眨眼,笑着离开了。
蓝若霓深吸一口气,止住胸口的怒火。和他斗嘴,她一次也没赢过,这都怪他脸皮太厚了,无论她怎么冷嘲热讽,他都可以噙着笑意响应,真是气死她了。
想到人间之行漫长无期,她心里又烦闷了起来。此时,凌宇尘忽又折返,在她耳边戏谑道:“若霓贤弟,该启程了。”他怪腔怪调地唤她,语气中有浓浓的笑意,惹得蓝若霓又怒瞪他一眼。
“你莫要后悔。”她冷冷地看他一眼,表明自己不会和他和平相处。
“对你,我绝对不会后悔。”他一语双关,挑眉微笑。
蓝若霓白袖一甩,终于明白“对牛弹琴”实在是件苦差事,尤其是对一只厚脸皮、油嘴滑舌的大笨牛!
嘉喜镇位于京城以北,此处人口繁盛,亦是凌宇尘由天界观视,浮现妖气的地方。
此时,他和蓝若霓投宿在一家客栈里。
两个人安静地享用晚膳,却听见周边的人开始谈论嘉喜镇近来发生的异事。
“听说这次高老儿的女儿也失踪了!”一个朴实老汉神神秘秘地压低了音量。
“是吗?这已经是这半年来的第三十个了,这次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可怜吶!”另一个人叹息。
“咱们镇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姑娘接二连三的失踪,真叫人心里不安。”
凌宇尘竖起了耳朵,凝神细听,坐在对面的蓝若霓亦停止了进食的动作。
“该不会是有什么东西在作祟吧!不知道贺老爷有什么应变之道。”围坐一桌的人忽然异口同声地提到贺老爷。
贺天明是洞庭山庄的主人,亦是嘉喜镇上最有钱有权之人,连地方官吏也要敬他三分。
这半年来,镇上发生了无数椿女子失踪案件,官府束手无策,因此镇上的居民,纷纷将希望放在贺老爷的身上。
凌宇尘站起身,走向仍在讨论的人群,而后停在众人面前,微微拱手道:“各位乡亲,请问你们知道洞庭山庄怎么走吗?”
他神态优雅,俊美非凡,众人纷纷对这个神采轩昂的年轻人行注目礼。
“你认识洞庭山庄的贺老爷?”
“实不相瞒,在下方才听到了各位所说之事,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此我想走一趟洞庭山庄,看是不是有可以效劳的地方。”
凌宇尘诚恳的态度,赢得了众人的赏识,他们自动空出了一个位置让他坐下,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给他听,希望这个年轻人能帮助他们。
将整个“失踪案”的始末详听一遍后,他心里已有了打算。接着,他回过身,打算和蓝若霓连袂走一趟洞庭山庄。
然而,原来的座位已空无一人。
“这个女人……”他低声诅咒着。一不留神她就擅自行动,真是太没团队精神了。
他无可奈何地走出客栈,打算先去寻找蓝若霓。
淡云无星的夜,蓝若霓来到了镇外不远的树林,她闭上眼,专注地感受周遭的气流动向。
所谓的仙、魔之别,主要在于所散发的气不同;仙者修炼正道,身上自然散发出异于常人的仙灵之气,像她和凌宇尘等修持已久的上仙,更是可以隐藏自身的灵气,使外表看来与常人无异。
而魔族走的是邪门偏道,有时甚至会摄取生灵万物的精气,因此身上散发出一股邪阴之气。自小她对气息就相当敏感,可以轻易地感受到仙气或是邪气。师父和沈轩之都告诉她这是天生的能力,而此刻,也正好派上了用场。
她闭目凝神,和着夜色,试着感应魔族出没的地点。
蓝若霓忽地睁开眼,往东边走去。她一心一意只想早点歼灭魔族,回岘山过安宁的生活。
“你想上哪去?”一条黑影条地跃入眼前。正是随后跟上的凌宇尘。
“是你。”她微微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赶来了。
“你应该留在客栈等我。我们是伙伴,记得吗?”他俊脸微愠。虽然知道她的本领和自己不相上下,但他仍然十分担心她的安危,毕竟她的人间历练并不多。
“我喜欢速战速决。”她瞄他一眼,实在不懂他在客栈打听消息的用意。
“你不该一意孤行,既然我们任务一致,就该互相照应。”他耐着性子向蓝若霓解释。
“反正我已经查出魔族的藏身处,今晚就可以一举消灭他们,不用再照顾来照顾去的,不是吗?”她一个飞身,已向东边急奔而去。
“等一等!”他大喊,无奈她仍是头也不回地急驰而去,凌宇尘在无奈之余,只好将手中的扇子运劲掷了出去,早她一步钉在她眼前。
“凌宇尘!”她止住脚步,回头给他一个火辣辣的瞪视。
“你别冲动。”他走向前,取回自己的扇子,心平气和地开口。
我们下凡的目的就是歼灭魔族,现在已经找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你非但不采取行动,还说我太冲动?“
凌宇尘朝她勾勾手,示意她过来。蓝若霓冷着脸走向前。
“知道我刚才打听到什么吗?”她瞪他一眼。他根本是存心为难她嘛!半途就离席的她哪知道那么多。
此时,一阵柔和的晚风吹过,将蓝若霓特有的幽香传送到他的鼻前。凌宇尘把握住机会,轻轻按住她的柔肩,在她的脸颊上吻了一下。
“你好香。”他笑着开口。
“你——”她怒不可抑地抬起头。
“一时情不自禁。”他高举双手,一脸无辜地道。趁她出手打人之前,他赶快接着道:“死去的人从五岁至二十岁之间不等,而且出生的时辰皆属阴气最重的时刻。”
“什么意思?”她皱眉,神情严肃。
“依我猜测,若真是魔族之人下的毒手,目的应是取得她们的阴性魂魄,至于用途,就值得我们调查了。”
“既是如此,我们现在更应该立即将他们一网打尽,免得有更多人受害。”想到他们无端杀人、摄取魂魄,蓝若霓就气愤难平。
“魔族只在月圆时犯案,半年来,平均一个月圆之夜掳走六名少女。倘若今晚就去,只会打草惊蛇。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藏匿处,不如先在此守着,等确定掳人的目的后,再一网打尽。”凌宇尘说出初步的计划。
蓝若霓觉得他的方法很合理。看不出来他平时嬉皮笑脸的,没想到却是一个计划周密的人。
“你现在很欣赏我了吧!”他看到蓝若霓神色转为和缓,忍不住又凑向前,厚脸皮地自吹自擂着。
“无聊!”她眉头一紧,退了几步,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这么爱逗自己。
嬉闹之际,远处忽然出现火光以及吵杂的人声。凌宇尘和蓝若霓极有默契地跃向树干,任由夜色及绿荫藏住自己的形影。“快!分开来搜!一定要找到小姐。”为首者是一名中年汉子,他手持火把,衣着尊贵,正发号着施令。
“没找到小姐之前,谁也不准回去。救回小姐的重重有赏。”他高喊道,火光映照出他沉重的脸色。
一群家丁手持火把及大刀,纷纷散开,一时间,树林各处都出现了点点火光。
下令搜查的中年汉子,正是洞庭山庄之主——贺天明,今天早上他发现唯一的掌上明珠不见踪影,当下即派出大批手下全面搜寻,然而一天下来毫无所获。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了一阵模糊的尖叫声,一群人立刻朝声响处涌去,而凌宇尘和蓝若霓也施展轻功飞身而去。
两个人的脚程极快,不一会儿就到达了树林的最东边。蓝若霓一个飘身跃下,立即闻到一股腥臭味。
“小心!”凌宇尘叮咛,随即开始戒备。方才的女音一闪而逝,但确实是由此地发出。
“你们是谁?好胆量!”忽地,一阵阴冷的声音由地底窜出,随即由地下冲出三个人,飞快地攻向凌宇尘与蓝若霓。
两人分别抽出飞扇和软鞭,随即和对方打了起来。对方一招一式都极为险恶。
蓝若霓在打斗的同时,发现地面有一个布袋,里面似乎有东西蠕动。她心念一动,红鞭一抽,立即将布袋凌空卷起。
凌宇尘伸手接过,迅速将布袋封口打开。一个神情憔悴的少女,由袋中探出头来,她一见到凌宇尘,乍惊还喜,忽地又晕了过去。
“若霓!人已经救到了,我们先退。”凌宇尘喊道,并不想打草惊蛇。
蓝若霓应了一声,立即飞身上树,准备离去。
“往哪里跑?”一道人影倏地从天而降,硬生生又将蓝若霓逼回地面。“你们两个不知好歹的东西,竟也想坏我的好事!”出现的第四个人极为高瘦,森冷的眸子闪烁着青光。
他拟指成爪,“刷”一声攻向蓝若霓,招式既狠又毒,一时之间,蓝若霓已被逼退了几步。
“若霓小心!”凌宇尘飞扇一掷,以最快的速度击败三人,连忙赶去协助她。
蓝若霓被逼得直往后退。为了避免身分曝光,所以她迟迟不肯使出仙气,只得挥动软鞭,一时之间也难分胜负。
此时人声逐渐逼近,与蓝若霓对峙之人也不想久战。他提气,发出一声怒吼,掌中立即传出阴冷腥臭的魔气。
蓝若霓眼明手快地避开,正想乘机隐退时,一柄长剑忽地朝她心窝射来。
她卷动红鞭想扫落长剑,奈何对方又欺身向前,一手出掌,一手发剑,蓝若霓一时无法出招,只得任长剑近身——此时一条黑影凌空飞来,在她鼓动仙气接收对方的魔掌前,黑影正巧替她接下那一剑。
“凌宇尘!”她大呼出声,才发现他为了挡那一剑,左腿已被刺穿了。
“你们是天界的人?”男子霍地住手,双眼充满愤恨之意。
“你没事吧?”蓝若霓扶起他,关心地问。
凌宇尘不语,仍是紧盯着眼前之人。果然,对方趁着若霓弯腰探视之时,又举掌攻了过来。
凌宇尘扇子一掷,击中了他的肩头,自己更出手接了对方一掌。
功力高低立即见真章,他口吐鲜血,被凌宇尘霞退了好几步。
“天界人,第一回我输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摀着心口,恶狠狠地问道。“凌宇尘!”他淡淡地回答。
“我是阎清,你会后悔伤了我。”他在化成轻烟时,犹不忘出声诅咒。
“我们走着瞧。”凌宇尘仍是淡然一笑。
蓝若霓起身想追,却被一双铁臂抓回。她被按在凌宇尘的胸口,后者低哑说道:“不准追,太危险了。”
“他已经受伤了,现在不追更待何时?”她皱眉。
“我为你挨了一剑,就听我一次吧。”他咬着牙,忍受着腿部的剧痛。
蓝若霓见他痛得五官全扭成一团,也不忍丢他一个人在此。
此时,贺家的人已赶来。
“公子!请问此地发生了何事?”贺天明闻声而来,一眼就看见两人。
“在下凌宇尘,路经此地,想必袋中之人就是你们要找的女子。”他忍痛指了指身后的袋子。
“梅心!真的是你。”他回头一看,果然是他的爱女。
“凌大侠,是你救了小女?”贺天明双眼濡湿,感动莫名。
“举手之劳,毋需挂心。”他一抬头,似乎看见两道人影迅速闪入家丁群中。
“凌大侠,请上敝庄疗伤。你的大恩大德,我定要好好答谢。”
凌宇尘不动声色,明白此刻魔族的人已混入了洞庭山庄。他淡淡一笑,回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贺天明立即吩咐手下抬出软椅,扶他坐好,立即返回山庄。
沿途,蓝若霓静静地跟在队伍身后。凌宇尘忽地唤道:“若霓……”他压低声音,神秘道。
“什么事?”她趋近他身畔。
“你知道吗?自古以来,救命之恩都要以身相许的。”他邪邪一笑,看她又胀红了脸,他才满意地躺回软椅。
现在他手上的筹码越来越多了,相信不久之后,他就可以赢得美人心了!
第三章 芙蓉帐暖从此醉
蓝若霓莫名其妙地成为服侍凌宇尘的“小厮”。
贺员外对凌宇尘的“救女之恩”,感激得五体投地,更将他接进了洞庭山庄最豪华的客房。
每天差人送来山珍海味不说,各式各样的补品更是一担又一担地抬进了后院。
对于贺员外的心意,凌字尘全部“照单全收”,只除了一项——举凡煎药喂饭、更衣换药等贴身工作,他只愿意让他的“小兄弟”蓝若做,婉拒了贺员外精心挑选的所有丫鬟。
“贤弟!我口渴了。”此刻,凌宇尘躺在床上,怪腔怪调地唤着。
门“啪”一声推开,蓝若霓瞪着他,手上正拿着药材,显然正准备替他熬药。
“你不要太过分!”她气红了脸,这几天来,他的要求越来越多,就差没要她谈琴舞剑来解闷了。
他看见她手上的药,得意地笑了。
“你很关心嘛!”
“少臭美了!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俏脸一红,她转身就要离去。
“若霓——”眼看她又想躲开,他急得大叫。“你不要走,我是真的有事……”他做势要下床,跟着“砰”一声跌到了地上。
“你这个人——”她听到声响后,直觉地回头,竟看见凌宇尘四肢成大字型躺在地下。
她快步走过去,才发觉他平躺在地,黑眸闪着促狭的笑意,正似笑非笑地瞅着她。
“我想我的脚受伤了。”他无辜地眨眨眼。
蓝若霓赏给他一记白眼,这家伙简直比豆腐还容易碎!他真的是天帝的得意助手吗?
为何随便一跌就受伤了?忽地,她眨起眼,想起他以前的恶行——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被他耍弄,既有前车之鉴,她不得不小心。
“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好狠心,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才变成今天这个模样?”他又提起了胁迫她的王牌。
“‘施恩不望回报’这句话对你没意义吗?”她咕哝出声,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让凌宇尘替她挡了那一剑,现在可好了,他咬着恩人这个名目对她予取予求,只怕会继续纠缠下去。
“我只知道有良心的人,都是‘以身相许’来报答救命之恩的。”他嬉皮笑脸地撑起上半身,等待她伸出援手。
“无赖!”她低啐,不情愿地伸出手。
“谢谢。”他不以为意,将全身的重量挂在蓝若霓的肩上,明目张胆地将头凑进她的颈部,吸吮她的淡香。
“凌宇尘——”她一边扶起他,一边警告他不可轻举妄动。
他邪邪一笑,伸长手臂,将她搂得更紧,还在她耳边轻轻呵气,低声道:“若霓——你好香。”
蓝若霓俏眼一翻,抓住他不规矩的手,肩膀力道一施,旋即将他高大的身子扔上床。
“你生气的模样十分迷人,轻嗔薄怒的表情,更增三分丽色。”他忽地勾住她的脖子,将她压入怀中。蓝若霓伸手抵抗,却被他压得更紧。
“嘘!窗外有人。”他小声地解释。
怀中的蓝若霓一僵,果真静止不动了。凌宇尘露出得意的笑容,光明正大地享受美人在坏的滋味。
“凌大哥!”门“砰”一声被推开,来者正是贺员外的掌上明珠——贺梅心,她看见凌宇尘搂着他的兄弟“蓝若”时,一双眼立刻喷出了嫉妒的火花。
“有事吗?”凌宇尘不理会怀中人的挣扎,笑着看向贺梅心,丝毫不觉得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
“他在帮你换药吗?为什么整个人贴在你身上?”贺梅心冷哼。她始终无法对蓝若产生好感,一个比女人更美的男子,看来就是不顺眼。
蓝若霓闻言,以手肘撞向凌宇尘的肋骨,后者痛呼一声,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开怀中佳人。
“你好好休息,我替你煎药去了。‘大哥’!”蓝若霓警告性地瞪他一眼,臭着一张脸离开。
凌宇尘的目光紧追着她的背影不放,就连关上门了,他的目光还是舍不得移开,直到一张充满怒气的脸跃至眼前,他才想起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贺姑娘,有事吗?”他淡然一笑。
“凌大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们有必要这么生疏吗?”她体贴地递上一杯茶,乘机坐上床沿:“你现在是个英雄,我爹爹对你更是赞不绝口,你可知道,他从来没这么欣赏过一个人。”
贺梅心双眸含情,含羞带怯地将绵绵情意传给眼前的男子;当他如天降神兵般出现在荒野,英勇地救了她一命之后,她已将整颗心给了凌宇尘。他气宇轩昂、俊美无俦,对于这种外貌内涵皆属不凡的男子,她想尽办法也要成为他的妻子,让他继承“洞庭山庄”。
凌宇尘眼一扫,已明白她在想些什么。或许他该想个法子,让这个怀春少女对他死心,否则碍手碍脚的她,肯定会阻碍他的调查计划。
一阵敲门声正巧打断了贺梅心的表白。
蓝若霓捧着一碗药走进来。
又是他来坏事?!贺梅心两道眉紧紧皱成一团。
“贺姑娘,谢谢你来探视,我累了,恐怕不能再陪你聊天了,真不好意思。”
正主儿一上场,凌宇尘马上赶人。
“那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贺梅心勉强一笑,狠狠地瞪了蓝若一眼,后者一无所觉,只是盯着那碗快满出来的药。
贺梅心忽生一计!扭着腰和蓝若擦身而过时,她不经心地朝对方的手撞过去。
“唉呀!”贺梅心惊呼一声假装跌倒,等着那碗滚热的药洒在自己身上,到时她就可以得到凌宇尘的安慰,更可以看见蓝若捱骂的惨况。
然而,等了又等,什么也没发生。她不禁睁大双眼,这才发现自己以很不文雅的姿势跌坐在地,而蓝若还是好好地捧着那碗药。
“你没事吧?”蓝若淡淡地询问,清澄明亮的眼却蕴满嘲弄和笑意。
蓝若肯定不是个简单人物!
贺梅心连忙起身,慌张地夺门而出。她需要再想个办法来对付蓝若,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把凌宇尘让给那个娘娘腔的美少年。
“你吓坏她了!”凌宇尘笑了笑。刚才他可看得一清二楚,是蓝若霓用脚踢起下坠的碗,保住了那碗药。
“我花时间熬的药,没理由浪费掉。”她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地递给他那碗药,就是不看他一眼。
“这是什么药?”他低头闻了闻,看她一脸心虚的样子,难不成熬了碗毒药?
“你不想喝就算了!”她伸手欲夺回药碗。
凌宇尘伸手一拦,顺势拉她坐了下来,嬉皮笑脸地道:“你熬的药,说什么我都会喝的。”他黑眸含笑地瞅着她,而后喝了一大口药。
他浓眉一紧,表情顿时变得痛苦万分。
蓝若霓匆匆起身,在离去之前,冷冷地扔下一句:“良药苦口,你休息吧!”
她才一起身,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抓回。她两只手被凌宇尘扣住,而他结实的身子则压在她身上,防止她逃跑。
“这样就想逃?”凌宇尘加重力道,制住她扭动的身子。
“放开我!药方里面本就有黄莲,你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蓝若霓辩解,她只不过是……将黄莲多放了三倍。
“你当真照着药方做?”他根本不相信蓝若霓的话。喝下一大口媲美胆汁的苦药,使他心里泛起了熊熊怒火。
“我只是……调整了一下比例。”她第一次看到他变脸,觉得很过瘾。哼!就不信整不到他!
“我也让你尝一尝良药苦口的滋味。”他单手扣住蓝若霓的双腕,另一手端着药碗,猛喝一大口,而后毫无预兆地低下头,密实地封住她的红唇。
蓝若霓还来不及反应,就被迫饮下自己的杰作,药汁苦得让她拳打脚踢,拚命挣扎,但凌宇尘使劲扣住她,一滴不漏地将苦药喂入她口中。
凌宇尘原先只是想让她了解她的玩笑有多恶劣,可是当他一吻上蓝若霓那柔软的唇瓣后,教不教训她反而是次要的事了。将苦药全数灌入后,他的舌也乘机侵入她的口中,源自心里那股莫名的骚动,迫使他开始挑逗她,让她接受自己的热情。
他的吻狂热而饥渴,凌宇尘丝毫不给她退缩的机会,他要蓝若霓牢记这个吻。不知过了多久,凌宇尘才不情愿地抬起头,凝视身下的蓝若霓;晶莹如玉的粉颊已染了红霞,檀口红艳,明眸似水,神态佣懒,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迷惘模样。
“我觉得神清气爽,舒服极了,美人香唇的疗效,果然效果惊人。”他邪邪一笑。
蓝若霓一愣,随即对着他温柔一笑,笑容如春花初绽,娇美难言。她缓缓地挣脱他的束缚走下床,复又回首,一双手臂轻柔地覆上他的肩头。
“凌宇尘。”声音既娇又媚。
“什么事?”他为她的娇笑失了魂,只能跟着傻笑。
“下次你再这么做,”她凑向前,吐气如兰。“我会让你半年内下不了床!”
