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西洋棋中攻守皆宜的一颗棋子。
位于第五十三街上的“圣。汤姆斯教堂”,建于本世纪初,是一座采哥德式建筑的华美教堂;外墙以白色大理石堆砌而成,在教堂内部的祭坛,更以华美的兰道斯织锦和深红、天青的彩绘玻璃作为装饰,是一所深受上流社会人士欢迎的教堂。
此刻,一名黑衣女子肃穆地立在祭坛前面,背脊挺得笔直。
身穿黑色套装的女子,一头柔顺的黑发用夹子盘起,仍有一些散落的发丝垂在她纤细的洁白颈项,秀丽的面孔被墨镜遮去了大半,她整个人专心地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
再过半个小时,在这个教堂里即将要举行的,是她未婚夫的丧礼,这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
“如絮小姐……”一只充满安慰力量的结实手臂覆上她的肩头。“典礼就快要开始了,宾客也都快到了,你还是先休息一下子吧!”
她苍白的脸微侧,对眼前这位亦父亦友的长辈,以平静的声音答道:“我还挺得住,我只是想在这里静一下,不要替我担心。”
“唉!也好,我就不吵你了。”他沉重地叹一口气,知道此时再多的安慰都没有用,只好无言地退下。
等到脚步声远去,柳如絮垂下眼,凝望着眼前躺在棺木里,平静地像是睡着的仇云;一个星期以前,他还有说有笑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个星期以前,他还用那双充满笑意的眼睛望着她,一如他十几年来的温柔。
如果不是那场车祸的话!
七天前的一场车祸夺走了仇云的生命,也夺走了她唯一的希望,这下子,她真的要成为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小姐,请入座,仪式马上就要开始了。”教堂里的服务人员再次打断她的思绪,轻拍她的肩,示意她返到礼堂的座位上坐好。
“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怀念一位我们生命中重要的好朋友,仇云,他生前是一位充满热情……”祭坛前的神父朗声开口,仪式正式开始。
前来参加这一场追思仪式的人数很多,仇氏一族在纽约华人界或是商业圈都有着相当的名气,他们的祖先从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就在纽约扎根,以中国人的勤奋和经商头脑,至今累积了可观的财富和名声。
仇氏上一代继承人只有两个儿子,其中仇云是嫡传子,他对商业经营颇有心得,最近更和阿拉伯石油公司签定了共同开采计划,将仇氏企业一举推到了最高峰,身边还有一名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在这个事业、爱情两得意的当头,却因为一场车祸,他正要展开的美好人生,被迫划下了终点。
柳如絮一个人独自坐在最前排;她和仇云的婚事是两年前订下的,他们从小就认识,因为如絮的父母早逝,身为世交的仇伯伯,一方面是照顾好友的遗孤,一方面也相当中意柳如絮这个乖巧的女孩,于是在他临死之前,作主将他们的婚事订下,这一、两年因为他们都忙,谁也没特意提起这件婚事,只是顺其自然地在一起,如果说他们是一对未婚夫妻,倒不如说他们是比亲人来得更加亲密的朋友。
如絮神情木然地望着前方,听着神父读颂仇云生前的一切,还有飘荡在她四周的圣歌,以及身后不时传来的低泣声,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吗?仇云真的已经不在了吗?她呆坐在椅子上,茫然地像是登错舞台的演员,潜意识地抗拒眼前的一切。
“我们不可以被悲伤所击溃,必须以更坚强的勇气来面对未来的一切……”神父的嘴一张一合,说着一些她听了却不明白的话。
当自己已经失去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时,她还需要勇气做什么?她该如何面对未来的一切?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再次感觉自己像是独自站在悬崖前面,好黑、好冰冷,她的身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
“你们看!他来了!”
“毕竟仇云也是他半个哥哥……”
身后一阵骚动,窃窃的私语缓缓地飘进了柳如絮的耳边,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她,甚至连转头的意念都没有。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柳如絮直觉地抬起头,不期然地对上一双深黑色的眼珠子。她的心脏像是被利刃穿过般那样疼痛,脑门轰隆作响,幸好有墨镜遮掩住她眼中的震撼,但是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脸色一定是惨白的。
“仇翼?!”如絮的喉头挤出了干枯的音节,以为自己看到了幻影。
他来了?!在他消失了整整五年之后?
“不介意移个位子吧?”像铁塔般高大的身影开口了,不等她回答就坐到了柳如絮身边的空位,和她微颤的身子只有寸许的距离。
“他是谁?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一些和仇氏近几年才接触的朋友,见仇翼一出现就引起了骚动,自然对他好奇不已。
仇翼静静地坐在如絮的身边,果然引起了身后人群的骚动。
仇翼是仇云同父异母的弟弟,自小就是一个问题人物,但五年前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他离开了纽约,自此再也没有人听到他的消息,而仇氏一族也彷佛从来没有仇翼这个人存在似的,有关他的话题成了家族的禁忌,自那一天起,再也没有人提过这个名字。
“想不到仇云还有一个这么出色的弟弟!”人群中的女宾客们,一双双美眸自然舍不得从他高大的身影上离开。
仇翼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将他宽阔的肩、坚实的胸膛衬托地格外引人注意,又因为他的母亲有印地安人的血统,连带使得仇翼有一双深邃漆黑的眼,还有一张坚硬性格的面孔,挺直的鼻梁、方正的下巴,或许称不上俊美,但阳刚味十足,再加上他一百九十多公分的高大身材,浑身漾着强烈吸引人的男子气概。
“你还好吧?!”仇翼并不理会身后混合着好奇与打量的眼光,他只知道身边的柳如絮在发抖,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我……我没事。”柳如絮双手环胸,强自镇定,他为什么要选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出现?早在五年前他离开的那个夜里,她就告诉自己该对他死心了。
他不会知道她花了整整五年的时间想忘了他,他更不会知道多少次她在梦中哭着醒过来,一切都是为了他!这些年来,在她想尽办法让自己坚强、独立之后,现在她最不需要的人……就是仇翼!
“你的脸色很难看。”仇翼注视前方,语气平淡地开口,再次看到柳如絮的同时,他心中的震撼并不少于她,只是他隐藏得很好。
“不要管我。”柳如絮脱口而出,随即懊恼地低下头,她并不想表现得这么任性,至少在仇翼面前,她想要表现出对往事不萦于怀的坦然。
仇翼侧过脸望着她,柳如絮则挺直背脊努力做出无动于衷的模样,双眼眨也不眨地直视前方,她的装模作样全看在仇翼的眼中,却也给了他一个可以仔细注视她的机会。
她知道仇翼在看自己,以一种熟悉又亲密的目光在搜寻她,就像是从前……在这样的注视之下,如絮觉得两颊隐隐发烫,整个人坐立难安,窘困到了极点,直到她猛然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老天!这是仇云的丧礼,她怎么能为了另一个男人的存在而感到窘困不安?!“仇云是你的大哥,你应该更专心一点。”她咬牙切齿地挤出这些话,将身子挺得更直了,表现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姿态。
此时,台前的神父正好结束了追思仪式,所有人起身哀悼,柳如絮也松了一口气地急忙站起,避开他恼人的眼神。
所有的宾客在默哀片刻后,慢慢地步出教堂,柳如絮正想走去向其他人致意,转过身却发现仇翼高大的身子挡住了去路。
“麻烦你让一让。”她深吸一口气,以平稳的声音说道。
仇翼没有说什么,仅仅退后一步算是让路,他让出的空间就算是一个孩童也没办法通过,柳如絮不知道他是故意还是无心,却知道如果要通过一定会和他有身体上的接触,这也是她最不愿意的一件事。
仇翼偏过头,挑高一道眉,以眼神问道:你到底要不要过?
柳如絮同样不甘示弱地冷着一张脸,侧过身子就要往他身前钻过,两个人身子接触的时间不过几秒,但她确切地感受到仇翼身上传来的体温,还有淡淡的古龙水味道,就如同她经过的时候,仇翼也闻到了她的发香,还有和温暖娇躯融为一体的淡淡香气,两个人同样心中一震!
纵使已经过了五年,却始终留在心中,不曾遗忘的味道……
“小心。”她的脚步一个不稳,仇翼迅速出手,大手稳稳地托在她的腰际。
“谢谢。”柳如絮的脸颊浮现一朵红云,垂下眼喃喃道谢,慌乱地想摆脱他放在自己腰际的手掌。
仇翼缓缓松开手,看着她像只受惊的小鹿从自己的身边离去。
五年或许是不算短的时间,但是,有些事情并不会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消失……
※ ※ ※
在教堂前送完前来致意的客人后,柳如絮也松了一口气,她靠在教堂前的梁柱上闭上眼稍事休息;虽然她只是仇云的未婚妻,但是这么多年以来,和仇氏相识的人早就已经将柳如絮当成仇氏的一份子,再说,她的确也是唯一和仇云亲近的人。
“你多久没有休息了?”随着男音响起,仇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身后,他的浓眉紧蹙,挑剔地看着她阳光下苍白的脸蛋。
“我没事。”她直觉地伸手确定墨镜是不是还在脸上,不想让他看到脸上明显的黑眼圈,自从仇云出事以来,她还没能好好睡过一觉。
“你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他又皱眉了。
“不关你的事。”她又累又难过,根本没有心力和他斗嘴,侧过了身子准备离开。
“我送你回去。”仇翼一把扣住她的手臂。
“不用了,我搭管家的车。”柳如絮转过头,用手指着前面的停车空地,这才发现她早上搭来的车子已经不见了。
“我已经要管家先回去了。”他对着一脸错愕的柳如絮说道。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她甩开他的手,怒气冲冲地往外走,他以为他是谁?!
在消失了五年之后,忽然又出现在这里,还一脸支配者的傲慢模样。
“不要胡闹了!我既然和你同路,这点基本的风度我还有,无缘的大嫂。”再一次,铁腕又抓住了她的手臂,他以嫌恶的语气开口:“你要是昏倒在路上什么的也是麻烦,不是吗?”
“遗憾的是,我一点也不想和你同行!我表达得够不够清楚?”
“非常清楚。”仇翼俯视她。“再过几个小时,律师将公开仇云的遗嘱,我相信你也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争执上面。”
柳如絮只能狠狠地瞪着他,心里明白仇翼所说的事宜;谁也不知道仇云生前立下了什么样的遗嘱,却已经有不少所谓的亲戚朋友前来,想在仇云死后分得一杯羹,此刻怕是已经全部聚在仇家,等着律师公布一切了。
“走吧!”仇翼看到她眼神中的软化,率先走下阶梯,直到他听到身后传来属于柳如絮的脚步声,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她顽固的时候有多么难缠,却不想在这种时候和她争执。
“你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仇翼发动引擎,转头看向她没有血色的面孔,想起了管家曾经说过,自从出事以来,柳如絮都未曾好好休息过。
“我还撑得住,不用你担心。”
仇翼也不再开口,熟练地操纵方向盘,将车身回转,驶离了教堂。
柳如絮尽可能地挺直身子,刻意不去想坐在驾驶座上的是什么人,天知道这有多么地困难,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她闻得到他身上淡淡的、干爽的男性气息,这些都在在地提醒自己他不是幻影,而是一个再真实不过的人,仇翼在这里,他真的回到纽约了!
“你为什么离开?又为什么要回来?”她终究忍不住地开口询问。
仇翼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像是将空气冻结的冷凝器,让车内的气温一连降了好几度,得不到任何回答的柳如絮忍不住偏过头,只看见他紧绷的脸。
为什府要回来?!仇翼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早在五年前决定离开的时候,他就告诉自己绝不再踏上纽约这块土地,在这里没有人需要他,没有人在乎他,所以他在五年前决定离开他的出生地,永永远远地离开这个不需要他的地方。
“如果没有他的出生,事情或许还会有挽回的余地,如果没有仇翼的话……”
他永远记得这些话,这些在五年前将他彻底打入地狱的残酷话语。
于是他离开了,选择了在摩纳哥的伙伴们,打算就此度过他的一生;他和摩纳哥的棋士团相识于十多年前,他遇到了前来纽约的凯伊和菲利克斯,三个人在不打不相识的情况下成为好友,终而认识了凯伊的爷爷……卡迪罗老公爵,遂成为他的义子之一,更成为了棋士团里代号“城堡”的一员。
家族中没有人知道他是棋士团的一份子,或者该说他们根本也不想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他的父亲早已认定了他是一个游手好闲、败坏门风的混蛋,反正他也从来没有对外承认仇翼这个儿子,也就任由他在外面闯荡,直到五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听到他的父亲说的话……如果没有仇翼的话!没有人知道那晚他碰巧就站在书房门外,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满怀着喜悦和热情,正准备告诉他的父亲,他已经找到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孩,他会努力学习一切,当一个让父亲骄傲的好儿子……如果没有仇翼的话……一句从他父亲口中说出的话,将他从天堂的顶端,直接打下了地狱。
纵使他有再多的喜悦,也无法让他忘却当时的耻辱和难堪,他终于明白了这些年来父亲的不闻不问,并不是气他的离经叛道、游手好闲,而是他根本不在乎;在那一晚,他彻底地明白了,不管他再怎么努力,他的父亲永远不会注意他,因为他从来都不在乎,更不需要他……他几乎忘了那一晚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自己随手抓了几件衣服,像是有鬼魂在身后追赶似的,狠狠地逃出了那栋生活了二十几年的房子,上了飞机直抵摩纳哥,一待就待了五年。
“既然选择了不告而别,你就不该再回来。”柳如絮再次开口,神情淡漠,却只有她自己明白内心燃烧着的忿怒和悲痛。
“这五年来你也没闲着,不是吗?”柳如絮的话拉回了仇翼的思绪,他想起了两年前柳如絮成为仇云的未婚妻的事,于是半是嘲讽半是苦涩地道:“如果不是仇云发生意外,我可能要改口称你为大嫂了,至于五年前的事,我不想再提了。”
“过去的事,我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逼着自己以更冷漠的声音回答。
“如此最好。”仇翼的脸色一沉,加足了马力向前急驶;他在期盼什么?期盼看到一个和五年前一样的柳如絮?还是期待她经过了五年还在等他?
这五年中,他还是会陆续听到一些从纽约传来的消息;三年前从纽约传来父亲的死讯,又过了一年,柳如絮正式成为他大哥的未婚妻,但是他不曾回过纽约,因为他从律师的口中得知,即使是在病中,他的父亲也从来没有提起过自己,那么,又何必回去见他呢?你为什么要回来?当柳如絮这么问的时候,他心里也没有答案,他为什么要回来?
就让那些虎视眈眈的亲戚拿走一切,就让仇氏就此一落千丈,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不是吗?
他为什么要回来?是想知道他对纽约到底还有没有依恋,还是想彻底让自己死心?他真的没有答案。
就在这样的沉默中,车子慢慢驶近了位于纽约市中心的仇氏宅邸。
※ ※ ※
位于四十二街的仇氏宅邸,与东河遥遥相对,左侧正是纽约相当有名的公园街,在仇宅不但可以观赏到东河上游览的船只,往旁边看去,还可以看到绿意盎然的公园,在这里眺望连绵不绝的高楼大厦,更可以让人感受到置身纽约这个大都会的真实感。
下午一点整,所有人都聚集在仇氏宅邸,等着聆听律师公布仇云生前立下的遗嘱。
“看来大家都到齐了。”中年律师在看到仇翼和柳如絮之后,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从公事包中拿出了文件。
“现在我代表我的当事人,开始宣读他的遗嘱……”律师清了清喉咙,动手撕开了密封的公文来。
“等一等!”聚集在书房的六、七个人当中,一名西装笔挺的男子开口:“这虽然是仇云生前立下的遗嘱,但毕竟如絮小姐只是他的未婚妻,是不是要回避一下比较好?”
面对仇云遗留下的庞大产业,少一个人分总是好的,他的话一出口,就看见许多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那么……”身为仇氏的家庭律师,他直觉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仇翼,希望他可以表示一点意见。
“现在就宣布,不要浪费时间了。”仇翼语气冰冷地开口,益发觉得自己回来是个错误,早知要面对这一群贪婪的嘴脸,干脆将仇氏全给他们算了。
“我还是觉得外人……终究是不妥的。”另外一名中年妇人也跟着开口,众人都知道柳如絮和仇云之间的感情很深,如果仇云将财产都过给她怎么办?最好的方法还是先支开柳如絮,等他们听完遗嘱的内容再做打算比较好。
“她可以留下。”仇翼不耐地扬眉一瞪,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
五年后的仇翼似乎有些不同,以前的他看起来虽然冷冰冰的,却没有现在这种让人胆战心惊的压迫感。
“你可以开始了,罗律师。”仇翼双手环胸,提醒对方。
“我,仇云,经医生检验证实,在身心状态完好的情况下订立这份遗嘱,并且在律师的见证下……兹将本人名下所有的股权和产业……包括了仇氏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名下的股票投资,还有登记在我名下的几栋房子,位于华尔街上的……以上所提,全数都交给我的弟弟仇翼,他也将代理仇氏总裁一职,主导仇氏企业的一切经营方向……”
“这是怎么一回事?”渴望分到一杯羹的仇氏亲友开始鼓噪,仇翼明明就是仇氏的眼中钉,传言不是说他们兄弟不合,所以仇翼才会出走的吗?为什么现在又将所有的产业都交给他了呢?“……最后,如果有任何的不幸发生在我身上,我要求仇翼代为照顾我的未婚妻……柳如絮,希望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可以互相扶持,走过一切困难。”
律师念完后,将手中文件交给仇翼过目,带着有些同情的眼光,望着那些千里迢迢赶来想分好处的人,一张张贪婪的脸上交织着不可置信的懊恼。
“这……你确定仇云只立下这份遗嘱?他是什么时候立的?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甚至连公司的股份都没分到一点点,这算什么?!就算他们拿不到,也轮不到仇翼这小子占尽所有的便宜!
“我好歹也是仇氏的股东之一,这些年拚死拚活地做,现在要我将总裁的首座拱手让人是不可能的事。”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算是仇氏的远亲,他挥舞着双手,忿忿不平地开口。
“这是一份合法的遗嘱,所有程序都是在合情合理的情况下完成的。”律师尽责地回答对方的质疑,显然已经是应付遗嘱问题的高手。
“我不服气!总之一切都还要经过股东大会的决定。”另外一名男子也跟着帮腔,就算仇云的产业都归仇翼所有,但他有什么资格做上仇氏的总裁?
“有什么问题,下星期的股东会议上见。”仇翼自己也在震惊之中,不明白仇云为什么将一切都交给了他?他需要更多时间来思考这一切,眼前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一群挥之不去的苍蝇。
“哼!马上就端起主人的架子了,你也不过是仇老头的私生……”穿着笔挺西装的男子正要开口嘲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仇翼一把拎起。
“你要自己安静地走出去,还是要我送你一程?”仇翼冷峻的眼神森然无比,浑身散发着慑人的气势,揪着领口的手一松,对方顿时跌落在地,狼狈不堪。
有了前车之鉴,其他人再也不敢多做停留,喃喃地向仇翼点头算是告别,他们自认自己是动口不动手的君子,当然不想和仇翼这个身长快两公尺的粗人计较,眼前还是先离开再说,其他的就慢慢再打算吧!
“谢谢你,罗律师。”等那群人都走光了,仇翼转过头对律师道谢。
“不客气。”罗律师欣慰一笑,似乎有点明白了仇云遗嘱的用意,现在的仇翼比起五年前的他更加成熟稳重,似乎可以扛下任何难题的模样,或许现在的仇氏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守护者。
“今晚您也住下吧!我还有一些问题要请教。”罗律师担任仇氏的律师已经超过了二十年之久,他的确需要和他谈一谈,不管他要不要接受这份遗嘱。
“也好,五年虽然不久,但你的确需要做很多功课。”罗律师温和一笑,这才发觉柳如絮仍然坐在沙发椅上,一副失神的憔悴模样。
“如絮?”罗律师温柔地搭上她的肩,他知道这阵子最辛苦的就是她,但现在仇翼回来了,一切应就没问题了。
“啊……结束了吗?我也该走了。”柳如絮浑身一震,站了起来。方才遗嘱的内容其实她并没有仔细聆听,只知道仇云将一切都交给了仇翼,那么也是她该离开的时候了,仇云已经死了,她和这里的人事物,都不该再有任何牵连了。
仇翼不语,只是招来管家,后者端来一杯热牛奶,是仇翼进屋后要他准备的。
“如絮小姐,喝了这杯牛奶再走,这是我特地为你冲的,你从早上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呢!”
管家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脸。
“我不饿……”柳如絮正要婉拒,一抬眼就看到仇翼挑衅的眼光,似乎在嘲笑她不敢和他待在同一个屋檐下,为了赌一口气,她拿起了杯子一口气将牛奶喝得精光,这才发现自己的确饿了。
“你先在这里坐一会儿,少爷刚才已经吩咐人打包你的行李,一会儿就好了。”
管家又拦下她,婉转地要她坐到沙发上再等一会儿。
“你放心,我不会赖着不走。”这算什么?!以为她会赖在这里吗?太过分了!
仇翼并不理会柳如絮投射过来的恼怒目光,领着罗律师到楼上的客房休息,等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果然看见已经在沙发上睡着的柳如絮。
“顽固的女人。”仇翼嘴角微扬,将柳如絮一把抱起,她睡得正熟,这全都要归功于她刚才喝下的那杯放了安眠药片的牛奶。
他知道柳如絮无论如何都不肯留下来,又听到管家担心地说她已经好几天没休息了,因此,为了要留下柳如絮,确定她得到该有的休息,他只好出此下策了。
仇翼抱起她,平稳地走向她的房间,小心地将她放置在床上,伸手扭开了床头的一盏灯,在灯光下,她的脸颊失去了平日的光泽,眼袋部位也有明显的黑眼圈,但就算如此,她的美丽依旧让他心动。
望着那张娇美的容颜,仇翼轻叹一口气,缓缓离开了房间。
该不该离开纽约?该不该接手仇氏?他什么都不确定,但无论如何他可以确定一件事,不管仇云有没有将她交给自己,他绝不会就这样丢下柳如絮不管的……
第二章
柳如絮醒来的时候,发现她躺在熟悉的房间里,床头只留有一盏晕黄的灯,空气中还燃烧着可以让人镇定神经的熏衣草香气,她看了下时钟,才发觉自己竟然已经睡了十多个小时,窗外一片漆黑,但是她知道自己仍然在仇宅的客房里。
她想起自己不是正准备要离开这个地方吗?她是什么时候睡着,又是谁带她到这个地方的?柳如絮缓缓起身,走到房间的落地窗前,凝望着闇黑的夜景,想起了稍早在书房中发生的一切:仇云在遗嘱中将一切都留给了仇翼,要他接管仇氏的一切,为什么?
