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26

逸子晗瞻:二嫁侧妃奋斗史 6 - 10

【6】下聘

  程秋昨天窝了一肚子火气回来,又东想西想,半夜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了,不过觉得沾了沾枕席,就被婉容急火火的叫了起来。
  “干什么呢?”程秋眯着眼不愿睁开,脑子里一抽一抽的疼,没好气的道。
  “我的好姑娘,你可真沉得住气。”婉容脸上表情也不知是喜是惊,一叠声的敦促道,“前头来了贵客,你赶紧起身吧。一会儿老爷夫人该叫你过去了。”
  “什么贵客?”程秋发着不大不小的起床气,皱着眉头任婉容过来拉她的胳膊,却只管赖在床上不动,“是谁这么没礼数,天不亮就上门?”
  “哎呀,可千万不要乱说!”婉容吓了一跳,慌忙去堵她的嘴,“前头来的可是靖王府的人。”
  “父亲官场上的事儿关我什么事?”程秋不乐意的拖拖拉拉起身,嘴里嘟哝着。她什么都好,就是怕睡不足。一旦睡眠不足,整个人便失了平日的冷静沉稳,心理年龄直线下降。
  “当然关你的事,”婉容拉着她在梳妆镜前坐下,在她背后深吸了两口气才道,“姑娘,你果然是个有福的,那陈沛哪里配得上你?”
  “胡说什么呢?”程秋懒洋洋的倚在她身上,“不是说了嘛,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
  “嘿嘿,姑娘,你猜,靖王府的人为什么天不亮就大张旗鼓的到咱们侍郎府来?”婉容故作神秘的贴着她的耳朵道。
  “为什么?”程秋根本就不愿意费心思想,闻言随着她问道。
  “姑娘,靖王爷这是来下聘了!”
  婉容说完,程秋疑惑的睁开眼:“四妹不是已经定下亲事了吗?咱们府里哪里还有姑娘嫁给他?”
  婉容拍了拍她的脸,兴奋道:“姑娘,你清醒些吧,靖王爷下聘的人是你啊!”
  “什么?”程秋懒散了半晌才在脑子里消化了婉容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不由得一蹬脚站起身来,回头厉声问道,“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
  前厅里,程元山受宠若惊的看着杨世渠:“杨先生,这……您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
  “程侍郎不必客气,我今日前来是奉王爷的命令有事相求。”杨世渠淡笑着温颜道,“昨日闲来无事,王爷便去如意阁走了一遭儿,却恰好遇见佳人如玉,让王爷念念不忘。”
  程元山看着门外那一长串系着红绸的箱子,面上迟疑:“杨先生,这是……”
  杨世渠缓缓站起身来,朝着程元山作了一个揖:“程大人,说实话,王爷对程二姑娘十分心仪,昨天一见便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今日也顾不上天不亮便冒昧前来,还请程大人能答应。”
  杨世渠虽不到而立之年,但却是靖王府里的二把手,王府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便是汪丞相也和他平礼论交称他一声先生,程元山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如何能当得起他的一礼?
  因此程元山慌忙站起身来扶住他:“杨先生客气了,程某哪里当得起你如此大礼,快别折杀了老夫。”
  “程大人,王爷对程二姑娘一见钟情。虽然觉得次日便上门下聘有些仓促,但却是耐不住性子再等。”杨世渠笑容温和语调轻缓,“虽然行动唐突,但却绝不会委屈了二姑娘。王爷曾言,愿以侧妃之礼将二姑娘迎进王府,不知程大人意下如何?”
  “这……”程元山犹豫不定,便转换话题,“这件事自然是大大的好事,但小女月前之事想必杨先生也有所了解。”
  见杨世渠沉默,程元山立马接着道:“小女遭陈家下堂,回来之后心有不忿,于是生了场大病,至今人仍是糊糊涂涂,偶有发病。王爷万金之躯,小女这般状态,只怕会冲撞了贵体,到时……”
  杨世渠嘴角噙笑,打断程元山的话:“程大人多虑了,王爷昨日回府之后便已让人打听了二姑娘的事情。知道二姑娘因为月前之事生了大病之后,非但没有迟疑转心,而且对她更加心生怜惜之情。这份情谊,还要请程大人多加成全啊。”
  等程秋到了前厅,就见程元山颓然坐在椅子上,厅上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