刷一声,她将他整个人自床上扯起,旋即往地面摔去,跟着表情愤慨地离去。
凌宇尘平躺在地。他被摔得头昏眼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甩门而去。
乖乖!蓝若霓果然够狠,他狼狈地爬起来,知道就算喊破了喉咙,她也不会进来扶他。
他认命地爬上床,嘴角扬起了一抹得意的微笑。虽然被摔得头昏眼花,但他却认为相当值得——至少他的吻能影响到蓝若霓。
他不要和一个态度冷淡,刻意和他保持距离的冰山美人相处,所以只好强吻她,要她不得不在乎他的存在!
他即使耍尽一切手段,也要夺得这个火焰般的美人儿的芳心。
接下来的几天,凌宇尘根本见不着蓝若霓,看样子他的确是惹毛她了!
蓝若霓仍旧亲手煎药,而且份份必有黄莲,吃得他苦不堪言;更令人气绝的是,她竟将送药的重责大任交给了贺梅心。从此,贺小姐三不五时地逗留在他的房里,又是嘘寒,又是问暖的,弄得他烦透了,后来他只得点了她的睡穴,时问到了再弄醒她,然后像送瘟神般地送她出房门。曾经以为为蓝若霓受伤是追求她最好的方法,然而现在却成了他的绊脚石,唯今之计,只好希望脚伤早日康复了。
数日后,凌宇尘的脚伤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今日,他梳洗过后,准备外出寻找蓝若霓。她整整避了他七天,看来,这个女人挺会记仇的。
“凌大哥!”门一开,就碰见了贺梅心。他叹口气,无奈地让她进房。
“你已经完全康复了吗?”她又惊又喜,此时她发现站立在眼前的凌宇尘更加高大迷人了。
“是啊!这段日子多谢你的照顾。”
“哪儿的话,你脚伤刚好,想去哪里?”贺梅心神情有点慌张,就怕眼前的金龟婿会离开自己。
“我和义弟打扰贵府多日,现在也该离开了。”他卧床疗伤,本想藉此引出洞庭山庄中的魔族爪牙,但他卧床半个月以来,却没发现任何可疑之人。
“贺姑娘是否可告诉我义弟蓝若现在在哪?”
“你似乎很关心令义弟?”又是蓝若?气死她也!
“既然结拜,他就是我的责任,再说他这个人涉世未深,我总得多护着他。”
凌宇尘淡淡一笑。
涉世未深?!贺梅心疑惑地扬眉,看蓝若那一副冷漠、内敛的模样。倒看不出是个需要保护的小娃娃。
“你这么关心他,怎么不替他找个嫂子?”她害羞地垂首,就没主动求亲了。
“我当初曾立誓,除非义弟先成家,否则我是不会娶妻的。”凌宇尘四两拨千金,将成婚之事推得一乾二净。“什么?”贺梅心顿失风度,惊叫一声。
“失陪了!”凌宇尘似笑非笑,潇洒地离开。
留在原地的贺梅心气得牙痒痒的,她愈想愈不甘心,登时提起裙摆,气冲冲地离开。
怒气冲天的贺梅心在回房的路上,正巧在庭园遇到蓝若。
他仰头看天,风吹衣襟,神态缥缈似仙,如果他是女儿身,几乎可比拟为霓裳仙子了。贺梅心想,幸好他不是女人,否则自己根本就没有胜算!
想到了凌宇尘刚才的话,她忽然灵机一动:也许只要替蓝若找到一个妻子,她马上就可以当凌宇尘的妻子了。
贺梅心暗笑一声,对自己的聪明才智简直是佩服极了。
她立即换上一张笑脸,亲切地上前唤道:“蓝若大哥,原来你在这,我找你找好久了呢。”
蓝若霓不语,不知道眼前的人又想要什么诡计,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想看看贺梅心又想玩什么把戏。
“是这样的,凌大哥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是吗?”她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这段日子,我终于有机会回报凌大哥的救命之恩,也谢谢你让我亲自照顾他,我真是太高兴了。”
贺梅心以为是蓝若看出她对凌宇尘的痴情,才好心地退让,却不知两人曾发生过“黄莲药方”之事。
“你高兴就好。”她不甚感兴趣地背过身,仰头欣赏顶上的白云蓝天。
“是这样的,”她瞇起双眼,开始贯彻自己的计划。“为了表示我的谢意,请接受我的招待。”夜半时分,凌宇尘躺在床上打算就寝时,一条人影倏地快速朝他冲过来。
“是谁?”他伸手一拨,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甜香。
“若霓?”他一愣,点上了烛火再细看一遍,果然是她!
蓝若霓双颊似火,娇喘不已,似乎在忍耐极大的痛楚。
“凌宇尘!我好难受。”她呻吟出声,皓齿紧紧咬着下唇,汗水一滴滴落下。
“你怎么了?”他一急,连忙探向她的脉搏,发现她的体温正急遽上升,脉象混乱,却没有中毒的迹象。
“我不知道,我好难过。”她频频摇头,却无法令头脑清醒,全身像着火似的难受。
“发生了什么事?你到底吃了什么东西?”他扣住蓝若霓,决定查个清楚。
“贺梅心……她给我一杯酒,我喝下后,就睡着了……”她不停地挣扎,觉得全身燥热难耐。“醒来后,我身边只躺着一个赤裸的女人。”
蓝若霓再次捧着头,痛苦地呻吟。
凌宇尘此时断定,肯定是贺梅心让若霓服了媚药之类的东西,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半晌后,他低咒一声,想起了自己随口编织的谎言——除非蓝若先娶妻,他才会娶妻……该死!没想到贺梅心竟当真了,还用下流的方法让蓝若霓喝下了渗有媚药的水酒。
“凌宇尘,你快点想办法!我快死了!”她的发丝散乱,衣服因燥热而滑下了肩头,裸露的肌肤发出晶莹的玉色,配上她微红的容颜,更是形成了一幅诱人的景象。
“这没有解药。”他试着解释,心也开始慌了。冷淡若冰的蓝若霓已使他难以抵抗,现在她这副撩人的模样,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怎么可能没有?”她又吼又叫,一边在心里咒骂,这个人一点同情心也没有,他难道看不出她已经快死了吗?
“是真的没有啊!”他无奈地道。
“我不求你了,我找别人!”她一咬牙,就要往外冲。
“等一等!”凌宇尘一伸手,即刻将她整个人拉回床上。
打死他也不能让她出现在别人眼前。他再次庆幸自己是若霓第一个求救的人,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放开我!”她奋力挣扎,只觉得全身似乎要化在他怀里似的。她抬头想询问凌宇尘,却被他吻住了。
这是他第二次吻她!蓝若霓只觉得心中的火焰迅速平息,不由自主地,她张开嘴欢迎他唇舌的入侵,企图让这股燥热平息下来。
凌宇尘呻吟出声,现在的她热情如火,就像一团火焰,轻易地将他的情欲燃至最高点。
“若霓……”他从情欲中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只见她星眸半掩,双手仍搂着他,娇胴不住地颤抖。
“你喝下的是媚药!”他虽然渴望得到她,却不是在她神智不清的时候。
“媚……药?!”她似懂非懂,只知道凌宇尘停止吻她后,她体内的火焰又疯狂窜起。“所以,你才会有这些异常的举止,我想,我还是点你的睡穴,看你睡一觉后会不会好一点。”
他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娇躯扯开,避免自己想入非非。
“刚才你吻我的时候……我觉得好多了!”她坦言,虽然不明白原因为何,却感觉得到他减轻了自己的痛苦。“我不能占你的便宜。”他频频冒汗,面对娇美动人的蓝若霓,真的是苦不堪言。
体内的火焰再次窜起,她浑身一震,立刻贴向凌宇尘,并主动献上红唇,期望他能再次扑息她体内的烈火。
“若霓……”他的理智与情感交战不已。
“不要说话!你的吻让我感觉舒服多了。”她贴着他的胸膛,发现自己十分依恋这种温暖、舒服的触感。
凌宇尘捧起她的脸,以最后的理智道:“如果你要持续下去,就不只是亲吻能解决的。”
她不为所动,仍是贴着他。
“你明天一定会后悔。”他看着她,记起上一回吻她时被狠狠地摔了一次,倘若真的占了她的身子,他的命可能也不保了。
“我不会后悔,只要这讨人厌的燥热赶快退去,我什么都愿意。”她皱眉,坚定地道。
凌宇尘不再犹豫,一边以火热的吻挑逗她,一边无声地除去两人身上的束缚。
直到接触到他坚硬的胸膛时,蓝若霓忽地睁开双眼,语气充满了迷惘。“你为什么脱衣服?”
“你想要减轻痛苦不是吗?”他低笑出声,随即从粉颈开始,逐一印下火热的吻。
直到她停止了扭动呻吟,凌宇尘才回到她的红唇,将她的吟哦娇喘全数吞没。
炙热的黑眸紧紧地锁住怀中的女子,他淡淡一笑,将她的手绕在自己肩上,轻声道:“过了今晚,你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他俯下身,再也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他用自己的吻在她身上烙了印,从今而后,蓝若霓就是他的妻子,永远逃不开了!
天色乍亮,凌宇尘就被门外的敲门声唤醒,他往床内一看,蓝若霓仍兀自沉睡,并没有被声响弄醒。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套上了外衣,满脸不悦地开门,瞪向扰人清梦的来者。
“是你!”
贺梅心一脸歉意地站在门外。
“我想告诉凌大哥一件事,昨晚我见到蓝若搂着一个婢女,进了一间房,他一整晚都没出来,我有点担心……”
贺梅心背诵着练习好的台词,就等凌宇尘和她一起去“抓奸”。
“不劳你真心,蓝若一整晚都在这。”他神秘一笑。
“什么?”贺梅心尖叫出声,两个男人不但共处一室,其中一个还喝下了含有媚药成分的水酒……他们两人果然有不寻常的关系,想到这个神气俊朗的男子,竟有“断袖之癖”,她整个人不禁摇摇欲坠,成亲的美梦顿时幻灭。
“请你放低音量,不要吵醒她。”他装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更当着她的面将门关上。
反正他就要离开了,就留一点题材供他们瞌牙吧!
慢慢走回床边,床上的人儿仍然未醒,是他昨夜耗去若霓太多体力吧!伸出手,他情不自禁地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游走,那亮如绸缎的青丝,还有让他心动的容颜,再次牵动了他的心魂。
蓝若霓动了一下,缓缓地睁开了双眼。见到了近在眼前的凌宇尘,她不敢置信地瞪圆了双眼。
“早。”他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俯身就给她一个热吻。
“你……”蓝若霓一手抓住他四处游走的手,一手死命地抓着被子,胀红着一张脸。
凌宇尘不为所动,从她的红唇移到了粉颈,跟着又移至她的胸前,隔着薄被,舔吻她的蓓蕾。
熟悉的情欲再次被点燃,她找不到对抗的力气,只能紧紧地攀着凌宇尘,任由他带着自己,再次沉醉于眩目的激情之中,忘却了世间种种。
在彼此的气息重归平稳后,蓝若霓急忙爬起,以最快的速度套上衣服。
“你要上哪去?”凌宇尘起先只是好笑地看着慌乱的举动,直到看见她连鞋子也穿上了,才知道她想离开。
蓝若霓没有回头,才穿好一只鞋,就抓起另一只往外冲,活像被人追杀似的。
忽地,一把扇子准确地钉在门把上,止住了她开门的动作。
“你想打架?”她差一点就被扇子打到了!她不觉升高了语调,怒气顿时压过了羞涩。
“我不想打架,只想和你谈一谈。”他迅速穿上裤子,走向前将低着头的蓝若霓拉回来。
“你想说什么?”她强自镇定,抬起头却看见他赤裸的胸膛,不禁地又羞红了脸。
“先谈谈你打算怎么对我负责?”他邪邪一笑,举起茶杯喝了一口。
“什么意思?”她感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
凌宇尘叹了一口气,靠近她的身边,倾身在她耳边低语。
“经过了昨晚的一切,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他暧昧地眨眨眼,装出一副被欺负的委屈模样。
“你老是这么不正经。”她又羞又怒,刷一声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没想到却被一双铁臂圈住,她被迫坐在凌宇尘的腿上。“你难道拿我解决了媚药之苦,就打算甩了我?啧啧,你还真是无情。”
“你在胡说些什么?”她胀红了脸不住地挣扎,凌宇尘加重了圈住她的力道,还戏谑地在她耳后呵气。
“在我牺牲自己,尽心尽力地取悦你,让你——”他说到一半,就被蓝若霓摀住嘴巴,避免让他说出更肉麻的字眼。
“住嘴!”她恶狠狠地瞪他,可惜脸上的晕红却破坏了她原本想装出的气愤模样。
凌宇尘任由她摀住自己的嘴,可是带笑的眼眸却是一直瞅着她,让蓝若霓不得不又伸出另一只手遮住他的眼睛。
两个人的姿势可说是怪异到了极点;凌宇尘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蓝若霓身子半转,双手分别遮住了他的眼睛和嘴巴。
“你不准再胡言乱语。”她似乎也察觉到现在的姿势很不雅观,因此警告性地开口。
凌宇尘点点头表示合作,她才松开了手,跟着就要拨开他的双手。
“除非你保证不走。”他也提出交换条件。
蓝若霓僵硬地点头,等他的手一松开,连忙坐到他的对面去,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
“昨天晚上……嗯……”她清清喉咙,尴尬无比。现在两个人的关系复杂到了极点,怕是再也甩不掉他了。
“如果你想不负责任跑掉,我会把你对我做的事告诉你师父、师兄,甚至全仙界的人。”看到她眼里的迟疑,凌宇尘气定神闲地说出威胁的话。
“你——”她低咒一声。凌宇尘的厚脸皮她见识过了,她一点也不怀疑他说到做到的霸气个性。
“还是将我们的事先定下来,对我负责吧!若霓。”他得意万分地说道,不禁要感谢贺梅心的诡计。
“总之,我们先办完正事,其它的,等我回去请示师父、师兄后再说。”她说出了缓兵之计,心想,到时只要搬出沉轩之当挡剑牌,应该就有办法甩掉他了。
至今她仍是理不清对凌宇尘的感觉;这次下凡,见识过他的本领后,她确实不像之前那么讨厌他了……
这个厚脸皮又油嘴滑舌的男子,现在和自己有了亲密的肌肤之亲,她需要有更多的时间来厘清对他的感觉。
“为了和你长相厮守,我可以舍弃一切,以性命相许,永不言悔。”他淡淡地开口,等蓝若霓错愕地拾起头,他又换回嬉皮笑脸的表情,笑着道:“身为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有无限的时间,我当然可以等,直到你愿意对我负责为止。”
她刚刚一定是听错了,蓝若霓暗想,他这个人笑闹惯了,不可能会说出什么真心话。
想到这,她的表情又回复原先的冷凝。
“你的伤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做?”待在洞庭山庄无聊死了,也没看到半个魔族的人,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了。
“我们也该向贺员外告辞了,看来此地并没有魔族之人。”他再次唤住走到门口的蓝若霓,神秘一笑道:“若霓,我想你换回女装会比较好。”
“为什么?”她的语气又冷又硬,一脸不悦。
“贺梅心是个长舌妇……”他淡淡一笑。
“那又怎么样?”她皱眉,贺梅心嘴巴大和她换不换女装有关系吗?
“她知道你昨晚在这……”他邪邪一笑,不以为意地接受她火辣的瞪视。“她以为——”
“以为什么?”她真想扭断凌宇尘的颈子,他一定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有了“亲密关系”吗?
“我们俩有‘断袖之癖’!”他做了一个完美的结语。门“砰”一声关上,显示她的愤怒。
凌宇尘微微一笑,她越来越有反应了,他会再给蓝若霓一些时间,等她自己想清楚他们才是最相称的一对。
第四章 万缕情丝系君心
时值正午,洞庭山庄长长的花园回廊上,出现了一对让人移不开双眼的俪影。
走在前头的是恢复女儿身的蓝若霓;火红的雪罗衣裳,红润娇嫩的朱唇,整个人似一朵红云,踩着飘逸的步子快速前进。
紧追在她身后的是一身黑衣的凌宇尘,俊朗帅气的脸此时却有点气急败坏。
“若霓!等一下。”他终于追上了她,并将她按在回廊的一角。
“又有什么事?”她的口气甚是不耐烦。
“你去换回男装。”他忽然不愿意让众人欣赏到她的绝世之姿,她的美只能够让他一个人独享。
“你说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凌宇尘这个反复无常的怪人。
“我说,换回男装会比较好。”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对她的占有欲会这么强烈,他不自觉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口气急促。
蓝若霓一双妙目凝视着他,半晌后,才迸出一句话。“你总是这样反复无常的吗?”
“呃?”他愣了一下。似乎只要看着她,他就会忘掉其它的事。
“是你自己说的,你忘了?”她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挣脱他的箝制后,她继续向前走。
凌宇尘叹了一口气,认命地跟在她身后,一心只想早点离开这里,这样就可以避免看到他人垂涎的目光了。
走到大厅时。他们听见了一阵沸腾的人声,夹杂着贺梅心抽抽噎噎的哭泣声。
很显然地,凌宇尘特殊的“喜好”已经众所皆知了。
“你先进去辞行。”蓝若霓退至他身后,忽然有些幸灾乐祸。
“你这一点和沉轩之很像,真不可爱。”他咕哝一声,迅速地在她红唇上一啄。
“但我还是喜欢你。”
接着,凌宇尘镇定地推开了大门,一脸从容地面对众人。
“各位乡亲,好久不见了。”他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还故意朝面前的男子眨眨眼。
对方倒抽一口气,退了好几步,其余人顿时收声,生怕引起凌宇尘的注意。
“你……有什么事?”贺员外表情凝重地开口。既然知道了他的真面目,断不能毁了女儿一生的幸福。
“打扰了这些日子,又受您热心的款待,凌某十分过意不去,特地前来辞行。”他微微拱手,态度从容。
“嗯!不用,既然你要走,老朽也不便强留。”贺员外松了口气,急忙挥手。
“另外,还有一个人也想向员外辞行。”他将众人的表情全看在眼里,心中亦起了恶作剧的念头。
他轻轻拉开门把,将贴在门外偷听的蓝若霓拉了进来。
所有的人顿时皆发出一阵赞叹声,不敢相信人间竟有此绝色女子;一身的红衣让人目眩不已,秋水星眸熠熠闪烁,冷艳冰清,丰姿乃世间罕见。
“她……她是……”贺员外看傻了眼,不明白凌宇尘如何在数日内寻着这般绝色无双的佳人。
“实不相瞒,她就是我的义弟蓝若,只因行走江湖,扮男装比较方便,因此一直隐瞒至今。”
“她是蓝若?”贺梅心瞪凸双眼,在看到她眉心间的月型红痣时,她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愚蠢的事。
“我们告辞了。”凌宇尘见达到了效果,便戏谑地扬起眉和蓝若霓扬长而去。
他们俩行至洞庭山庄外,依稀能听见贺梅心的哀泣声。他们两个人互看一眼,极有默契地同时放声大笑,随着笑声渐远,两人的身影也渐渐消失无踪了。
当凌宇尘和蓝若霓的身影走远后,洞庭山庄侧边倏地窜出两条人影,在凝视他们行走的方向半晌后,再次施展轻功一跃,往东边急奔而去。
两条神秘人影越奔越急,在穿过郊野、草丛后,即来到一间荒废的古庙。
“属下参见吾王。”两条人影恭敬地跪下。
残败不全的神像此时向后移动,跟着出现一名高瘦的年轻男子;清瞿的脸上毫无血色,在昏暗的灯光中,他漆黑的瞳孔闪着森冷的青光,这人正是魔族之主——阎清。“情况如何?”他低沉的嗓音有一股阴冷的魔气。
“他们两人已经离开洞庭山庄。”
“你们做得很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阎清淡然一笑,表示赞赏。
他伸手一挥,左手立刻出现了一个精光四射的七彩瓶,此瓶正是他摄取凡人魂魄而制成的法器,如今已有四十八条命格属阴的魂魄收纳在内,贺梅心乃是第四十九人,不料却被天界的人破坏,而且魔王反被凌宇尘打伤,因此藏匿在这间破庙内疗伤。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派遣手下监视凌宇尘等人,等他们离开后,他再前往洞庭山庄取贺梅心的魂,只要法器练成,他一定会再找凌宇尘雪耻。
“不知吾主身体是否已复原?”“已经无碍,现在是我回报凌宇尘的时候了,哼!