而仇翼真的会接受吗?
时间或许可以让人忘记许多事情,但是有些事就算过了一辈子,也不会轻易忘记,就像是五年前的事,就在她看到仇翼的那一剎那间,那些回忆全部浮现她的脑海中。
你是属于我的,我会让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五年前的那个夜里,仇翼热切地吻住她,捧着她的脸动情低喃时,他这么说着,而她相信了他!
就像所有陷入恋爱中的女人一样,她全心全意地相信仇翼对她的承诺,相信他所说的一字一句,然而,在那一夜之后,仇翼选择了不告而别,没有一句再见,没有一句抱歉,就像是从来不曾存在似的,他离开了,消失了整整五年!
“为什么要回来?”柳如絮将脸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喃喃低语。
在彻底伤了她的心之后,在整整过了五年之后,在人事已非的现在……他回来了,到底为什么?
柳如絮甩甩头,彷佛藉着这个动作就可以让她忘掉恼人的一切,在房间内烦躁地来回走了半天,她最后决定出去透透气。
柳如絮自小就常在仇宅玩耍,也因此这里就像是她的另外一个家,在沉睡了十多个小时后,饥肠辘辘的她直直地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现在时间已经是半夜三点多,她不忍心叫醒管家为她做一顿消夜,于是她打开冰箱,随手拿出鸡蛋和火腿,打算做个简单的三明治填饱肚子。
几分钟后,一个热气腾腾、香喷喷的三明治做好了,柳如絮端起碟子,正打算拿回房间享用的时候,一转身就被杵在门边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啊!”她浑身一震叫了出来,手中的碟子也“锵”地一声落下。
“是我。”高大的身影发出声音,跟着而来的就是恼怒,柳如絮低头看了眼已经报销的三明治,抬头怒瞪了他一眼。
“半夜里会肚子饿的不只你一个。”仇翼挑眉不以为意,高大的身子跟着走进了厨房,而原本还算宽广的空间,顿时因为他的存在而显得狭窄。
“你慢用!”柳如絮弯身捡起地上的三明治和小碟子,被他这么一吓,再好的食欲也被吓跑了。
“别走。”仇翼向左边微移,将整个出口挡住。“既然我将你的晚餐弄脏了,应该要赔你一份。”
“不用了,我现在突然不饿了。”柳如絮喃喃道,谁知道不争气的肚皮,却在此时传来一阵让人尴尬的咕噜声,她胀红着脸,不敢抬头望向他嘲弄的脸。
“那就麻烦你充当一下助手了。”仇翼含笑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他自然地伸出手将她往炉子的方向推去。
此时的仇翼又和下午所见的冷漠不同,他站在炉子前表现得像个专业厨师,并且将她当成助手一样,一下子要她递材料,一下子又要她注意火候,不到二十分钟,仇翼已经煮出两人份的热汤。
那是一道材料丰富,闻起来很香的杂烩汤,仇翼盛起两碗,端起香气四溢的浓汤往饭厅的圆桌走去。柳如絮告诉自己,这全是因为仇翼将她的消夜搞砸了,所以她才会坐在这里,再说,这锅汤她到底也有一半的功劳,不是吗?
“你的气色看起来好多了。”柳如絮喝了约莫半碗热汤之后,仇翼漫不经心地开口。
看来那杯牛奶的确让她得到了应有的休息,现在她的脸颊虽然还是消瘦,但至少已经不像先前那样苍白。
“我是个识趣的人,明天一大早我就会离开。”柳如絮想起了稍早仇翼冷淡的态度,一副巴不得她快点离开的模样。
“你不要老像只刺猬似的,我并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难道你忘了仇云的遗嘱?
他指名要我照顾你。“仇翼继续喝汤,一副闲聊的模样。”再说,对于管理仇氏的产业,我也想听听你的意见。“
“你会留下来接管仇氏?”
“我刚才翻了翻仇氏这几年的营运报告,近一、两年,仇云似乎将整个重心都放在投资一家阿拉伯的石油开采公司,但情况似乎不很理想,他曾经和你提过这件事吗?”
仇翼疲倦地捏了捏眉心,他花了一整个晚上看仇氏的营运报告,发现仇云几乎花费了所有的心血在那个石油开采计划上面。
“那是仇云的梦想。”柳如絮喃喃开口,不由自主地想起仇云曾经告诉她的话。
“仇云曾经去过那个地方,他对我说过,如果他选的地方真的可以发掘出油井,将会为那块荒地带来丰沛的生机。”
“很遗憾,那个计划进行的似乎并不顺利,就我目前所看到的报告,仇云已经为那个石油公司投入太多成本,甚至已经影响到其他的投资事业。”
“你是说你要终止开采计划?”柳如絮脸色一变。那是仇云生前的一个梦想,利用开采石油这项计划,改善当地的情况,然后在那块土地上建造一个属于他的王国,这一直是他最大的梦想,而现在仇翼竟然要终止这个计划?!“是不是要终止,我还需要听其他股东的意见,现在谈这些还太早。”仇翼并不做正面回答,如果他真的要接下仇氏,就必须为仇氏的将来做最完善的规划。
“那是仇云唯一的梦想!”她再一次强调。
“我说了,一切都还未成定数。”仇翼打断她的话。“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柳如絮不语,只是看着他离去。当年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戏弄我的感情这么有趣吗?她多么想对仇翼吼出这些问题,她更想狠狠地揍他几拳,让他知道当年他的不告而别有多么伤人,让她从最幸福的云端,跌到了痛苦的泥沼,而仇翼甚至没有给她一个解释。
现在他回来了,对于过去有着不萦于怀的淡漠,只有她是放不开过去的那一个吗?
她要用什么方式和他相处,她可以平静地面对仇翼吗?
“仇云,我该怎么办?”要如何面对仇翼是一件事,但是眼前最让她耽忧不已的,却是仇翼极有可能会中止阿拉伯石油开采计划这件事。
仇云生前总是不断地述说这个梦想:他要如何在那一片荒沙中,建造一个最美丽的王国,他要在那一片滚滚黄沙之中,实现他的梦想。
“无论如何,我都会实现你的梦。”她是唯一可以替仇云完成梦想的人,不管她将要面对多么大的困难,她都会为仇云完成他的梦想。
柳如絮像个即将要上战场的武士站起,挺直了背脊,虽然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她知道,无论如何自己都要保住仇云最后的梦想不计任何代价。
※ ※ ※
当柳如絮出现在餐桌前,提出要和他一起前往参加股东会议的时候,仇翼并没有表现出他的疑问,两人在用过早餐之后,连同仇氏的专属律师罗律师,三人一同坐上车子,朝着以金融业着名的第五街前进。
仇氏大楼位于华尔街上,是一栋约莫五十层楼高的独立大楼,它是以多元化投资的方式经营,仇氏这十几年稳扎稳打地经营,公司的商誉也因为发行股票的平稳不断在提高,仇氏同时也拥有自己的电台、电视公司、网路,甚至是卫星,并且只在政绩安定的地方建立子公司,虽然是采取较为保守的手法,却也避过了好几次的金融风暴,还有市场不景气的危机。
“仇先生早,各位股东都已经在会议室等您了。”刚踏进仇氏,一楼的总机小姐就已经微笑站起,对即将上任的新总裁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我想他们都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罗律师在电梯里笑着开口道。
他特地选在周末宣布遗嘱的内容,用意也是要让那些心有不满的仇氏股东回去后有时间再想一想,让他们明白仇翼当总裁已经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与其浪费时间反对他,倒不如尽力配合他,为仇氏撑过这一段过度时期。
“话不要说得太早,你说那群老狐狸有这么容易松口吗?”
仇翼不甚感兴趣地问道。在那群人的眼里,他不过是一个连仇老头都嫌弃的私生子,更是一个连外人都不如的浪荡子。
“罗律师,在开会之前,我有一件事想向您请教。”一直不吭声的柳如絮突然开口,神情是前所未见的紧张。
“有什么事,如絮?是不是可以等开完会再说?”罗律师温声问道。他知道仇翼并不是什么有耐性的人,再加上仇翼对于总裁一职并不是那么热中,这也是他坚持要参加这场股东会议的原因,他可以适时地帮助仇翼。
“这件事很重要。”柳如絮的脸染上一层异样的红晕,眸中闪着坚决。
“罗律师,我一个人可以应付。”
从早上开始他就发现,有什么事情明显地在困扰着柳如絮,他也想知道她在为什么事情烦恼,再说那群老狐狸就算再怎么狡猾,他相信自己应付得来。
“谢谢你。”电梯到了顶楼,柳如絮低着头轻声道谢,为自己接下来所要做的事情感到羞愧,但是她真的想不出其他的法子了。
罗律师也不再坚持,既然仇翼这么有自信,而他亦看出柳如絮似乎有很大的困扰,于是领着柳如絮走向会议室旁边的办公室,准备聆听她的烦恼。
“关于仇氏总裁一事……”柳如絮鼓足了勇气抬头,缓缓开口。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开完股东会议的仇翼在办公室里找到了罗律师和柳如絮,他发现两人的神色皆有异样,于是吩咐秘书送来咖啡,他伸手松开领带,坐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平静地问道:“有什么事情你们就说吧。”
“股东会议开得如何?没有人为难你这个总裁?”罗律师率先开口,最关心的还是刚才那一场会议。
“不亏是老狐狸们,他们要我这个新总裁,赔偿他们两年来的损失。”仇翼似笑非笑地开口。“就是仇云在阿拉伯的那个石油探勘公司,据他们所言,仇云花下了大笔金钱和人力开发的那块地,是块完全挖不出原油的荒地,所以老家伙要我补偿他们这两年来的损失。”
“他们要多少?”罗律师皱眉,果然是一群趁火打劫的人,他们料定仇翼倘若付不出这笔钱,就势必要出售本身的股份来偿还,当仇翼手中握有不再可以左右公司的股份时,他们就可以联合要他让出总裁一职。
“三千万美金。”仇翼冷冷地开口,却听到柳如絮倒抽一口凉气,面色惨白。
“是不是我们付出这笔钱,他们才肯让那个探勘计划继续下去?”柳如絮虚脱地开口,三千万美金?!她就算变卖手边的一切也凑不到这个数目。
“我不会让那些家伙称心如意的。”仇翼淡淡地开口,要调动三千万的资金他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他不会这么轻易地任老家伙们予取予求。
“我会想办法筹到这笔钱的。”柳如絮轻声,但是笃定地开口。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和如絮有什么关系?”仇翼这才发觉她的不对劲,不明白柳如絮为什么一副要将所有事情揽在身上的模样。
“仇翼,是这样子的。”罗律师的表情有些尴尬,清了清喉咙道:“如絮刚刚告诉我,她怀孕了。”
整个时间像是被冻结住了,千坪大的空间里安静得听得到他们三人的呼吸声。
“姑且不论她生出来的是男孩还是女孩,他都是仇云的孩子,于情于理,他都有权利继承仇云留下的一切。”罗律师做出结论。
“所以?”仇翼甚至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只能直觉地问道。
“身为未出生继承人的母亲,她希望石油探勘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那是不可能的,为了这个计划,仇氏已经浪费了太多人力和金钱,我不可能再让它继续下去。”仇翼提高嗓门,直觉地要否认这个荒谬的提议。
“那么我很遗憾。”柳如絮深吸一口气,双眼直视仇翼道:“这个计划必须进行下去,如果必要的话,就让法庭来决定谁是最适合的总裁代理人吧!”
她看到仇翼难以置信的眼神,从她做出这个决定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将永远地失去他了,但是,她已经别无选择了……
“罗律师,请你暂时离开一下,我有事想要单独和如絮谈一谈。”仇翼深吸一口气,抬头对罗律师要求道。
在罗律师起身离开后,柳如絮抬眼,望着面无表情的仇翼,心中忐忑难安,不知道他会不会识破自己的谎言。
“你为什么这么坚持那个开发计划?”柳如絮怀孕一事确赏让他震惊不已,但是他也明白这不会是柳如絮争夺继承权的原因,那么,唯一支持如絮这么做的理由,就是仇云在中东的开采计划了。
“我知道这两年来仇云花了多大的心血在里面,虽然他现在不在了,但是,我会替他实现这个梦想,不惜一切代价。”她平视他的眼睛,语气坚定。
“不惜一切代价?!”仇翼嘲讽地开口。“如果这个开发计划永远没有成功的一天呢?如果那是一块永远挖不出石油的荒地呢?你还预备赔进多少人力、金钱去填那个无聊的梦想?直到拖垮整个仇氏为止?先不说别的,眼前就算我将总裁的位置让给你,你怎么筹到三千万美金?!”
“我……我还有父母遗留下来的遗产,如果变卖一切,或许……”
“这不是儿戏!”仇翼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变卖一切?!等到你一无所有之后又要怎么办?捧着那个无聊的梦想过完你的一生吗?”
“你会在乎吗?”柳如絮疲惫地扯动嘴角。“或许这对你来说是一件很荒谬的事,但是它是仇云最重要的梦想,而现在,我是唯一可以帮助他完成这个梦想的人。”
仇翼拿出口袋里的烟,烦躁地只想狠狠地抽几口,却猛然想起柳如絮有孕在身,只能愤怒地将烟揉掉扔在桌上,简直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他不该回来的!他应该将仇氏总裁的位置就这么让出,他更可以不去理会仇云要求自己照顾柳如絮的遗嘱,就让她天真地去进行那个梦想,直到一无所有,或是被那些老狐狸生吞下肚,这一切都不关他的事,不是吗?
只要他狠下心,走出这道门,他就可以摆脱这一切。
你会在乎吗?仇翼脑海中不停地重复着她刚才的话,他会在乎吗?他应该在乎吗?
“那块地方不可能是荒地,如果仇云没有发生意外,他预计下个星期亲自去一趟中东,两个月前中东的公司有消息传回来,说是已经探勘到原油的位置,只等着仇云去一趟,就可以正式开始了。”柳如絮再次开口解释。
“两个月前?”仇翼沉吟道,刚才在股东会议上,那些老狐狸信誓旦旦地说仇云的投资计划已经失败,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的,中东方面的子公司已经传回好消息,所以这个计划不可能会失败的,现在只要我们派人过去实地了解一下状况,就可以马上进行挖掘油井的工作。”为了让仇翼支持仇云的计划,柳如絮把握每一分可以解释的机会。
“我并不是真的要总裁这个位置,只是,希望以代理人的身分,为他完成这个最后的梦想,你能了解的,对不对?”
“我会详细调查那个开采计划的,这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保证。”仇翼轻叹一口气说道,基于敏锐的直觉,他总觉得这个计划似乎另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内幕。
“谢谢你。”她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笑容。
“不客气。”仇翼望着她,说不出心中该有什么感想。
眼前的她美丽依旧,双眼闪着认真的坚定,但他知道,她双眼中的光芒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梦,最重要的是,她还怀着大哥的孩子。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就结束了,他早该明白的不是吗?那么心中的那股苦涩,又是从何而来?
第三章
阿布达比(阿拉伯联合大公国之一)
当飞机顺利抵达杜拜机场后,柳如絮戴上墨镜拿起行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终于踏上这一块仇云的梦想之地了。
就在仇翼允诺要重新考虑这个开发计划的同时,柳如絮接到一通由中东打来的电话,对方并不知道仇云已经死亡的消息,只是希望仇氏能派人前往位于阿拉伯的子公司一趟。
柳如絮思前想后烦恼了一整天,最后决定亲自走一趟中东;一来,仇云曾经约略地告诉过自己有关探勘油井这个计划,如果对方需要一名决定对策的人,没有人比她更适合了。二来,她还不知道中东方面出了什么问题,但要是让仇翼知道了这件事,必定会坚持取消在中东的一切投资,想来想去,她只有瞒着仇翼,在他未做出任何决定之前,亲自走一趟中东了。
于是,在委托秘书转交一封信给仇翼之后,柳如絮带着简单的行李踏上旅程。
“你好。”刚走出海关,她就看见一名男子手上举着迎接仇氏代表的牌子,于是走到他的面前微笑道。
“你是仇氏派来的代表?!”前来接机的男子惊讶地开口,接机的名单上只有单纯的姓氏,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仇氏竟会派出这么一位妙龄女子。
“我叫柳如絮,是仇氏派来的代表,也是仇云的未婚妻,我是代表他来了解情况的。”
柳如絮以从容镇定的语气开口。
“柳小姐你好,我是波斯湾石油公司派来接机的人,你叫我穆罕就可以了。”
他伸出手提过她的行李,咧嘴微笑。“这一趟旅程很辛苦吧?我先带你到饭店休息好了。”
既然柳如絮确定是仇氏派来的人,又是仇云的未婚妻,穆罕也就不再多问,领着柳如絮走出杜拜机场。迎面而来的除了头顶上的烈日外,还有一阵阵滚烫的沙漠热风。穆罕领着她上了一辆旅行车,往西南边的阿布达比市开去。
“这一段路程要好几个小时,不过你可以看到我们引以为傲的建设和城市,都是我们一点一滴慢慢建造起来的。”
得知柳如絮是第一次来到中东,沿途中穆罕热情地介绍自己的国度;从大公国的地形开始,一直说到当地的民俗风情,在他带着阿拉伯异国的腔调中,就像是听着神奇的一千零一夜浪漫传说。
在几小时的颠簸车程之后,车子转进阿布达比的滨海大道,它是阿拉伯大公国的首都,位于波斯湾近岸,到处可见矗立的现代大楼。
“石油为我国带来了无限生机,我们利用它带来的利润建设我们的家园。”穆罕骄傲地解释,一边指着大楼前面种植的花草,都是花费无数心血栽种维护的。
“好漂亮。”许多她从没见过的奇花异草遍及整个城市,完全不负阿布达比有着“世界最美丽的花园城市”的名声。
“前面就是旅馆了。”穆罕指着前面一栋大楼道。“今天你一定累了,我先送你到旅馆,明天我再接你到公司一趟。”
柳如絮搭乘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的确也感到疲倦不已,和穆罕约定了明天的时间后,就在旅馆人员的带领下住进了位于十楼的客房。
一进房间,柳如絮就直直地躺上柔软的大床,疲倦地呼出一口气,她已经来到阿布达比了,目前一切都还顺利,从穆罕愉悦的神情看来,石油公司方面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才对,想到这,她放松地闭上眼睛,渐渐进入梦乡。
※ ※ ※
纽约。仇氏大楼
“这是怎么一回事?!”仇翼从秘书手中接过了一封信,上面娟秀的笔迹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他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感觉,皱起眉头摊开了这封信。
“该死!”他低咒出声,不敢相信柳如絮竟然去了阿布达比?!纸条上只简短地说明中东方面希望仇氏一名代表前往勘查,而她认为仇翼需要待在纽约稳住仇氏,因此柳如絮自告奋勇地代替他走一趟,最后还在信中注明她会很小心,要所有人不必替她担心。
仇翼捏了捏眉心,知道他已经别无选择,于是拿起电话,拨了一长串的号码,等接通后再输入密码,跟着彼端传来了优雅的男性嗓音。
“凯伊,我需要你来纽约帮我一个忙。”从他调出的一些资料看来,自己势必要前往阿布达比一趟,而这段期间可以为他稳住仇氏,在商场上和那群老孤狸周旋的就唯有棋士团的凯伊了。
“好,我现在立刻安排,十分钟后我再回你电话。”彼端的凯伊大方允诺,身为多年的伙伴,他知道仇翼鲜少开口要求什么,而今天会破例开口,表示他真的遇到了困难。
“谢谢你。”仇翼松了一口气。
“不客气,你该去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吧!”他多少知道一些仇翼在纽约的过往,也明白他这一次将面对更多的问题,再加上仇翼是个习惯将心事往肚里吞的闷葫芦,他们棋士团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仇翼开口的时候,竭尽所能地帮助他了。
仇翼挂上电话,神色凝重地望着桌上柳如絮的信,还有一份自己花了一整晚查出的报告……有关仇云真正的死因。
刚接获仇云意外身亡的消息时,处于震惊之中的自己并没有细想,直到葬礼过后他才猛然想起,仇云一向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更是连罚单都不曾接过的人,怎么可能会因超速驾驶而撞向山崖呢?