他既然扰乱我复兴魔族一事,我就让人间乱个彻底。“
阎清冷冷一笑,法术一施,登时幻化成凌宇尘的模样。将七彩瓶收回袖中,阎清在狂笑声中走出古庙。
洞庭山庄一轮明月高挂,阎清以凌宇尘的面貌来到了贺梅心的房间外,他轻敲房门,随即伸手推门入内。
在烛光的照射下,他看见一名女子独坐床边。嘴边扬起一抹邪笑,他无声地走向床边。
“如此长夜,姑娘一个人不嫌寂寞吗?”他探出手,抬起少女的下巴,意欲调戏一番。
少女一抬头,并不是他所见过的贺梅心。“你是谁?”
“你希望我是谁?”陌生女子反手搭上他的手腕,盈盈一笑。
阎清心中大呼不妙,此时门也再次被推开,走进了一身黑衣、神情愉悦的凌宇尘。
“你这么喜欢我的脸?我真有点受宠若惊!”凌字尘嘴里说笑着,眼睛却紧盯着他,防止他逃走。
“你耍诈!”阎清手一挥,恢复了原貌,森冷道。
“彼此彼此,我差点中了你的调虎离山之计哩。”他和若霓离开山庄后,忽然想起贺梅心的生辰命格排列属阴,顿时了解魔族人抓她的用意。
“阎清!这次终于逮到你了,你放弃吧!”凌宇尘向前一步。先前交过一次手,他知道眼前之人不是自己的对手,加上这一次又有蓝若霓协助,他相信应该可以轻易解决。
“没那么容易!”阎清恨声道,旋即身子一转,反手扣住了蓝若霓。
“哼!现在情势逆转,你的如意算盘莫要打的太早。”阎清手一扬,掌中顿时出现一把短刀,紧紧地抵住她的喉头。
“你这样就被人擒住了?啧啧!太令我失望了。”凌宇尘不为所动,整个人斜倚在门边。
“想要她活命,就让开!”阎清大吼。
凌宇尘耸肩,不但退开一大步,还替他开了门。
“凌宇尘!你真的不救我?”阎清怀中的少女愤怒地开口。
她正是由蓝若霓乔装成的女子。以她的本领而言,当然可以轻易挣脱,此刻她故作被擒状,只是想看看凌宇尘会如何处理这种情况,没想到他竟两手一摊,一副见死不救的恶劣态度。
跟这种人当伙伴,真是倒霉透顶!她低咒一声。
“别害羞,让他看看你的本事啊!”凌宇尘不但不理会她的怒目相向,还极为开心地劝说蓝若霓施展功夫。
“别说话,跟我走!”阎清忽地用力一扯。
“你不要那么粗鲁,惹毛她,恐怕你连全尸都保不住!”凌宇尘向他示警道。
“现在就让你们瞧瞧我的厉害!”阎清气不过,手上短刀一挥,就要划破她的喉头。
忽地一只雪白的手直探向他的双眼,他迅速向后一仰,手上的短刃已翻落在地,跟着手腕传来一阵巨痛,等他再回神时,手腕已被一条红色的软鞭缠住。
阎清凝神细看,没想到红鞭的主人竟是刚才被他制住的少女。
“我说过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现在你知道厉害了吧!”凌宇尘笑着走向前,忽地扇子使劲一挥,已一连点了他身上的四处大穴。此时,红鞭“啪”一声从阎清手腕抽起,蓝若霓冷哼一声,就要离去。凌宇尘飞身一跃,立刻拦在前头。
“你又怎么啦?”他伸手拦住去路。
“回岘山!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不是吗?”她冷冰冰地开口。
“等不及向百里前辈提我们的事啦?没想到你比我还急!”凌宇尘又开始戏弄她。
“去!你自己押着他上天庭,我要走了。”她怒瞪他一眼,始终无法谅解他刚才见死不救的卑劣行为。
“你现在还不能走。”他话还没说完,两道人影已自墙上跃下,迅速解开阎清的穴道。
“这就是原因。我要一网打尽。”他朝蓝若霓眨眨眼,话一说完,他马上冲向前和魔族人展开一场厮杀。
蓝若霓红鞭一扬,亦跃身加入战圈。
蓝若霓的红鞭快如飞蛇,宛如利箭刺向阎清的身躯,他一时躲避不及,吃了她一鞭,因而心中怒火顿起,他立刻示意两名手下对付凌宇尘,自己则转去应付蓝若霓。
她的武功乃沉轩之亲授,在天界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不一会儿,阎清已节节败退。
“天界的人果然好武功,但不知你敌不敌得过我的宝贝?”阎清冷笑一声,旋即将手上的七彩瓶甩出。
七彩瓶登时发出一道青光,紧接着一股阴风自瓶中吹出,将蓝若霓笼罩在青光之中。
“若霓!小心!”凌宇尘想跃进青光中,却被魔族的人阻止,他们继续与凌宇尘缠斗,不让他入光圈救人。瓶中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蓝若霓吸了一口后,浑身觉得难受,只得将红鞭舞成无数个小圈,护住全身。
“再来就是你的死期!”阎清发出一声怒吼,七彩瓶立刻射出一道昊光,直冲蓝若霓的心口,她避无可避,只得运功接受这一击。
若霓将七彩瓶射出的昊光尽数吞没,身上出现了一抹淡黄色的光芒。
阎清惊讶不已。他脸上出现一抹深思的神情,随即飞身跃向墙上,猛瞪着蓝若霓看。
“这就是你牺牲无数条人命练就的法器?”蓝若霓发出一声冷哼!这玩意打在身上不痛不痒的,并没有阎魔头所说的那种神效呀!
“撤退!”阎清一脸狼狈地大喊。
正在和凌宇尘缠斗的两人立刻跳上墙。
蓝若霓提气欲追,却被凌宇尘扯住,她不解地回头一看,却看见一脸焦虑的凌宇尘。
“你没事吧?”看见她被击中胸口,他的心险些跳出了胸膛。
“我看起来像有事吗?”她瞅着他。“快放手,现在追还来得及!”她手一甩,就想再追上去。她担心这一延迟,阎清等人恐怕早已消失不见了。
“若霓!”他大吼出声。
蓝若霓被他吓了一大跳。从认识他以来,她从没见过凌宇尘用这么凶悍的语气吼她,一张脸更是严肃极了。
“做什么?”她不懂自己究竟是犯了什么错,竟让嬉皮笑脸的他大惊失色。
“让我检查检查。”他一本正经地道,一只手已探向她的胸口。
“你做什么?”她脸一红,立即伸手挡住他的手。“我不放心,还是检查一下比较安全。”那道昊光明明击中她了,他担心会有毒物侵入她体内。
“我说过没事了嘛!”她紧抓着衣服,俏脸通红。
凌宇尘浓眉一紧,旋即伸手点了她的穴道,而后将她抱进贺梅心的房间,让她躺在床上,并开始动手解开她的衣服。
“凌宇尘!你太过分了。”她的身子虽不能动,却瞪凸了双眼,用目光狠狠地瞅着他。
“是你太顽固了。”他不以为意,径自动手解开她的外衣,再解亵衣,直到露出了细滑白嫩的肌肤,他才定神将视线固定在她的心口部位,努力不让遐思影响自己的诊断。
照理说被昊光所击,应会留下瘀青或是斑点,但她光滑如玉的肌肤上却毫无瑕疵。
在安心之余,他心中亦生起些许疑惑。仙体与魔气本是相克,因此两物相触必定会有所痕迹,这究竟是阎清的七彩瓶有问题,还是另有原因?
“检查完了没?”她胀红了脸问道。
凌宇尘淡淡一笑,伸手将她的衣服拉拢,并顺手解开她的穴道。
“现在怎么办?咱们又白忙了一场!”
“你别忘了我们手边握有一个重要的人质。”说着,凌宇尘从床下拉出被点了睡穴的贺梅心。
“现在我们只要守株待兔,我相信阎魔头一定会再来。”凌宇尘笃定一笑,而后毫无预兆地将她一把搂过来。
“干什么?”他的行为真是越来越难预测了,她不由自主地握紧双拳备战。
“恢复原来的样子。”他轻声低喃。“为什么?”她皱眉,不懂他究竟想干什么。
“你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我再告诉你。”他的黑眸盈满笑意,温柔而充满诱惑力。
监若霓咕哝一声,而后扯下了乔装的面皮,将那张美得令人屏息的脸露出来。
“好了,到底有什么事?”她问。
“这样我才不会觉得在吻别人。”他低下头,堵住她柔嫩的唇瓣,一只手则托起她的下巴,强迫她张开嘴,好让自己的唇舌能够顺利侵入。
直到躺在地上的贺梅心发出声响,凌宇尘才不情愿地退开。
“我们最好现在就带她走,免得她大呼小叫。”凌宇尘将贺梅心一把抱起。
“我们要带她走?”她一愣,以为要再次住进洞庭山庄。
“洞庭山庄人多口杂,魔族之人太容易混进去了,我们先带着她,再一一过滤接近她的人。”
蓝若霓点点头,举步就要向外走。
“若霓!”他又唤住她。
“我抱着她只是为了公事,你不要吃醋哦,我的身心都是属于你的。”他朝她眨眨眼,一脸的含情脉脉。
“莫名其妙!”她红着脸啐道,头也不回地走了。
凌宇尘露齿一笑,心想,沉轩之所调教出来的师妹,脾气果然和他一模一样,性子都是冷冷淡淡的,连吃醋这档事也不会,不过她现在已经不会排斥和他亲吻了,这是个好现象。
虽然她脾气不佳,对自己更是不假颜色,但他对自己有信心,他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她一定会爱上自己的。破庙里,阎清独自一人坐在墙角,思考着今晚在洞庭山庄所发生的一切。七彩瓶虽未完成,但已经是一件宝物,没理由伤不到一个天界的仙人,即使她仙术再高,但是仙魔相触的情况下,绝不该是这种毫发无伤的结果。
他发现到七彩瓶发出的昊光似乎被另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所吸取,这到底是什么?莫非是魔族的东西?但是,那名女子身上并没有魔族的气息,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在沉思之际,他所派出的手下再次回到破庙,报告最新的消息。
“他们将贺梅心带走,目前在西侧树林一带。”
阎清低头沉思半晌,最后诡异一笑,想出了一个一箭双鵰的妙计。他这次不但要取得贺梅心的魂魄,更要让凌宇尘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那名女子,他要好好调查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或许她身上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好东西……
凌宇尘一行人选择了一间山神庙做为休息的地点。
贺梅心一睁开眼,就看见了凌宇尘,她在欢喜之余,连对方为何绑走自己都不想探知,眼里只有他含笑的黑眸、俊美的脸孔,其余的一切,她全都看不见,也不想看。
“咦?!你也在?”外出归来的蓝若霓,才一走进山神庙就听到贺梅心不客气的询问。
恢复女儿身的蓝若霓艳光四射,令贺梅心更加红了眼。
蓝若霓似笑非笑,丢了一袋馒头给她,便背对着她坐下来,摆明了不想理她。
“凌大哥!你看看她,竟然只给我吃馒头,你说是不是太过分了?”她委屈地皱起眉头,对那一袋馒头不屑至极。
“刷”一声,红鞭忽地卷走了馒头。
蓝若霓奇异的身手吓得贺梅心目瞪口呆,她“哇”一声就往凌宇尘怀里钻去。“别哭了,这荒山野地你就委屈一点。”凌宇尘安慰她,他对贺梅心的容忍皆因她阴错阳差地给了蓝若霓一杯媚酒,这场意外使得他和蓝若霓的关系突飞猛进,再加上她是个大诱饵,因此破例对她忍让。
“这里阴森森的,你为什么带我来这?”贺梅心惊钝的脑子终于开始运转。
“还记得上次挟持你的恶人们?凌大哥离开洞庭山庄后又遇到他们,看样子他们对你仍未死心,我放心不下,只好将你带在身边,以便保护你。”俊脸上只有淡淡的笑意,却让贺梅心感动不已。
“凌大哥,你对我真好。”她嘤咛一声,抱住了他。
凌宇尘下意识地看向蓝若霓,然而她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唉!这个女人真不可爱,他都快怀疑她到底有没有正常人的情感了。
“凌大哥……你会一直保护我吧!”贺梅心搂着心上人,意乱情迷地开口。
蓝若霓此时突然起身,当凌宇尘以为她要回头时,她却走出山洞。
这个女人真是太擅长如何惹毛他!怒火霎时冲上心头,凌宇尘现在只想狠狠地抓住她,再将她吻得晕头转向,让蓝若霓亲口承认她在乎他。
然而才一起身,他就发现身上黏着一个贺梅心。他眉头一紧,出手点住她的睡穴,而后便夹着山雨之势冲出山洞,打算驯服冷凝的蓝若霓。
才踏出洞外,他就看见她了。
蓝若霓伫立在月光下,金色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柔美清绝,秀美难言。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绝对不会放弃她。
“你怎么出来了?贺梅心呢?”她察觉身后有人,回过身问道。
“我点了她的睡穴。”他臭着一张脸。“你还是回去守着她吧,魔族的人随时会来。”
虽然不欣赏贺梅心,但她终究是个什么也不懂的凡人,自己理当有责任保护她,不让她受到魔族的荼害。
“我已在四周布了结界,你放心吧!”
蓝若霓“喔”了一声,不自觉地背对着他。她已习惯了凌宇尘的玩世不恭,当他一本正经时,她反而不知如何应对,一颗心还会莫名的彷徨和慌乱。
“既然这样,那我到附近走走好了。”她还是不想面对那双若有所思的黑眸。
“你怕我?”他将蓝若霓的不自在全看在眼里,身子经移,挡在她的面前。
“你又在胡说八道了。”她垂首,逃开他炙烈的目光。
“那你为什么避开我的眼睛?”
“我没有!”她不习惯被人这么逼着,转身就想跑开。
“那就看着我。”他将她拉回,双臂一展,将她钉在树干与自己的胸膛之间。
蓝若霓从来没这么无助过,一双眼睛不知看哪里才好,更不知道如何应付这种场面。
“贺梅心很喜欢你,或许此事一了,你就可以教她修炼成仙,当你的神仙伴侣。”蓝若霓随口说着,一心只想缓和这种紧绷的气氛。
“砰”一声!凌宇尘的手忽地握成拳,重重地击向树干,漫天树叶纷纷飘落。
“你真的这么想?”他俊脸铁青,黑眸中写满了狂怒,口气极为冰冷。
“我……只是开个玩笑。”她委屈极了,他不是常说一些无聊的笑话吗?为什么她就不可以说呢?
“我不喜欢这个玩笑。”他勃然大怒,唯一心动的女人竟然将他当成可有可无之人,真是气死他了!
“为什么你可以随时戏弄我,我却不可以说些我想说而你不想听的话?”她被吼得莫名其妙,火气亦跟着燃起。
紧绷的气氛在两人四周蔓延,双方都不愿示弱,更以眼对眼互相瞪视。
“总之你不该随便将我让给别人!”他指控道。
“那是说着玩的!”她试着解释。看他平常嬉皮笑脸的,哼!原来一点玩笑都开不起。
“你既然说出口,就表示你心里这么想!”凌宇尘又重击了一下树干,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你无理取闹!”她气得伸手推他,凌宇尘则运足了劲,不给她任何逃开的机会。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回答我。”
她头一偏,气得不想看他。
“我在你心里,可有一丝一毫的分量?你可在乎我?”他小心翼翼地问。这个女人心思缥缈,弄得他自信全无,再也洒脱不起来了。
蓝若霓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愕然,只能呆呆地凝视他正经八百的脸孔。
“你说话啊!”他屏息以待。
“我不知道。”她想了一下,据实回答。
“你不知道?”这算什么答案?
“师兄说我不可以动凡心,既是如此,我自然对万物皆是无心,又怎能将你定位呢?”
她眨着澄澈的眼回答。
该死的沉轩之!凌宇尘恨声咒骂,他竟将蓝若霓教得如此无欲无求,连反应都和常人不同。“你是一个人,即使修炼成仙了,人的情感还是存在的,不是吗?”他记得百里芜虚曾说过若霓是人间的弃婴,所以她应该还有七情六欲才是。
她似懂非懂,双眼充满疑惑。
“当我吻你的时候,你心里有什么感觉?”他确定她是有感觉的,只是不明白那是什么。
“我一定要回答吗?”她有点尴尬。
凌宇尘一脸凝重地点头。
蓝若霓无奈地叹口气,而后很小声地低喃道:“那时我全身的力气彷佛被抽干似的,连动也不想动,还有……觉得心口烫烫的。”
凌宇尘安心地吁了一口气,就怕听到她说出什么:没感觉,恶心无聊等字眼。
“那你喜欢我吻你吗?”他又问出新的问题。
蓝若霓侧着头想了一下,半晌才点头。
越来越有希望了!凌宇尘温柔地抬起她的下巴。黑眸紧紧地锁住她,缓声说道:“这些都是正常的反应,刚才贺梅心抱着我的时候,你心里可有一丝一毫的不开心?”
蓝若霓想了一会儿,肯定地摇摇头。
“为什么?”他一颗心又沉到谷底。
凌宇尘垂下双臂,像只战败的公鸡。
忽然间,蓝若霓也学他方才那样,只手撑起他的下巴。
“我比她漂亮吧?”她问道。
“对。”凌宇尘毫无元气地应了一句。“而且她只是一个凡人,既无聊又爱作怪,还是一个长舌妇,对不对?”她的黑眸闪着笑意。
“对!”声音还是有气无力的。
“这种集缺点于一身的庸俗女子,你对她也不会有多大的好感吧!”她扬眉一笑。
“你到底想说什么?”
蓝若霓收回手,并不回答。而后,她缓缓地走回山神庙中。
“你问这些是什么意思?”他追回了庙里。
“回答你的问题而已。”她坐在火堆前,笑意盈盈。
“什么?”他更迷惘了。
“这样的一个女人,你既然连好感都无法产生,我为什么会觉得不开心呢?”
程度差太多了嘛!
“你是说——”他简直不敢相信她的言下之意。
“我什么也没说。”她笑靥如花,随即躺进庙里的角落,准备睡个好觉。
凌宇尘瞪着她红色的背影,完全说不出心里的感受!
她这种语焉不详、吊人胃口的习惯,真是和沉轩之该死的相像。
第五章 但愿君心似我心
天边曙光乍现,蓝若霓就走出山神庙。昨夜,她睡得极不安稳,因体内突增一股气息,时而火热,时而冰冷,直至天明才逐渐消退,因此一夜无眠,疲倦不已。
她不明白体内的异样从何而来,只当身子不适所造成的,因此也不甚理会。此时已近冬日,她瞇起双眼享受难得露脸的阳光,淡金色的曦阳似乎将她的疲惫怯除了大半。
蓝若霓朝山神庙的方向一瞥,心想贺梅心有凌宇尘保护应该没有问题,因此她迈开脚步,朝前面不远处的小溪前进。
走着走着,她忽然听见一阵打斗的声响,以及细不可闻的婴儿啼哭声。
她立刻展开轻功快速奔向声响的来源。
小树林旁的空地上,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个做武者装扮的男子抱着一名婴孩,另外两人则是她曾经见过的魔族爪牙。只见魔族之人凶狠地攻向手持婴孩的男子,后者以一敌二,加上手边还有一个婴孩,所以格外吃力。
蓝若霓见魔族的目标似乎是男子怀中的婴孩,心念一动,手中的长鞭即刻挥出,以灵动之势分别扫向魔族之人。
“又是你来坏事!”魔族之人避开她攻向面门的一鞭,下一刻,冰冷的暗器已射向蓝若霓。
蓝若霓提气一跃,红鞭再次扫向两人的脸,迫使他们退了好几步。
“撤!”两人互看一眼,心知自己并不是蓝若霓的对手,虚晃数招后,随即离去。
她卷起红鞭本想再追,却听到“咚”一声。一回首,即见那名男子跪坐在地,似乎受了伤。
“你没事吧?!”蓝若霓弯身,见他胸口染上红渍,鲜血正汨汨冒出。
“多谢姑娘出手相救。”男子咬着牙道谢,额头布满细小的汗珠,兀自忍受一波波的剧痛。
“别说话,让我看看你的伤。”她伸手止住他的周身大穴止血,并从怀中取出了治疗外伤的药丸。
“多谢。”他静静地接受蓝若霓的治疗,手边仍是紧搂着那名婴孩。“为什么他们要追杀你?”见他无性命之忧后,蓝若霓一双眼扫向他怀中的婴孩,开始提出问题。
婴孩正用一双灵活大眼回望她,她当下便发现这个婴儿与生俱有一股灵秀之气,这会是魔族之人追杀他的原因吗?
“实不相瞒,我是一个浪迹江湖的旅人,今早在树林里,见到方才的两人杀害了一名妇女,在他们举刀想杀那位大嫂的婴孩时,我一时情急出手和他们打了起来,不料技不如人,幸好遇上了姑娘。”
他缓缓地解释,在抬头看向蓝若霓时,不由得傻了眼;刚才他只知道救命恩人语声清柔,体带幽香,却因为身上的巨痛而无暇注意她的长相,现在仔细一瞧,不禁瞪大了双眼。
世间当真有如此绝丽的女子?!他今日总算见识到了。
“若霓,发生了什么事?”一阵男音由远而近传来,忽地,两人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黑衣、气宇不凡的英俊男子。
“他是谁?”凌宇尘双眼淡淡一扫,确定陌生男子身上没有邪魔之气后,悬在半空的心才定了下来。
他早上一睁开眼就发现蓝若霓不见踪影,心里竟泛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再次将贺梅心扔在庙里,施展轻功四处寻找,直到见到她红色的身影后,他才觉得踏实许多。
“他被魔人袭击,我刚好经过这里,救了他一命。”察觉到凌宇尘不悦的表情,她很自然地开口解释。
“你为什么总是单独行动?”忧虑一退后,取而代之的即是盘旋不去的怒火。
“我……”她一顿,本想说明是因为心神烦闷才出外散步,随即又想到她的一举一动不需要向他报告。“你自己不也一样?你又把贺梅心扔下不管了?”蓝若霓想起他也是同样的不负责任,根本就没有立场责怪她。
“不要扯到别人,我现在是问你:为什么出去前不先知会我一声?”难道她不知道自己会担心吗?凌宇尘越想越气,口气也愈发强硬。
“我不和你说了,我回庙里守着贺梅心。”她被惹恼了,足一点便飘然离去。
凌宇尘原想追上,忽地想起还有人受伤待医,只得先按下一肚子的怒火,以平稳声音问道:“阁下是谁?刚才是怎么回事?”
“我叫陆平。”对方自报姓名,并简述刚才发生的事。
“既然你身上有伤,不如暂时与我们同行,多一个人也多了份照应,一切等你伤好了再说。”
凌宇尘虽然觉得他的出现过于巧合,但并没有说破,因为他身上并无邪魔之气,将他带在身边,一则可以预防魔族再施毒手,再者他已存有戒心,并不怕对方有所企图。
“多谢。”陆平站起身,同时被凌宇尘所散发出来的领导气势折服,便自然而然地跟随在他身后。
再回到落脚的山神庙时,贺梅心已经一个箭步冲向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诉苦。
“凌大哥!你回来就好了,蓝若霓根本就是想虐待我,既不准我出去,也不准我吃东西。”
凌宇尘黑眸一扫,扰乱他平静心湖的人,还是不动如山地坐在一旁,眼睫低垂,显然对贺梅心的控诉无动于衷。
“好了,你别闹脾气了,想吃什么我去买。”他耐着性子安抚贺梅心。
“凌大哥,你待我真好,你让我和你一起出去,好不好?这间破庙又臭又冷,我待不住。”她意有所指,极为轻蔑地瞥向怡然自得的蓝若霓。
“不行,外面的坏人正在找你,你一现身就会有危险!”他出言恐吓,不想身边跟个累赘。
“凌大哥!”贺梅心赖在他身上,不依地撒娇。就在此时,蓝若霓忽然觉得胸口一紧,昨夜的不适似乎又直涌心头,她强忍住心悸,连忙冲了出去,不想在众人面前失态。
“若霓!”凌宇尘急唤着,即使她冲得很快,他还是瞧见了蓝若霓瞬间转白的脸。
“凌大哥!”贺梅心双手紧缠着他不放,像极了一株菟丝花。
凌宇尘浓眉一蹙,伸手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推回草堆。
“陆兄!拜托你了。”凌宇尘已无心再理会其它事情,随手便将贺梅心托给了陆平。
离去前他在山神庙前结下守护的封印,便提气直追早已不见身影的蓝若霓。
此时,山神庙内陆平缓缓走向贺梅心,嘴角扬起一丝冷酷的微笑。
他已经成功地混入凌、蓝两人的队伍之中,贺梅心的性命唾手可得,但他一点也不急着动手,如今他最感兴趣的是蓝若霓,凌宇尘对她的一举一动都相当关切,想必她对他有着不寻常的意义。
他会慢慢地等,等凌宇尘露出更多的弱点。然后,他会毫不留情地给凌宇尘致命的一击!
“这是你惹上魔族的后果。”他眸中寒光一闪,又回复原先的平静。
抱着怀中的婴孩,陆平静静地坐在贺梅心身旁,耐心等候已经步入陷阱的凌宇尘。
蓝若霓从山神庙奔出后,只觉得四肢百骸如同着火般滚烫,一颗心险些要从胸口迸出。浑身燥热难受。她压抑不住这股陌生的气流,因此只能无助地向前狂奔,在视线逐渐模糊之际,她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溪畔。
她毫不犹豫地跳进溪中,任由冰凉的溪水沁人百穴,缓和体内一波又一波的火热气流。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的燥热才缓缓褪去。蓝若霓浸泡在溪水中许久,早已气空力尽,凭着所剩不多的力气,她游向岸边,半个身子尚浸在水中,就已经沉沉地睡去。
赶到溪边的凌宇尘,被她的样子吓坏了,他大手一伸将湿淋淋的蓝若霓抱起,旋即往方才发现的山洞大步迈进。
进了山洞后,凌宇尘迅速生起火,并褪下她身上湿透的衣物,再脱下自己的黑袍覆住她,这才有时间细想蓝若霓方才异样的举动。
他低头凝视昏迷的蓝若霓,发现到她绝丽的脸孔略显苍白,想必是刚才在溪水浸泡过久的缘故。他伸手为她把脉,发现一切皆十分正常,但为什么她会忽然昏迷在冰冷的溪水中呢?他有满腹的疑问。
怀中的蓝若霓动了动,而后缓缓睁开双眼,墨黑的瞳孔对上凌宇尘的双眸。他看见她的眼神由先前的迷惘,慢慢地增添了一丝丝的——情欲?!
凌宇尘一愣,正推翻这个荒谬的想法时,蓝若霓柔嫩的双臂已经缠住他的肩头,将他抵向自己,更主动抬高身子,红唇随即印向凌宇尘的颈子。
“若霓……”凌宇尘困难地开口,原本披在她身上的黑袍已经滑落,此时,她雪白无瑕的身子光溜溜地呈现在眼前,就算他有再好的自制力,脸上也因极力忍耐而布满了汗水。
蓝若霓柔媚一笑,身子又贴进数吋,整个人像是他身上的第二层肌肤似的,密实地贴在他身上。
“若霓……你怎么了?”他以残存的理智开口,心里明白她这种不寻常的举动必有原因,却止不住由她纤纤玉指所撩拨起的情欲热潮。
“不要说话。”她的黑眸中只布满浓浓的情欲,此时的她已不复平常的冷凝,反而是娇娆难描,秀色可餐。
蓝若霓转而啃啮他的颈子,随着她红唇的移动,还有她不时发出的娇喘,凌宇尘的自制力只剩下纸张那样薄。
“住手!”他低吼,以颤抖的手制止她挑逗的红唇。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在她的触摸下,早已火热烫人。“为什么?”此时的她,在娇媚中另有一种蚀骨销魂的魔力,像极了专门魅惑人心的魔女。
“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他咬紧牙关,因为她已经将湿热的吻印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不要说话。”她再次重复道,继而吻住他,伸出舌头轻舔他的唇,旋即大胆地伸入他口中,与他恣意相缠。
凌宇尘低吼出声,再也忍不住她一波强过一波的挑逗,他忽地伸手制住她,化被动为主动,将她压在自己火热的身躯之下。
蓝若霓不耐地扭动着,十分不喜欢双手被制住的感觉。
凌宇尘俯身,望进她迷乱涣散的黑眸,低哑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即使她有异于平常的热情,凌宇尘还是想再次确定。
她扭动的身子忽地定住不动,红滟滟的唇瓣说出了他最想听见的答案。“凌宇尘。”
他微微扬起嘴角,相当满意她的回答。他暂且不去想她为什么突然会这般热情如火,事实上,面对她的主动,他根本使不出任何抗衡的力量,只能顺着被她挑起的火焰,一同燃烧。
蓝若霓修长的手臂已圈住他,凌宇尘以轻柔的动作分开她的双腿,瞿铄漆黑的眼锁住身下的蓝若霓,而后一吋吋地进占她的核心,紧密地和她合而为一,与她一同攀向狂野激情的高峰。
在一切归于平静后,凌宇尘缓缓从她身上退出。他这才发现蓝若霓又睡着了,嫩白的脸庞有被他唤起的情欲红潮,身上更留下了无数道吻痕。
尽管心里有许多疑问,但此时他不忍心唤醒沉睡中的她,他摄手摄脚地和衣而起,将黑袍罩在她身上,静静地坐在洞里守着她。
怪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先是莫名其妙地昏倒在溪边,复又热情地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到底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饶是他见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也想不透蓝若霓身上为何会有这些改变。
望着她平静的睡脸,凌宇尘心里仍泛起了一丝的恐惧感;蓝若霓在自己的心里已经越来越重要,他不愿见到她有任何的伤害及危险,但令他不解的是,她身上的变化究竟从何而来?又该如何防止她再度受伤害呢?
伸手轻抚她的发丝,凌宇尘不由得想起庄子曾经赞扬仙人芳姿的词句,写的不就是蓝若霓吗?他淡淡一笑,轻声念道:“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
这个红衣女子让他毫无波动的心湖初次泛起情潮,既已动心,他就不会放手。
弱水三千,他仅取一瓢饮。
“千年来,你是首次令我心动的女子,蓝若霓,你跑不掉的。”他霸道又温柔地低喃,接着以手掏起她的发丝,以吻立誓。
立完誓后,他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而后,他在火堆前做起了小厮的工作:替她掠干衣里。
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一抹心满意足的微笑。
蓝若霓一直睡到了中午,她一睁开眼就吓了一大跳,因为她发现自己浑身赤裸,身上只披着一件黑袍。
她坐起身,一眼就看见凌宇尘坐在火堆旁,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凌宇尘?!”她一阵错愕,瞥见他赤裸着上身,她才猛然察觉自己身上盖的竟是他的黑袍。
“你醒了。”他趋步上前,想将她搂入怀中。
“你干什么?”她手一挡,霍地将凌宇尘的大掌扫开,警戎地瞪着他。他惊觉此时的蓝若霓似乎又恢复成那个冷若冰霜、让他又气又爱的冷凝女子。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她努力想板着一张冷脸,无奈全身赤裸,光在气势上就矮了对方一大截。
“你昏倒在溪边,记得吗?”他不动声色地问,若想查出真相,首先就要让若霓信任他。“我赶到溪边,见你昏倒在水中,只好将你抱进山洞;至于脱你的衣服,是怕你受风寒。”
凌宇尘一面解释,一面研究她的反应;蓝若霓似乎也想起了跑出山神庙之事,一张脸顿时充满了困惑。
“先把衣服穿上。”他将已经烤干的衣服递给她。她若隐若现的胴体实在太诱人,为了了解她究竟发生何事,还是让蓝若霓穿上衣服比较保险,他的注意力也会比较集中。
她背对着凌宇尘,迅速穿上衣服,再回过身子时,已恢复成冷凝的表情。
“谢谢你救我,我已经没事了。”穿上衣服就如同多了一层保护膜,她不再觉得困窘,轻声道谢后就想出洞。
才走没两步,她又被人钉在壁上。
她被迫望进一双漆黑如暗夜的眸子。
这是她最怕面对的凌宇尘;一双眼彷佛能看穿她内心的想法,让她下由自主地想避开。
“你……你要做什么?”她有些怯怕,习惯了嬉皮笑脸,凡事不正经的凌宇尘,再面对他难得正经的俊脸时,她竟完全失去反应的能力。
“你要是敢再跑开,我就脱了你的衣服,让你出不了这个山洞。”他恶狠狠地威胁,这是第二次她穿好衣服就想溜,难道他真有这么惹人嫌吗?
蓝若霓因他的胁迫而胀红了脸,一双眼不知要看往哪里,既不敢看他灼热逼人的黑眸,也不敢看向他赤裸的胸膛。“你欠我很多解释。”他瞪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只知道她来自岘山,是沉轩之的师妹,除此之外,他对蓝若霓根本一无所知。
为什么她总是拒他于千里之外?为什么她总是睁着一双澄静无波的明眸?为什么她身上会有冷凝及火热这两种极端的反应?又为什么他试了这么久,她竟迟迟未动心?这到底是为什么?
凌宇尘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如炬地审视她,今日要是问不出让他满意的答案,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贺梅心……”她硬着头皮看向凌宇尘,想提醒他尚有重责大任在身。
“去他的贺梅心!我不在乎。”他咆哮出声,再次失去控制。
“她是练成法器的最后一个人,很重要……”蓝若霓耐心地劝说着。
“我不在乎!”他再次怒吼。
她被凌宇尘狂怒的神情所慑,只好乖乖地闭上嘴。
凌宇尘瞪着她半晌,看着她由原先的冷凝模样变成局促不安,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动也不敢动,偏偏又不晓得自己错在哪,表情既可怜又无辜。
忽然间,他满腔的怒火奇迹般的消失了,笑意重新回到他眼中,不过蓝若霓并没有察觉,只是无助地困在他的臂弯中。
“下次不准你私自跑走。”他郑重说道。
“为什么?”她直觉地回嘴,自己的武功仙术都不差,也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忽然被人如此要求,她觉得别扭极了。
“因为我会担心。”他坦诚道。
“我有能力自保,你没什么好担心的。”
凌宇尘淡淡一笑,伸手抓住她的柔荑,将之覆盖在自己的心口,轻声道:“你感觉得到我的心跳吗?”她呆了一会儿,而后缓缓地点头。
“今早我看到昏迷的你,无助地倒在溪畔,我又乱又急,一颗心险些就要跳出胸口,那时候的心跳可比现在快上好几倍。”
“是吗?”她好奇地将手覆在他的胸膛上面,感受他稳健的心跳,并想象它快了好几倍的情形。
“这就是担忧的感觉。见不到你,不知道你会遇上什么危险,想着想着,心就越跳越快,还会微微刺痛,感觉很不好受。”他一边解释,一边用自己的手掌覆住她的手。
“念在我修炼仙术不易的分上,请不要再增加我的烦恼,好吗?时时刻刻担忧你,会令我白发丛生,过度损耗心力的。”凌宇尘嘴里说笑着,黑眸却闪着动人的深情。
蓝若霓再次羞红了脸,从手心传来的热潮一波波漫向身子,惹得她全身发热,她不知这股燥热感是源自他的话、他的黑眸,还是他紧握不放的手。
“以后不管你去哪,都要先告诉我,别再让我为你担心受怕,好吗?”
蓝若霓点点头,而后慢慢抽回被握住的手。她生平第一次起了这种异样的感受:全身暖洋洋的,四肢百骸似乎都盈满了温热的暖流。她不太明白这股暖流从何而来,只隐约觉得它似乎和凌宇尘有关。
凌宇尘当然察觉了她的改变,却又不敢妄动,就怕她又恢复成原先那个不懂情爱滋味的冷凝仙子。
“你为什么这么担心我?”她声调柔软,半是疑惑半是柔媚,柔情使得她愈发娇艳动人。
“我以为我表现得够明显了。”他咧嘴自嘲,俊脸浮现出一抹真情,继而郑重地回答道:“因为我爱上你了,所以一颗心不再受我控制,总是时时刻刻为你担心,你可知道?”
“你爱我?!”她退了一步,手摀住心口,一脸的不可置信。“有这么难以相信吗?”
他觉得备受侮辱,没想到深情的表白却换来佳人的不信赖。“可是……你总是嬉皮笑脸的,没个正经样,我以为你是为了戏弄我,才成天将情啊爱的挂在嘴上。”蓝若霓老实地回答。语毕,她看见他一张俊脸起了红晕,没想到他竟然也有害羞的时候?!
“那是因为你老冷着一张脸,我除了厚着脸皮扮小丑外,哪有机会接近你。”
他气恼地解释,弄了半天她竟然以为他在开玩笑?早知如此,早点向她表白不就结了!害他自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可是,我是你的死对头的师妹。”她又想起了沉轩之和凌宇尘对立千年的情况。
凌宇尘一个箭步将她搂回怀里,邪邪一笑道:“相信我,当你在我怀中时,我绝对不会联想到沈兄。你比他那张冰块脸美丽多了。”
他在她红嫩的双唇印下一吻后,又得意地开口。“而且我们已经有了亲密关系,你终归要对我负责的,若霓。”
“那次是为了救我,唉!总之那是意外。”她红着脸辩解,急欲撇清。
“你当每一个人中了媚药我都会‘以身相许’?那是因为你,我才牺牲自己的。”
“你又开始不正经了。”她佯怒,却被他挤眉弄眼的样子逗笑了。
“我们在外耽误太久了,该回去了。”蓝若霓又想起了被遗留下来的贺梅心,始终放心不下。
“若霓,在我深情的表白后,你难道无话可说吗?”他健臂一展,又将她禁锢在怀中。
“要说什么?”她故作不解。
“你想要我动手逼供?”他忽地伸出狼爪向她衣领探去,她笑着格开,一抬头,却发现他又换了另一种表情。他一脸正经,深邃的眼正直直地盯着她。她一叹,他又再次运用让她心慌的伎俩了。“你想听我说什么?”她柔顺地望着他。
“三个字。”他扬起黑眉,自负极了。
蓝若霓此时已经确定自己爱上这个时而嬉闹、时而粗暴的怪人了,虽然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但他总是可以轻易地拨弄她的情绪,让她产生依恋的感觉,或许这就是他所谓的爱吧,但她不会这么轻易就说出口的。
“就是你对我说的那三个字?”她甜甜一笑。
凌宇尘点头,屏息以待。
“关于我对你的感觉的那三个字?”她再次确认。
他再次点头,嘴角微微上扬。
“闭上眼睛。”她忍着笑说道。
凌宇尘咕哝一声,但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双眼。
蓝若霓灵巧地从他的手臂下钻出,继而倾身在他的耳边低语。“我对你的感觉的确只有三个字——”
她轻轻地在他的脸颊印上一吻,举足冲向洞外,而后倚在洞口,神情愉悦地喊道:“登徒子!”