于是昨晚他利用电脑侵入警局的系统调出仇云的身亡报告,发现警方果然隐藏了部分事实,在寻获的车身残骸中,发现它的煞车系统被人动了手脚,但是因为仇云也算是金融界知名的人士,所以整件谋杀事件已经被列为最高机密,目前正移交调查局侦办中。
铃铃!十分钟后电话准时响起。
“我明天就到,正好慕莲也没去过纽约。”凯伊愉悦地开口,他仍旧是一个标准的工作狂,唯一不同的是他现在到哪里都会带着自己的妻子。
“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
“事实上,我还需要一架前往阿布达比的私人飞机,外加一个新的身分。”仇翼不确定仇云的死和中东的投资计划是否有关联,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换一个身分前往。
“没问题,我明天就会抵达纽约,你自己凡事小心。”
“那就万事拜托了。”仇翼放心地收线。将纽约的一切都交代给凯伊,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到阿布达比,他必须先确定柳如絮的安全,再来就是揪出幕后的阴谋者了,他们必须为仇云的死付出代价。
※ ※ ※
阿布达比
经过一夜好眠,第二天柳如絮神清气爽地醒来,她掀开厚重的窗帘让阳光照入,金色丝线般的阳光,让大地呈现出耀眼的光泽。
“柳小姐,楼下有您的访客。”在用过客房内的咖啡和水果后,柳如絮接到柜抬的电话。
“好的,请告诉他我马上下去。”她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发现穆罕比约定的时间来早了半个小时,心想他可能是想带着自己到附近观光一下吧!毕竟从昨天的短暂相处中,她可以感觉出穆罕是一个相当和善热情的人。
她换上简单的裤装,还戴了一顶遮阳帽,带着愉悦的心情走下楼。
“柳小姐?”走向她的并不是昨晚见过的穆罕,而是另一名畜着大胡子的中东男子。
“我是,请问你是?”柳如絮记得穆罕允诺今天会来接她,为何出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
“你是仇氏派来的代表?”对方打量她几眼,似乎颇为诧异。
“是的,我是仇氏派来的代表。”柳如絮点点头,她明白中东不同于其他地方,在这里,女性是不被允许拋头露面的,更不用说是外出工作了。
“请和我来,我们已经等你很久了。”他伸手邀请柳如絮和他一起走。
“请问……昨天那位穆罕呢?”走到饭店外,柳如絮疑问道。她总觉得眼前这位神情严肃的中东男子有些奇怪,她开始疑惑自己该不该和他一起走。
对方转头,仅是神情诡异地看了她一眼,正当柳如絮觉得事情不太对劲的时候,她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饭店门口,走下车的赫然是昨天有过一面之缘的穆罕。
“那不是穆罕吗?”柳如絮一阵错愕,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她打算回头询问的那一剎那,她忽然觉得有异物刺进自己的后颈,顿时一股酥麻的感觉袭上,跟着眼前一黑,她的身子软软地倒了下来。
“快!趁还没有人发现快走!”男子接住柳如絮下滑的身子,将她拦腰抱起,迅速锁进了车内,对驾驶座上的伙伴大喊道。
黑色的车子在启动后迅速离开,而唯一留下的,只有被卷起的黄沙烟尘。
※ ※ ※
唤醒柳如絮的是一阵她不熟悉的香气,那是一种混合了花香与檀香的浓烈气味,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帐篷里:墙上挂满了以金色丝线绣成、充满故事性的精致地毯,而她躺在一堆由羊毛毯,和柔软抱枕形成的软床里,她正想起身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时,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以绳索绑在背后,昏沈沉的她甚至连起身的能力都没有。
“来人……”柳如絮试着扯开喉咙想叫喊,却发现喉头又痛又干,只能发出粗糙的单音,她无奈之余只能拚命扭动身体,挣扎地想坐起身。
“砰”的一声!她无意中似乎踢翻了什么东西,而这声响也惊动了外面的人,就在柳如絮努力要坐起的时候,有一个人掀开帐篷厚重的挂毡,踩着稳重的脚步走了进来。
“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柳如絮有一肚子的疑问。目前的情势,很明显的是……
她被绑架了,但是为什么会有人想要绑架她?对方缓缓地拉下黑色的头巾,在那张蓄满浓密胡须的脸上根本看不清五官,柳如絮只看到那一双漆黑的眼珠子,他身上穿着中东民族特有的宽大长袍,双手交握于胸前,好整以暇地打量她。
“先生,我想这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柳如絮鼓起勇气再次开口,或许这真的是一场误会,她必须将一切弄清楚。
“你是仇氏派来的代表吗?”他懒洋洋地点起一根雪茄,状似闲聊地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点点头,更迷惑了。
“石油是真主阿拉赐与我们最丰盛的宝藏,那是我们沙漠子民所共有的财产,不是你们这些西方世界所能染指的。”他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以犀利的眼光凝视着柳如絮。“所以你们必须付出代价。”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听他的言下之意,似乎和石油开采计划有关,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单纯的投资探勘计划,会变成对方口中的染指行为。
“既然你是仇氏的代表,又是仇云的未婚妻,该是最适合接受审判的对象,你会独自前来这片沙漠,这必定是阿拉降下的旨意。”
“一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我来到这里的确是为了石油探勘计划,但我相信所有的程序都是经过仔细审查,是完全合法的,你没有理由这么对待我!”柳如絮强压下想尖叫的冲动,努力地想解释一切。
“你不必再多言,我说过了,你是仇氏必须付出的代价。”
他冷哼一声,以黑巾蒙住脸,再次冷声道:“在未决定你的去留之前,你最好乖乖地待着,如果你妄想要逃走,那么后果可不是你能承受的,听清楚了吗?”
男子再次踩着稳健的脚步离去,而留在帐篷内的柳如絮颓然低下头,不明白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 ※ ※
帐篷外狂沙飞扬,发出轰隆轰隆的声音,诡异得像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声音。
而帐篷内的柳如絮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她被人带到这里,整整囚禁一天一夜了。
“看好这个女人,她是很重要的货物。”在那名男子离开时,柳如絮听到他对着帐篷外看守的人这么说着。
而在那之后,每隔四、五个小时,就会有人前来交替看守的工作,而每隔一、两个小时之间,他们就会派来一名蒙着面纱的中年妇人,在她的监视下,她可以喝水或是如厕。
在这么严密的看守下,柳如絮知道她根本没有逃走的机会,其实,就算她真的逃出了帐篷,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外面是一望无际的荒漠,以她这种典型的都市人,贸然逃走只会被这一片无情的沙漠所吞噬。
但是,她至今还是弄不明白,到底是谁绑架了她?又为什么要绑架她呢?“那个女人还好吧?!上头还指望在今晚的拍卖会上,她可以卖到一个好价钱。”帐篷外传出了男子的低声交谈,虽然他们的口音生硬,但柳如絮仍是由一些关键字听出了整个句子代表的意义。
拍卖会?!老天!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遇到这种事情,她知道在中东,女性的地位有多么低下,更不用说她是一个外国人,如果在拍卖中被人买下,她这一辈子就要困死在沙漠中当奴隶了。
“不要多说了,拍卖会在今晚就要开始了,找几个人将她清洗一番,细心为她打扮一下。”两个男子又低声交谈了一会儿,不一会儿走进几名同样蒙着面纱的女子,跟在她们身后的人更抬进了一个大木桶。
做什么?柳如絮一颗心紧张地提在胸口,只能无助地望着一群人朝她走近,抬木桶来的两名男子,将木桶放下后随即离去,而留下的三、四个女子,则慢慢地朝她接近。
“你们要做什么?”柳如絮紧张地问道,却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其中两个女人将她的手分抓在两边,另外一个人则动手开始脱她的衣服。
“住手!”她又惊又怒地大吼,无奈双手都被人制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衣服被强制褪下,跟着她们拉起她的手臂,押她来到木盆旁边。
柳如絮此时终于明白她们是要自己进入这个木盆洗澡,她很识趣地抬脚走进木盆,正当两名妇人打算动手替她洗澡的时候,柳如絮慌乱地挥手,一张脸胀得通红,慌乱地拒绝她们的帮忙。
“我可以自己来。”柳如絮慌乱地摇头摇手,不断地以英语解释着。
那几个妇人互相交换了一些她听不懂的阿拉伯语,似乎在讨论该怎么办,后来一名妇人将手边的香皂和香精递给了她,跟着一群人向后退,算是回应她的要求。
“谢谢。”柳如絮点点头,以最快的速度将肥皂和香精倒在头发和身上,迅速地搓洗自己的身体,就怕她们上前来替她服务。
这是她有生以来洗得最尴尬的一次澡,至少有三、四双眼睛盯着自己的身子猛瞧,一副随时会上前代劳的关爱眼神,她只能强压下尖叫的冲动,迅速完成净身的工作。
在柳如絮完成清洗的动作之后,那一群女人又上前,用手势比划着要她起身,先为她披上一件近乎透明的薄纱后,再为她罩上了一件白色的长袍,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出木盆,随后她们将柳如絮拉到篷内地毯的软垫上坐着,细心地为她梳开一头柔顺的黑丝,并且在她颈边手腕处涂上浓厚异国风情的香水,最后再为她戴上镶有宝石的耳饰及手环,这才满意地退出帐篷。
“我该怎么办?”换上这一身回教女人的行头,柳如絮更确定那一群绑架她的人,确实有意要将她拍卖。
“看样子,我们的确得到了一个宝贝。”最先与她谈话的中东男子再次掀开帐篷,在看到柳如絮的打扮后,满意地露出了笑容。
柳如絮有着东方女子特有的细致肌肤,那是回教女子所欠缺的白皙无瑕,再加上不同于轮廓深而明显的西方女子,眼前的东方娃娃像是需要小心呵护的精品,必定会让拍卖会上所有的富豪一掷千金,只为了将她小心珍藏。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不喜欢对方投注在她身上的异样眼光,让自己觉得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我真不知道你的男人在想什么?”他挽起一撮柳如絮的黑发,凑到鼻子边细闻,缓缓笑道:“像你这样美貌的女子,如果是我,绝对会将你珍藏在后宫最隐密的地方,绝不让人分享你的美丽。”
“先生,我是美国公民,如果在这里失踪会引起国际纠纷的,这都是我们不愿意见到的麻烦,如果你肯让我走,或许我可以解释仇氏的问题,也或许我可以赔偿你们的损失。”柳如絮最后一次表明态度。
在被囚禁的期间她将对方的话反覆想了好久,若是将整件事朝最坏的方向来思考,最有可能的就是当地人认为仇氏占他们的便宜,在探勘出石油后想自己独享开采权,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对方才会如此忿忿不平,对仇氏满怀敌意。
“你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女人。”他松开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冷静的女人,她不哭不闹,聪明地不逃走,却把握每一分可以说服他的机会。
“先生,我是很认真的,这一切的错误都是可以避免的。”
柳如絮升高语调气愤地看见对方扬起戏谑的嘴角,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但他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
“若不是我还有事,或许我真该参加今晚的拍卖会。”他的手再次滑过柳如絮的长发,显然对她乌亮的发丝爱不释手。“你这朵小花,看似娇弱,却很有勇气,这种珍品,会让今晚所有的人疯狂。”
柳如絮虚脱地垂下肩,明白方才的谈话根本是对牛弹琴,对方是不可能放她离开的,那么她该怎么办?真的要任人宰割吗?
“既然你已经决定要将我送往拍卖场,我自知是逃不开了。
那么在我进拍卖会之前,至少让我知道你是谁,你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的,她想知道他们对仇氏莫名的敌意是从何而来。
“我的名字是哈德。莫里,仇氏利用最先进的卫星技术所探勘的那块地,的确蕴藏着丰沛的油源,而那块地是赛奇族和我们莫里族所共同,但是仇氏和赛奇族却为了要独占石油的利益,将我们的族人躯逐,你说,这一笔帐我们该找谁算?”
哈德轻蔑地扬起嘴角。“沙漠中的正义必须伸张,这是我们阿拉子民坚守的法则,仇氏为了利益夺走我们的土地,驱逐我们的族人,所以我们也要夺走仇总裁最重要的人,那个人就是你。”
“这一定是误会,仇云不可能这么做的。”柳如絮低呼出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他从身后拿出一条雪白的薄纱,轻轻地覆上她的脸,轻声道:“我很遗憾,但你是仇氏必须偿还的代价。”
哈德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帐篷。
※ ※ ※
艾茵绿洲艾茵绿洲是阿布达比有名的景点之一,白天是所有旅客观光的必经地;当地有传统的骆驼买卖市集、关于中东民族的主题博物馆,还有自然奇景的断层、峡谷,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
而在夜晚,当月光为沙漠掩上一层神秘的色泽后,另一种完全不同于白天的交易也悄悄揭开了序幕:每隔两、三个星期,在那一望无际的沙漠中,会搭起一座可容纳千人以上的大型拍卖场。
拍卖场的货色应有尽有:有远从欧洲、美洲偷渡而来的珠宝或是艺术品,也有几世纪前失踪已久的珍宝,另外也有公开的奴隶买卖,这些奴隶多半是人口贩子从世界各地抓来的不同人种,只因来参加这场拍卖会的全都是沙漠里以石油致富的王公贵族,只要货色够好,他们根本不在乎花多少钱买到它。
柳如絮在午夜被一群人带到了艾茵绿洲,随后被推进了一间帐篷内,里面男男女女各色人种都有,有的衣衫不整,有的则是像她一样穿上华丽的衣服,但柳如絮明白,他们都将面对着被拍卖的命运。
“我好害怕!我要回家……”人群中不时传出了啜泣,有些人相互拥抱痛哭失声,有的则是因为绝望而显得神情木然。
“你是今晚最后一个。”其中一个像是主导拍卖进行的人对柳如絮这么说着,伸手指着帐篷内的一个角落,要她到那里去休息。
接过对方递给自己的金牌,柳如絮面无表情地走向角落坐了下来,或许是因为知道自己绝对逃不出这些人的手掌心,她干脆放弃了逃走的念头,美丽的眼眸无神地望着前方,默然无语,静静等待。
这是一场始料未及的噩梦,但她却不知道自己是否会有醒来的一天……
第四章
拍卖会场是一个半圆形的高台,如此一来买主不管坐在什么角度都可以清楚地看见台上拍卖的货品。
今晚的拍卖会上热闹一如往常,看台下坐满了来自沙漠各部落的酋长、王公贵族,随时准备一掷千金,买下拍卖场上值得珍藏的宝贝。
“今晚听说有一个大买主,咱们可得狠狠地捞它一笔!”聚集在高台之后的人也是兴奋异常,他们大多是人口贩子,或是专门以走私为生的游牧商人,看到今晚台下坐满了人,他们知道过了今晚口袋里将会装满了金子。
“是啊!他可是从不参加这种拍卖会,今晚不知是什么风把他吹来的。”商人们的眼光尤其锐利,一眼就看到了今晚有不寻常的大买主。
“如果真的有‘沙漠之王’想要的东西,我们可就赚翻了!”
其中一人兴奋地摩拳擦掌,彷佛那些钱都已经进了自己的口袋似的。
“那也要你有拿得出来的宝贝,你别忘了‘沙漠之王’是个喜怒无常的人,要是他不喜欢你的东西,大刀一挥,你的人头就不保了。”另一名商人冷哼一声,举起手做出人头落地的模样。
他们口中的“沙漠之王”,正是坐在看台正中央的男子,他以慵懒的姿态坐着,头巾虽然盖住他大半的容貌,却掩不去他浑然天成的王者气势。
修长的手指托着酒杯,漫不经心地啜饮着杯中蜜津,看似优雅悠闲,却是这一片沙漠中最有权势的人。
凯里。雷。阿勒纳哈,现今阿布达比国王的孙子,关于他的传说不断在沙漠流传着,而他本身就像是罂粟花一样,危险却又充满魅力,让人想靠近,却又害怕被毁灭。
所有听过或见过沙漠之王的人都知道他的身边总会跟着一名黑发女子,传言她是沙漠之王的宠妾,也有人传说她是沙漠之王最信任的贴身侍卫,在这一片沙漠中,女子向来是不被允许拋头露面,或是在公开场所与男子同进同出的,但凯里不管到哪里都会带着她,于是乎,有关这名黑发神秘女和凯里的故事,早已是所有沙漠子民口中流传的另一则传奇。
“拍卖会要开始了,你要仔细地看。”沙漠之王身边的黑发女子侧过脸说道,她的脸上蒙着纱巾,唯一露出的双眼闪着紫色的光芒,她有一双紫罗兰色的迷人眼瞳。
“我知道。”沙漠之王低声应道,伸手又将头巾拉低,刻意隐藏自己的脸。
“翼!你不用担心,整个沙漠中没有什么人真的有勇气抬头直视沙漠之王的脸,这里不会有人拆穿你的。”黑发女子将身子更贴近几吋,在旁人的眼中看来,他们像是情人般亲昵地交谈着。
“谢谢你,只是你这样帮助我,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两个可能会一起被吊死在沙漠里。”他垂下眼,深邃的眼与对方蓝紫色的眼眸对望。
“谁让我欠你一命呢!”她隔着面纱轻笑出声,不以为意地说着。
在这个拍卖会上,没有一个人知道坐在这里的并不是真正的凯里。雷。阿勒纳哈,现在坐在台前的沙漠之王,实际上正是从美国飞来阿布达比的仇翼;在柳如絮离开的第二天,他搭乘着私人飞机,以摩纳哥凯迪罗家族的名义来访,急着想找回只身来到中东的柳如絮。
当仇翼赶到柳如絮住宿的旅馆时,他才得知她早已失踪,心急如焚的他再次赶往仇氏位于阿布达比的子公司,同样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讯息,他们只说当天早上的确派人前去接她,不过柳如絮早已经不在了。
“落单的异国女子,向来是人口贩子下手的对象。”他们两手一摊无奈道,一副柳如絮已经凶多吉少的模样。
他强压下想杀人的冲动,知道自己不能将时间浪费在揍人身上,于是他回到旅馆,与纽约的凯伊取得了联系,借用他的影响力在阿布达比调动可用的人手。
在筹得人手后,仇翼派他们从人口贩子那里打探消息,询问最近是否有东方女子流入市场,而自己则租了一台吉普车,终日在大街小巷做地毯式的搜寻,不放弃地寻找柳如絮的踪影。
就在仇翼寻找柳如絮的第三天深夜里,他意外救起一名倒在暗巷,陷入昏迷的黑发女子,仇翼将他带回旅馆请医生治疗,才知道这名蒙着面纱的黑发女子被沙漠中的毒蝎咬伤,若是他发现得再晚一站,她可能就香消玉殒了。
“是你救了我?”医生为她注射了血清之后,女子这才悠悠转醒。
“遇见你是偶然,真正救了你一命的是医生。”仇翼诚实道,他看得出眼前这名女子并不简单,从她接受血清到清醒的时间不过一个小时,这表示她的体质比一般人强,更有可能接受过许多特殊训练。
“谢谢你。”她从床上坐起,缓声道。“总之我欠你一命,总有一天我会报答你的。”
“我说了这只是举手之劳,再说,我的困难十分棘手,不是任何人可以帮忙的。”
这几天他派出去调查人口贩子的手下,没有一个有具体的回报,他也明白人口贩子是一群最奸险的商人,如果他们真的有心要藏匿一个人,要寻获她的机会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渺小。
“你不妨说说看,命运是由很多意外所砌成的,或许我就是那个可以帮助你的人。”
她沉吟了一会儿,最后缓声开口。
惊讶于她语气中的自信,仇翼遂将柳如絮失踪,可能被人口贩子绑架的事情向她说明,黑发女子听完后默然不语,良久后才抬头道:“这名女子对你很重要吗?
你一定要找到她,即使丢了生命你也不在乎?“她蓝紫色的眼瞳像是在审视他的真心,动也不动地睇凝着他。
“是的!我必须找到她。”仇翼深吸一口气,慎重地开口。
“很好!那么我告诉你该怎么做……”她满意地点点头,说出了一个让仇翼惊愕不已的计划。
※ ※ ※
两天后,黑发女子带他来到艾茵绿洲,告诉他当天晚上会有一场拍卖会,这是一场所有的人口贩子都不会错过的盛会,如果柳如絮真的被人口贩子拉走,她今晚一定会出现在拍卖会场上。
“你的身高和沙漠之王差不多,现在又是晚上,一定不会有人怀疑的。”白天在市集里,她已经为仇翼买好了一切行头:白长袍,滚金边的腰带,还有可以完整覆盖头发的头巾,打扮之后高大的仇翼果然有几分沙漠标悍男子的味道。
“我是你最好的护身符,放心吧!”她打气道,这全归功于沙漠之王的特立独行了;她──黑色长发的异国女子,已经是所有人辨识沙漠之王的依据了。
“水晶,那我们就出发吧!”仇翼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他意外救起的黑发女子,竟然是传说中沙漠之王身边的神秘女子。
关于自己的事她什么也没说,唯一告诉他的就是她的名字,然后告诉他冒充沙漠之王是最好的方法,因为沙漠之王的权力在这里是至高崇敬的,如果柳如絮真的出现在拍卖场上,他将是最有机会买下她的人。
“我们的座位在最中间,跟我来。”早在拍卖会举行之前,水晶就已经放出消息说沙漠之王会驾临,于是他们才抵达了会场,就有人殷勤地接待他们入座。
或许是沙漠之王的权威难测,与他们谈话的每一个人的确没有一个敢抬起头直视仇翼,更别说怀疑他的真假,就这样,他们成功地顶着沙漠之王的头衔,端坐在看台的最前方。
拍卖会正式开始,一名包着头巾的中东男子拿起桌上一顶璀璨的皇冠,得意地说明着。
“这样一个一个看下去也不是办法。”水晶微蹙眉心,盯着台前的商人,心里明白他们是为了要取悦沙漠之王,几乎将所有从世界各地搜括来的宝贝都抬了出来,但求沙漠之王点头,让他们的荷包赚进一堆金币。
“让我来。”水晶翩然起身,马上有一名商人涎着笑脸走来,她冷漠地点头,以阿拉伯语和对方说了几句话,跟着再次回座。
“你和他说了些什么?”仇翼看着对方几乎是跑着离开的,不禁好奇地开口问道。
“我告诉他沙漠之王不喜欢浪费时间,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因为后宫的一个妻妾死了,所以他想来这里找一个比较特别的代替,另外我还暗示他,沙漠之王对神秘的东方女子比较有兴趣。”
就在他们谈话之时,台上原先展示的珠宝果然迅速被撤下,接着另一名商人从台后走出,身后跟着六、七个用铁链铐住的东方女子。
“如何?”台上的主持人大声吆喝,将手中的鞭子一挥,命令她们抬头好让台下的买主看清楚。
仇翼一颗心提到了胸口,视线紧锁住台上的每一张面孔,试着想找出熟悉的身影。
“不在这。”他小声地对水晶开口。
水晶于是对台上的人摇摇头,跟着主持人用力挥鞭,命令另一批奴隶走上台前,就这样每次上来约五到十个人,仇翼都非常仔细地看过,但一次又一次地失望了,她们之中没有一个是柳如絮。
或许是他根本找错了方向?如果她不在人口贩子的手上,她又在哪里呢?想到这已经是柳如絮失踪后的第五天,他的一颗心揪得更紧了。
“别急,不要这么快就放弃。”水晶低声安慰,她知道这些人口贩子的手法,越是美丽或是特别的女子,他们都会将她排在最后,她看到仇翼脸上那种心急如焚的模样,心中不无感动,为了他这份真心,她告诉自己必须帮助他找到柳如絮。
或许是因为沙漠之王始终没有满意的奴隶,台上的主持人也显得有些烦躁,到底要怎么样的女人才能让他动心?看来不使出法宝是不行的了,于是主持人向身边的人打个暗号,要他带出原本要留在最后才拍卖的奴隶。
当柳如絮穿着一身中东女人的装扮出现在台前,仇翼一眼就认出她了!她真的在这里,仇翼激动地坐直了身子,急切地用目光检视她的全身,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但似乎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看来你找到了。”水晶察觉到身边的人浑身一颤,顺着他的目光,她也看到了台上的柳如絮。
“是她没错。”仇翼随即压下激动的心情,他也明白此刻才是最重要的关键,要是失败了,那就真的前功尽弃了。
“那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水晶取下颈上的项炼,起身走向台前。
“不知道沙漠之王是不是有看中意的奴隶?”身为商人的首要条件就是眼尖,他们当然看见了当柳如絮出现时沙漠之王的异样。
“就是最后的一百一十号。”水晶报出柳如絮身上别的金牌,递给商人她颈上昂贵的珠宝。“沙漠之王还有要事,你可以拿着这条项炼到宫殿去取款,人我们现在就要带走。”
“这……我们当然尊敬沙漠之王,但您也知道那名奴隶有多漂亮,现在就让您带走,其他人不就少了叫价的机会?这样子,似乎不太公平……”他贪婪地搓着自己的手,意图再明显不过了,既然她是沙漠之王看上的奴隶,现在的身价已经提高了好几倍,如果他把握机会让所有人开口叫价,最后会让自己赚上好几倍暴利哩!
“相信你也明白沙漠之王的脾气有多么不好。”水晶冷笑出声,再扬手已经多出一柄薄如纸片的匕首。“他不喜欢讨价还价的人,要不就拿着我的项炼到宫殿取款,要不就抬头看一眼天上的星空,因为那会是你最后一次看到它的美丽。”
“饶……饶命……”他惨白了一张脸,因为太得意于即将到手的金币,让他完全忘了沙漠之王是个喜怒无常的冷酷男子,而他竟妄想和这样的恶魔打交道。
“你想清楚了吗?很好。”水晶冷笑,收起了刀子。
“是……再清楚不过。”他伸手摸摸头,想确定它是不是还好好地黏在脖子上面。
“一切全听沙漠之王的吩咐。”
他向台上的伙伴招手,命令他将柳如絮带下来,水晶看着他们将柳如絮身上的手炼脚镣解开,满意地点点头,牵起她的手离去。
“别怕!我是来救你的。”水晶在柳如絮耳边以英语轻声说道,看到她原本恍惚的神情一振,水晶再次开口道:“不过你别出声,一切等我们离开了再说。”
柳如絮原本已经死寂的黑瞳闪起一丝光芒,听话地低下头掩住自己的震撼,有人来救她?
真的有人来救她了?!见水晶带着柳如絮顺利地离开会场,仇翼也缓缓起身,以从容不迫的神态往同一个方向离去,大多数人还是震于他慑人的权威,自然不敢多看一眼。
仇翼轻呼一口气,看来,今晚幸运之神是站在他们这边的。
※ ※ ※
他朝着与水晶约好碰头的地方前进,一边走一边褪去身上的长袍,卸下沙漠之王的伪装。
“快!上车。”水晶早已发动车子在等候,对着远远而来的仇翼挥手。
仇翼上了车,一秒也不敢迟疑地坐上驾驶座,以最快的速度将车子驶离拍卖会,为了怕夜长梦多,他们计划在救出柳如絮之后直抵机场,先离开这个地方再说。
传闻中的沙漠之王是个深不可测、冷酷无情的男子,所以他们必须在他发现有人假冒身分之前离开,现在的情况非比寻常,他不能拿柳如絮的生命冒险。
车子在荒凉的沙地中不断前进,而水晶让早已身心疲惫的柳如絮服下安眠药,此刻正安好地睡在后座之中。
“我们应该办得到,现在只要到了机场,一切就没问题了。”水晶爬到了前座,一边指点仇翼路线,一边闲聊。
“你真舍得离开这个地方?”仇翼不经意地问起,当初在拟定计划的时候,水晶曾开口要仇翼带她一起离开。给她一个新身分并不成问题,但他想知道水晶急于离开的理由是什么。
“不管舍不舍得,我现在是非走不可了。”她苦涩道,在沙漠中最严重的罪就是背叛,而她今晚的行为已经背叛了沙漠之王。
“我欠你一次。”仇翼诚恳地道谢,就算自己真的救了她一命,水晶也没必要为了报恩做到如此地步,让自己终身都背着背叛的罪名。
“不用说了,我很高兴自己能帮上忙。”水晶轻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虽然她和仇翼相处的日子只有短短几天,但她可以感觉得到他是一个值得交心的朋友,在这几日来,她看着他不眠不休地穿梭在大街小巷找寻柳如絮,那份绝不放弃的坚持让她感动不已,也因为这份感动,她决定帮助他们,不忍心看到一对有情人就此分离。
车子在沉默中继续前进,就在这个时候,远方忽然传来了尖锐的笛音,水晶浑身一僵,发出了恐惧的喘息。
“发生什么事?”仇翼心头也涌起不祥的预感。
“往西边开。”水晶抬头,发现东边的天空盘旋着一只老鹰,她以惊慌的声音说道。
“你会用吧!将它带在身上。”仇翼隐约知道有事情发生了,他将车头一转,向西边急驶,跟着从身上取出一把枪递给水晶。
无论如何他欠水晶一次,不管他们遇到的是沙漠盗匪或是其他的,他身边有柳如絮总是多了一层顾忌,但水晶的能力她绝对可以一个人逃走,于是他将手枪交给水晶,在必要的时候可以防身。
“只要不是他,我们或许还有机会。”水晶喃喃低语,沙漠之王的老鹰出现在东边,那他们唯一的生机就是逃往相反的西方了。
呼啸在耳边的风声、一声尖锐过一声的笛音,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他们像是被无形的敌人追赶着,仇翼只能拚命催加油门,什么也不想地拚命赶路。
直到天空出现了第一抹曙光,原本漆黑一片的沙漠像是被洒上亮光般的,由深到浅,四周的景物正一点一滴地现出了形状。
“啊!”等他们四周的景物都依稀可辨的时候,水晶发出了惊喘声。
仇翼淡扫后照镜一眼,顿时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恐惧了。
追赶了他们一整夜,让他们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的,并不是他以为的沙漠盗匪,在他们身后的车队几乎可以称为是一团军队,他们一直保持着相当的距离,而现在正以圆形的方式渐渐散开,转换成围捕的车阵。
“该死!原来他们一直在玩游戏。”仇翼低咒出声,在夜里他们刻意保持距离跟着他们,直到天亮才开始逼近,显然是在享受猫抓老鼠的乐趣。
“沙漠里,除了我昨晚冒充的那位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人有这么庞大的车队?”
仇翼知道根本无法逃出,于是停下车,自嘲地问着身边的水晶。
“目前还没想到。”水晶也笑了,两个人同时存有大不了一死的坦然。
车队慢慢逼近,渐渐围成一个圆,而后圈圈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到他们彼此可以看到对方的脸,车队这才停住。
车队中的人纷纷跳下车,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最先进的机关枪,枪口一致朝向吉普车里的人。
“这把枪你自己留着吧!我想我是用不到。”水晶笑了笑,将枪递还给仇翼。
“这把枪的确太让人难为情了。”仇翼笑着收起,要以一把枪面对至少六十把以上的机关枪,就算他是詹姆士。庞德也办不到!
其中一人似乎被仇翼和水晶之间的轻松模样给激怒了,他叽哩咕噜地用一连串的阿拉伯语咒骂,跟着将机关枪朝上一连发了好几响,警告的意味浓厚。
“他们不喜欢坦然就死的犯人?”仇翼疑问地开口。
这时,后座的柳如絮也被刚才的机关枪吵醒了,她迷惑地睁开眼睛,一副不知身在何处的模样。
“这里是……仇翼?!”当她发现车子前座上的人竟然是仇翼后,惊讶地瞪圆了双眼。
“早安。”仇翼回头淡淡一笑。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正要开口,却瞥见车外一群手上拿着机关枪的人。
“出了一点意外。”他轻描淡写地带过,当一群人拿枪面对着自己时,他相信谁也没有说故事的心情。
方才那位震怒的男子又开口骂了一长串的话,斥责的目标似乎是针对着他旁边的水晶,似乎两人早已相识。
“接下来该怎么做?”仇翼虽然精通欧洲语系的语言,但是对阿拉伯语却一窍不通,只能靠着水晶翻译成英文才能了解状况。
“我们下车吧!”水晶平静地开口。
仇翼和水晶同时开启车门,然后他从车上扶出了柳如絮,她几日来因为压力使然吃得并不多,再加上水晶给她吃的安眠药尚未退尽,因此她只能虚弱地靠在仇翼的怀中。
“你怎么会……怎么找到我的。”柳如絮还处在震惊之中,她本来以为绝对逃不出人口贩子的手掌心,却没想到再次醒来就看到了仇翼,即使现在他们正被人包围着,她心中的不安却没有几天前那样强烈。
“我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他搂住柳如絮的身子,觉得几天不见她似乎又瘦了许多。“你的身子还挺得住吗?”
她摇摇头,正想要开口,却被周遭骚动的人群分去了心神,他们每个人高举手中的枪,齐声呼喝,同时向两边靠拢,让出了中间位置。
不远之处传来马蹄奔驰的声音,跟着传来的是天空中的鹰啸,柳如絮抬头一望,看见一只灰黑色的猎鹰在空中盘旋。
马蹄声越来越近,扬起无数尘土,卷起的风沙几乎让他们睁不开眼睛。
“喝!”随着这一声浑厚的男音,一匹纯种的黑色阿拉伯骏马出现在他们眼前,一名男子从马鞍上跳下,他穿着白色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长鞭,一条黑巾将他的容貌完全盖住,他一下马,所有人都低下头向他行礼。
仇翼知道眼前的必定就是真正的沙漠之王,他下意识地搂紧了怀中的柳如絮,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够让她周全。
“你这个贴身护卫真是好兴致,特地替我到拍卖场买了一个女奴?!就是她吗?”
他以阿拉伯语说道,手一扬,腰上的长鞭已经握在他手上。
水晶不语,只是认命地垂下头,等着接受惩罚,她真的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吗?“看着我!”
他一声暴喝,长鞭一卷已经缠住了水晶的身子,他跟着用力一抽,水晶整个人已经被他甩到地上了,但是她一声也不吭地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一句话都不肯说?你真的那么想死?!”水晶的无动于衷让他更加震怒,他将长鞭一抽,挥手又要给她第二鞭。
“住手!”仇翼大声喝阻,突然想起了沙漠之王凯里的母亲是法国人,再说中东的贵族一向会将子弟送到国外接受教育,所以他以法语大声喝止。
凯里的长鞭一顿,而仇翼立刻把握住机会,将整件事情以法文说明了一次,他从到这里来的目的开始说起,如何意外救起被毒蝎咬伤的水晶,最后更将冒充沙漠王一事全说成是他的主意,而水晶只是被他胁迫而已。
沙漠之王始终一言不发,跟着以阿拉伯语吩咐了几句,其中几人点头应道,跨步向前拉走他怀中的柳如絮,粗鲁地将她推倒在水晶的身旁,而另外的人则是以枪抵着仇翼的背心,警告他不可轻举妄动。
此时凯里再次扬起手上的长鞭,目标竟是跌仆在地的柳如絮和水晶,仇翼来不及细想,就扑向前去以身子护住了柳如絮,而凯里的那一鞭也就无情地打在仇翼的背上。
“仇翼!”柳如絮惊叫出声,直觉地伸手想看看他有没有受伤。
“只是一鞭!不碍事。”凯里的那一鞭毫不留情,他的背现在像是被火烧过似的又热又痛,但幸好是他顶住了,否则这一鞭要是打在柳如絮的身上,她一定受不了的。
“将他们两个带走。”凯里再次以冰冷的声音开口。
身边的人领命,将仇翼和柳如絮押上了车,接着所有的车队都朝同一个方向离去,几分钟不到的时间,这片荒漠只剩下两个人,冷漠睇凝着身下的凯里,还有闭目待死的水晶。
“有勇气背叛我,却没勇气睁开眼看着我吗?”他冷哼一声,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冷声道:“你欺我太甚,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水晶就算闭着眼睛,也感觉得出他喷在自己脸上炽烈气息所表示的狂怒,她偏过头,却又被他的手粗鲁扳回。
“死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你要是再一次妄想逃离我,我会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他解下身上的披风,将水晶裹好揽在怀中,见她始终不言不语,他邪气地扬起嘴角道:“那两个人该怎么处置呢?是要将他们绑在沙漠中曝晒,让毒蝎秃鹰吃掉他们,还是要一鞭一鞭地将他们活生生打死?”
“你……”她果然睁开了眼睛,又惊又怒地瞪着他。
凯里嘿的一声冷笑,相当满意她终于被自己逼出了反应,他搂着水晶上马,双腿一夹催马而行。
“记住我的话,再一次想逃离我,我会让你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放他们走。”她疲惫地闭上眼睛,缓缓开口。
“我自有分寸,你还是关心你自己吧!”他冷笑出声。“等着接受我的惩罚吧!”
就算他原先曾动了杀人的念头,那也因为仇翼扑向前为柳如絮挡下一鞭而消失了,他扬鞭子的打算本来就是要测试仇翼,看他要救鞭下的哪一个女人,倘若他护的是水晶,此刻他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当他听到水晶和另一名男子一起出现在拍卖会场的时候,他心中燃起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怒,于是他亲自带了一批人追捕,拦下了胆敢冒充他、并带走水晶的人。
听完仇翼的解释,再加上他护卫的人的确是他宣称要保护的女人,他心中的怒火其实已经退了一半,至于该怎么处罚他和水晶的胆大妄为,就等回去再说吧!
凯里将怀中的水晶揽得更紧,双腿一踢策马疾行,两人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中……
第五章
在沙漠之王的命令下,仇翼和柳如絮被强制带到阿布达比近郊的沙漠,在沙地上行车本来就极为颠簸,再加上方才凯里不留情的一鞭,这段旅程对仇翼来说格外辛苦。
所幸车上的人只是奉命将两人带回,沿途中并没有刻意刁难,甚至还给了他们水袋止渴。
“仇翼,你还好吧?”柳如絮一拿到冰袋,就急忙走到仇翼身边,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头,将水慢慢喂进他口中。
“我没事。”冰凉的水暂时舒缓了他喉头的干涩,他甚至可以感觉到体力正一点一滴地回到自己的身上。
“你真的没事?可是那一鞭……”她蹙紧眉心,脸上的忧虑显而易见。她曾经听说沙漠民族最擅长使鞭,有时候几鞭就可以活活打死一名壮汉,要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你别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再说,你也不是不曾见过我身上有更重的伤?
我还不是一样挺过来了。“仇翼原本只是想改变话题,却没想到他这一番不经意的话,让柳如絮愣了一下。
“说得也是……”长长的眼睑垂下,柳如絮突然默不作声,思潮彷佛飘到了过去的时光,仇翼同样心中一凛,想起了那一段过往……
※ ※ ※
十八年前。纽约柳、仇两家本来是多年世交。柳如絮还记得当自己第一次到仇宅的时候,仇伯伯亲切地拉住年仅八岁的她含笑开口:“如絮乖,这是仇伯伯的儿子……他叫仇云,你们两个人要好好相处知道吗?仇云,以后要好好照顾如絮,知道吗?”
仇云点点头,伸手握住她的手,就在柳如絮抬头望向仇云亲切含笑的眼睛时,她看到一个男孩子从远远的另一端探出头,睁着一双漆黑的眼望着她。
后来她才从仆人的口中辗转得知,那一天偷看她的是仇伯伯的另一个儿子仇翼。
她不明白为什么仇伯伯不让自己认识另一个大哥哥,却隐约察觉到仇伯伯似乎很不喜欢仇翼,好几次她都看见仇伯伯以一种严肃冷淡的口气和他说话。
童年时他们从未交谈过,仇翼显然明白自己在家中的地位,除了那一次躲在角落偷看她一眼之外,仇翼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她,就算在仇家里不可避免地碰头,他也会很快地转到另一个方向去,像避瘟神一样避开她。
仇翼长得和仇家的人并不相像,仇伯伯和仇云都有一张斯文的面孔,外加一副标准的高瘦身材;但仇翼明显地和他们不同,他的身子像是迅速茁壮的大树,五官鲜明深刻,还有一双比东方人更加漆黑的眼睛。
“听说仇翼的母亲是一名印地安人,难怪他会长得那么高大。”随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仇翼和仇家人在外表上的差别越来越明显,刀刻般的五官、高大的外形,是所有仆人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
“听说就是因为他的出现,才让主人的妻子一气之下发病的……难怪主人看也不看他一眼。”
各种难堪的、充满暧昧揣测的言语不断地流传着,柳如絮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流言时觉得十分窘困难堪,那么生长在这种环境下的仇翼又是如何度过他的每一天?
或许是因为同情,也或许是为他的出身感到难过,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她的目光开始追寻着仇翼的踪影。
※ ※ ※
就在她二十岁那一年夏天,一个燥热无比的夜晚,她因为睡不着,于是带着一杯冰牛奶来到仇宅门外的庭园,一边仰头观看满天星光,一边藉着饮料平息夏夜的热气。
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发现另一端的花房亮着灯火,她直觉地以为是哪一个粗心的仆人忘了熄灯,于是很自然地朝花房那里走去,想顺便关灯。
“嗯……啊……”就在柳如絮推开花房门走进去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一种像是呻吟的喘息声,高高低低的,像极了她曾经在电影中看过的……男欢女爱的声音!
“啊……对不起!”柳如絮就算想要退后也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胀红着一张脸,一双眼根本不知道该看向哪里。
花房里的凉椅上正坐着一对男女,女郎身上的仆役制服被褪去一半,柳如絮曾看过她,知道她是在仇宅工作的女仆名叫丽儿,她脸上红晕未退,两条腿大张地坐在男子腿上;而以一双大手掌罩住女仆丰盈的胸脯、全身仅剩一条长裤的,赫然是她从未交谈过的仇翼。
“都是你不好,我早就告诉你这个地方不安全。”丽儿娇笑着挣扎起身,若无其事地拉好身上的衣服,再次转过身子,手指头依依不舍地画过他坚实宽阔的胸膛,最后在上面印上一个绵吻道:“下次我们再继续,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嗯?”
她扬起头对柳如絮一笑,似乎觉得她面红耳赤的模样很可笑,扭着腰风情万种地离开了花房。
“对不起,我以为……所以……”当花房内只剩他们两个人的时候,柳如絮尴尬得简直想钻个地洞躲起来。
仇翼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她,一双漆黑的眼在晕黄的灯光下出奇地炯亮、撼人心魂。
在他的注视下,柳如絮连举步离开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难堪地站在那里。
“我是走进来才听到声音……是真的!我本来以为……”她很努力地想解释闯入的原因,但却因为过度紧张,结结巴巴地根本说不出重点。
仇翼忽然站起身,往她的方向走来,他每向前一步,柳如絮就不自觉地向后退一步,就在她一不小心踉跄向后倒的时候,被仇翼迅速伸出的手臂接个正着。
“小心一点。”仇翼似笑非笑地开口,属于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味飘荡在周遭,让她再次胀红了脸,连呼吸都变得十分困难。
“谢谢。”她甚至不敢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只敢看着地上喃喃道谢。
“别再退后了,再不然你就要压坏管家辛苦种的玫瑰了。”
仇翼再一次开口,那是柳如絮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是那种可以安抚人心的声音。
“晚安了,小女孩。”他轻轻松开手,跟着弯下身拾起扔在地上的衬衫,迈开大步离开了花房。
直到她确定仇翼走得够远了,柳如絮才有勇气抬起头,她呆呆望着玻璃中反射的自己:白色绵质的连身睡衣,还有用丝带分系两边的发辫,手上还拿着一杯没喝完的牛奶,红晕晕的脸,怎么看都像个乳臭未干的小女孩!
晚安了,小女孩。想到他方才语气中的戏谑,柳如絮再次羞红了脸,在他的眼中,她真的是个长不大的小女孩吗?但至少他和自己说话了,虽然被她撞见了那么难为情的一幕,但是他并没有生气,不是吗?
这是仇翼第一次开口和她说话,这会是他们友谊开始的第一步吗?她和仇翼会有成为朋友的那一天吗?
遗憾的是,自那一晚起,仇翼像是自仇宅消失了似的,而她也明白就算问人也得不到任何答案,这十二年来,仇翼在这个家的地位并没有任何的改变,他仍旧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是所有人避而不谈的话题。
两人再次碰面,已经是半年后的冬天,她还记得那一年的纽约好冷,当她在仇宅用过晚餐之后,仇伯伯因为担心天候不好影响她开车的安全,所以留她在客房里住一晚。
因为父母早亡的缘故,仇伯伯早就将她当成女儿一样看待,每星期她至少要空出三到四天到仇宅和他共进晚餐,而仇宅早就已经成为她第二个家了。
她现在是一名茱丽亚音乐学院的学生,除了每天上课和练习小提琴之外,偶尔参加的音乐会和仇氏大宅就是她所有的生活圈了。
“谁在那里?!”那天晚上她因为睡不着,于是准备到厨房泡一杯热牛奶,谁知道才一开灯,就看到一团黑影闪过眼前。
“是我!别出声。”一只手准确地覆上了柳如絮正准备放声大叫的嘴,跟着她对上了一双墨黑的瞳眸,也认出了这双眼睛的主人。
“老天!你受伤了?!”惊魂未定的柳如絮轻呼一声,忽然发现对方的脸色苍白,衬衫上也沾满了未干的血迹。
“我没事,只要你别喊出声就算帮我的忙了。”他手抚着肩靠回墙壁,一张刚毅纯男性的脸显然正忍受着痛楚。
“会不会很痛?!或许到医院一趟比较好。”柳如絮看到他衬衫上触目惊心的血痕,担心不已地开口。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处理。”仇翼一口回绝,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柳如絮不知从哪里生出的一股勇气,张开手臂挡住他的去路。“你还在流血,至少让我看看你的伤,我们再决定要不要上医院,否则我立刻在这里大吵大闹,让所有人知道你受了伤。”
“是我听错了,还是你真的在威胁我?!”仇翼挑高一道眉,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身高不及他下巴的柳如絮在威胁他。
“我学过一些基本包扎,你如果不喜欢去医院,就让我看看你的伤。”她脸上写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仇翼眉头紧皱,像是在考虑要怎么捏死她,两个人彼此瞪视了半天,最后他才不情愿地开口道:“到我的房间来。”
仇翼的房间在仇宅的地下室,位于堆放杂物的置物间旁,柳如絮先回到自己的房间拿了医疗箱,这才轻手轻脚地来到仇翼的房门口。
她在门外轻轻敲了三声才走进,这是她第一次进入他的房间,仇翼的房间比起她住的客房要小上许多,里面除了一些基本的摆设外,就是一张大床了,他的书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书籍,就连地上也堆了很多书,显然仇翼是个喜欢看书的人。
“参观完了吗?”仇翼从房间的浴室中走出来,方才身上那件染血的衬衫被他扔在地上,他神态自若地裸着上半身,扬起一道眉问道。
“让我看看你的伤。”柳如絮俏脸微红,紧握着手上的医疗箱走到他的身边。
柳如絮从来不知道仇翼如此高大,他似乎比半年前又长高了一些,她一直以为自己一六三的身高够标准的了,现在一站在仇翼的面前,却发现自己还算娇小的。
“你太高了,麻烦你坐下来好吗?”柳如絮有点为难地开口。
仇翼这次没说什么,非常合作地坐到床边,仅仅挑眉望着她,一副看她打算怎么做的表情。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如絮看到他身上至少有五、六处伤口,看样子像是被刀子之类的利器刮伤的,他和谁有纠纷吗?“我没事。”仇翼无所谓地耸耸肩,他最近和棋士团的伙伴们在整顿纽约附近的小帮派,所以偶尔会有打斗,这些小伤对他来说稀松平常,只要止血包扎就可以,本来这些他都可以自己做的,但现在他却想看柳如絮会怎么做。
这些年来,他一直知道柳如絮是父亲捧在手上的宝贝,老头子像是呵护什么似地宠着她,就连仇云也是一样,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轻声细语,好像一提高声调就会吓跑她似的,如此一朵娇弱的小花,老头子自然是不允许他靠近,柳如絮应该也被告诫过不可以接近他吧?!那么,她为什么要一脸愁容,一副好像很担心的样子?