红影一闪,她已经施展轻功而去,只留下她清脆的笑声和铃铛声响。
“蓝若霓!”凌宇尘气急败坏地吼叫。
这个扰乱人心的魔女!他悻悻然低咒一声,望着远去的红影,伸手一扒黑发,郁闷地往山神庙的方向前进。
第六章 万魔蚁穿珠
再回到山神庙时,蓝若霓已经恢复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淡然模样。凌宇尘虽然竭力隐瞒情绪,但一双眼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跟随她的身影移动。这种现象,驽纯的贺梅心自然不懂,但陆平却一一看在眼里。
须臾,陆平开口道:“我已经觉得好多了,想出去外面走一走,劳请二位代替我看顾婴儿,我去去就回来。”
“天色已经暗了,你自己多小心。”蓝若霓不疑有他,仅仅要他小心安全。
“多谢姑娘关心,我会小心的。”他微微拱手,将婴儿轻轻放在草堆上。
他才一出洞口,蓝若霓就被人从背后紧紧搂住,她大吃一篇,正想出手,耳际已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
“是我!”凌宇尘戏谑一笑,在她发鬓偷了一个吻。
“你别胡闹,这里还有……”她将他紧凑过来的头推开,一回首,才发现他早让贺梅心躺在草堆上睡着了。
“我不会让闲杂人来打扰我们。”他依然说笑着,两只手臂已化成铁环,将她紧紧圈住。
“你快放手,这样子我怎么和你说话。”她开始挣扎,并提醒自己下次千万不能再背对着他。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不说的,记得吗?”热呼呼的吻印在她的耳后,他辗转吸吮,差点让她站不住脚。
“凌宇尘!”她发出最后的警告。她知道这个人百无禁忌,什么事都敢做,要是再不制止他,情况一定会失控。
偏偏他像是黏上她似的。怎么说也说不听,蓝若霓微微侧身,趁他手劲略微放松的时候,抓起他的双手使劲一甩,挣脱他的禁锢。“不要胡闹!”她义正辞严地咆哮着,人已退到他伸手不及之处。
凌宇尘瞪着她,继而一步步向她逼近。
“凌宇尘。”她又开始紧张了,以前怎么会觉得他无害呢?现在的他,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而她只能无助地退到墙边。
“你在害怕吗?”他又换成一张笑脸。他喜欢逼出她的正常反应,却不想让她怕他。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他低笑出声,展平双臂,再度将她困在臂弯中。
“我才不是害怕,只是不习惯你严肃的样子。”她努力地瞪着他盈满笑意的俊脸。
“谁叫你这么难缠!整个天庭界只有你敢这样惹我,若霓……”他再次吻上她的唇瓣。
他原本只想轻尝,却再次沉醉于她甜美的气息,他不自觉地伸手抬起她的下巴,让唇舌进占她,逼迫她释放所有的热情。
直到她娇喘不已地推开他,凌宇尘才恢复清醒,知道蓝若霓还未大方到在有人的地方和他亲热,为了怕她困窘,他只好暂且压下满腔的情欲。
他伸手轻轻整理她被自己弄乱的发丝,随即搂着她坐下来,打算继续完成早上未完的话题。
“你今天早上为什么会冲出去?当时你的脸色极不好看,到底是怎么了?”
“你看到了?”她颇为惊讶,记得当时他被贺梅心抱着,没想到,竟然还可以观察到她的脸色。
“你在吃醋?”他邪邪一笑,表情有点得意。
“当然不是。”她突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而后,她满意地听到他痛呼出声。
“告诉我原因。”他加重语气。“我不知道。”她叹息,却被他抓紧了双臂。
“我这么不值得你信任吗?该死,我不想这样莫名其妙地替你担忧!我要知道原因。”
他气得抓紧她。
“我没有骗你。”她直视着凌宇尘,眸中一片坦荡。她知道他的愤怒缘自于关心,所以并不在意他抓痛了自己。
“你也不知道?”他放松力道,却跟着紧张起来。“这种情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两天前吧!”
“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他又臭着一张脸。她竟然独自承受两天的痛苦,而不告诉他?!真是太过分了!
“刚开始我以为会没事的,所以才没说。”她靠回他身上,这才发现凌宇尘每次发火,都和她的安危有关,这表示他的确关心自己。知道了这点后,她笑了,觉得十分温暖窝心。
“若霓,在小溪昏迷后的事,你记得多少?”他小心询问。
“不是你救了我,将我放在山洞吗?”
“你真的不记得了?”他皱眉。那时的她是一团狂放的野火,几乎将他燃烧殆尽,而她竟全忘了!
“记得什么?”她眨了眨双眼,十分无辜的样子。
“你……光着身子诱惑我。”他含蓄地解释。
“咦?!”怀中的她忽地一弹而起,愣了半晌,而后唇边缓缓溢出一抹笑容,明眸又如同早上那样,漾着冶艳的风情。
“若霓?!”他的心跳倏地漏了一拍。“我是怎么诱惑你的?”她又展开那种倾倒众生的媚笑了。青葱般的手指忽地褪下自己的红衣,而后光裸着身子,往他怀里钻去。
“若霓?!”他呻吟出声,始终觉得她不太对劲,但是又抗拒不了她的挑逗。
“你不是很喜欢我吗?”她粲笑如花的,在火光的映照下,她整个人呈现出透明无瑕的色泽,绝丽而完美。
“我真的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最后的一丝自制力已散去,他的手温柔地覆住她,灵巧的指尖专注地探索她的状况。她发出激情的叫声,并拱向他,全身不安地扭动着。猛地,他以一记有力的冲刺进入她,领着她一起与情焰燃烧。
她感觉体内燃烧着一把永恒的火焰,彷佛把一切都融化成一股情感的暖流。
荒山中的破庙,再次燃起了绮丽的激情,一对有情人正彻底投入其中,忘却世间种种。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魔族的人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凌宇尘倒也不急,反正就算是贺梅心被杀练成了法器,凭他的功力,乃是有能力消毁魔族,现在对方既然没有行动,他也乐得和蓝若霓共度两人世界的缱绻时光。
或许是陆平看穿了两人之间的情意,所以只要一有机会,他就会借故外出,让两人有独处的机会。
剩下的贺梅心就很好解决了,凌宇尘在每次晚膳后,都会对她点下睡穴,让她睡个好觉,而其余的时间,他全守在蓝若霓的身边。
现在的蓝若霓与以往大相径庭,像是从不染尘烟的清真仙子,忽地转变为懂得情爱的人间女子,因而明眸总是漾着情感,嘴角总是含笑,人也一天比一天更加美艳。
白天的她已不再冷寒若冰,而会陪在他身旁谈天说笑,让他和她一起分享内心的一切。他为她的风趣、单纯着了迷。
到了夜晚,她则变成魅惑人心的魔女,风情万种、热情如火,就像一团燃烧中的火焰,彻底将他征服。
这样的她让他爱得如痴如狂,再也不愿放手。这天傍晚,凌宇尘和蓝若霓在庙外谈天,陆平则悄悄地来到了贺梅心身边。
“贺姑娘。”他不怀好意地唤道。
“什么事?”她一脸不悦,待在这破烂地方已经够久了,本以为有凌宇尘陪伴倒也无妨,但这些天他只陪着蓝若霓,看也不看她一眼,真是气死人了。
“你很喜欢凌公子?”这个笨女人的心思,他一目了然。
“那又如何?”她冷哼。
“我有一个方法可以助你得到他。”他阴冷地笑道,随即从怀中取出一包药。
“这是什么?”她接了过来,内心开始动摇。
“这是陆某从塞外求来的秘药,如果凌宇尘吃了它,他什么都会听你的。”其实这是一帖魔族特制的穿肠毒药,即使大罗神仙吃了,也会耗损仙气,全身无力。
“你为什么要帮我?”她有些不明白。
“你要凌宇尘,而我要的是蓝若霓。”让四肢无力的凌宇尘眼睁睁地看着他夺取贺梅心的魂魄练就法器,再用法器杀死蓝若霓,让他亲眼目睹最爱死在眼前。
“什么时候动手?”她笑了,觉得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今晚。”
陆平露出阴冷的笑容。他在这间破庙耗了这么多天,就是要让凌宇尘和蓝若霓多相处一些时日,等他们如胶似漆时,再恶狠狠地折散两人。这就是魔族一贯的作风。死亡太过简单了,他要他的敌人——生不如死。
夜晚来临时,陆平碰巧猎了一只野鸡,贺梅心破例自动下厨,就在庙里煮起鸡汤来了。
陆平依旧外出做他例行的散步,贺梅心则悄悄地将药包投入汤中。“凌大哥,喝汤。”
凌宇尘和蓝若霓才一进门,贺梅心就递给他一碗热腾腾的汤。
“谢谢你。”他笑着接过,却将汤给了蓝若霓。
“凌大哥!”她又急又气,不满地瞪了蓝若霓一眼。
“这是她的心意,你就喝吧!”蓝若霓不以为意,将汤递还给凌宇尘,自己则在火堆边坐了下来。
凌宇尘倚着她,跟着坐了下来。他自顾自地和蓝若霓聊了起来,完全忽视贺梅心的存在。贺梅心越想越气,也盛了一碗给蓝若霓。
“喏!给你!”反正陆平说喝了这种药汤就可以受她控制,到时候她就会要蓝若霓滚得远远的,再也不能见到凌宇尘。
“谢谢。”她接过去,喝了一口。
贺梅心眼看两人都喝了汤,才心满意足地坐了下来。
“贺姑娘,你不饿吗?”凌宇尘发现她并未进食,好奇地追问。
“她当然不饿,因为汤里面有毒!”门口传来了一阵声响,来者正是和他们相处数日的陆平。
“陆平,这是怎么一回事?”贺梅心惊叫出声,她并不想夺人性命呀!
“蠢蛋,我给你的是魔族秘传的毒药,即使他们修为再高,也免不了要穿肠破肚!”
“你……凌大哥,对不起!”她的泪潸潸滑落,正想冲过去看凌宇尘,却被一股气流卷到后面,撞昏了过去。
“凌宇尘,看清楚我是谁。”陆平手一挥,旋即恢复成原来的面貌,正是魔族之王——阎清。
“你一定想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他举手一挥,手边立刻出现了一个婴孩,正是他整天抱着的那一个。
“看清楚了!”他手一捏,硬生生将婴孩弄死,继而将婴孩的身子撕开,随即出现了七彩瓶。
“这个婴孩身上的灵气正好可以隐藏七彩瓶的魔气,我将自己的魔力封印,藏在这孩儿肚中,就算你们仙术再高,也参不透其中的玄机。”
“你好残忍。”蓝若霓四肢无力,腹痛如绞,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将婴儿杀死。
“更残忍的还在后面哩!”他邪邪一笑,笔直地走向贺梅心,举手之间又将她杀了。
他手一挥,转眼间,已将贺梅心的魂魄灌入七彩瓶。
一时之间,风云为之变色,七彩瓶发出无数道邪异的青光,片刻之后,邪魔之气已贯穿整间庙宇。
凌宇尘忍着痛,他知道自己的一时大意铸成了大错,也连累了蓝若霓。他凑向她,低语:“七彩瓶已经练成,我来挡一阵子,你乘机先走,不要管我。”
“那怎么可以!”她知道凌宇尘的身体也同样难受,绝对不是阎清的对手。
“好一对情深意重的小鸳鸯,可惜太迟了!”他忽地敛住笑容,手使劲一扬,蓝若霓已被他卷起,旋即钉在墙上。
“杀了这个大美人很可惜,不过她既然是你的弱点,那么在你面前杀了她,也是一种享受。”
“住手!”凌宇尘大吼,无奈全身使不出半点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举高瓷瓶。
“不要!”他看着七彩瓶化成无数道青光,直直射向蓝若霓的心口。
剎那间,青光却如水汇江洋般消失不见了,蓝若霓只觉得有一股暖流由心口传向四肢百骸,并无任何不适的感觉。
“怎么可能?”阎清大吼。这是七彩瓶第二次失利了,为什么?蓝若霓此时发觉力量已回复了八成,虽不明白原因为何,但她却不动声色地伸手握住腰间的红鞭。
“不可能!不可能!”阎清失神叫道,再次举起七彩瓶,将它射向凌宇尘,他不信苦炼多年的宝贝连一个仙人也伤不到。
“凌郎!”蓝若霓大骇,她来不及细想就飞身扑了过去,并将瓷瓶全数的光芒用身子挡了下来。
“若霓!你没事吧?”他又是感动又是气恼,她就这样冲了过来,连性命也不顾,真是太危险了!
“我没事!”她亦是讶异无比。瓷瓶的青光再次被她接收,她的身子不但不觉得难受,反而溢满了源源不断的生气。
她回头给凌宇尘一个安抚的甜笑,复而举起红鞭攻向阎清,一心只想抢回解药救凌宇尘。
阎清的嘴张得更大了!这下子连毒药也失去了效用。他只见她灵动的红鞭直扫而来,吓得白了脸。
仓皇狼狈地吃了好几鞭后,阎清猛地提气大喊:“来人呀!快来。”
瞬间出现三、四个人,团团围住蓝若霓。
“总算是全来了。”她发出一声冷笑,打算一举歼灭魔族之人,不想再有无辜的人受害。
她红鞭舞得极俐落,在缠斗之间,犹不忘抽出一柄短刀扔给凌宇尘防身。她惦记着凌宇尘身上的毒,又气恼阎清杀了无辜的婴孩,因此出手既快又狠,招招皆是避无可避的狠劲路数。
三两下,魔兵已经被她击毙,只剩下阎清一人。
阎清面如死灰,他从来不曾败得如此彻底。
“解药拿来!”她冷眸一扫,浮现杀意。阎清马上从腰际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如果是假的,我会让你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她淡然地开口。
阎清知道她说得出做得到,身子不由自主地微微颤动,他现在只能求她留一条生路了。
“你想解药是真的吗?”她以红鞭将瓷瓶卷来,飞快地蹲在凌宇尘面前。
“经过你方才的大展身手,他不敢骗你的。”凌宇尘又恢复了开玩笑的心情,他再次庆幸让蓝若霓爱上了自己,他可一点也不想尝她的红鞭。
“你觉得如何?”她绝丽的脸庞上布满焦虑。
此时,凌宇尘感动得只想搂着她亲吻,却又想起还有一个大垃圾未处理。
他试着站起身子,忽地感觉腹内有一股凉气流过,看来解药并不假,因为他已经逐渐使得上力气了。
蓝若霓细心地扶起他后,才转身再次面对阎清。
“他要怎么处置?”
“毁了他的法器,带他回天庭受罪,我们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凌宇尘淡笑,这一趟人间行已功德圆满,最重要的是,他终于赢得美人芳心了。
阎清闻言一凛,带回天庭表示将永世受到囚禁。与其如此,不如同归于尽。顿时。
他心中杀意再起。
他再次催动七彩瓶,更将自己一身的修炼全真注在法器上,冷不防,他已将一道宏大的魔光直扫向两人。
“小心!”两人同时大喊,手上的红鞭飞扇全出,“砰”一声分别击中他的要害。
阎清口吐鲜血,直直跪倒在地,再次看见七彩瓶的昊光化成了一道青色光芒——悉数进了蓝若霓的胸口,只见她身上漫着一股澄黄色的光芒,将青光全吸了过去。
“万魔蚁穿珠!”他瞪眼大喊,随即倒在血泊之中,一直到死前他仍不明白,为什么传说中被毁的魔族至宝会再度出现江湖,而且是在仙人的体内?!带着满心的疑问,他缓缓地闭上了眼。
“若霓?!”凌宇尘忽然发现她目发异光,直直地向后倒去,他眼明手快地接住她。
带着满心的疑问,他决定带若霓回岘山,解开这一切的迷团。
而他相信,百里芜虚会是最佳的解答者。
岘山顶百里芜虚自从让蓝若霓下山后,独自在外头逛了一圈,最后还是决定回岘山过平静简朴的生活。
时值冬日,岘山顶已开始飘雪了。
百里芜虚坐在石屋外,喝酒看雪景。
“百里老兄!”天边传来了叫唤声,随声出现的是白发白眉的太上老君。
“太上老君?!”百里芜虚讶异极了。太上老君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难不成是沉轩之惹上天庭的人?
“是我。”太上老君面色凝重,眼中尽是伤悲。
“怎么啦?”百里芜虚急了,瞧他一脸忧愁,难不成连他也有事?
“你可记得千年前琅玡山除魔一事?”
百里芜虚抖了一下,但仍旧镇定开口。“记得,大魔头还是我杀的。”
“我记得你向天庭禀告,那颗魔界至宝已经毁了!”他神情无奈地看向百里芜虚,不知道接下来的事该怎么说。“怎么了?太上老君,你就直说吧!”莫非他的乖徒儿若霓出事了?他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为什么蓝若霓的体内会有魔珠?而且已经被唤醒?”
“唤醒?什么意思?”百里芜虚皱眉问道。
“昨夜值界星君夜观天象,发现原先在人间的那股稀薄的魔气虽已消逝,但却又出现了另一股强大的魔气,查探之下,才发现令徒的体内有一颗法力强大的魔珠,而且是千年前就该被毁掉的那一颗。”
“什么?”他大叫,不明白若霓体内的魔珠为何会浮现。几千年来不是都没事吗?
“喔!他们来了。”太上老君望着山下,喃喃自语。
过了不久,远处慢慢地出现了一条人影,来者正是一脸焦虑的凌宇尘,他手中抱着昏迷不醒的蓝若霓。
“老君!百里前辈。”凌宇尘点头致意,将怀中的蓝若霓轻轻放下。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百里芜虚大骇,随即看着蓝若霓眉目间出现了一团黑气。
“这正是我想向前辈请教的,为什么她会昏迷不醒?”凌宇尘焦急问道,而后飞快地将人间的事转述一次,也将蓝若霓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情,以及身受七彩瓶毒气侵袭亦没受伤的情形描述了一次。
“原来如此。”太上老君捻须叹道:好一个阴错阳差啊!
“你可知她体内有一颗魔界至宝——万魔蚁穿珠?据我推想,魔珠可以在她体内千年隐而不见,必是因为她的仙气与魔力旗鼓相当所致。仙魔两气相克相生,两气既然相当,自是可以互相抵触,隐而不见。”
老君一叹,继续道:“她下凡之后,接二连三受七彩瓶魔力所刺激,虽然无伤,却也激出魔珠潜藏的力量。”“什么意思?”凌宇尘铁青着一张脸。
“魔珠会吸气,举凡仙、魔之气,它皆可纳为己有,倘若她接受的是仙气倒也无妨,但她所接受的是魔气,因为此两股魔力合而为一,会反噬她体内原有的仙气。”
“那若霓为何昏迷不醒?可有解决的办法?”凌宇尘直冒冷汗,不敢相信会有这种离奇之事。
“所以,她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性子,就是因为白昼助长正气,她尚可保持原貌;但夜晚受了魔珠的控制,行为自是不同。”凌宇尘一愣,想起了她以往的异常表现。
“请前辈救她!”凌宇尘拱手,请求百里芜虚。
“太迟了!”百里芜虚叹息。
“为什么?”他瞪目怒吼,不!若霓,不可能没救的。
“若霓的眉心已有黑气,表示她体内的魔气早已强过仙气,她原有的仙气正一点一滴地被魔珠所吸收,所以她身子会忽冷忽热、昏迷不醒。”
“一定会有法子的。”凌宇尘猛地跪了下来。上天不可能对他如此残忍的,他和若霓相爱至深,绝不会被分开的。
“太迟了,万魔蚁穿珠已被魔力唤醒,再过不到半个月,魔力就会贯穿她全身,最终她会……”百里芜虚泪流满面,开始后悔自己当初让她下凡。
“会怎么样?”他屏住气息。
“会幻化成一个完完全全的魔女。”
“咚”的一声,凌宇尘跌坐在地,久久不能言语,不愿相信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不可能……绝不可能……”他惨白着脸低喃。这时昏迷的蓝若霓悠然醒转,刚才的对话她听得一清二楚,两道清泪因而缓缓流了下来。
“别哭!我会想到法子救你的,别怕。”他一把搂紧她,将她冰冷微颤的身子紧紧纳入怀中。
“凌宇尘,这也是天帝给你的下一个任务。”太上老君从身后递出了一柄精光四射的神器。
“星月戟?”凌宇尘低声道。他曾用这柄神器除掉无数邪魔,但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用它来手刃心爱的女人。
“怒难从命。”他将蓝若霓一把搂起,神情严肃地开口。
“莫非你想抗旨?”太上老君也不忍见他手刃爱人,但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消灭她之外别无他法。
“既然你说十五天后她才会成魔,那在这十五日内,我会想办法为她续命的。
她是我的女人,我会对她全权负责。“
“凌宇尘,十五日,天庭会将星月戟送到你手上。”
凌宇尘僵直的身子显示他的不妥协。他抱起蓝若霓,逐渐消失在漫天飞扬的白雪中。
“百里兄,事情会发展成这般田地皆是天意使然,你莫要怨我。”太上老君发出一声长叹,随即摆手离去。
离开天庭后,凌宇尘便带着蓝若霓四处游荡。其实他知道并没有方法可以救她,他只是想带着她云游四海,让她开心。
他们如此流浪着,一转眼日子已经过了大半。
这一夜,他找了一个隐密的山洞住下。外面正飘着漫天大雪,他温柔地为蓝若霓覆上皮裘,静静地搂着她。“凌郎!”怀中的蓝若霓轻轻唤着。
他闻声低下头,温柔地搂紧她。
“这些天我很快活。”她淡淡一笑。
“是吗?你还有什么事想做尽管告诉我,我绝对会尽力帮你做到。”他笑着允诺。
“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不要对我太好,否则会把我宠坏的。”她轻笑出声,竭力吸取他怀中的温柔。
“你是我唯一的女人,我不宠你,要宠谁呢?”他轻抚她的云鬓,心中无限感慨。
“你这个人挺怪的,一开始我很讨厌你,谁知道你一点也不怕被拒绝,脸皮倒是挺厚的。”
“你怎样都吓不走我,这样的男人才值得你托付终生啊!我这辈子已经认定你啦!