“我先帮你消毒,再包扎好了。”幸好那些伤口都不深,于是柳如絮从医疗箱中拿出了消毒药水,还有一捆绷带。“但我还是希望你明天到医院打一针比较安全,如果伤口染上了什么病菌……”
“你总是这么啰唆吗?”仇翼对她的好意嗤之以鼻,淡淡地道:“如果你要帮我包扎就快点动手,我不需要一个喋喋不休的女人。”
一番好意即被曲解为啰唆,柳如絮脸颊又一红,不过这一次却是因为怒气,她取出纱布以消毒药水沾湿,用力地将它盖在伤口上面。
“你干什么?”仇翼痛呼一声,直觉地要挥开她的手,一出力才猛然想起她并不是平日自己打交道的小混混,正想收力,柳如絮却已经一声惊呼,踉跄地往后倒,“砰”的一声跌坐在地。
仇翼后悔自己使了蛮力,而柳如絮则一脸错愕地坐在地上,不敢相信他竟然将她推开。
“对不起,我没想到小孩子的力气这么小。”仇翼开口道歉,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红晕。
“没关系。”柳如絮重新站起来,她看到了仇翼尴尬的表情,确信他刚才不是有心的,不然他现在不会这么难堪,不是吗?她重新以纱布将他的每一处伤口清理一遍,这一次她放缓了动作,而仇翼则是一个最合作的病人,乖乖地任由她消毒、上药、包扎。
当她为他裹上绷带的时候,仇翼不由自主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他一直以为是小女孩的柳如絮,半年前在花房中见到她,她还像个小娃娃似的,扎着两条发辫,穿着小女孩一样的白色睡衣。
不可否认,柳如絮的确长得很漂亮:垂肩的乌丝披散,在她弯身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拂过他的皮肤,微怒的睫毛配上明亮的眼睛,俊而挺的鼻子,还有两瓣淡粉色的唇,她的手指细嫩柔软,随着她包扎的动作,属于她的淡香不时地传到他的身上,撩拨他的心神,甚至引发他的另一种疼痛……“好了!这样子就可以了。”柳如絮满意地望着自己包扎的成果。
“谢谢你。”仇翼对她干净俐落的包扎手法感到惊奇,看来柳如絮并不是他认为的那种温室玫瑰。
“没什么,因为我笨手笨脚地常常受伤,所以自己也练就了一身包扎的好功夫。”
她知道自己应该离开了,但不知为什么,她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仇翼受了伤或许还需要她其他的照顾。
“是吗?”他嘴角微扬,无法想像柳如絮会像她口中说的那样笨拙。
“仇翼……你……你常常受伤吗?”她顿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知道我没资格说什么,但是,和人打架,总是……总是不好。”
“你以为我在混帮派吗?”仇翼哑然失笑,或许他曾经有过自暴自弃的念头,但是他在七、八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认识了凯伊那一群人,接触到了不同的人生,也因而展开了属于自己的另一种人生。
“不是……我只是担心。”柳如絮垂下头,不知所措地望着自己的脚趾头。
“你很关心我?”仇翼起身,缓缓走到她的面前,他知道自己该叫她回房去,也不应该招惹她,但是当她像一个纯洁的天使般为他包扎伤口,说着一些温暖话语的时候,他真的舍不得就这样让她走。
“看着我……”仇翼伸手撩起她一束秀发,凑到鼻尖细闻,他不是没有和女人交往过,但是没有一个女人有柳如絮身上这种淡淡的香气,那是融合了沐浴后的淡香、洗发精的花香,还有她身上一股属于少女的清香。
她听从仇翼的声音抬起头,刚好对上了他专注的眼睛,她可以从他墨黑的眼中清楚地看到自己,还有他逐渐贴近的身子,传来了一波波的热能,让她的脸庞不自觉地烫红了起来,她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笨拙,因为她听到仇翼发出低笑声。
“你总是动不动就脸红吗?”帮他包扎的时候她脸红,生气的时候她也会脸红,就连现在,他只是望着她,柳如絮的脸更红得像颗苹果似的,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容易脸红的小女孩,不过他不该再称她为小女孩了,因为眼前这个单纯如天使的柳如絮,已经在他身上燃起前所未有的渴望,的确不该再称呼她为小女孩了。
“你看我的样子,让我觉得很紧张……”她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当他靠近时体内产生的那种奇怪的感受,和几乎要无法呼吸的紧绷。
“是吗?”他伸手,以指背轻抚她细滑的脸颊。“可是我现在心里想的,绝不是看着你而已……”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浑身一震,还来不及思索他话里的涵义,未说出口的话已经被仇翼低下的唇全数吞没,她吓坏了!动也不敢动,脑中一团混乱,只感觉到他强烈的男性气味从他口中尽数传到了自己身上,他的唇火热而且充满渴求,跟着像是不满意她的被动,他伸出舌尖轻舔她的下唇,诱惑她张开嘴让他索取甜蜜。
她的嘴好甜!彷佛像是上好的美酒,让他欲罢不能,而柳如絮青涩的反应更是撩起他体内的火苗,他甚至有种不顾一切,想要完全得到她的渴求。
“仇……仇翼……”初次被撩拨的热情和逐渐升起的恐惧同时在她体内交错着,她不知道要怎么应付他这种惊心动魄的吻,也不知道是什么引发他这种激动的情绪,她伸手想推开他,但却无法撼动他一丝一毫。
单纯的亲吻已经无法满足他,仇翼以一只手托住她的颈子,另一只手则伸进她的睡衣,熟悉地探入,找寻她温热柔软的胸前……“不要!”柳如絮被他探进的手吓坏了!
用尽所有的力气往前一推,跟着以双手紧紧握住自己的睡袍,脸上晕红未退,只是刚才明亮的眼睛,现在饱含着快要掉落的泪水。
“你……你不可以这样……”她紧紧拉着睡袍,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这不是你今晚来这里的目的吗?”她的拒绝和眼中明显流露出的害怕、体内未纾解的欲求,还有对自身的嫌恶,全都化成了一股怒气,他现在只想狠狠地伤害她。
“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颤抖的手紧紧地抓着睡袍,她不敢相信仇翼竟会说出这种话,她只是想……只是想成为他的朋友,如此而已。
“不要再故作清纯了,半年前你在花房撞见了我,所以你也和那些女人一样,想试试看我是不是和其他人不同,对不对?既是如此,你又何必装模作样,不过是一场男欢女爱,没什么大不了的,你半夜来这里,不就是为了这个?”他冷嗤一声,故意忽略她的眼泪,继续用言语讥讽她。
“你……你太过分了!”长这么大,她是第一次被人如此侮辱,自己的一番好心竟然被他当成是有计划的献身?“原谅我的愚蠢,当一个女人身上只穿着睡衣来到我房间,我实在没有其他的联想。”他又走向前,轻佻地拾起她的发。“你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你知道,虽然你是一个老是脸红的青苹果,但我一点也不介意教你一些男欢女爱……“
“啪”的一声,柳如絮给了他一巴掌!
“我……我不会道歉,是你太过分了。”她抬起下巴,纵使身子抖得厉害,她还是逼迫自己要勇敢面对,老天!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出手打人的一天。
“离开我的房间。”他的眼睛危险地瞇起,看来柳如絮并不像外表那样地柔弱,或许他真的低估她了。
柳如絮几乎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扇门的,只知道回到房间时她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不住地喘息,她今晚到底是发了什么神经,竟然在半夜单独到仇翼的房间去,难道她期待仇翼会和温柔的仇云大哥一样吗?
她抬起手轻轻抚摸不久前才被他掠夺的初吻,她的唇、她的身上似乎都还有他的气味,柳如絮想起了仇翼嘲讽的言辞,还有他不屑的态势,泪水不知不仁地又爬满了脸颊。
最后,柳如絮起身到浴室放了一缸热水,试着想将方才的记忆连同他的气味一起洗掉,但很明显地,这么做一点效果都没有。
那一晚,因为仇翼,她彻底失眠了……
第六章
茱莉亚音乐学院与林肯中心跨桥相通的茱莉亚音乐学院,位于纽约第六十六街。茱莉亚音乐学院是培育出不少成功音乐家的温床,除了严谨的师资外,校方更定期举办室内厅的演奏会,除了让学生们有演出的机会之外,更可以为音乐学院博取更高的评价。
柳如絮自小就展现出音乐方面的才华,除了钢琴之外,她的小提琴也曾经赢得多次比赛,目前除了在学校修习其他的音乐学分之外,偶尔她还会应纽约市立交响乐队的邀请,不定期地参加他们的公演。
这一天,柳如絮独自一个人漫不经心地走在校园里,直到有一个人从身后轻轻拍了她一下。
“怎么啦?看你最近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喊住她的是一起上课的同学……安琪,圆圆的脸上有着诚恳的笑容。
“没什么,可能是最近在忙演奏会的练习。”柳如絮淡笑着感谢对方的关心,从那一晚起,她已经整整两个星期没有去仇宅了,为了不让仇伯伯起疑心,她还多接了好几场演奏会的邀请,藉着练习为理由,就是不想到仇宅,看到仇翼。
“有心事就不要憋在心里,你是为了感情的事在烦心对不对?”安琪取笑道,毕竟她认识柳如絮这么久了,从没看过她这种忧愁落寞的样子,因此很直觉地认为她一定是为情所苦。
“你不要胡说了,我连男朋友都没有,哪可能有什么感情烦恼?”她红着脸轻叱道,看起来尴尬无比。
“好吧!好吧!不逗你了。”安琪笑着躲开她的拳头,跟着换上关心的脸道:“不过你最近很多场练习都在晚上,自己要小心,别忘了这里是纽约。”
“我知道,谢谢你。”她朝安琪挥挥手,看着她开心地跳上公车离去。
看着公车消失在另一端,柳如絮嘴角的笑容一隐,跟着轻轻叹了口气,这种逃避的日子还可以拖多久?她的演奏会到下个月就会完全结束,到时候她要用什么理由推辞仇伯伯的邀请?总不能一辈子不再踏上仇宅吧?!滚出去!仇翼眼中的涵义再明显不过了,她现在光是想到仇翼的名字,就会想到那一晚的难堪与羞辱,她简直无法想像再见到他本人的时候,她要用何种态度面对他。
她不想再看到仇翼嫌恶的眼光,那样的羞辱一次就够了!
柳如絮甩甩头,挺起肩往练习室走去,再一次告诉自己什么都别想,她并不是刻意要避开仇翼,她只是……需要更多一点的时间罢了!
今晚的练习非常不顺利,或许是因为演奏会迫在眉睫,所以每个人有点紧张,因此频频出状况,也因此当乐队团长肯放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小柳儿,这么晚了,有人来接你吗?让我送你一程吧!”
和她感情一向不错的团员在结束后走了过来,一只手亲切地勾上柳如絮的肩。
“没有,如果你不怕被珍砍头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柳如絮笑着眨眨眼睛,杰克的未婚妻也是团员之一,他们三个人兴趣相投,相处得很愉快。
“今晚就让我充当两位美女的护花使者吧!”他笑了笑,一手勾住柳如絮,一手勾住自己未婚妻的肩膀,得意地带走了两位乐团之花。
三个人有说有笑地走出大楼,杰克这才想起他今天将车停在两条街之外,身为体贴的绅士,他于是要求两位女士待在有暖气的大楼里等待,自己则披上厚重的外套以小跑步的方式离去。
“看不出杰克是这么体贴的人。”柳如絮笑着开口,为两位好朋友感到高兴。
“你嘴里老是喊着的那个仇大哥也不差。”珍甜甜一笑,她记得有一个俊秀斯文、谈吐教养都算一流的男人曾经来过好几次,不过柳如絮总是喊他仇大哥,真不知道她是太害羞还是太迟钝,这么优秀的男人都不会把握。
“他只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一个对我很好的大哥哥而已。”柳如絮摇摇头,几乎每个见过仇云的人都觉得他们是一对,难道所有人都感觉不出仇云和她只有兄妹之情吗?
“是吗?”珍只能在心中大叹柳如絮的迟钝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忽然大楼里走进了一名像是流浪汉的中年男子,柳如絮和珍两人心里同时响起警铃,因为此时此刻,这栋楼只剩下他们三个人了。
她们所站的这栋楼,向来都是租给别人充当仓库,或是像乐团一样当练习场,几乎没有住户,也因此根本没有聘请管理员,而现在,她们开始后悔没有和杰克一起离开了。
“或许他只是想进来暖暖身子。”珍以细不可闻的声音道。
“嗯,我们不该自己吓自己。”柳如絮点点头,毕竟外面天寒地冻的,他可能真的是太冷了,所以才会进来这栋楼取暖,虽然说他衣衫褴褛、目光闪烁,但并不是每个流浪汉都是危险的。
长年在外流浪的动物,向来有辨识环境的本能,走进大楼的男子眼珠转了转,很快地发现自己的优势:两个衣着亮丽、漂亮,而且单独的女孩子。
“珍,你知道杰克停车的位置吗?等一下我数到三的时候,拚命往外跑,知道吗?”
柳如絮感觉出对方不怀好意的眼神,觉得自己的手冒出了冷汗,她知道现在唯一的机会就是往外跑。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办得到,我好怕!”珍紧紧握住柳如絮的手,大眼写满了恐惧。
“珍,我也很怕!但我们必须鼓起勇气。”柳如絮自己也很害怕,但她仍是轻声安慰着珍,她们一定办得到的。
“一……二……三,快跑!”在对方慢慢朝她们移动的时候,柳如絮喊出声,拉着珍的手就往外冲。
“柳……他追过来了!”珍在拚命向前跑的同时,还偷偷回头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她吓得大叫,因为刚才那名流浪汉已经跟着追出了大楼。
“快跑!别回头!”柳如絮听了更加害怕,拉着珍向前急冲。
“啊!”珍忽然一个踉跄跌倒了,整个人跪坐在地,痛得哭了出来。“不要丢下我,我害怕……”
听到珍害怕又可怜的哀求,柳如絮真的无法丢下她不管,于是弯下身检查她有没有跌伤手脚,这一个耽搁,对方已经追了上来。
“你到底想怎么样?”柳如絮惨白着一张脸,哆嗦地从口袋拿出所剩的纸钞,扔给了站在眼前的流浪汉。
“臭女人!害我追了快半条街,这些钱就想要打发我?!把你身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他低啐一声,看得出眼前的东方娃娃很害怕,而另一个美国女人看样子也扭伤了腿,今晚他可真是幸运,碰到两个好猎物。
“我们身上就只有这些钱,没有其他的了!”柳如絮紧咬着下唇压抑想尖叫的冲动,深知这种行为只会激起对方的愤怒和攻击。
“救命啊!救命啊!”珍忽然扯开喉咙大喊,只希望有人能解救他们。
“臭婊子!你别叫!”果然,他愤怒地举高了手,狠狠地甩了珍一巴掌,跟着从外套里抽出了一把刀子。“再叫我就杀了你!”
“啊……”被打了一巴掌的珍喊得更大声了,泪水爬满了整张脸,凄厉地哭喊一声大过一声。
“臭婊子!你还叫!”见珍叫得更大声了,他气得扬起手边的刀,恶狠狠地就要往珍身上刺过去,柳如絮紧急之下只能将珍往旁边用力一推,对方的一刀刚好划过她的衣服。
一刀落空,他愤怒地再次将刀子高举,而柳如絮很自然地缩着身子,反射性地以手护着自己的脸。
那一刀迟迟没有落下,跟着她似乎听到了重物撞击的声音,还有男子愤怒的咆哮声,她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再让我看见你在这里出现,就等着投胎吧!”
“砰”的一声!昏暗的夜色中,柳如絮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一拳就将刚才的流浪汉打倒在地,而这个愤怒的男音似乎似曾相识……流浪汉自地上爬起,歪歪倒倒地仓皇逃离,连头也不敢回地跑走了。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选这种时候在纽约游荡?”高大的身影随即旋过身来面对柳如絮,怒气冲冲地开口。
“呃?!”柳如絮心中一惊,听这个声音明明就是……“柳,你认识他吗?”虽然危机已经解除,但珍仍是找不到力气起身,再说她现在最好奇的是眼前这个救了她们的人,他是谁?为什么从来没听柳如絮提过?
“仇翼!”直到对方又向前站一步,柳如絮这才惊呼出声,刚才以神人之姿救了她们俩的,居然是仇翼?!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更显高大,雕刻般的五官此刻正凝聚着风暴,一脸愤怒的表情。
“珍!小柳儿!”在这个气氛凝重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车子的喇叭声,跟着是杰克焦急的呼唤声。
“杰克!我们在这里!”在柳如絮的扶持下,珍咬着牙站起来。看样子她的脚是扭伤了,她朝车灯的方向猛挥双手,高兴地喊着。
杰克将车子停在他们面前,紧张地冲下车来,迅速地扶住了珍,一脸敌意地瞪着仇翼,以为眼前这个高大的男子是意图不轨的人。
“杰克!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珍扑进他怀中又哭又叫,将刚才惊险的一切从头说了一遍。
“都是我不好,应该想到把你们留在那里并不安全。”杰克听完后,一手搂着珍,一边充满歉意地对仇翼伸出手。“我刚才误会你了,不管你是不是小柳儿的朋友,我都要谢谢你的见义勇为。”
“举手之劳。”仇翼握住对方友善的手,紧绷的脸直到现在才略显和缓,他指着珍的腿开口道:“她的腿看来扭伤了,还是送她到医院检查一下比较妥当。”
“我知道,再一次谢谢你,我叫杰克。怀德,你是?”
“我叫仇翼,你送她上医院去吧!我会负责将如絮送回家的。”
或许是因为仇翼刚才英雄救美的英勇行为,再加上杰克真的满担心珍扭伤的脚,于是他摆摆手,扶着珍上车,而柳如絮甚至连开口反对的时间都没有,车子就已经离开了。
“呃……谢谢,我自己叫计程车回去就可以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但柳如絮直觉地不想和他在一起。
“请便,反正你今晚做的蠢事已经够多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你就自己慢慢走,看是想被另一个流浪汉洗劫,还是被醉汉拖到巷子里强暴,都随便你。”他其实并不想这么说,但是柳如絮脸上明显拒绝的表情激怒了他!
“你……你为什么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好像这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柳如絮气极了,要是手边有什么东西可丢的话,她真的想拿来砸破他莫名其妙的脑袋。
“你自小住在纽约,难道不知道晚上的街道有多危险吗?”
仇翼想到刚才那一幕,要不是他及时赶到,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你明明知道这些,却还待在外面闲逛,那不是摆明了要别人对你们下手吗?”
“谁告诉你我在闲逛?!我才刚刚结束演奏练习,你听清楚了没有?自以为是的猪!结、束、练、习!“柳如絮再也受不了地放声大吼。
她到底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忍受他的侮辱?要不是因为他这么恶劣,她也不会将自己的时间排得那么满,要不是为了避开他,她也不用练习到这么晚,就不会遭遇到刚才的事情,更不用站在这里接受他的指控,不是吗?
刚才差一点被抢劫的恐惧都不如仇翼的言语来得伤人,再加上这阵子她又累、压力又大,在一阵吼过之后,她自己先是一愣,跟着缓缓流下了泪水。
“你为什么总是误会我?”她又气又伤心地伸手抹去泪水,当自己好心到他房间为他包扎时,她被指控是个准备献身的荡妇,就连她刚才差点被劫、饱受惊吓之后,他也说这全是她自找的!
她已经受够了!她再也不要忍受这些莫名其妙的指控。
“我现在就要自己回去!”她火辣辣地回头大声警告。“不准跟着我!就算我又遇到坏人,也是我‘自找的’,不劳你费心!”
仇翼被柳如絮的怒气和泪水吓了一跳,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从一个勇敢的女战士,变成了泪眼汪汪的小女孩,刚才她被人用刀威胁的时候没有哭,衣服被划了一刀的时候也没有哭,那么现在她为什么哭了?“喂!”看着柳如絮走得飞快,他也迈开大步追了上去,不知道为什么,她的泪水让自己很不好受,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走开!离我远一点。”她怒气冲冲地继续往前走,半点也没有回头的打算。
人高腿长的仇翼没几步就追上了她,但是他并没有开口,只是和她保持着两、三步的距离前进着。
恶棍、疯子、神经病!柳如絮在脑海中闪过所有骂人的词句,却没有一个字足以形容他的恶劣,她知道仇翼就走在自己的身后,但是她气得一眼都不愿意看他,只是目不斜视地像拚命三郎一样赶路。
“我的车停在左边。”来到了转角处,仇翼忽然开口。
“你去死吧!”果然,柳如絮选择了右边的巷子。
才走没几步,柳如絮忽然发现一台眼熟的哈雷机车,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它的主人正是仇翼,这个痞子!竟然骗她?!“不要闹别扭了,上车,我送你回去。”仇翼一手扯住了正要掉头离去的柳如絮。
“干什么?好让你有机会再羞辱我?”柳如絮转过头,红着眼睛瞪着他。“这是你最擅长的,不是吗?”
仇翼沉默不语,只是凝视着她哭过的眼睛,一双美眸现在又盈满了新的泪水,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他也不明白的情绪,他只知道自己很不喜欢看到柳如絮的眼泪,于是他慢慢地伸出手……“不要哭了。”他以手背轻轻擦拭她滑下脸颊的泪,轻声开口。
不只是柳如絮感到惊讶,就连仇翼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
“不要哭了。”他再一次重复,跟着像是她的泪水会烫人似地,仇翼很快地抽回自己的手。
柳如絮被他的举动弄糊涂了,一时之间也忘了哭泣,两双眼睛相对凝望,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该说些什么,直到街道上一阵冷风呼呼吹过,仇翼才注意到柳如絮的外套上被划破了一个洞,他微微邹眉,开口道:“夜已经深了,我送你回去。”见柳如絮还是不动,他指了指她身上破了一个洞的外套道:“我可以顺便帮你检查一下有没有哪里受了伤。”
“不用了,我没事。”柳如絮顺着他的目光发现自己袖口的破洞,所幸现在是冬天,她衣服穿得厚,所以刚才那一刀只是将外套割破而已。
“如果我道歉,你是不是就肯上车?”看到柳如絮一脸的不情愿,仇翼轻叹一口气无奈道:“我承认……刚才我的确说得太过分了,但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道歉这檔事对他来说实在太陌生了,仇翼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没法子说出对不起三个字。
“你刚才的指控的确太过分了。”柳如絮点点头。
“我知道。”仇翼闷闷地应了一句,如果说站在寒风中骂他几句,能让柳如絮气消的话,他是真的无所谓。
“你根本就不应该对我生气,今晚发生的一切是意外,你为什么要对我大吼大叫的?”柳如絮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仇翼肯道歉了,不过他一脸做错事的表情却让她的心情大为好转。
“我吼你是因为你连最基本的尖叫都不会,你是被吓呆了还是真的不会求救?”