你休想跑掉。“
她笑了,眼里却滑下一颗滚烫的泪珠。
“你还有什么心愿?我是天界第一把能手,只要你说得出,我必定会舍命完成。”
“没有。”她避开他的黑眸,手心摊开,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一条刺绣,这是今天他俩在山下城镇观礼,凌宇尘从新娘花轿上拔下的。
她唯一的心愿就是成为他永世的伴侣,但是自己的生命只剩下几日,她怎么敢说出这种痴心妄想!
凌宇尘看见她手中的红绣,当下便明白了她的念头。他眼眶一红,随即下了一个决定。
就算她只能再活一时半刻,他也要让若霓明白他永世不渝的心。
第七章 缘已尽情难绝
风雪飘飞的暗夜,山洞里却别有一番光景。
蓝若霓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眨了又眨,她触目所及全是高烧的红烛,以及散满一地的红绸丝缎。而披在她身上的红袍,正是新嫁娘的喜服。
“你醒了?”凌宇尘淡笑着倾身向前,同样是身穿红袍。
“这些是……”她虚弱地问着,一只手轻抚着嫁衣上的花纹,忽然间,她像是明白了什么,立刻泪盈双睫,滑下一颗颗的泪珠。
“根据民间的习俗,新娘子是不可以掉泪的。”凌宇尘轻笑出声,低头吻去她的泪水。
“你……何必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快死的人。”
“今天是我们大喜的日子,你不要净说些不吉利的话。”凌宇尘伸手轻轻点住她泛白的唇,强忍住心中的悲痛。
若霓紧紧握住他的手,并将他的手掌贴近自己的脸颊。她心中一酸,苦苦道:“你这么做只是苦了自己,再过几日,我就会魂魄尽散,到那时,我什么都不会记得了。而你一个人在世上,孤孤单单的,多了这些回忆只会让你伤心难过,既是如此,你又何苦这么做?”
“只要是关于你的事,不管是甜是苦,是悲是喜,我全都会记得。”他将若霓揽在怀中,在她发鬓印下一吻。“你的甜香、你的一颦一笑、说话的模样、微嗔的怒颜,以及现在的模样,我都不会忘记。”
若霓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强而有力、安抚人心的心跳声,尽情地吸取他传递过来的热力。
“你穿红袍的样子好奇怪。”靠着他半晌后,若霓忽然轻笑出声。
“为什么?”凌宇尘低头看着自己的红袍,感到好奇不已。“或许是你常穿黑衣服吧!现在突然看见你穿红袍,感觉不太相称。”她淡淡一笑,伸手把玩着他的衣领。
“全天下也只有你能将红色穿的这般好看。”他爱怜地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
绛唇黛眉,绯色雪罗,好一个烈焰幻化的玉人儿。即使此刻她已被魔气缠身,他仍然对她着迷、爱恋不已。
“第一次见你,是在一场大火里,你一身的火红衣里,眸光潋滟,彷佛是从火里幻化出来的凤凰。”他目光低垂锁在怀中的红裳女子,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笑。
“如果当时没遇见你,如果没有对你动心,你依然会是一个无忧无虑的仙人,和你师父在岘山顶过着平静的日子……”
他的黑眸写满悔恨、自责。“我情愿我们从未相遇,我宁愿独自过上千年万年,也不愿你变成今日这个模样,如果我没有遇见你,没有逼迫你和我一起下凡,你依然会是原来那个蓝若霓,你冷漠也好,讨厌我也罢,至少你会一直活下去。”
语毕,凌宇尘的眼光飘向远处,凄然一笑。
“我怎能原谅自己?若不是我逼着你和我一起下凡,你就不会遭遇这些事,我好恨我自己。”
直到一双颤抖冰冷的小手覆上自己的手背,凌宇尘才察觉到脸上多了两行泪,然而那滚烫的热泪,却温暖不了他无助慌乱、日趋荒凉的心。
“我一点也不后悔。”此时,她绝美的脸庞已没有半点血色,明眸却依然泛起无悔的深情。“我们曾经历过的一切,我都不会后悔,我会一直牢记在心里,直到我魂飞魄散的那一刻,我都不会忘记。”
他不语,只是紧拥着蓝若霓,将她的话、她的容颜,以及此时的光景,深深地烙在心里。
他要永远记牢关于她的每一刻时光。
“吉时已到,我们可否先拜堂?”他扶住若霓的身子,短短的一番谈话,已使虚弱的她频冒冷汗。“好,一切依你。”她奋力撑开眼皮,扯出一个微笑。
凌宇尘忍着泪为她戴上凤冠,而后抱着浑身无力的若霓到洞口,细心地扶着她跪下。
“第一拜是告之天地。”他低语,搂着她盈盈一拜。
“第二拜是拜高堂,这可有点难了。对了,岘山在北边,我们就朝你师尊的方向磕头好了。”
而后他接着蓝若霓,轻声道:“最后一拜是夫妻交拜,自此之后,你是我的妻子,而我是你的夫君。”
蓝若霓隔着红巾一颤,微微摇头。
“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他急忙掀开红巾,只见她闭目不答,脸上挂着两行泪水。
“你不喜欢当我的娘子?”他温柔地抹去她的泪水。
蓝若霓摇头,打了个冷颤,一抬眼,就看见他俊美的脸上布满关切之情。
她“嘤”一声,突地投入他怀中,哭道:“再过五天,我就会死去,可是我真的不想死,我想一直陪着你,千年万年一直陪着你……五天太短了……太短了。”
凌宇尘低吼一声,紧紧搂住她,而后狂乱地低下头,吻住她颤抖的唇,他一寸寸地深入、彻底地释放热情。
时间、空间对他而言一向没有意义,但是他和若霓仅剩下五天可以共处了。
五天后,天庭就会派人送来星月戟。
五天后,若霓体内的魔性将会贯满全身。
奉天命,他必须在她成魔之前杀了她。
手刃他心爱的女人,亲眼看她香消玉殒,三魂七魄俱离……他将眼睁睁地看着她化为轻烟……
从此清风袅袅,天上人间,永不会再有佳人的芳踪……
一缕芳魂杳渺,永生永世,他再也寻不着她的踪影……
他近乎绝望地吻着蓝若霓,如果时间可以就此停住,他愿意放弃一切,只求换得一个机会——一个让她活下去的机会!
“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这些的。”她垂首一叹,再抬头时已用衣袖抹去泪痕,粲然一笑道:“这样子一延迟,会不会误了吉时?”
他摇摇头,重新为她覆上红巾,继续行礼。
“第三拜——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凌宇尘的娘子。”他微微一笑,将她搂回铺着红布的草堆上。
凌宇尘再次取下她的红巾,体贴地问道:“累不累?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好冷,也好累,可是我舍不得睡……你陪我说话,我想听你说话……”她星眸半掩,强自振作。这五天对她而言太宝贵了,她要好好把握住每一个时刻。
凌宇尘牢牢地揽住她,抵着她的发丝,他温柔说道:“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以后我该怎么称呼你?你要我叫你娘子?还是霓儿?”
她溢出一抹甜笑,软声道:“什么都好,我都喜欢,师兄习惯叫我红儿,师父唤我若霓,还是第一次有人叫我霓儿呢,以后这就是你专属的称呼,一个人一个,我才不会搞混。”
“你师兄为什么叫你红儿?”凌宇尘含笑问道。“因为你总是穿著红衣吗?”
“蓝若霓是师父替我起的名字,师兄喜欢和师父唱反调,所以另外替我取了一个名字叫红儿。”
她闭上眼睛,陷入儿时的回忆。“为了让师父和师兄两个人都开心,我就用师父取的名字;一身的红衣,则是对应师兄为我取的名字。”
“原来是这样子。”凌宇尘轻笑出声。
“师兄和宓儿不知怎么了,他是不是找着了宓儿姊姊……”她闭眼低喃出声。
“这世上怕是没有沈兄做不到的事。”说着,凌宇尘突然心念一动,激动地坐直了身子。
“沉轩之?!我怎么会忘了他?当初是他救了你,也是他隐藏了魔珠的魔力,他一定会有法子救你的!”
突如其来的一线希望,让他的脸布满狂喜之情。
“凌郎,你说什么?”她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因为全身的精力都用在对抗魔珠的魔性,所以清醒的时刻已经越来越短了。
“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他,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将若霓一把抱起,就往洞口冲去。
尚未踏出一步,洞口就出现了天帝派来镇守的天兵天将。
“你们做什么?”凌宇尘怒不可抑。
“天帝有令,她即将成魔,为免生灵受难,我等奉命看守洞口。”
“让开,我要救她,一定要出去。”凌宇尘沉声道,他一直以为这个山洞够隐密,殊不知早已受人监视。
“请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让开!”他一声暴喝,抱着蓝若霓就要冲出,镇守的天兵亦不敢轻忽,纷纷举起了神器应付。
“凌宇尘,你想违反天规?!”带头的天将怒吼。
凌宇尘脸色发青。他觉得怀中的人儿越来越冷,似乎随时会离他而去。他一咬牙,不再犹豫——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愿意放弃,只要若霓有一线生机,即使倾其所有他也在所不惜。
“凌某得罪了。”话未说完,他随身的扇子已飞掷而去,趁他们分神之际,他立刻搂着蓝若霓窜出山洞,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开两个天兵——咒法一施,已消失于现场。
“快追!”一群天兵天将急急追上去。
“且慢——”一声浑厚的嗓音忽地从天而降,正是慈眉善目的太上老君。
“老君为何喝阻?!蓝若霓若是成魔,并不是我们能担待的责任!”
“我知道。”太上老君叹口气,从袖中取出了天帝交付的星月戟,一柄可以让神仙魔物魂魄俱毁的神器。“还有五天,就让他们好好过完这五天吧!”
“但是……”
“要找到他们并不困难,我愿意担这个责任。他们只剩这最后的五天,不要再为难他们了。”
太上老君长叹一声,轻挥拂尘缓缓离去。
宋。南京城。司徒府。
大雪纷飞的夜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寂静的暗夜。
不一会儿,一名老汉已经探出头来。
“是谁啊?在这大半夜里扰人清梦!”
“老爹,我是路经此地的旅人,因为妻子受了风寒,想在贵府借住一晚,可否行个方便?”老汉定眼看清楚来人的长相;气宇轩昂,眉目间有股抹不去的疲惫,而且怀中抱着一个女子,想必他所言不假。
“你倒幸运,一找就找对了人家。”老汉微微一笑,欠身让他们进入。
司徒府在南京是有名的行善人家,他虽然仅是司徒府的总管,却也格守老爷子的吩咐:在有人上门求助之时,要适当地伸出援手。
提着灯,他领着旅人来到一间客房。
“你的夫人没事吧?”打从进门后,就不曾听见她的声音,总管禁不住开口询问。
“多谢您的关心,只是受了风寒,不碍事的。”
“公子,那你们早点休息。”
“在下凌宇尘,不要公子长公子短的,听了挺不习惯的,谢谢你的帮忙。”黑衣男子爽朗一笑。
管家一离开,凌宇尘嘴边的笑意随即隐退。他走向床边,失神地望着昏迷的蓝若霓。
她清醒的时间已经越来越短,眉目间的黑气逐渐加深,身子忽冷忽热;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魔性一点一滴地侵蚀她的身心,他却是该死的束手无策。
他花了一整天才赶到南京的司徒府,亦是宓儿转世投胎的人家,这是他唯一想到沉轩之会出现的地方。
依时间推算,宓儿在人间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少女。他希望宓儿已经和沉轩之相遇。
他和若霓只剩下四天的时间,而沉轩之是他最后的希望。
床上的人儿忽地动了一下,凌宇尘赶紧伸手将她纳入怀中。她长长的眼睫眨了眨,一双悲伤的眸子和他相对望。
“我不要你为我这么做。”她困难地开口。知道他违反天规,打伤天兵天将,还带着她逃出了山洞。
“你先不要说话。”他强颜欢笑,绝望地想再传些热力到她冰冷的身子里。“胸口很难受吗?”
“我要你答应我几件事。”她撑起身子,困难地开口。
“什么事?”他忍着泪,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带我回山洞,不要再和天庭的人动手。”她自知死期将至,唯一的期望就是不愿凌宇尘再为她受苦。“你还不明白吗?没有任何人救得了我……你打伤了天兵天将,违反了天规,是要受处罚的,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蓝若霓挣扎着起身,就要下床。凌宇尘急忙搂住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怜我、爱我,我都明白,但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什么都不想强求了,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她伸出手,颤抖地抚摸着他俊逸的脸庞。“师兄身边有宓儿姊姊陪伴,可是你没人陪伴……答应我一件事,多花点时问到岘山陪我师父,他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又不会照顾自己……”
“不要再说了!”凌宇尘不由得热泪盈眶,泪水直洒而下。
“这几天我越睡越沉,醒的时间只怕有限,难得我有话想说,凌郎,你就让我说完吧。”
凌宇尘不忍拒绝她的要求,仅仅收紧双臂,用力地圈着她。
“我原本是个人,因缘际会被师父捡了回去,更在他和师兄的教导下修炼成仙,这番际遇不是人人都有,我已经幸运地比常人多活了几千年,该知足啦,你说是不是?”
她闭上眼喘息,心口涌上的痛楚越来越强,连她都没把握自己还可以再撑多久。但她还有很多话想说,现在若不开口,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凌宇尘将她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随即将真气运入她体内,抑住她体内日渐强盛的魔性。
蓝若霓察觉后奋力一推,气若游丝地开口。“凌郎,不要浪费你的真气了。”
万魔蚁穿珠乃魔界至宝,无论魔气或是仙气,一旦遇上,只会让魔珠将能量吸为己有。
“以我的修为,应该还可以为你挡些时日,只要再多个几天,我们一定能想出法子的。”
他伸出手,就算耗尽他所有的修为功力,只要能多换得一天、两天,他也愿意赌上一切。
“你再有这个念头,我就立刻自尽!”她将手高举在额顶,神情坚决。
凌宇尘只能无助地凝视着她眼中的悲伤和绝望。
“你这是在惩罚我吗?”他扬起苦涩的微笑。“不能救你,不能帮你,什么都不能,只能看着你转变成魔,最后亲手让你魂飞魄散,呵!上天对我可真仁慈。”
蓝若霓高举的手慢慢放下,轻叹一声,她将自己缩在床角。
此时,屋内屋外一片死寂。就如同她现在的心情。
凌宇尘明白她的用意,他也知道自己就算将功力全输给她,到头来还是会被魔珠所吸取。
蓝若霓还是难有生机。
“所谓将心比心,换成是我,你又会怎么做?”
蓝若霓转头,凝视他半晌,摇头叹道:“我和你不同,你是天帝最信赖的人,还有许多天命责任待你完成,又怎能和我相提并论?”
他淡淡一笑,轻抚她柔顺的发丝,问道:“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此时此刻,我唯一的念头就是救你,其余的什么责任使命,我一点也不在乎。”蓝若霓靠回他的怀中,任由泪水滑落。过多的谈话让她疲倦,此时她只想闭眼睡去,却舍不得凌宇尘。
“你再多说点话,别让我睡着。”
“你已经丧失太多力气了,先闭上眼睡一下,好不好?”他柔声劝道,慢慢地将她的身子放平。
她闭上眼,任由凌宇尘为她盖上被子。在意识逐渐模糊之际,她彷佛听见了婴儿的啼哭声。
她再次睁开眼睛凝神细听,而后郑重地开口。“凌郎,你可有听见婴孩的哭声?”
“有,怎么啦?”他细心地拨开她额前的发丝。
“倘若时候到了,你一定要杀了我。”她正色道。
他的手一僵,黑眸蕴满痛楚。“别说这些,我会找到救你的方法。”
“还记得我们亲眼所见之事吗?魔族的人个个心狠手辣,连婴孩也不放过,而我不想变成那样子。所以,请不要让我伤及无辜,也请在我蜕变成魔之前——杀了我。你愿意答应我吗?”
凌宇尘形如槁木,动也不动。
“我知道这很困难,但这是你唯一能为我做的,你肯答应我吗?”她尽量以平淡的语气开口。
“你知道我不会拒绝你的任何要求。”他疲倦地闭上眼,算是允诺。
“谢谢你。”她虚弱一笑,而后沉沉地睡去。
凌宇尘起身,走到窗前。只剩下四天了,能不能找到沉轩之是个问题,找到他,救不救得了若霓也是一个问题。第一次,他感到对未来毫无把握。转身在她床边施下防护的咒语后,他迅速离开了房间,准备夜探司徒府,找寻沈轩之和宓儿的踪迹。
“什么?你们家小姐失踪很久了?”凌宇尘站在大厅,失魂落魄地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离开房间,他施展轻功在司徒府找寻宓儿,却没有发现宓儿的踪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只好直接找人询问,却得到这个晴天霹雳的答案。
“小姐……小姐已经失踪了三个月,我家老爷派出所有的人去搜寻,却始终找不到。”
管家不明白眼前的男子和小姐有何关联,更不明白为何他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面色惨白。
“公子……公子,你还好吧?!”管家好心地上前,想扶他一把。
凌宇尘跟跄地退了好几步,面色死灰,满是绝望,而后他以极快的身手奔出大厅。
凌宇尘冲出司徒府,漫无目标地奔走;举凡身穿白衣的男子,他都会上前端视,一个接一个地检查。他从城内找到了域外,最后寻至荒郊野外,心里最后的一线希望,如同他的体力一般,逐渐地自体内流失……
他再次抬头时,夕阳已西下。又过了一天,他和若霓只剩下三天的时间。
拖着沉重的脚步,凌宇尘打算转回司徒府,途中,一对农人打扮的夫妻与他擦身而过,他们的谈话,不经意地传到他的耳中。
“是我没用,赚的银两不够养家活口,如今你都有孕在身了,还要陪着我一起下田,真是对不起。”
“你我夫妻本是一体,现在怎地又分起你我?我知道你心疼我、怜惜我就够了,以后孩儿出世后,我会将他教的和你一样脚踏实地。现在,就算日子苦一些,又算得了什么……”
随着农人越走越远,他们的话语也越飘越远。凌宇尘伫足在原地,失神地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曾几何时,他已经忘了这种感觉:平凡、朴实、知足的寻常生活?!他循奉天规,修炼成仙,数千年下来,他几乎忘却当一个人的滋味,直到他和蓝若霓下凡除魔……
他和若霓,原本可以成为一对神仙侠侣,逍遥于天地之间,看尽天地间的奇山异水,无论走到哪里,他都希望身边有她、千年万年,就这么一直牵着她的手走下去……
刚才那对农家夫妻朴实的打扮、平淡的生活,言谈中带有相互珍惜和温馨的气息,凌宇尘不禁被感动了。
凡人在世数十载,除了天灾人祸,尚有生老病死必须一一面对,在这短暂的时间内,唯有感情才能使心灵有所寄托,若寻找到了可以共度一生之人,就能一起面对一切苦难,共同走完所有的旅程。
他现在是仙,本已经超脱一切世俗,但现在,他却羡慕方才经过的夫妻,他们或许平凡,却能甘之如饴地手牵着手,相互扶持地走下去。
带着满腔的忧愁,他回到了司徒府。推开房门,他看见了昏迷在地的蓝若霓,他大惊失色,急忙将她搂起;又见她容颜惨白,眉宇间的黑气越来越浓。他急忙伸手探向她的手腕,发现到她的脉象极弱,生命力正一点一滴地流失。
凌宇尘伸手贴在她的背部,再一次用仙气抵挡流窜在她体内的魔性,直到他满身大汗,蓝若霓才悠然转醒。
“霓儿,现在觉得怎么样?”他将怀中的妻子扶正,感到心疼万分,却又无能为力。
她双眸眨也不眨,而后流下两道清泪。
“你……不该这么做。”蓝若霓叹息,知道他又损耗仙气来增长她清醒的时间,她伸手替他抹去额头的汗水,悲伤道:“这样的苦楚,我一个人受就够了,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
“你怎么跌下床?我不是交代你要好好睡觉,等我回来?”凌宇尘说笑着,不忍见到她的愁容。“我醒了见不到你,心里头觉得不踏实,就想出去找你。”她淡淡一笑,抬头凝视他,非常小声地问:“你……找到师兄了吗?”即使她强装镇定,凌宇尘还是从她微颤的双唇看出她的恐惧。
凌宇尘默然无语,只是痴痴地望着她漆黑如墨的美眸。
“凌郎?没见着师兄吗?”她从凌宇尘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能不死自然最好,但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你也别强求了,就让我静静地暗你度过这最后的三天吧!”
蓝若霓说完后,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霓儿,倘若你真的如此洒脱,为何眼中还是有泪?你心里还是舍不得我的,是吗?”
他轻轻吻去她不小心滑下的泪珠,泪入喉头,全是她的悲伤与绝望。
蓝若霓悲从中来,忍不住俯在他身上哭泣。
凌宇尘心中一酸,忽地想起以前曾许下的诺言——“只要能和你长相厮守,我愿意舍弃一切,以性命相许,永不言悔。”
他猛烈省悟,想到了唯一让若霓活下去的办法。他不再犹豫,温柔地掬起她的脸,淡笑道:“今天虽然没找着沈兄,但我已经打听到他的居所,他带着宓儿住在不远的山上,一个隔离人世的隐僻地方,明早我就会去找他,你别难过了,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真的找到师兄了?”她的心狂跳,被这个消息震得微微发颤,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
“是真的,我明天一大早就会去找他。只要找到沉轩之,他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将她放在床上,要她再休息一会儿。
蓝若霓伸手握住他,脸庞泛起一抹微笑,喃喃道:“我睡不着,你陪在我身边,等我睡了再走好不好?”
“我一步都不会离开的,你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即使你嫌我烦,我也不会走,日后你莫要后悔。”他仍是说笑着,而后低下头,吻上她微绽的笑颜。她轻笑出声,半是满足、半是疲惫地闭上眼睛,仍是柔声地说着话——“倘若我真的可以不死,我愿意陪你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凌郎,我真的想一直陪着你……”语声渐缓,她慢慢地睡着了。
凌宇尘替她盖好被子,轻声走到了窗边,思考着接下来该做的事。
他只剩下三天,然而找到沉轩之和宓儿的机会近乎是零。对沉轩之而言,隐藏本身的仙气并非难事,若他想避着天界的人,简直是易如反掌。
骗说找到了沉轩之,是为了要让若霓安心,今早,他早已想出救若霓的唯一办法——用自己的命延续她的生命。
唯有源源不断的仙气,方能抑止魔性入侵,他打算用本身修炼数千年的仙气,来延长她逐渐流逝的性命。
明知道他终会灯枯油尽,力竭而亡。
明知道这样仍然救不了她,他还是愿意这么做,是自私也好,是罔顾天下苍生也罢!
只要他的妻子能多活一天一刻,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失去她,独自活上千年万年又有何乐趣?
千山万水,只身单影一人又该何去何从?
不久前,她曾开玩笑地问他:对她的感情到底有多深?他当时并没有回答。
时值今日,他已经有了答案,对她的感情,足够让他舍去一切,包括自己的性命——情之一物,但教他死生相许!
蓝若霓再次醒来时,惊讶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来的山洞。凌宇尘说沉轩之已经找到了救她的方法,只是必须去千里之外采取药材,因此这段等待的日子,他必须不断用仙气抑止她的魔性孳长,直到沉轩之回来。蓝若霓半信半疑;一方面担忧他身子会受不了,一方面也担忧这最后的希望又要落空。
直到一个夜里,她忽然惊醒,在月光的照射下,她清楚地看见了凌宇尘的脸。
几日不到,他两鬓竟已生出了白发,俊脸上布满风霜,瞬间他竟苍老了许多……
此时真相如利剑般穿透了心窝,她急忙摀住嘴将惊喘声遮住,却止不住浑身的轻颤,和直泄而下的泪水。
他根本没有找到沉轩之!!
这世上根本没有救她的方法!!
他只是用尽自己每一分苦修而来的仙气,来延续她的生命,却任自己一天天地憔悴下去。
“凌郎……”她无声地喊着,怕惊醒凌宇尘。
他这几天的镇定和从容并非是假装出来的,怕是他早已决定这么做了,只有自己像个傻瓜似的真的以为她得救了。
蓝若霓凄凉一笑,无声地走下床,望着外头的漫天大雪,心头不经意浮现在人间读过的词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是的,直教人生死相许。她的凌郎,竟做出了这样的傻事,凝视洞外千万年不变的白雪,她竟觉得今夜的雪景,是她此生中见过最美的一场。
静坐着,她任由思绪飞跃千山万水,任由泪水无声滑落,她要用心记牢这最后的一夜。记牢眼前美绝的雪景,直到她魂飞魄散的那一刻,她都要记牢今晚的一切寒风、雪夜,以及凌宇尘生死相许的深情……
第八章 风不停人归去
碎玉般的雪花纷纷落地,触目所及皆是一片银白世界,更添几分苍茫之感。
这一日,蓝若霓起得早,她撑起身子,怔怔地望着洞外的雪景,这几日她醒的时候较平常为久,便时常文风不动地坐着,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
她的静谧令凌宇尘深觉不安,他总觉得蓝若霓心中似乎已有所打算,但是任他怎么问,也问不出个结果来。
她总是静静地坐着,再不然就是痴痴地望着洞外。这样的蓝若霓令他不安,彷佛一阵风吹来,她就会随风而逝,离他远去了。
唯一不变的,是她两潭秋水中的深情,永远盈满着爱怜和温柔。
他只能日以继夜地守着她。
如此日复一日的煎熬,再加上以自己的仙气延续她的生命,几天不到,他已不复从前的气宇轩昂,发丝间也出现了一根根白发。
望着洞外雪景半晌,蓝若霓忽地将目光移向身旁的凌宇尘;几日下来,他已经从一个风采逼人的俊俏郎君。变成憔悴疲惫的模样,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伸出手,轻抚他的俊容,即使是睡着了,他的脸仍有抹不去的疲倦。蓝若霓望着他,心中柔肠百转,不由得滴下泪水。
“凌郎,世人常说:生无可恋甘为鬼,来生再续未了缘。来生……来生,此刻我多希望自己有来生啊!”
她幽幽说道,用心地将他的容貌深深刻在心版上。
这样的生活不能再持续下去了,她已经知道凌宇尘根本没有找到沉轩之,更没有找到救她的方法,只是不断地耗损自己的功力来消灭魔珠的魔性。
面对如此情深义重的凌宇尘,她实在无法不动容。
她已注定要魂飞魄散。这几天,她什么都没点破,只是想多陪陪凌宇尘。“凌郎……凌郎,这自欺欺人的日子过得也够久了,我们都该醒啦!“她潸然说道,眼泪一滴滴掉落在他的肩头,因而唤醒了凌宇尘。
“霓儿!你怎么哭了?心口又犯疼了吗?”他翻身而起,搭上她的手腕检视,忧虑之情在顷刻之间已布满整张脸。
她摇摇头,倚着凌宇尘厚实的胸膛,淡然说道:“我只是在想象我们未来的日子。我要陪你云游四海,看尽人间的奇山异水,你说好不好?“
圈着她身子的双臂一紧,凌宇尘淡笑道:“是啊!等你的身子好了,我们哪里都可以去。”
她并不答话,只是静静地靠着凌宇尘,半晌后,她抬起头,展眉笑道:“凌郎!今天我觉得好多了,想吃点果子;另外,我病了好久,模样一定变丑了,你替我带些胭脂水粉回来,好不好?”
“你已经够好看啦!抹胭脂可说是多此一举,再说这山洞只有你夫婿一个人,莫非你还想妆扮给其它人看?我可会吃醋的。”凌宇尘说笑着,低头看向她。
蓝若霓淡淡一笑,软声道:“这点要求你都不答应,还敢夸口自己是好夫婿,真不害臊!”
“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你已经和我拜过堂。是我的娘子了,认命吧。”他宠溺地轻抚她的发丝,接着道:“并不是我不想外出采买,而是你身子尚弱,要是……”
“放心吧,这几日我觉得好多了,要是有什么野兽来,我尚有能力应付的。”
她笑着保证。
“你确定?如果我回来发现你有一丁点伤痕,我会非常生气哦。”
蓝若霓仰起头,主动吻上他,止住他的话。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吻过他;她的吻融和了热情和所有的情感,以及一丝丝的绝望。
绝望?!跃入心头的这两字令他惊惶不已,凌宇尘停住,仔细端看她娇美的面孔,审视是否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凌郎?怎么啦?”她的眼眸粲亮如星,清丽绝俗的脸庞上只有缠绵的爱意。
“我还是不要去好了,留你一个人在这,我放心不下。”他心中的不安逐渐升起,始终无法放下心来。
蓝若霓忽地脸色一沉,背对着他缩进被中,以表达她的不满意。
“霓儿,别恼了,等你身子好了,不管是要吃多少果子,还是要妆点成艳极无双的绝丽女子,我都依你,好不好?现在你身子还未复元,不要任性了。”他柔声劝道。
蓝若霓依旧相应不理。她熟知凌宇尘,最怕她着恼,为了逼他出洞,她只好旧计重施。
“霓儿!唉!”他叹声连连,终究见不得她气恼的模样。他倾身向前,在她耳后低语:“别气啦!我现在就去,你先睡一会儿,我一会儿就回来。”
蓝若霓仍是未转身,事实上她正紧咬着下唇,就怕自己哭出声来。
凌宇尘起身、出洞,这些细微的声响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她的泪水已然决堤,心里不断重复地念着:凌郎……永别了!
确定他不会折返后,蓝若霓立即从床上起身。看了这山洞最后一眼,往日的一景一幕俱浮现在脑海里、泪眼中。
“凌郎……凌郎!”她犹如置身梦境,一再唤着他的名字,而后颤巍巍地站直了身子。
心碎神伤之际,她忽然想起沉轩之说过的一句话——世间最难之事,莫过于在不舍处当舍。
当时的她似懂非懂,因为她未曾动心,心中没有舍不去的东西。时值今日,她终于领悟到了“舍去”这两字的痛楚,原来是会痛彻心扉,令人肝肠寸断的。
她舍不得留下凌宇尘一个人……曾经自私地想着,只要能多陪他一天,甚至是一个时辰,她就拥有多一点的幸福。可是当她眼睁睁地看着他,耗损心力替她抵御魔性,身心憔悴的模样,却还要强颜欢笑地安慰她一切会好转的。她怎么还能继续自私下去?她是一个没有明天的人,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离开凌宇尘,不再让他浪费一丝一毫的真情!
“梧桐相待老,鸳鸯会双死”,这不是她爱人的方式,她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将不舍的情感全部舍去,是她唯一能做的——此时,蓝若霓敛住泪水,振作起精神,口念咒语,随之消失在山洞内,徒留一股淡淡的幽香。
岘山顶,太上老君和百里芜虚正为蓝若霓之事吵得不可开交,忽地一个光点由远而近,飞近两人眼前。
“徒儿参见师父,参见老君。”蓝若霓一见面便盈盈跪倒,叩了三个响头。
“若霓乖徒儿,你这是做什么?”百里芜虚一惊,连忙将她扶起。
百里芜虚仔细端看她的面容,发现她眉目间仍有一团黑气,显然魔性未除,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为什么会这样?”百里芜虚大惊失色。
蓝若霓苦涩一笑,淡漠答道:“师父,魔珠栖息在我体内长达千年,和我的气息魂魄早已融为一体,怎能轻易驱除?”
“可是……凌宇尘已经找到了你师兄,也找到了救你的方法!”百里芜虚脸色惨白,浑身发颤,为何几天不到,事情又起了变化?
她摇摇头,露出一抹苦笑,随即看见太上老君一脸了然,眼中有着悲哀和伤痛之情。
“老君也明白不是吗?如果您早些告诉我,我就可以早点死心,也不用消耗凌郎苦修的仙气……”“什么意思?”百里芜虚一边将她扶起,一边听她说着。
“根本没有解救的方法,我多活的这几天,全是凌郎将仙气输给我,延后我幻化成魔的日子。”
说着说着,眼眶儿已转红,险些又要滴下泪来。她勇敢地昂起头,甩开泪水,郑重说道:“此行徒儿要向师父永别了,另外也请老君答应我一件事:配合我说的计划,在适当的时刻用星月戟了结我的生命,断了凌郎的念头。”
“你……凌宇尘现在人在哪?”太上老君叹息。
“老君,时间已不多了,请答应我的请求。”她跪倒在地,不住地磕头请求。
“若霓……当真,当真没有其它的法子了?”百里芜虚老泪纵横。
“师父!您自己要保重身子,以后别再和师兄斗气了。”她强忍着泪说着。
“好!我答应你。”太上老君长长一叹,将她扶了起来。
蓝若霓不住地道谢。忍着痛,她飞快地将计划说了一遍。
“霓儿!”甫进山洞的凌宇尘不知情地唤着,手里还拿着她要的果粮和胭脂水粉。
山洞并不广阔,他黑眸一扫。已经发现蓝若霓不在了。他神色大变,飞快地奔出洞外,在漫天雪地中喊着她的名字,找寻她红色的身影。
白雪片片,风声凄厉,蓝若霓就像消失了一样,任凭他怎么吶喊,亦没有丝毫响应。
他猛地想起这些天她不寻常的安静,以及她的若有所思——凌宇尘心中一震!
莫非她已经知道真相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凌宇尘手按住心口,却止不住强烈的心悸。
他的脑海中不断地浮现她的一举一动,越想,他越心惊,越觉得不对劲。他惨白着一张脸,发狂地奔回山洞。“霓儿一定是故意躲起来,闹着玩的。是的,一定是这样子的。”他拚命安慰自己,说服自己。
待会儿回到山洞时,他就会看到她一身红衣,看到她巧笑嫣然的得意笑容,会的,他一定会看见的。
才踏进山洞,等候他的,并不是他所想念的爱妻,而是许久不见的天兵天将。
“凌宇尘!你闯下大祸了;蓝若霓已经成魔,此刻正魔性大发,攻入岘山,现在正和太上老君陷入苦战中,天帝命你负起应尽的职责,消除魔女,以应天命,弥补你先前犯下的过错。”跟着递出了星月戟。
凌宇尘面色死灰,紧紧地闭上双眼,任由泪水直流而下;为什么,为什么在他何出一切努力后,事情还是回到了原点?
“凌宇尘,请立即启程,要是让她下了凡尘,荼害生灵,就不是我们能付起的责任。”
凌宇尘木然地接过星月戟,这柄神器好重……重得他几乎握不住。
他形如枯木地跟随在天兵天将身后,宛如傀儡般念出咒语。此时的他,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只知道自己的心,正一寸寸地死去……
岘山顶,此刻正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蓝若霓与太上老君对峙;她的长发已经散乱,向来鲜红的樱唇已经呈现紫黑色,晶莹如玉的面容则笼罩着一团邪气。
当凌宇尘和天兵天将一抵达,蓝若霓轻喝一声,向上跃起,身子如彩蝶般直扑而下攻向太上老君,双手凝指成爪,招式凶狠。
太上老君举起尘拂,不敢轻敌,一来一往,攻得凶猛,半晌,蓝若霓刷一声,红鞭已经划破了太上老君的衣袖,她手一扬,紧跟着往老君的天灵盖一击——“霓儿!快住手。”千钧一发之际,凌宇尘掷出飞扇,将她的飞掌掷偏了数寸,一个飞身,旋即挡在太上老君面前。
“霓儿,是我,你认不得我了吗?”他低哑唤道,不愿相信她已经成了魔。蓝若霓眸中只有冷凝的杀意,她双手一扬,招式灵敏地攻向凌宇尘。
接下来的打斗,是凌宇尘有生以来最凶险的一场,一来若霓的武功不弱,成魔后每次一出手都是杀招,毫不留情;二来他始终无法相信她成魔的事实,所以,出招防守多过于主动攻击,更避免伤害到她。
不到片刻,凌宇尘已经落了下风,但他仍然狠不下心夺她性命。眼前的她的的确确是他的妻子,她一身红衣,娇娆难描,是他唯一心动的女人,他下不了手——即使在生死攸关之际,他还是闻到了她身上的甜香,还有随着她的移动,不时发出清脆声响的铃铛声。恍惚间,他已忘了身在何处,只看见她美丽的脸越靠越近,心荡神摇之际,他胸口已中了一掌,跟着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快用星月戟!”身后传来了太上老君的声响。
他跌倒在地,只看见蓝若霓再度拟指成爪,向他的胸口直探而来。他露出一丝苦笑,这一刻,他没有丝毫闪躲的念头。
他万念俱灰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胸口那一击始终没有来到。凌宇尘睁开眼,却看见蓝若霓跪在地上。击败她,救了自己一命的是蓝若霓的师父——百里芜虚。
太上老君上前扶起他,眼中有着遗憾和伤感。
“接下来,就是你的责任了。”使用星月戟者,本身必须是个仙术高超的仙人,再配合天帝亲授的咒语,方能发挥其功力。
凌宇尘的每一个步伐都如铅般沉重,他眼中含泪,嘴里开始念出挥动神器的咒语,而后走到了蓝若霓的面前。
“我知道很难,但这是让若霓摆脱魔珠的唯一方法。”百里芜虚泪流不止,语重心长地道。
“她是我的妻子,是我想要永远守护的人。”凌宇尘声音嘶哑,低头看着闭目不动的蓝若霓。“我知道,你对若霓的情深义重,我不会怪你的。”百里芜虚哽咽地。
凌宇尘闭上眼,举高了星月戟,从上直划而下,在触及她发丝的一剎那,他倏地停住,跟着吐出一大口鲜血,他身形晃动,不住地往后退。
“我做不到!这一击下去,霓儿将烟消云散,元神尽失,连转生的机会都没有!”
他发出最后的嘶吼,两行情泪直洒而下,神情痛苦万分,整个人已经在失控边缘。
“你——就快点动手吧。”百里芜虚哭着求他。
凌宇尘颠颠倒倒,双目赤红,最后将星月戟交给了身后的一名天将,痛苦道:“星月戟的咒语已经生效,现在谁下手都一样,就是不要逼我动手杀了自己的妻子。”
天将手持星月戟,一脸犹豫地看向太上老君,后者神情凝重地点头。
天将不再迟疑,走到了蓝若霓身旁,高高举起了星月戟,将一身功力全真于神器之上。
一直闭着眼的蓝若霓此时忽地睁开双眼,漆黑明亮的妙目动也不动地望着凌宇尘,嘴角扬起一丝欣慰的微笑,亮如明珠的泪水一颗颗掉落。
红唇轻启,她无声地喊着凌宇尘的名字,最后轻轻一叹,等待死亡的来临。
那最后的一叹,令背对她的凌宇尘浑身一颤,他迅速回身,看见她的泪水,眸中的依恋,以及义无反顾的坚决表情。瞬间,他明白了一切——“住手!她还没有成魔!”他大吼,迅速冲上前,只看见星月戟直劈而下,蓝若霓顿时烟消云散,化成一阵轻烟散去。
他,只抱到了一团雾气,和她遗留下的缕缕幽香,从此之后,他再也寻不到她了。
“为什么?”他跌坐在地,只能淌着泪问着为什么。其余的仙人见魔珠已经销毁,便纷纷离开岘山。不一会儿,空旷的峰顶只剩下三个人。
“你……好好休息吧!”太上老君叹气,知道此时多说无益,便惆怅地离去。
“为什么?”他仍然发着呆,失魂落魄地重复这一句话。
“若霓什么都知道,她知道你骗她,也知道你并没有找到救她的方法,为了不让你耗尽仙气,她才会想出这个方法,让你不得不出手杀她。”
百里无虚垂泪道,想起陪伴了自己千年之久的徒儿,就这么烟消云散,心中自是悲痛难抑。
他长叹一声,说道:“事已至此,你就看开吧!我累了,至于你要走要留,都无妨,总之,岘山永远欢迎你。”
长袍一挥,百里芜虚已掩面离去。
凌宇尘坐在地上,脑中一片混沌。他完全无法思考,仅是从中午坐到了傍晚,再从傍晚坐到了深夜。雪花已将他的身躯覆盖,他仍旧没有起身的念头。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几日,他脑海里闪过的全是蓝若霓的身影,巧笑嫣然的模样,明眸流转时的倩丽,还有她魂飞魄散前,黑眸中的无奈和依恋……
他呆呆地坐在峰顶,浑然不觉时光流逝,直到一双手拍向他的胃,他侧过身子一看,是百里芜虚。
凌宇尘的神情依旧茫然。他伸手接过百里芜虚递给自己的酒,毫不迟疑地仰头豪饮。
多日的疲劳奔波,心力交瘁,再加上亲眼目睹爱妻身亡,使他喝不到两坛酒,便向后一倒,昏死过去。
百里芜虚将他扛回自己的石屋休息,这是他唯一能为若霓做的——照顾这个痴心的小子。
接下来的日子,凌宇尘过着颓废的生活,除了瞪着外面发呆之外,就是拿酒灌自己,将自己灌得迷迷糊糊,醉得没法子思考,醉得让自己暂且忘记他已经失去蓝若霓,忘记这种伤心断肠的痛楚。
这一日,睡梦之中,他忽然感觉到有一个冰凉的东西抵住他的脖子,他睁开双眼,跟着大吃一惊。
眼前立着一个白衣男子,黑眸清亮有神,容貌俊逸无比,手中的长剑冷冷地抵着他的颈子。来人正是他苦寻不着的沉轩之!