听到柳如絮提到刚才的事,仇翼又忍不住提高嗓门。
“那个时候就算我叫破了喉咙也不会有人出现的,那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他更生气?”柳如絮试着解释刚才的行为。
“我知道你跑得不快,但是你总不至于连喊救命都不会吧!”仇翼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怒火再度地升起,要不是他听到珍发出的求救声,现在她们两个早就完了!
“就算我喊了也不会有人听见的!”在这种时间,在那种连条流浪狗都不会出现的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出来帮她们?“我就听见了。”仇翼双手环胸,冷冷地回了一句。
“那是……”说到这,柳如絮这才想起事情不对劲,仇翼为什么这么巧会经过这个地方,又这么刚好他救了她一次?“你为什么会刚好在那里?”
更奇怪的是仇翼听到这句话的反应,原来看向她的目光尴尬地移转,整个人看起来很不自在,一脸困窘的样子。
“这个星期我才开始来这里练习的,如果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柳如絮偏着头努力在想一个合理的解释,是他这附近有朋友吗?还是仇翼真的这么刚好经过这里?
最后她抬起头,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希望得到正确的答案。
“上车吧!越来越冷了。”仇翼转身发动机车,不理会她的问题。
“你常来这附近?”柳如絮的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但是她不敢细想,就怕是自己会错意,又会被仇翼讥讽为自作多情。
“今晚碰到你不是意外。”仇翼回头,以一种交换条件的语气开口。“现在你可以上车了吗?”
“为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却也不敢再多问什么。
“我们一定要站在冷风中讨论这个问题吗?”仇翼扬起嘴角笑道。“上车吧!
我送你回去。“
纵使柳如絮有满肚子的疑问,但毕竟站在这的确有点冷,再说并不是每一天仇翼都是这么亲切的,或许,他们真的可以成为那种可以正常谈话的朋友,就像她和仇云那样子。
“穿着它,不然你会受不了晚上的风。”正当柳如絮要坐上车时,仇翼将身上的皮外套脱下,递给了柳如絮,她听话地将皮外套穿好,顿时觉得暖和了起来;皮衣上除了残留的体温,还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混着烟草味道,这是属于仇翼一个人独特的气味。
“搂紧我的腰,坐好了吗?”仇翼转头对柳如絮吩咐道,跟着油门一催,车子急驶而去消失在街道上。
※ ※ ※
“晚安。”二十分钟后,仇翼将柳如絮送回了她一个人住的小公寓,他陪着她走上五楼,目送她走进门里。
“嗯,今天晚上谢谢你。”柳如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尴尬过,她只好站在门口,却迟迟没有关上门。
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看待仇翼这个人,他既不像仇云是个大哥,也不是可以邀请进来喝茶聊天的朋友,他更不是那种一次约会失败,她可以毫不犹豫当着他的面将门甩上的人,他是一个不算熟稔,却又充满吸引力,她完全不知道要怎么看待的人。
“仇翼,你今天是碰巧经过那里,还是有事要找我?”最终,柳如絮还是鼓起勇气问出心中的疑惑,如果是真的,为什么?
仇翼默不作声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在她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仇翼才开口道:“那一夜的事我知道你很生气,我曾经到你的学校找过你,知道你接了好几场演奏会,我觉得你单独一个人太危险,所以当你晚上有练习的时候,我都会在外面等,确定你安全地回到家。”
在柳如絮整整两个星期没有出现之后,他明白或多或少和那一晚发生的事情有关,他知道是自己的偏激曲解了她的好意,莫名其妙地伤害了柳如絮,因此打算找她谈一谈,却发现她为了躲自己,一连接下了好几个练习,每天将自己累得半死,不到半夜不会回家,他不是个擅长道歉的人,于是想出了暗中保护她这个办法。
“你这几天一直在外面等?”柳如絮吓了一跳,她怎么完全都不知道。
“所以你已经得到答案了,今晚不是巧合。”仇翼点点头,算是告别。
“等一等,”柳如絮喊住了要转身离去的仇翼。“你以后都会这么做?”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
柳如絮扯住仇翼要离去的身子猛烈地摇头,脸上绽放一朵笑容。
“我是说……以后如果你愿意每晚送我回来的话,可以进练习厅来等我,”她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在外面等太冷了。”
或许,她已经渐渐了解仇翼这个人了,他的确不擅长道歉或是说话,但是他却以实际的行动在表示他的歉意,老天!要不是今晚有这个意外,或许一直到练习结束,她都不知道有一个人在暗中默默守着她。
“呃?!”仇翼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呆了一会儿。
“晚安。”她踮起脚尖,在仇翼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吻,笑吟吟地关上门。
那一晚,因为一场意外,不知不觉地将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 ※ ※
自从那一晚起,仇翼果然每晚都会到练习的地方报到,而且,第二天仇翼就将机车换成了汽车,虽然他嘴上说是想换个交通工具,但柳如絮心里明白,体贴的仇翼,一定是因为天气太冷,所以才会将他的宝贝哈雷换成了车子。
有时候仇翼去得比较早,他会干脆坐在听众席等待,不过他是一个完全不懂欣赏古典音乐的人,每每一首乐曲演奏不到一半,他就完全睡着了,不过柳如絮一点都不在意,她只知道自从仇翼来了以后,她的心就会变得很平静,像是找到了依靠似地,再也没有任何恐惧。
这一天练习完毕,柳如絮走到仇翼的身边,轻轻地拍了他一下,看到他由睡梦中醒来,柳如絮不由得取笑道:“你知道吗?你已经让我们的团长完全失去信心了。”
“是吗?”仇翼伸了个懒腰,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是的,当他试着以‘命运交响曲’唤醒你却失败后,他已经完全绝望了。”
柳如絮甜甜一笑。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已经可以和仇翼像朋友一样相处了。
“就像我总是无法教会你防身术那样的绝望吗?”仇翼也不甘示弱地回击。
自从那一次的流浪汉事件,仇翼有感柳如絮太过娇弱,于是自愿当教练教她一些基本的防身术,结果不知道她是真的没有运动神经,还是怎么地,她到现在连最简单的擒拿手都学不会,真是枉费了他这个名师。
“反正有你保护我就可以了。”她撒娇地勾住他的手,笑吟吟地和仇翼一起走出练习场。
“真拿你没办法。”仇翼也只能无奈笑道,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每天来这里看着她,他喜欢和她以这种轻松的方式谈话,分享每一天的心情。
“啊!是仇伯伯和仇大哥!”两个人正要往前走,柳如絮忽然看到远方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不要说你看到过我。”仇翼跟着脸色一沉,迅速闪进了一条巷子里。
“仇翼!”柳如絮正想喊叫,但哪里还有仇翼的影子,而仇氏父子也来到了眼前。
“如絮?!你果然在这里。”仇云高兴地一步向前。“你老是说忙着练习,所以我和爸爸就亲自来看你,演奏会是明天吧?我们今晚特地来为你打打气。”
“仇伯伯,仇大哥,谢谢你们。”柳如絮点头道谢,但心思早已被仇翼的忽然离去所打乱,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如絮?!”仇云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关心地开口。
“我没事,只是演奏会就在明天,所以我有点紧张。”她几乎是怀着内疚地说着谎言,两个人都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亲人,她实在是不忍心骗他们。
“那今晚早点休息,来,坐我们的车回去吧!”仇伯伯心疼地拍拍她的肩,体贴地开口道。
“谢谢。”同样是一家人,为什么仇翼不被欢迎?她多想问出这个悬挂在心中十几年的疑问,但是又怕激怒了仇伯伯。
最后,柳如絮还是跟着他们上了车。
在车子启动前,她依依不舍地回头望去,在雪地纷飞的夜里,她似乎看到了仇翼一个人站在那里,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而她的心,没来由地像被针刺穿了似的,好痛好痛……
第七章
演奏会于星期日晚上七点四十分正式开始,这是柳如絮花了整整两个月,投入无数心血练习的演奏会,但是,距离开演只剩下四十分钟,柳如絮还是一脸失魂落魄,一点也没有上台表演的情绪。
昨天晚上仇云直接将她送回公寓,体贴的他以明天有演奏会为由,要她早点上床休息,却不知道柳如絮为了仇翼突然离去一事耿耿于怀,在床上翻来覆去一整夜,将近天亮才蒙眬入睡。
“小柳儿,怎么了?太紧张睡不好?”杰克在后台凑过来,看见她一脸沮丧的模样,于是过来为她打气。
“没什么,可能是我太紧张了。”柳如絮勉强自己露出微笑。
“我知道了,是因为今晚有特别的人来听演奏会,所以你很紧张对不对?”杰克像是想起什么似地对镜中的柳如絮眨眨眼。“你最近越来越迷人了,仰慕者一个接一个,演奏会还没开始,你就收到一堆花了。”
“是谁送的?!”柳如絮又惊又奇,该不会是仇翼吧!
“我不知道,不过他是亲自将花送到后台来的,相当引人注目的男子,他现在就坐在特别席上,我也想知道他是谁。”杰克解释,删才那名男子捧着花到后台,的确引起后台女孩子的一阵骚动。
“真的?!”柳如絮惊喜地站了起来,她只听到特别席上有人,其他的就再也听不进去了,因为那个位置是她特别订给仇翼的,而现在上面有人,不就表示仇翼来了吗?
柳如絮急忙站了起来,笑着对杰克说她马上就回来,跟着就拉起小礼服的裙襬匆匆向外跑去,她告诉自己只是要确定一下仇翼真的来了,然后她就会回来专心表演,等演奏会结束了之后,她要好好和仇翼谈一谈有关他和家人的问题,既然她已经是仇翼的朋友,她希望可以分担他的烦恼。
“你是谁?”当柳如絮兴冲冲地跑到特别席位时,她绝对没想到会看到一个从没见过的人。
“凯伊,她的眼光好伤人。”坐在特别席上的男子穿着一身黑色的礼服,墨黑的发配上闇色的眼眸,俊美高贵,但整个人隐隐透着一股魔魅的气息。
“菲利克斯,你总算遇到不被你吸引的女人了吧!”坐在他身边的另一名男子笑出声来,金发蓝眼,斯文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痕,同样是气质不凡的男子。
“你是谁?为什么你会有这张票?!”她沮丧地垂下肩,连回应他们友善目光的力气都没有,只知道仇翼不但没来,还将她给他的票随随便便送给了别人。
“小姐,你的确懂得如何伤我的心。”被唤作菲利克斯的男子只手捧心难过道,她不但没有像平常人一样对他的外表感到惊艳,也没有谢谢他送了她一后台的花,她只关心这里坐了一个不是她所等的人。
“别逗她了,你没看到她都快哭出来了。”凯伊以手肘撞了菲利克斯一下,要他节制一点。
“好吧好吧!”菲利克斯投降地摆摆手,也不忍心戏弄眼前这个泫然欲泣的中国娃娃。
“你是如絮吧!我是菲利克斯。麦迪奇……仇翼的朋友,因为他临时有事,但是又舍不得浪费你送给他的票,所以就把这张票给了我,这就是我坐在这里的原因。”
“他说的是真的,我叫凯伊。卡迪罗,因为仇翼说你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小提琴手,所以要我们今晚一定要代替他来欣赏你的精采演奏。”金发蓝眼的凯伊笑着伸出手。
“你确定他说得是不可多得的小提琴手?可是他向来都拿我的音乐当安眠曲。”
柳如絮微微蹙眉,有点疑惑地开口。
凯伊俊秀的脸露出了些许笑意,而菲利克斯则是爆笑出声,显然他们对仇翼是不是喜欢古典乐都相当清楚。
“演奏会就要开始了,你应该回去好好准备了。”凯伊提醒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发现柳如絮仍是没什么精神时,他再次开口道:“我相信他后半场就会赶回来的,你不要担心,现在只要专心想着演奏会就可以了。我想就算仇翼没赶上,但至少也陪着你练习了一个多月,你不想让那家伙失望吧?!”
听完他的话之后,柳如絮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她向凯伊和菲利克斯点点头,回头向后台走去。
“你怎么知道仇翼后半场会回来?”柳如絮走了之后,菲利克斯疑惑地看了凯伊一眼问道。他明明记得仇翼那家伙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挑了个可以打架的任务去执行,现在或许是打到最精采的时候,再怎么快也不可能一、两个小时内回来吧!
“因为你会去帮忙。”凯伊淡淡一笑。
“这是我租来的礼服,我才不要穿着它去打架。”菲利克斯邹眉,他一点也不排斥打架,但那是当他身上没有穿礼服的时候。
“真打坏了我会赔你一件,谁教你刚才差点把她弄哭了,还不负责帮她把仇翼找回来?”凯伊的脸上还是挂着淡淡笑意,将责任全推给了菲利克斯。
“是!谁教你是棋士团的老大。”菲利克斯咕哝着起身,认命地向外走去,而端坐在位置上的凯伊,则是优雅地将节目单翻了开来。
春光奏鸣曲。嗯!果然是一个不错的曲目。
※ ※ ※
演奏会在众人的安可声和掌声中结束,这是一场相当成功的演奏会,柳如絮在谢幕之后就一直待在后台,今天晚上除了仇翼没有来之外,仇伯伯和仇云也因为临时有商业酒会而缺席,也因此即使这场演奏会成功了,她却没有半点喜悦之情。
“小柳儿,外面有人要见你,就是送你玫瑰花的那个人。”
杰克从后台门口探出头,笑咪咪地开口。
“我知道了。”她缓缓起身,想必他们是要告诉她仇翼还是没法子赶到吧!
她没什么精神地走到外面,看到了先前见过一次面的菲利克斯。
“你……跌倒了吗?”柳如絮惊讶地开口。
短短三个小时不到的时间,菲利克斯已经不复她先前所见的光鲜亮丽,反而变得十分狠狠:昂贵的礼服破了好几个地方,就连他俊邪的面孔都多了好几处伤痕,更有一个明显的黑眼圈,他不是一直坐在那听演奏会吗?
“是啊!你们来后台的路上有一个好大的坑洞!”菲利克斯咧嘴一笑,跟着道:“这场演奏会真是不错,不过我想由另一个人来告诉你心得会更恰当。”
从菲利克斯身后走出一个高大的男子,赫然就是仇翼,他和菲利克斯身上相同的,就是脸上的黑眼圈和破烂的衣服。
“仇翼?!”柳如絮惊呼一声,连忙跑到他身边,担心地看着一身是伤的仇翼。
“我不打扰你们了。”菲利克斯识趣地转身离开。
真不公平啊!他们两个同样身上有伤,但是小美人看都没看他一眼,真够让人伤心的!菲利克斯走到礼堂外,在外面等候的是脸上挂着笑意的凯伊,他淡扫一眼菲利克斯的黑眼圈戏谑道:“哪个人这么有本事可以在你脸上留个标记?”
“别提了,还不是仇翼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一见到我就给了我一拳。”菲利克斯埋怨地开口。
“他为什么要打你?”凯伊的蓝眼充满了笑意。
“他以为我没有来听音乐会,问也不问地就给了我一拳。”
菲利克斯伸手揉了揉下巴,跟着笑道:“不过我也还了他一拳,在同样的位置。”
“嗯,谁知道他会对一场演奏会这么认真呢?看来他真的喜欢上古典乐了。”
凯伊故作沉思状,笑着做出结论。
“啊!这里没我的事了,我还是回义大利找我的美人疗伤好了。”菲利克斯得意地对凯伊眨眨眼。“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每次都不下场打架了,因为就算你受伤了,身边也没人会为你流泪伤心对不对?”
“有你们这群家伙,我就已经够烦了!”凯伊很坏心地在他负伤的肩上用力一拍,笑得好不得意。
两个人在夜色中说说笑笑地,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 ※ ※
而在表演厅的后台,柳如絮也已经拿出医疗箱,为仇翼脸上和身上的伤口都消毒了一遍,沉默在五坪不到的休息室蔓延着。
“你今天晚上的表演很精采。”仇翼看她熟练地为自己包扎伤口,轻声开口道。
他是在最后一首曲子快结束前坐到位置上的,不过也算是赶上了。
“是吗?”她低着头假装专心地包扎,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仇翼已经变得那么重要,否则她不会在演奏前这种最重要的时刻,还在为他的缺席感到难过不安。
“你不相信?”仇翼以为柳如絮还在为他的缺席感到不开心,不知不觉放软了调子。
“好吧!我说实话,我根本没注意在听演奏的音乐,我只看到你,你今晚真的很漂亮。”
柳如絮一头垂肩的长发往上盘,穿着简单样式的纯白色小礼服,俏丽的脸庞上了淡淡的薄妆,有这样迷人的柳如絮在眼前,他的确没有心思去想别的。
“仇翼……为什么你常常会受伤?每次见你这样子,我都很难过。”她欲言又止,又怕仇翼觉得她多管闲事,但是她刚刚才发现了自己的确关心他,甚至远远超过了自己身边所有的人,所以即使他不喜欢她这么多事,她还是要问。
“你在为我担心吗?”仇翼用手托起她美丽的脸蛋,凝视着她的双眸。
“嗯,或许你会嫌我是多管闲事,但是……”她未说完的话被仇翼轻轻覆上的唇所掩盖。
起初柳如絮吓了一跳,但是当他充满怜惜地吻上自己的时候,她一点想挣扎的意念都没有,反而闭上了眼睛,静静地感受着仇翼温热的双唇所带给她的感受,她的胸口像是被人点燃一把温暖的火,又像是浸泡在让人身心愉悦的暖泉之中,从体内发出了无数的细小火苗,从四肢慢慢延伸到全身。
当仇翼依依不舍地离开她粉色唇瓣时,柳如絮整个人已经软软地倒在他的怀中,俏脸晕红,一副还未从激情中恢复的模样。
“你还好吧?”仇翼将她纤细的身子搂近怀中,大手轻轻抚着她的背脊。
“嗯。”她只敢将自己的头埋在仇翼的怀中,害羞地不肯抬起。
“我一再告诉自己你太小也太嫩,一再告诉自己不应该招惹你,但是看来我的自制力并不如我想像中的好。”仇翼自嘲道,拉着她坐到沙发上去。
柳如絮像一只柔顺的猫儿靠在他的怀中,怀疑自己是不是身在梦中,仇翼真的在这里?搂着她温柔地说着一些她作梦也想不到的甜蜜话语?
“如絮?”察觉到她一直不说话,仇翼疑问地低下头。
仇翼看到了她那双透着晶亮的美眸,里面有着喜悦、仰慕,还有全然的信赖,他情不自禁地再度低下头,将吻轻轻印在她微颤的眼睑,就是这一双充满着纯真和信赖的眼睛,让他不知不觉地沉醉在其中。
“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明明是一朵需要人好好保护的小花,可是我却能在你身上看到另一股坚持,让我想更了解你、更接近你,好好地守护着你,这是我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他的轻声细语全落在她的耳边,甜蜜得让人不愿清醒,柳如絮伸出双臂主动地抱住他,显示她心中的激动。
“你对我是否有一样的感觉?”他知道柳如絮有多么青涩年轻,也不想就这样束缚住她,所以他必须问清楚。
“我不知道……”她微微叹了口气。
“你不知道?”她的回答让仇翼第一次觉得胸口有那种快要爆裂的感觉,这是什么意思?
“每次和你在一起,我的心跳就会加快,这是我从来没有过的感觉。”她感觉到仇翼握着她的手一紧,知道他和自己一样紧张,但奇怪的是,明白了这一点之后让她非常高兴。
“还有呢?”仇翼的黑眸增添笑意,开口问道。
“就像今天晚上,当我以为你随便地将我送你的票送给别人的时候,我很难过,我好像病了一样,胸口好痛好痛,可是后来看到了你,所有的痛楚都不见了,还有……”
她的脸微微一红,跟着鼓起勇气继续道:“还有你吻我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没法子思考,甚至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我对其他人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你说,这是不是很奇怪?”
“的确很奇怪。”仇翼含笑的唇重新印上她的红唇,再一次吻住她的甜蜜和温暖,为了怀中的柳如絮,他什么都愿意去做。
“你等我,我要回家一趟,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我会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是属于我一个人的!”柳如絮的坦白让他心中涌起阵阵狂喜,恨不得能立刻告诉全世界这个好消息!
他捧起柳如絮又亲又吻,兴奋的情绪他传染给柳如絮,两个人搂在一起又叫又笑地好一阵子,他才重新将柳如絮揽回怀中。
“我先送你回去,你今天也累了一天了,明天我再去找你。”他牵起柳如絮的手,温柔地开口。
“好。”柳如絮现在连走路都觉得彷佛是踩在云端之上,这就是爱情吧!唯有这个被世人传颂了如此久远的情感,才能带来如何至极的幸福感。
二十岁的她,体验到了爱情,她全心全意地爱上了仇翼,恨不得能将此刻的心情告诉全世界的人,让所有人都分享她的喜悦。
但是她绝没有想到仇翼会以离开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就在那一场演奏会之后,就在那一夜他热情地吻过她之后,就在他允诺会让全世界都知道她是属于他之后,他走了!完全地消失了!