“沉轩之!”他喃喃自语,若是早些见到他,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然而,若霓已死,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答案了。
“你要自己动手自尽,还是要我动手?”沉轩之微一用劲,他的脖子已出现了一条血痕。
凌宇尘闭目待死,完全不加以反抗。
“你无话可说吗?”沈轩之冷冷地问道,手一扬,长剑已收回身后。
“我说什么都没用了,不是吗?”凌宇尘疲倦地答道。
“至少让我知道你是个无情无义之人!你宁愿手刃妻子,也不愿意违反天规,哼!果然是个尽责的天庭护卫。“沉轩之冷笑连连,俊脸上尽是鄙夷的表情。
“那你要我怎么做?全天下找不出一个可以救她的人,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转化成魔,你以这样,我的心会好过吗?”
凌宇尘凄凉说道,一时之间,两人都陷入了冗长的沉默中。
“你动手吧!如果这能让你心里好过一些的话。”凌宇尘再次闭上双眼,淡然说道。
“你真的想死?”沉轩之冷笑一声。
凌宇尘睁开眼,直视沉轩之。“如果我死之后,可以和若霓相遇,那死又有何惧?
但是她已经魂飞魄散,即使我自愿一死,终究无法寻见她,既是如此,生死又有何差别?“
沉轩之再度扯出一抹冷笑,而后伸出手,快如闪电地往他颈部击去。“既然你有这个心,我就成全你。”
凌宇尘眼前一黑,直直地倒进了沉轩之的怀中。
再次醒来时,凌宇尘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冰窖之中,触目所及皆是千年寒冰,奇冷无比。
“你醒了!”身后传来的是百里芜虚关切的声音。
凌宇尘坐起身,看见百里芜虚身后站着沉轩之,他依旧是一脸冷凝淡漠。
“这里是?”他四处张望,忽然间全身一震,看见了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身影——蓝若霓?!
她一身红衣,栩栩如生地躺在冰棺之中。这究竟是真是幻?!他立刻一个箭步冲向前。
伸出双手,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凌宇尘小心翼翼地轻抚她的芙蓉面颊,虽然略显冰凉,但还是温热的。
“这……这到底是——”他又惊又喜,不敢相信自己能够再次见到蓝若霓。她明明已经在自己的眼前化成一阵轻烟了……
“她才是真正的蓝若霓。”沉轩之开口。
“什么?”不单是凌宇尘,连百里芜虚也叫出声来。
“当初师父抱回红儿时,她只是一名人间的弃婴,而且体内留有一颗万魔蚁穿珠。师父当时和我打了一个赌,看谁能先想出一个既保人又保珠的方法。“
沉轩之一顿,一双眼似笑非笑地盯着百里芜虚,后者胀红了脸。想起这件事,百里芜虚就一肚子火,他想了一千年,也想不透沉轩之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万物皆有相生相克之物,魔珠亦然,我找遍上千种事物,才找出一种可以吸引魔珠的东西。”手一扬,沉轩之取出一株淡金色、灵气逼人的莲花。
“魔珠除了会附着在生物之中外,尚有依附灵气和魔气的特性,它原本在红儿体内,若要引它出来,就必须替它寻一个更好的宿主。我先将红儿的魂魄元神引到莲花上,再滴上我的血,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后,即孕育成另一个分身,这一个分身有莲花的灵气、我的仙气,还有红儿本身的元神,我就利用这株莲花,将魔珠引出红儿的肉身,而莲花则幻化成红儿的另一个分身,成为魔珠真正的宿主。”
“可是……若霓的魂魄在分身之中,已随着魔珠被毁,就算肉身尚存,又有何用?”百里芜虚提出最重要的问题。
“你刚才摸红儿的身体,是不是有点温热?”沈轩之看向凌宇尘,后者点了点头。
“一个肉体若无元神附着,不到数月必定腐坏。我将魔珠引至分身后,再将红儿的元神导回肉身,而莲花分身的红儿,基本上只有三魂七魄,元神回肉体可保持她肉身不坏;至于分身,虽然只有三魂七魄,但是有莲花本身的灵气,再加上魔珠的法力,所以红儿就有如常人一般,不但可以修炼成仙,还多了分与生俱有的灵气。”
“可是,她已经被毁的三魂七魄该怎么办?”凌宇尘忽然觉得有一丝的希望。
沉轩之神秘一笑,走到蓝若霓身旁,接着从自己的腰际间取出一个红色的瓷瓶。
“我从红儿身上取了三滴鲜血,放进这个瓶子中,这个瓷瓶有凝聚精血,孕育魂魄之用,经过了几千年,已经有了让她复活的三魂七魄。”
“你怎么会有这个瓶子?”百里芜虚怪叫,徒弟有这种神奇的宝贝,他竟然一点都不知情。
“若是没这个红瓶,我怎么敢和你打赌。”沉轩之嘲弄地瞅着百里芜虚,笑得很得意。
“这样子她就可以复活了?”凌宇尘惊喜交加,颤抖的手紧紧抓住沉轩之。
“还少了些东西。”沉轩之挥开他的手,一张脸变得极为严肃。“她的三魂七魄尚不完整,需要有人自愿牺牲仙气,帮助她的魂魄凝聚。”“我该怎么做?”凌宇尘毫不犹豫地问道。
“你考虑清楚,这可能会耗去你半生修炼的道行,要几千年后才可以恢复成你现在的根基。”
“她是我的妻子,我不惜一切,只要能换得她的一线生机。”凌宇尘郑重地回答。
“她醒来后就不是你的妻子了。”沉轩之噙着冷笑说道。
“什么意思?”凌宇尘屏息,心已凉了半截。
“我不会让她记得你;她和你下凡不到半年,弄到最后连命都没了。她虽然不是你亲手所杀,但也是因你而亡,这样还不够吗?倘若你为了这一点而不愿救她,那也无妨。
我同样可以耗损功力救她,总之我不想再让红儿和你有任何牵连。“
“徒儿!你太过分了!”百里芜虚怒瞪沉轩之一眼,他竟硬生生地拆散一对夫妻,真够冷血的!
沉轩不言不语,依旧冷着一张脸。
“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凌宇尘扬起一抹苦笑,走到了蓝若霓的身边。
“我们开始吧!”
沈轩之的黑眸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而后郑重说道:“凌宇尘,记住你的承诺。”
沉轩之将蓝若霓扶起,双掌贴在她的背部,运功替她生筋活血。
凌宇尘依照沉轩之的指示,将血滴进红色瓷瓶内,接着将功力源源不断地输进蓝若霓全身的穴道。
许久之后,蓝若霓的身子已越来越暖,脸部也开始有了细微的表情。
像是从睡梦中苏醒般,蓝若霓眼皮轻颤,而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师兄?!”她困惑地睁开眼,迷惘地开口。
沉轩之伸手点住了她的睡穴,并喂她服下安定神经的药丸,重新将她放回冰床上。
“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完全康复,元神和魂魄也会完全聚合,连功力都和以前差不多。”沉轩之露出一丝笑容。
沈轩之看向凌宇尘,后者因为输给蓝若霓过多的功力,所以气息显得相当不稳,脸上也布满了汗水。
凌宇尘调息了一会儿,而后站起身,无限依恋地望着沉睡中的蓝若霓,心中只有满满的感动。
他轻轻地伸手,触碰她绝美的脸孔,静静地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这才确切感受到她的生命。
“我已经让她吃下药,醒来之后,她不会记得你,也不会记得在人间的事,你最好在她醒来之前离开。”
沈轩之冷冷地下达逐客令。
“徒弟!你……”百里芜虚又气又急。
“他已经害死红儿一次,你还想再有下一次吗?”沈轩之一声冷哼,丝毫不理会一脸憔悴的凌宇尘。
凌宇尘点点头,弯身在蓝若霓颊边印下一吻,随即迈开沉重的脚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冰窖。
这是他曾经说过的话:只要她能活着,他宁愿他们从未相遇过。
如今一语成谶,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他知道蓝若霓会在岘山,无忧无愁地一直活下去。从今而后,山水永隔,即使相逢亦不相识,他们的生命永远不会再有交集了。
第九章 两视无语相对泣
东风乍起,春回芳草,一年中最美的季节到了。
在远离尘烟的岘山,有间简朴的木屋搭建在山腰的密林之中,木屋的主人极少露面,只有在清晨,或是山中漫起迷蒙大雾时,才能在白茫茫的雾中看见他。他总是痴痴地抬头仰望山顶,不言不语,直到太阳升起,雾气由浓转淡,他的身影才会消失。日复一日,从不间断。
木屋的主人,正是凌宇尘。自从滴血救人之后,他并未折返天庭,反而在山腰搭了间小屋,过着隐士般的生活。
他不愿返回天庭,因为自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视天规为己命的尽责仙人,他再也没资格当天帝最忠心的左右手了。
选在岘山隐居,则是想离蓝若霓近一点。能和她住在同一座山中,知道她还好好地活着,他已经别无所求了。
不去见蓝若霓并不是他遵守承诺,而是怕见到若霓眼中的空白,这种陌生的眼神会令他痛不欲生。
白雾再次从脚边涌起,又是一个清晨。他步出木屋,一如往常地凝望峰顶,思潮如浪涌,往事一幕幕浮在眼前。
薄雾中,一条身影由远而近冉冉而来。微风轻拂,来者衣袂飘飘,恍若凌波仙子。
凌宇尘仍陷在自己的思绪中,浑然不觉有人走近,直到他听到了清脆的铃声,闻到了他所熟悉的缕缕幽香,他不禁浑身一震,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
绛唇黛眉,娇艳夺人,一身火红的衣裳。
她当真是让他魂牵梦萦的蓝若霓?!凌宇尘动也不敢动,只怕这是思念过度所产生的幻觉。此时此刻,他只能怔怔的望着她,将她的美一点一滴地记在心里……
“你究竟是谁?”红唇轻启,柔美依旧,然而她说出口的话,却将他打入炼狱之中。
凌宇尘浑身颤抖,恍如置身寒冰之中。
她什么都记不得了?!凌宇尘一声凄笑,双眼紧闭,泪水已经盈满双眼,他近乎狼狈地转过身,急欲离去。
“等一等!”红影轻晃,蓝若霓一个飘身又拦在他眼前。
凌宇尘心荡神摇,默然无语。
“你为什么急着要走?为什么总是在这里出现?”她秀眉一扬,语气中透露着好奇。
“我只是一名避世隐者,在此出没并非有所企图,告辞了。”他微微一拱手,强自镇定地回答。
凌宇尘跟跄地向后退,再多看她一眼,只怕会让盈眶的泪水决堤。他红着眼,万念俱灰地转身离去。
蓝若霓立在雾中,幽幽叹了一口气,而后以极小的声音说道:“我以为你守在这里,是为了见我一面。”
尽管她的声音极其细微,但凌宇尘却听见了,背对着她的身子再次一颤,然后,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蓝若霓与他对望,两泓秋水中盈满深情。
她再次开口,缓声说道:“我一直以为你选择居住在岘山是为了我,没想到却是为了避世隐居,我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你……你说什么?”他彷佛置身幻境,对他而言,蓝若霓此刻所说出的话不啻是天籁之音,美好得令他不敢相信。蓝若霓凝眸微笑,初升的阳光投射在她的面颊上,更增三分丽色。她慢慢向凌宇尘走去,步细而缓。
“凌郎,你憔悴了许多。”她柔声说道。晶莹如玉的手,怜惜万分地轻抚着他新生的白发。
他展开双臂,紧紧地搂住蓝若霓,拥住他的妻子,拥紧他失而复得的爱……
曾经为了她,凄怆断肠徒生白发。
曾经为了她,徘徊岘山夜不成眠。
而今,怀中的蓝若霓是真实的、温暖的;他忽狂忽喜,激动得说不出话。
他俩相视无语,只能依依对泣。
凌宇尘将蓝若霓带回自己的木屋。他慢慢地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真的坐在那里,笑脸盈盈,秀美难言。
凌宇尘吁了一口气。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芙蓉面颊添了晕红,她害羞地垂下头。
凌宇尘走近,埋首在她如云的发丝中,叹息道:“怕你是我思念过度的幻觉,怕你又消失了。”
“你真的想我?那为什么不上岘山顶找我?”她倚着凌宇尘,既好奇又疑惑。
“我必须如此。”他坦言,黑眸流露出一丝痛楚。“沈兄说倘若你重生,就不会让你记得凡间的一切,我答应了。经过了这么多波折,只要你能活着,我什么都可以牺牲,包括永生永世都不再见你;最重要的是,我害怕……”
“怕什么?”
“怕看见你眼中的陌生。永远不见你很苦,但见到一个完全不记得我的你,我不以为自己承受得住,所以我隐居在这里,只期盼有天能见到你,即使是远远的一瞥也好。
这样,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淡然一笑,心满意足地拥着她,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可是你怎会恢复记忆呢?”凌宇尘开口询问,不以为沉轩之的法术会失效。
“你真是个傻瓜。”她轻叹,以双颊贴着他的手掌,轻轻摩擦着。“你对我情深意重,这样刻骨铭心之事,岂是说忘就能忘的?”
“可是沈兄明明说……”
“你认识师兄这么久,还不明白他是怎么样的人吗?他并不是绝情之人,当时说的也只是气话,又怎会强自封住我的记忆呢?”她温柔一笑,对他解释一切。
“你毫不犹豫地舍去大半功力只为救我一命,师兄对你可是满意极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蓝若霓眼中柔情无限,她倚偎着郎君,既是感动又是怜惜地道:“你怎么都不说话?”
凌宇尘这才知道自己又被沉轩之摆了一道!他当时哪有对自己惺惺相惜、满意万分的表现?一副当他是害了自己师妹的万恶之首,甚至巴不得杀了他泄恨的冷酷模样,原来都是假装的?!
“沈兄现在人呢?”该死的沉轩之,让他独居岘山整整一个月,真是可恶啊!
“师兄为了我的事忙了好久,我一有起色他就急忙赶回宓儿姊姊身边了,现在可能正在为宓儿姊吹笛子吧!”
蓝若霓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忽地落泪。
“你人在岘山,却不来见我,让我一个人镇日胡思乱想,还以为……还以为……”
凌宇尘温柔地抹去她的泪滴,爱怜地捧起她的脸庞,柔声道:“以为我怎么啦?”“我以为你后悔耗去功力救我,所以不愿意见我。”
凌宇尘轻笑出声,这才明白她在雾中为何装成不认识他的样子,原来是想戏弄他。
“你还不懂我对你的心?”他指着头发,笑道。“为了你,我可是急白了不少头发,仙子,这样还不够吗?”
蓝若霓噗哧一声笑出来,带泪的俏脸已经溢出一朵绝美动人的笑靥。
凌宇尘痴痴地望着她,而后低下头,以吻示情,一遍又一遍,允诺对她不悔的真心。
“凌郎……”她双眸灿亮如星,双颊似火。
“什么事?”他应了一句,仍专注于她的粉颊上。
“你打算回天庭了吗?”她知道凌宇尘是天帝的得力助手,即使和她结为神仙伴侣,恐怕也得回天庭复命。
“不回去了。”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而后将她一搂而起,轻轻放在床上,伸手卸下自己的外衣。
“凌郎,可是……”她欲起身,却被凌宇尘压回。
被他持续而绵密的吻打断,她已忘了要说的话。
沁人欲醉的幽香,滑如凝脂的皮肤,从粉颈依序到达她丰盈圆润的酥胸,凌宇尘逐一印下炙热的吻,将她的娇喘吟哦尽数吞入自己的口中。她肆意与她交缠,令她释放全部的热情和美丽,让她为他一人而娇艳……
云雨过后,他贴近她微湿的发鬓,低哑问道:“霓儿,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我……忘记了,都是你不好。”她星眸半掩,与他恣意欢爱后,她感到疲倦不堪。
“睡吧!”他轻笑出声,将她搂回怀中。“啊!我想起来了。”她忽地抬头,慵懒一笑。
“我想问你:为什么不回天庭?我以为你喜欢天庭的生活。”
“以前是独自一个人,到哪里都一样,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有一个举世无双的美娇娘,我要带着你云游四海,学着过别人口中那种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日子。”
“凌郎——”她绝美的脸漾起一抹顽皮的笑容。
“嗯?”他情难自抑地低头吻她。
“我们已经是神仙了。”她好心地纠正他。
凌宇尘抬头,笑意再次回到他眼中,他得意地道:“真好,不是吗?我们既是神仙,又是鸳鸯。你嫁到了一个完美的夫君。”
蓝若霓格格轻笑,伸手替他刮羞。“你啊!真是爱吹牛,整个天庭只怕没有脸皮比你更厚的仙人了。”
凌宇尘抓住她的手,笑道:“现在你是我的妻子了,所谓出嫁从夫,以后有事你一定要帮我,不可以帮沉轩之,知道吗?”
“他是我师兄!”她无奈道。
凌宇尘板起一张脸。“我是你的夫君!”他再次强调。要让沉轩之好看,当然要说服蓝若霓。
“你又不讲理了,师兄从小教我养我,我对他一向言听计从。”她也瞪圆了双眼。
“霓儿!你误会我的意思。”眼看娇妻要发火了,他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既然咱们要去云游四海,当然顾不得天庭的种种琐事,这责任,理所当然会落在沈兄的头上,对不对?”
“可是师兄一向不耍受束缚?”她觉得太委届沉轩之了。
“他是天帝的女婿、宓儿的夫君,天庭的事本来就该归他管。”凌宇尘继续游说,为了日后能和若霓过着无人打扰的逍遥日子,他不惜出卖沉轩之。“这事还是要找师兄商量一下比较好。”她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妥。
“霓儿!你我历经千辛万苦,我只想好好和你过个一年半载,不受其它人打扰的日子,这样的要求不过分吧!”
他开始动之以情,只要若霓一点头,他就要带着她躲到山巅水湄,享受两人世界,过他神仙般快活的日子。
面对他充满期待的双眸,蓝若霓终于点头了。
欣喜万分的凌宇尘忍不住抱着她又亲又吻。
屋外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映得佳人比霞光还娇艳。
凌宇尘望着她半晌,而后痴痴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火光也是将你映照得如此美丽。”
她仰起头,脸上只有醉人的深情。“那时候我对你一点好感也没有,觉得你既霸道又讨人厌!”
凌宇尘扬起得意的笑,自负道:“我是一个执着的人,一旦动了心,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绝不让你有机会逃开。”
“我知道。”她甜美一笑,主动吻住他。
一切从心动开始,他执意的追求,她拚命的抗拒,直到相知相恋,历经死生缠绵,终于得以重聚。
一切从心动开始,而深情则换来永生永世的相守……
(全书完)
编注:关于凌宇尘和蓝若霓首次会面的故事,请看“蔷薇情话”182《红尘中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