她的爱情,在二十岁那一年的冬天开始,甚至等不到春天的降临,就已经悄悄结束了……而后,她的生命就像是从来没有那一段记忆般地继续下去,她仍旧是仇伯伯疼爱的乖女孩,只是她放弃了音乐,在毕业后进入仇伯伯的公司,试着当一个和所有人一样忙碌的女强人,在仇翼离开后的第二年,仇伯伯生了一场大病,在临终之时,他握住了仇云和她的手,宣布他们的婚事,要他们互相照顾一辈子。
又过了一年,她成了仇云的未婚妻,她和仇云始终没能成为亲密的爱人,她待仇云一如兄长,而仇云也从来不曾给她压力,他永远是他们刚认识时的那个样子,脸上挂着斯文友善的笑容,给予她所有的关心和鼓励。
原以为这辈子就会这样过下去了,或许有一天仇云会找到自己心爱的女孩,也或许是她终有一天爱上了仇云;但是,命运总是喜欢作弄人,在五年后,命运之神让一场车祸夺走了仇云的生命,又让消失了整整五年的仇翼回到了纽约。
※ ※ ※
“好了!下车了!”急驶在沙漠中的吉普车忽然停住,手上拿着枪的士兵吆喝着要他们下车,柳如絮飘远的思绪这才被唤回。
在不知不觉之中,他们已经从荒芜的沙漠,来到了一个大型的绿洲地,放眼望去至少有近百个搭好的帐篷,仇翼和柳如絮被人用枪抵着下了车,跟着被带进了其中的一个帐篷内。
“在沙漠之王回来亲自审问你们之前,好好享受最后的阳光吧!”其中一名士兵以生硬的英语说道,跟着一名蒙着面纱的胖女人端进了一些水和食物。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是沙漠之王?”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柳如絮好奇地开口,她只记得昨晚救她的是一名神秘的紫眸女子,却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却看到了一团军队,还有沙漠之王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大概晚你一天来到这里,但是石油公司的人说你已经失踪了,所有单身女子失踪后的唯一去处就是奴隶市场,所以我冒充沙漠之王将你买下,本来一切都满顺利的,但是却没想到对方的行动力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你真的冒充他?!”柳如絮觉得整件事匪夷所思,更想不到仇翼会为自己做出这种牺牲,原来刚才拿鞭子抽人的权威男子就是沙漠之王,果然看起来很可怕。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拍卖。”仇翼撑起身子坐了起来,跟着转动手上的表,发出讯号让棋士团的人知道他的行踪,他们是他和柳如絮最后的希望了。
“你背上的伤……还痛吗?”想到仇翼等于是为她挡下那一鞭的,她的心就传来一阵阵刺痛。
“我没事,还挺得住。”现在他比较担心的是沙漠之王回来之后的事,沙漠子民对于处罚一事向来严谨,如果是要将他们扔到沙漠中、曝晒在烈日之下任其自生自灭也是极有可能之事,他还可以撑得住一时半刻,但是柳如絮,他就一点把握也没有了。
柳如絮不语,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承受了太多的打击;仇云的死、油田的问题,还有来到阿布达比后一连串的恐怖遭遇,现在反倒是对死亡一点恐惧也没有,只是淡然地接受这一切。
“你戴着这个表。”仇翼脱下手边已经将追踪器打开的手表,将它戴到柳如絮的手腕上。如果他们两个被分开了,至少棋士团的人会循着讯号先救出柳如絮。
“仇翼……”柳如絮欲言又止,隐约知道他这一去凶多吉少,但是又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仇翼只能这样安慰她。
中东士兵比了比外面,仇翼跟在他的后面走出帐篷,离开了柳如絮的视线。
“到底该怎么办?”柳如絮这时才感到懊悔,如果不是她单枪匹马地来到这个地方,坚持要完成仇云的梦想,或许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如果仇翼为了她出了什么事,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 ※ ※
仇翼被士兵带到最内侧一个华丽的帐篷前面,帐外悬挂了精致美丽的地毯,象征着帐篷内里的人身分、地位与其他人不同。
仇翼走进帐篷,领路的人跟着恭敬地退下,帐篷内的摆设极为奢华,空气中有着淡淡的熏香和烟草的气味。帐篷的正中央,一名男子好整以暇地坐在软垫上,手里拿着阿拉伯人的水烟,在吞云吐雾之际,一双锐利的眼正打量着仇翼。
“对于冒充沙漠之王一事,我说的都是实话,如果你要惩罚人,就惩罚我吧!水晶和我的朋友都是无辜的。“仇翼直视着他,坦然承认罪行。
“她告诉你她叫做‘水晶’?”沙漠之王凯里扬眉疑问道。
仇翼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是诚实地点头。而凯里似乎对他的答案相当满意,微微扬起了嘴角。
“很好!你可知道她是谁?她是我的贴身护卫,沙漠之王身边最有价值的女人,而你不但冒充我,还想将她带离我的身边?”他的黑眸危险地瞇起,像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这两样罪随便哪一条,都该让你受到最严厉的处罚,你明白吧!”
“我无话可说,但是请让我的同伴安全离开。”仇翼早就明白被沙漠之王抓到不会有第二条路可走,但他必须要说服对方放了如絮。
“那个女人对你似乎很重要?”凯里似笑非笑地开口。“在你犯下两条死罪的同时,你也救了我的人一命,所以我或许会放你一条生路。”
仇翼感到惊讶不已,传说中沙漠之王是个冷酷绝不留情的恐怖男子,现在居然肯放他一条生路,是什么原因呢?
“你受我三鞭,如果没死,那么冒充一事就到此为止,我不再追究。另外,你和你的同伴将被我在今晚放逐,我只会给你们一袋水,就让你们去找寻自己的生机吧!”
凯里缓缓站起,取下皮鞭。“你觉得公平吗?”
“好!我接受!”仇翼牙一咬,知道自己别无选择,如果他可以活过沙漠之王的三鞭,或许一切还有生机。
“很好。”凯里淡淡一笑,第一鞭就在他微笑之间急袭而来。
“啪”地一声!鞭子在仇翼的胸前留下一条细长的血痕,仇翼咬牙忍耐着,但仍是因为疼痛而弯下了身子。
“第二鞭。”鞭子和凯里的声音同时响起,第二鞭无情地拍向他的后背。
仇翼的嘴角已经流出了鲜血。
凯里是一个用鞭高手,虽然只是在他身上留有两道细长的鞭痕,但是他的力道几乎是穿肤透骨。仇翼知道两鞭下来可能连内脏都受伤了,再来第三鞭,他可能就完了。
“第三鞭。”凯里冷淡的男音再次响起,仇翼闭目待死,但第三鞭“咻”地一声击向他的脸颊,只在他左边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痕。
“好了。三鞭已经结束,你可以走了。”凯里将长鞭系回腰间。
仇翼忍痛站起,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最后会手下留情,但他知道凯里绝对有能力在第三鞭解决他的性命,但他却选择了放过自己,为什么?
“你救了水晶一条命,这是我第三鞭没有取你性命的原因,并不是你以为的手下留情,你明白吗?”他又重新坐回软垫,优雅地笑道:“接下来,就将一切都交给阿拉真主,让我们的真神来决定你的生与死!”
“那么,你会饶过水晶吗?”仇翼在离开前,最后一次问道。无论如何,要是没有水晶,他是找不回柳如絮的,他欠她一次。
“你很关心她?”凯里的眼再次瞇起,口气立刻冷了下来。
“如果不是她,我无法找回自己的同伴,我很感激她。”仇翼坦言。
“她不在你担心的范围内。”凯里拍拍手,从篷外走进了一名士兵。“你该担心的是要怎么在沙漠里生存,除了蝎子之外,还有很多必须要小心的东西,祝你好运了。”
凯里摆摆手,示意士兵带仇翼离开。
他们两个人是生是死,就让真主阿拉来决定一切吧!
※ ※ ※
仇翼浑身都像是被火烧灼过般疼痛,他一回到帐篷就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柳如絮大惊失色,以颤抖的手解开他已经渗血的衬衫,这才发现他的身上又多了两条新的鞭伤。
而这个帐篷内什么都没有,她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她伸手摸向仇翼的额头发现热得烫人,现在手边没药,仇翼又发烧了,到底要怎么办?
就在这个时候,篷内走进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她悄悄递给柳如絮一包东西,以生硬的英文说道:“这是水晶小姐要我偷偷送过来的,里面的药丸可以退烧,药粉则是擦鞭伤的药,应该会对你有帮助。”
“谢谢你。”柳如絮连忙道谢,接着对方又很小心地退出了帐篷。
“仇翼,把这颗药吞下去。”柳如絮倒出了一颗药丸,拿起羊皮袋中的水,小心地让仇翼将药丸吞了下去。
“老天!我什么都不要了,只求你让仇翼好起来。”她将仇翼的头放到自己的膝盖上,为他调整出一个较舒服的休息姿势后,就开始喃喃祷告。
直到此刻柳如絮才明白,五年来对他的爱与思念并没有消失,只是被自己压抑住了。
而现在,她才真正明白,她不能再失去他!
“我爱你……我爱你……请你不要离开我!”柳如絮流着泪水,不断地重复自己的真心,不管他听不听得到,她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只要能让仇翼活下来,其他的,她什么都不要了……
第八章
当一轮明月在空中高挂时,一群人来到了仇翼和柳如絮休息的帐篷中,其中一名将水袋递给了柳如絮,跟着以枪指向他们,要他们两个人站起来往外走。
仇翼在几个小时前醒来,体内的高烧才刚退,身子还是很虚弱,没法子开口说话,柳如絮则是殷勤地喂他吃了好几次水果和喝水。
“仇翼,你的身体站得起来吗?”柳如絮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担心不已地看着仇翼仍旧苍白的脸。
“我没事,这是沙漠之王给我们的惩罚,选择晚上将我们驱逐,看我们是不是活得过沙漠的考验。”在柳如絮的扶持下,仇翼站了起来,在她的耳边轻声解释。
“这是最轻的惩罚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以免他改变主意。”
“你还能走吗?要是你又发烧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们不走出去就没机会离开这里了。”仇翼咬紧牙关忍耐。再说他们要走出这里,棋士团的人才不会和凯里的人起冲突,现在这个节骨眼,他不想再多生事端。
“好,我听你的。”柳如絮点点头,扶着仇翼,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帐篷。
在他们身后的士兵指着前方要他们乘上一辆吉普车,跟着说了一大串阿拉伯文,跟着以手指着远方。
因为仇翼受了伤,所以柳如絮将他安置在前座绑好了安全带后,自己坐上了驾驶座。
她试着转动钥匙,发现那是一辆可以驾驶的车。
“仇翼,他们为什么给我们一辆车?不会开一开就爆炸吧?”
“检查一下油表。”仇翼被她逗笑了,抚着胸前说道。
“是不是只剩一点点油?”见柳如絮的脸色一沉,仇翼猜出了大概。“这辆车根本跑不到另一个有人的地方,他们是特意这么安排的,让车子停在根本没有人的荒地,跟着就让我们自生自灭。”
“然后就说这一切都是阿拉的旨意对不对?我已经受不了这些阿拉伯人的荒谬理论了!”柳如絮低咒一声,跟着油门一踩,卷起无数烟层,将曾经囚禁他们的帐篷远远地拋到身后去。
※ ※ ※
深夜里的沙漠是一片死寂,柳如絮根本也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开,只是不停地前进,直到开了快一个小时,她才将车子停住。
“我想这里就可以了,我们休息一下吧!”既然哪里都到不了,她也不想这么早将油用完,她现在最担心的还是仇翼身上的伤。
“也好,你休息吧!天未亮之前你必须储存更多的体力。”
仇翼点点头,跟着又对着柳如絮道:“把你手上的表给我,你先睡一下。”
柳如絮闻言将手表递给仇翼,不过她一点也不想休息,只是转身从身上拿出先前有人送来的退烧药,递给仇翼。
“你再吃一颗药吧!我怕你又发烧。”
“谢谢。”仇翼将药丸一口吞掉,跟着又检查表上是否有讯息传回,当表上出现一闪一闪的蓝光时,他心中一喜,他知道那表示棋士团收到他的求救信号了。
“我再帮你的伤口上一次药吧!”柳如絮跟着拿出药粉。
仇翼沉默地解开身上的衣服,背过身子,让柳如絮为他的伤口涂抹药粉,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柳如絮一边擦药一边想着他们两个可能真的要死在这片荒漠里,而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一时之间悲从中来,泪水不禁一颗颗滑落。
“你怎么了?”仇翼听到身后传来的哽咽声,直觉地回过身子将她拥入怀中,柳如絮像是找到了依靠似的,在他怀中放声哭了出来。
“不要哭……到底怎么了?”仇翼只能轻声安慰她,只能不断地提醒自己,她是仇云的未婚妻,甚至怀有他的孩子,他不能像个混蛋似地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占她便宜。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坚持,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她哭着说出自己的压力和伤痛。“如果我们死在这里,全都是我的错。”
“不要哭了,你只是太累了,睡一下就好了。”放在她背心上的大掌轻拍,他知道柳如絮这阵子压力太大,始终没有好好地休息。
“对不起……如果我早知道会连累你……我就……”连日来的疲劳,加上仇翼温热的体温,柳如絮在他怀中哭了一会儿,就沈沉地睡着了。
等到怀中的娇躯完全放松了,仇翼才小心地将她的身子揽进怀中。望着她睡梦中仍然紧蹙的双眉,心中没来由地一紧。
纵使过了五年,就算她心里已经有了别人,就算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爱着他的小女孩,他的心意始终没变。纵使他还爱着她,他却不能拥有她,因为早在五年前他无情地离去之后,他早已经失去了拥有柳如絮的资格了。
那么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守在她身边,永远守护她了……
※ ※ ※
当沙漠中的第一抹阳光从地面上升起,天地恢复明亮,空气中的温度也以一种惊人的速度在窜升中。
怀中的柳如絮仍旧睡得香甜,仇翼将身上的衬衫脱下盖住她,以免她被刺眼的阳光唤醒,他再一次低头看向手表,欣喜地发现手表上的亮点闪动频率越来越快,这表示凯伊等人已经越来越接近他们了。
他猜想凯伊一定是出动了直升机来找人,为了让他们更快找到目标,仇翼决定以信号弹通知他们,他知道在沙漠中人们常常用这种方式联系,因此他在车上翻了又翻,最后找到了一个烟雾信号器。
“仇翼,你在做什么?”醒来的柳如絮好奇地问道。
“我在点信号弹,让来找我们的人知道确切的位置。”仇翼解释。“你在车上待着,这个味道很刺鼻,我一会儿就回来。”
仇翼跳下车,计算了一下直升机降落的位置,往前跑了好几公尺,这才将手里的信号弹点燃。
三十秒后,一道青色的烟冲向空中,仇翼则拿起手表,准备随时和凯伊取得联系。
约莫十五分钟后,表上安装的通讯器传来凯伊微弱的声音。
“仇翼!你听得到我的声音吗?”彼端传来凯伊急促的声音。
“凯伊,我听到了。”
“翼!快离开那个地方!我到你的地方还需要十分钟的时间,但是现在你的南方出现沙漠风暴,你只剩下三分钟的时间准备!快找掩护的地方。”凯伊飞快地命令着,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等这场风暴退去,否则连直升机也会被卷走的。
“我知道了!”仇翼也吓白了脸,因为他想起了柳如絮还在吉普车上,而他只剩下三分钟的时间。
他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他转过身子往回跑,不管跑起来时身上的伤口有多么刺痛,他还是拚了命往回奔去。
“如絮!快下车!”他一边往回跑,一边使劲地全力地喊。
“发生什么事?”柳如絮从车中探出头来,不知道仇翼为什么惨白着一张脸。
“下车!”他发了狂似地大吼。
正当柳如絮走下车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听到身后传来了轰隆巨响,她直觉地回头,只看到了漫天的狂沙已经卷成了龙卷风,正朝着她直扑而来。
“小心!”仇翼在最后一剎那间搂住了她,跟着扯过车上的毛毯,以最迅速的动作将柳如絮的身子搂住,钻到了吉普车的车下。
“仇……翼……”她只听得到风沙的狂吼声,跟着是沙粒全都灌进了她的口鼻中,她痛苦地想闭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她只知道自己最后喊着仇翼的名字,跟着身子一软,她完全地失去了意识……
※ ※ ※
柳如絮是在微凉的空气中醒来的,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大床上,由房间装潢可看出这是一间饭店,她身上缠了好多绷带,她是什么时候受伤的?怎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缓缓地坐起,觉得浑身酸痛不已,就在这个时候,门忽然打开了,走进的是一个金发蓝眼的男子,柳如絮越看越觉得曾经在哪里看过这个人。
“还记得我吗?凯伊。卡迪罗。五年前在纽约那一场音乐演奏会上我们曾见过面?”
男子走到她身边亲切地介绍着自己,一边熟练地将一支体温计插到她的嘴中。
“嗯。”凯伊跟着又做了一些例行检查,最后抽出体温计,发现她没有发烧后,满意地点点头。
“仇翼呢?”柳如絮第一个问起的就是仇翼。
“他在另一个房间休息,不过你放心,那个家伙没事。”凯伊笑着安慰她。
“你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去见他了。”
“谢谢你,是你救了我们?”柳如絮想起了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沙漠风暴,身子不禁一颤,原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竟然有人救了他们。
“别谢我,是仇翼救了你一命。”凯伊淡笑解释。当为时半小时的风暴过去以后,他赶到仇翼的所在位置,这才发现两个人藏在吉普车的下面,仇翼以自己的身子为她挡去了半数以上的风沙。即使如此,当他们救出柳如絮时,她的气息变得很弱,要不是即时抢救,可能就来不及了。
“她就拜托你了。”凯伊还记得同样奄奄一息的仇翼抓住他的手这样请求着,于是他火速将他们带回了饭店,救了两人一命。
“你再休息一会儿吧!一切都没事了。”凯伊轻拍她的肩,离开了房间。
※ ※ ※
柳如絮自从知道仇翼没事之后,安心之余整个人放松了不少,在用过餐点后又休息了一下,再一次醒来时已经是晚上了。
她披了一件衣服,来到门外,隔壁的门半掩,她正想走过,却听到里面传来仇翼与人交谈的声音,柳如絮不知不觉地停下脚步。
“我不知道!你别烦我!”房间内传来仇翼烦躁的声音。
“你要是再让她走,你就是全世界最傻的傻瓜。”半揶揄的男音,柳如絮认出了那是凯伊。卡迪罗的声音。
“如果不是为了她,你怎么可能会重回纽约?又怎么会来到这里?承认吧!这五年来你一天也没有忘记过她,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对自己诚实一点?”
柳如絮在门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仇翼回纽约、来阿布达比都是为了她吗?
这五年来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是真的吗?
这时凯伊察觉出门外有人,于是对仇翼淡淡一笑道:“你们两个是应该好好谈一谈了。”
他拍拍仇翼的肩,要他别让机会再次溜走,跟着打开门,果然看到了柳如絮就站在门外,他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跟着为他们两人关上门。
“你……身体好多了吗?”柳如絮也有点尴尬地问道。还在为她刚才在门口听到的消息感到震撼不已。
“凯伊是一个好医生,我想我没事。”他缓缓走过去,拉着柳如絮的手,再也无法隐藏心中的情感。
他本来以为自己应该放她走,但是当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来时,当柳如絮因为吸入过多的风沙差一点死在他怀中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忍受失去她的那种痛苦感受。
他爱她。即使已经过了五年,即使她已经心有所属,但是经过了那十多分钟的生死存亡片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活下去,要和她一起活下去,再也不分开了。
“这一辈子,我都不会让你离开的。”他低下头,严肃笃定地开口。
“仇翼……”她退了几步,有点慌乱。曾经,她希望从他口中听到这些话,她几乎已经等了快一辈子了,但是当他真正说出口了,她却感到害怕……“你……我们不应该……”如絮一边摇头一边退后,语气显得慌乱而迟疑。
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她可以感觉得出两人之间的紧绷情绪已经到达极限,不管他们再怎么逃避或是压抑,那股情愫始终是存在的,他对她的渴望,还有她对他的依恋,一切都已经到了要冲破关卡的极限……“你和我一样明白,我们谁也抗拒不了彼此的吸引力。”仇翼一步一步向前,步伐稳重而坚定,最后停在她的面前,举臂成圈,将她轻颤的身子纳入怀中。
“这是不对的……”她紧咬下唇,拚命摆头,双手握成拳抵在他的胸口,抵挡他那让自己心慌意乱的热力。
“那么很遗憾,因为我不打算再掩饰我的渴望。”他双臂一紧将她扣在胸口,动情地低语。
他也曾经想要克制对如絮的感情,可是当他在沙漠中,救起了奄奄一息的她之后,那种以为要失去如絮的恐惧吓坏了他,他再也不要感受这种恐惧了!
“我要你!曾经我以为只要远远地守着你、看着你我就可以满足,但是我做不到!”
仇翼埋首在她的颈项间,宣泄他的感情。“我什么也顾不得了,我要你,要你的人、要你的心,我全部都要。”
他以手托起如絮的下巴,逼迫她看着自己,如絮被动地望着那双漆黑的眼眸,充满激情的深邃眼瞳像是会吸引人般的深渊,而她知道自己已经深陷其中。
“你……”如絮轻叹一口气,知道自己再也无法抗拒眼前的男人。早在他出现在沙漠中救了她之后,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经再次沉沦。
她清楚地明白,自己是不能、也不想再抗拒了!
不知道是谁开始的,两人的唇先是慢慢地靠近,跟着仇翼的唇增加了力道,催促地分开双唇,坚实的手臂也扣上她的腰,让她的柔软更贴近自己。
她感觉到他的舌尖滑入,亲昵地移动、探索着,她发出细小的嘤咛声,双手像是有自己意识般地环上他的脖子,渴望两个人更贴近,再亲密一点。仇翼也感受到她的热情,饥渴的吻夹杂着更大的情欲和喜悦,不停地探索她的甜蜜,在她光滑的额头,微微颤动的眼皮、小巧的鼻子,还有比花瓣更芳香的蜜唇上,他逐一印下热情的烙印。
“如絮……我渴望的……”他低沉的嗓音和她急促的呼吸混在一起,形成一种强大的催情音符,她觉得身子变得像绵絮一样柔软无力,只能以手攀着他的肩头,接受他狂野的热情。
光是亲吻已经无法满足他的渴望,仇翼忽然将她打横抱起,笔直地往床边走去,在放下她的同时,身子也在同一时间完整地覆上她,他以手臂撑住身体的重量,低下头以炽烈的目光望着身下美丽的女子。
“我……”对于即将要发生的亲密,她还是有点害怕,迟疑地咬住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不要担心,我会小心的。”仇翼却以为她在担心自己会伤到肚中的胎儿,便以更温柔的动作吻上她,轻轻褪下她的衣服,还有自己身上的束缚。
“不是!我是……”如絮这时才想起自己当初撒谎的事,正想开口解释,却被仇翼接下来的动作分去了心神。
带着热力和诱惑的吻印上了她光裸的肌肤,湿热的舌尖在她身上每一处舔吻着,尤其是曾经因为受伤而留下刮痕或是瘀青的地方,他更是以细腻的吻轻抚着,像是要安抚她曾受过的伤似的,每一个动作都温柔得不可思议,却也在她体内深处撩起一把火焰,升高了她的渴望和情欲……
“放轻松……”看着她不停地发出细小的喘息,身体不自觉地摆动着,他发出沙哑的笑声,火热的唇再次探进她的口中。
这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愿意先压抑自己的渴望,也不希望她感觉一分一毫的不适,他持续用热情的吻燃烧她,直到如絮将身子不停地抵向他,回应着他的每一个吻、每一个爱抚,他伸手探向她的湿热和柔软,知道她已经准备好要接受他了。
“翼……”她不知道要如何平息体内的火焰,只能喊着他的名字,不住地将自己滚烫的身子贴向他。
“从现在起,你是我一个人的。”他将汗湿的额头抵向她,分开她的双腿,挺身进入她……
“啊……”所有火热、甜蜜的感觉都不见了!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身子一僵,伸手直觉地想将身上的人推开。
“你!”仇翼的惊讶并不少于她,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还是一个处子?!那她说的怀有仇云的孩子又是怎么一回事?
“你弄痛我了!”她的眼睛盈满泪水,无限委屈地开口。
仇翼从她身上退出,望着她泛着红晕的迷人身子,就像个诱惑天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却偏偏有着一张纯洁无辜的脸孔。要他在这个时候停止无疑是一种酷刑,但他知道要是不把事情弄清楚,他会是先疯掉的那一个。
“仇翼?”失去他的体温,她觉得身子变得好冷,她不解地看着他走下床以毛巾围住下半身,转身走进了浴室。
她做错了什么吗?柳如絮坐起身子,拿起被单遮住自己的赤裸,再抬起头,她看见了仇翼又从浴室中走出,手里还拿着一盆水和毛巾。
“仇翼?”她不确定他要做什么,只敢很小声地唤他的名字,他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为什么?因为她是一个很糟糕的床伴?但是真的不能怪她,她怎么知道会这么痛,才会直觉伸手想将他推开的。
仇翼将毛巾沾湿再拧干,在她的惊呼声中将她身上的被单拉下,跟着,温暖的毛巾覆上了她的隐密女性。
“疼吗?”仇翼以平淡的声音问道,以毛巾温柔地擦拭她大腿间的血迹。
她的嘴巴因为太过惊讶而忘了合拢,只能胀红着一张脸不停摇头,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看着他熟练地将毛巾重新浸泡在温水中,再拧干,再擦拭。
“好一点了吗?”他抬头,黑眸对上她害羞窘困的俏脸。
她只能僵硬得像个机器人似地点头,仇翼似乎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嘴角微扬,将面盆和毛巾放到旁边,站起身子,双臂环胸,一副准备三堂会审的表情。
“你似乎忘了告诉我什么。”他面无表情,仅仅挑高一道眉。
“有吗?是什么?”柳如絮装傻,拢了拢头发,再次将被单覆在自己身上做为屏障,摆明了想逃避这个话题。
“例如说……有关你是圣母玛丽亚这件事。”仇翼却不打算放过她,道出了她还是处子这个事实。
知道自己是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男人他当然很高兴,但是她为什么要编出怀孕这种荒谬的理由,他知道如絮不可能是为了继承财产才编出这个理由,那是为了什么?
想到或许她是为了仇云才不惜撒下这种漫天大谎,他就觉得醋意窜起,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
“啊……你说这件事。”她也合作地点点头,心里却七上八下地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圆谎。
他知道柳如絮在拖时间,却也耐心地等待她会说出什么匪夷所思的答案。
柳如絮表面上看起来没事,心中却大叹仇翼为什么不和其他男人一样,通常在这种情况下,男人都应该是欣喜若狂,很高兴自己是对方的第一个男人,而在高兴之余就会忘了其他的事情,当然就包括了她之前所说的小小谎言,但为什么他一副吃亏上当的脸,好像她没经验全是她的错一样。
“我在等。”看她又是蹙眉又是摇头的模样,他忍下了要爆笑出声的冲动。
“我忘了!”她两手一摊,一句话就想粉饰太平的无辜模样。
“如絮……”他弯下身子直视她,坚实光滑的胸膛与她的脸近得都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方才共享的亲密又回到如絮的脑海中,她觉得体内涌起一股热气,知道自己的脸一定又变得烫红了。
“还记得你在律师面前说的话吗?”他相当满意自己的靠近能让她产生反应,以平缓的声音继续道:“你宣称你已经怀有仇云的孩子,所以才会以未亡人的身分继承仇氏的代理人,你还记得吗?”
她点点头,他靠自己靠得太近,低沉的嗓音和男性气息让她无法认真地思索问题,只能顺从地点头。
“但是有一件事很奇怪。”他含笑的眼、含笑的唇一吋一吋地逼近。
“什么事?”她困难地吞咽口水,觉得他性感得简直会引人犯罪。
“这也是我刚才发现的小秘密。”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嗓门,看着如絮也很认真地将头凑近,想听听看他要说什么。
“你还是一个处子”他拉长语调。“你不可能怀有仇云的孩子。”
“啊!”她现在才知道仇翼绕着弯在耍她,气得再次胀红着脸,恶狠狠地瞪着他,卑鄙恶劣的小人!
“现在告诉我实话,你为什么撒谎?”
“那是……那是我当时想到唯一保住仇氏的方法。”她脱口而出,却见到他的脸色一沉,阴霾布满了俊脸。
“你认为我根本没有能力保住仇氏?”他明白了,为了不让仇云一手经营的产业在他的手中败光,所以她不惜扯谎要接下仇氏这个重担,显然仇云在她的心中占了极大的地位,不然如絮不会在他死了之后她还想守住一切,更不惜以身冒险,来到这个她甚至不熟悉的沙漠。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不想再让两人之间有任何误会了,她抓住仇翼的手急促道,激动地流下了泪水。“我知道你听完董事会的报告,也会认定开采计划会失败,如果你继承了仇氏,就一定会中止这项计划的,我没有其他的办法,所以……所以我只好说我怀有身孕,抢下继承人的身分。”
仇翼还是面无表情,如絮又急又慌,不知道该怎么让他明白自己的想法。
“我该怎么让你明白,这个开采计划是仇云的梦想!是他费了好几年才得到的机会,我必须这么做!”泪水爬满了她的脸颊,她哭得好不伤心。
“那是他唯一的梦想!我必须为他完成,我知道你不明白……谁也不明白的。”
如絮将脸埋进被单中,放声哭泣,直到一只手将她的脸抬起,她看到仇翼转为和缓的眼神,动容地扑进他的怀中,不由得想起了仇云的梦想,还有他的死,就算自己真的为他完成了梦想,他再也看不到、听不到了。
“嘘!别哭了。”他搂着他,轻轻拍她的背,心里却泛起了苦涩,他错得多么离谱,他一直以为虽然过了五年,如絮一定还爱着他,但如今看来,她心里爱的是仇云,所以可以为了他未完成的梦想牺牲所有的一切。
“他的梦想对你来说很重要?他是个幸运的人,可以得到你的爱。”仇翼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为了要让自己彻底死心,他必须听到如絮亲口说出来。
柳如絮的哭声一顿,抬起头,在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他说的话之后,知道他又误会了,眼眶顿时增添新的泪水,只不过这一次她还抡起拳头不住地捶打他。
“你是个笨蛋!全世界最可恶的人就是你了!”她又哭又动手,让仇翼顿时慌了起来,她为什么这么说?是他误会了?还是……
“如絮!”他抓住她挥舞的拳头,还是不敢允许自己有任何期望,以紧绷的声音问道:“那么,你是什么意思?”
“仇云的梦想当然对我来说很重要。”她深吸一口气,不想再有任何隐藏,也不想再有任何误会了。如絮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更加明亮,她睁着眼直直地望着他,缓声开口道:“因为我无法爱上他,所以替他实现未完成的梦想,是我唯一能做的。”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仇翼不敢相信会从她口中听到这种奇迹。
“这五年来,我试了又试,就是没法子,我永远无法像爱你一样爱上仇云,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替仇云实现他无法完成的梦想。”她的表情郑重而庄严,明眸盈满爱意。
“老天!”他被突如其来的喜悦炸得头晕目眩,只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一再品味这股撼动他心魂的极度狂喜。
他终于肯相信她的爱了!如絮从环住自己的激动双臂中得知这项事实,嘴角也满足地扬起,不再害羞地伸手环住他的背,感受在他怀中的温暖。
像是要感受到她的真实,好证明他刚才听到的一切都不是幻觉,仇翼松开怀中的如絮,以近乎要吞噬她的眼光饱览她的美丽,在看到肌肤上留有方才自己印下的吻痕时,他想起了刚才被中断的热情,墨色的眼瞳颜色跟着转深,再度蓄满了情欲的风暴。
“让我爱你。”他缓声开口,细腻的吻接着印上了她的脸颊。
“可是……”如絮从他的眼中读到浓烈的情欲,却想起了刚才的不适和疼痛,为难地蹙紧了眉头。
“不要怕,如果你不喜欢,我们随时可以停止。”他热呼呼的气息停在她的耳际,在允诺的同时合住了她细致的耳垂。“这一次会很不同,我保证。”
他再次以湿热的吻在她身上点燃起火焰,很快地,尚未褪尽的热情再次被唤起,她在他的身下逐渐放松身子,仰起头接受他每一个充满珍惜的吻,还有他粗糙的手指头在她身上施展的魔法,她像是一朵盛开的花,完全地绽放自己的美丽。
“翼……”他的手指头往下移动到她的身下,以亲昵的动作撩拨她的热情时,柳如絮不由自主地发出尖锐的喘息,紧紧咬着下唇,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要怕。”他低哑的嗓音奇异地安抚她的不安,她睁开眼睛,望着仇翼因为压抑自身渴望而紧绷的脸,缓缓伸出手,以指尖描绘他深刻的五官,双眼凝望着他,最后拉下他的头,红唇轻轻印上他的嘴。
他不需要更多的暗示,将自己置身在她的股间,小心挺进她的柔软之中。
“会痛吗?”她像是身上第二层皮肤那样紧紧裹着自己,仇翼咬着牙动也不敢动,就怕自己又伤了她。
“我不知道……好奇怪……”和刚才的撕裂感完全不同,似乎有一股奇异的热流缓缓在她体内深处凝聚。
“我告诉过你,”他以额头抵着她的眉心低语。“这一次会很不同。”
像是要印证他所说的话,仇翼开始在她身上点燃起甜美的火焰,规律移动的身子和她紧密地结合在一起,邀请她一起共享属于情人间最亲昵的交流,她仰起头,回应他每一个冲刺、每一次性感的律动,仇翼不断地在她耳边低诉一些爱语,拥紧她的身子,直到最后至极的狂喜同时袭上两人,她在他的怀中得到最后的顶点,而他也在她温暖的体内,到达了极乐的天堂。
时间像是静止了一般,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欢乐后的喘息声,再无其他。如絮觉得自己像是在空中那样轻飘飘的,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失去控制的时候,但是当她在仇翼怀中的时候,的确连思考都是多余的。
“你还好吧?”他撑起手肘望着她,担心自己还是太粗鲁了。
“我很好。”她还是习惯性地拉起被单想遮掩自己,欢爱过后的脸颊有着动人的晕红,更迷人了。
“你知道吗?你刚才说的话,已经让我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仇翼的下巴抵着柳如絮的头顶低语。“那么,如果完成仇云的梦对你来说很重要,那么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就让我帮你一起完成他的梦想吧!”
“你真的愿意?”柳如絮惊讶地开口,喜悦的感觉充斥着全身。
“当然愿意,如果能让你开心的话。”他缓缓低下头,吻住她的唇。感谢上天让柳如絮五年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感谢她还爱着自己,为此,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情。
“谢谢你。”柳如絮抱住他,又亲又吻的,感动地流下了泪水。
仇翼稳稳地将她揽在胸口,五年来的隔阂,就在这个美丽的夜晚一寸一寸地瓦解,两颗互相坦承的心,联系得更紧了……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柳如絮发现身边已经空无一人,她想起昨夜仇翼曾经说他要去处理仇氏油田的问题,所以必须一大早就出门。
她先到浴室梳洗一番,准备到饭店楼下用早餐,恰巧在咖啡间遇到了凯伊,他身边还坐着一位模样清秀的女子,凯伊在看到她之后露出友善的笑容,招呼她一起用餐。
“这是我的妻子慕莲,这位是柳如絮,是仇翼非常好的朋友。”凯伊为两位女士做了简单的介绍,殷勤地为柳如絮倒了一杯咖啡。
“仇翼……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柳如絮一方面担心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一方面则是害怕他去石油公司会有危险。
“你可以放心,他做事一向很有分寸,再说现在只是将事情收尾,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凯伊淡淡一笑,开始将这一个月来的仇氏近况简略报告一下:当仇翼赶来阿布达比之后,凯伊就带着慕莲飞到纽约,一方面以资金帮仇翼稳住公司,一方面以卡迪罗财团的名义,反过来收购仇氏股东的股份。
另外,他动用关系调出仇云意外身亡的报告,确定那并不是意外,而后从仇云近几年的投资,一个一个过滤出可能的敌人。
“仇云大哥的死并不是意外?!”柳如絮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出声。
“不错!其实是其中的一个江姓股东所为,当仇云计划投资中东油田的时候,他早已买通中东子公司的人员,要他们将开采报告先一步通知他,等他确定了那块油田也可以开采出大量石油之后,他就和中东的人串通,表面上告诉仇云尚未探勘出油田的所在,藉此骗取仇云更多的资金,另一方面则和中东的人合作,要共同赚取暴利。”
“原来如此,我就知道仇云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柳如絮将凯伊所说之事和先前绑架她的匪徒所说的话结合在一起,真相已经明白了七、八分。
“我想仇云就是因为瞧出了端倪,但是还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就被对方先下手了,对方买通人将仇云的车动了手脚,所以才会有那一场车祸。”
“那么现在怎么样?已经找到那个人了吗?”想到无辜的仇云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她再次流下伤心的泪水。
“他的罪行已经被揭露,所有的股东知道真相后,纷纷回头支持仇翼当总裁,所以现在仇氏已经稳住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这些……都是你和仇翼调查出来的?”柳如絮听完后只能以钦佩的眼光看着凯伊,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竟然将所有棘手的问题都解决了。
“翼做事一向是我们之中最稳的一个,任何事情交给他都没问题,他将所有的计划和他发现的疑点统统提出,我只是帮他出点力而已。”凯伊不忘在柳如絮面前多赞美他一番。
“谢谢你。”柳如絮除了谢谢之外,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主回来了,你的赞美就留给他一个人吧!”凯伊促狭地眨眨眼,同刚走进餐厅的仇翼挥挥手。
“事情都解决了?”凯伊对仇翼微微一笑,递给他一杯咖啡;昨晚凯伊已经和棋士团的菲利克斯通过电话,将那名杀害仇云的主谋透过管道连夜送来阿布达比,刚才仇翼就是去处理这件事。
“我已经将他交给最适当的人了。”仇翼面无表情地说道,沙漠中的定律就是以牙还牙,江以新因为自己的贪婪,谋害了仇云,又造成了这里两个族群的自相残杀,把江以新交给他们,该是最适当的结束方式了。
“是吗?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凯伊牵起慕莲的手,愉悦地离开了餐厅。
“你睡得好吗?”仇翼放软语调,拉了张椅子坐到柳如絮的身边。
“你知道吗?我现在才发现自己一点都不了解你。”柳如絮抬头坦白道,刚才听凯伊轻描淡述地带过仇翼夺回仇氏的整个过程,她在震惊之余也发现自己其实一点都不了解仇翼,甚至是五年前,他也没有告诉过她任何有关自己的事,他都在做些什么?又有哪些朋友?她根本一无所知。
“你想知道些什么?”握住她的手,仇翼小心地问道。
“所有有关你的事,我都想知道。”柳如絮也很紧张,如果他还是一样不肯说,那么她该怎么办?仇翼的脸色变得凝重,似乎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如果你不想说,我可以理解……”柳如絮的双眼逐渐凝聚水气,试着以不在意的语气开口,但是当她低下头想掩饰情绪的时候,泪水已经不小心落下了。
仇翼伸手将她搂进怀中,轻叹一口气。
“五年前……你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说的就离开我?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我拚命想拚命想,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就是不见了!“回想起五年前的往事,她的心还是会一阵阵的刺痛。”你知不知道在你离开的第一年,我每天晚上都待在家里等电话,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开信箱,希望你会寄信给我,或是打通电话给我,告诉我你人在哪里,告诉我你会回来见我,但是,什么都没有,我一直等一直等……可是,什么都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听到她强自镇定地说出那些伤心往事,仇翼的眼眶也跟着红了,他当时真的以为这么做是最好的,因为她毕竟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或许会伤心一阵子,但是只要日子久了,她总有一天会忘了他。
本来以为他的离去是最好的解决方式,结果却伤害了他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那天晚上我回家,想要告诉父亲和仇云我们俩交往的消息。”仇翼闭着眼睛,回想那一晚发生的事。“我看到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正想要进去,就听到仇云和父亲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所以我就站在门外,静静地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仇云告诉父亲,我的年纪已经大了,是不是该考虑也让我到仇氏上班,毕竟我也是他的儿子,结果我父亲愤怒地训了仇云一顿,他们没有一个人知道我就站在门外,我就站在那里一直听一直听,你知道我是一个私生子,但是我一直不明白父亲为什么恨我?直到那一晚我才明白……“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柳如絮看到他眼中的痛楚,泪流得更凶了,她知道这样的往事有多痛苦,更何况要逼仇翼说出来。
“我的父亲和仇云的母亲原来是一对恩爱的夫妻,但是在一次酒醉的情况之下,我父亲和一个有着印地安血统的应召女有了一夜情,他清醒后悔恨不已,给了她一笔钱就打发她走了,却没想到那位应召女却在那一夜有了身孕,她拿着我父亲当初不小心遗失的名片,来到纽约找我父亲,她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钱,这件事闹到连仇云的母亲都知道了,她深受打击,但是因为信教的缘故,仇夫人要她将孩子生下来,然后她必须拿着一笔钱离开。”
仇翼疲惫地闭上眼睛,那一夜是他父亲第一次对仇云说出往事,却没想到在门外的仇翼也听得一清二楚,原来这就是他的父亲恨他的原因了,仇夫人表面上原谅了他,但是她却无法原谅自己的婚姻出现第三者,她爱得郁郁寡欢,最后在仇翼出生的那一年,因为病重离开了人世,而他的父亲也理所当然地将这笔帐算在他的头上。
“如果没有仇翼!或许我们还可以重新开始……”他的父亲不住吼着。
“要是没有他……要是没有他的话,我的家庭也不会是这个样子的!”
那一晚,仇翼亲耳听见自己的父亲饱含恨意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的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地沉重,不被需要的难堪,父亲的恨意已经将他彻底击垮了,他什么也没有说,当天晚上逃难似地离开了仇家,打定主意一辈子不会再回到那个仇视他的家中。
“这些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柳如絮泪流不止,为了当年的他哭泣。
“我说不出口……”仇翼泛起苦涩的笑。“你就像天使一样那么美好,我身边从来没有过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你总是以充满信任的眼神看着我,我没有勇气告诉你这些,因为我认为自己……配不上你。”
“你是个傻瓜。”
“我不断说服自己,你还那么年轻,一定很快就可以把我忘记,就这样五年过去了,直到仇云死了,我才鼓起勇气回来见你,只要你过得很好,我就可以放心离去,没想到,上天竟然将你还给了我。”仇翼说到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五年不见,你变了好多,变得更坚强、更漂亮了。”
“可是你看起来好冷漠,一副早就忘了我的样子。”柳如絮埋怨道。
“不这么做,我怕控制不了我自己。”仇翼笑了笑,跟着以郑重的表情问道:“我这辈子唯一做错的事就是在五年前离你而去,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要求你的原谅,但是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这个错误,只求你给我这个机会。”
柳如絮默默凝望着他,一句话也不说,直到仇翼紧张得无法呼吸的时候,她才缓缓扬起一抹动人的笑靥,她微微倾身,在他唇边印上一个全心全意的吻。
“如絮?”
“当你来到沙漠找我的时候,已经赢走我一半的心,当你说爱我的时候,你已经赢走了另一半,但是,还是少了一点东西。”
“是什么?”他屏息以待。
“求婚是要戒指的!”她顽皮一笑,他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就用最传统的方式好了。”仇翼单膝跪下,从餐桌上的花瓶拿了一朵红玫瑰,以深情的口吻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柳如絮流下了快乐的泪水,笑着将他拉起,接过他手边的花轻声道:“我愿意。”
他笑着将她抱起,一连转了好几个圈,不在乎其他人以惊讶的眼光看着他们。
他们已经用自己的心,完整了对方的生命……
终曲
两年后。纽约位于纽约市中心的音乐厅,今晚有一场演奏会。
在开演前的半个小时,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子来到后台,正当他伸出手要敲门的时候,却发现那扇门是半掩的,他轻轻推了开来,目光寻找到了他要找的人。
坐在化妆抬前的是一名穿着白色小礼服的中国女子,黑色的头发长及肩下,用简单的发带绑着,她对着镜子正在上妆,看起来专注而认真。
“嗨!”男子靠着门,嘴角微扬地打招呼。
“翼!你来了。”原本坐着的女子欢欣起身,开心地投入对方的怀中。
“嗯。今晚会不会紧张?”他在妻子嫩红的唇上印下深情一吻。
“不会,我看起来像是会怯场的人吗?”她笑吟吟地答道,拉着他的手走进休息室。
她和仇翼已经结婚两年了;在两年前从阿布达比回来之后,他继续留在纽约,但是他却出乎意料地要她继续学音乐。柳如絮知道仇翼一直觉得她放弃音乐太可惜了,所以要她继续进修。
而今晚,是她重回到演奏乐团的大日子,因为她两年来的辛苦练习,总算赶上了这些年忘掉的,而今天,就是她多年后第一次上台的大日子。
“客人都来了吗?”她体贴地为他调整领带,一边问道。自从两个人心结都解开之后,仇翼就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了,当然包括了他年轻时候和凯伊等人因为一场打架而认识,进而成为棋士团一员的事,她更因此认识了棋士团里一些精采的人物。
而今晚是她的演奏会,自然所有人都到齐了。
“全都来了,他们怕死我了,哪个敢不来?”
“那如果你又睡着了怎么办?”虽说仇翼积极地要她回头学音乐,但他还是对古典音乐半点慧根也没有,常常一曲未完,他就睡着了。
“那就罚我送你一份礼物。”仇翼神秘地道。
“什么东西?”
“等演奏会完了我再告诉你。”他低下头轻吻她的额头为她打气。“你会喜欢的,我保证。”
他口袋里放的是两张到阿布达比的机票,因为上周公司传回了消息,仇云生前投资的那块油田已经挖掘成功,为当地带来另一波生机,而他也照着仇云的梦想,在那个地方造了一块绿洲地,完完全全实现了仇云的梦想。
“准备上场吧!我也该回座位了。”仇翼依依不舍地松开手。
“仇翼。”她忽然唤住他,脸上是那抹深情的甜笑。“你会一直看着我吧?!”
“亲爱的,当然,我会一直看着你。”
从小到大,他一直注视的就是她,这个像天使一样的女孩,只是她一直没注意到而已。而后,上天给了他一个奇迹,祂让天使来到他的身边,而这个天使愿意爱他!
她让他的生命完整,而他会永远感谢这个奇迹……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