  “父亲,人呢?”程秋见程元山双目无神,厅上空空荡荡,不由开口问道。
  “唉,”程元山回过神来,看着面色焦急的程秋叹了口气,“秋儿,我……唉,爹爹无能啊……”
  “父亲,我听说靖王府的人来下聘,这是怎么回事?”见程元山的样子,程秋心知不妙,急忙问道。
  “他们回去了,”程元山抬起头来,双眼直直看向程秋,“聘礼在后堂,你自己过去看看吧。”
  “父亲你!”程秋一惊,转身去了后堂,就见一长串的箱子上缠着红绸,王姨娘眼里透着妒忌,正在一旁拿那双丹凤眼死死盯着。程艳跟在王姨娘身后低着头,瞧不见神情。
  程秋心一凉,刚要转身叫人,就见刘夫人快步走了过来:“秋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夫人,咱们二姑娘呀可真是个福气人儿,前个月刚回家,这个月就有人大张旗鼓的来求亲,呵呵。”王姨娘捂着嘴笑笑,眼里却是一片冰冷。
  “你闭嘴!”刘夫人冷着脸喝道,“大清早的出来晃荡什么,没事就赶紧回屋去!”
  王姨娘狠狠瞅了程秋一眼,冷哼一声,就拉着程艳转身走了。
  “秋儿,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见程秋青着脸不言不动,刘夫人不由开口安慰道,“王爷他昨天看见了你,对你一见钟情,所以今天才上门来求亲。这是天大的好事呢,你这是什么脸色呢。”
  程秋从牙缝里迸出个哼来,也不理人,转身朝自己屋里去了。
  “老爷,你这是做什么?”刘夫人回到堂上,见程元山还那副萎缩样子,便开口劝道,“这怎么说也是件好事,你不是日日巴望着要给秋儿找个好人家吗?靖王爷年轻,又有权有势,如今看中了秋儿要她去做侧妃,这可是件喜事啊。”
  “喜什么喜?真是妇道人家!”程元山拍着桌子喝道,“你怎么不动脑子想想,这京城里有多少待字闺中的名门闺秀,要美貌有美貌,要温柔有温柔,人家靖王爷为什么偏偏看中了咱们的秋儿?!”
  “这……”刘夫人虽然不知道程元山到底在忧虑什么,但看他一脸颓然,不由也心生焦虑,“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聘礼都收下了。”程元山顿顿脚,“算了,就算靖王爷是因为我要升兵部尚书才来提亲,但总也要做做样子,咱们女儿嫁过去估计不会有什么苦头吃。”
  他叹口气:“我只怕皇上知道这件事后怕我们结党营私,免了我的升迁,那可就不妙了。”
  “皇上好端端的,为何会免了你的升迁?”刘夫人大惊。
  “妇道人家!”
  程元山叹道:“靖王爷年纪轻轻便誉满朝野,皇上如今正是壮年之期,又没有立太子,自然要防着那些亲王暗里坐大。”
  “你是说靖王爷上门提亲,是为了拉拢你?”
  程元山点头,就加刘夫人噔的站起来:“这门亲事不能答应!靖王爷若是真心喜欢秋儿,我还能说服自己给她找了个好归宿。可现在明明就是他在利用秋儿,对她可见没什么怜惜之情。王府之中深宅大院的,我怎么能让我的女儿去受这份罪?老爷,你怎么这么糊涂?”
  “胡闹!”程元山一拍桌子喝道,“你以为我想吗?可若是我不答应,别说是兵部尚书,就是兵部侍郎,只怕也难保得住!”
  厅外,程秋脸色蓦然铁青,不置一词悄然离开。
  她不同意这门亲事,不过是因为皇室中人骄奢淫逸,自己一个新新女性不甘心如此沦为男人的附属品。更何况侧妃之位在别人眼里可能是尊贵非常,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屈辱的妾侍之名。
  她原本以为这便宜老爹平日里对自己多加疼爱,也存了不让她踏入深泥之意,却想不到事实总是残酷。
  是啊,即便是亲生女儿,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高官厚爵?更何况她不过是个被休回家,已经不属于程家的赔钱货。
  程秋原本对着这一家人渐渐敞开的心砰然关上,面色阴沉的穿过花园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二姐!”程艳从花丛里突然走出来,挡在她面前,怯生生的叫住她。
  “什么事?”程秋不耐烦的抬头,眼里冷厉之色一闪而逝。
  许是没见过程秋如此肃然的神色,程艳有些畏缩,终还是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二姐,听说靖王府里来了人,给你下聘……”
  她咬着嘴唇还未说完,就见程秋不耐烦的一把甩开她的手:“你一个小姑娘家打听这么多做什么?回屋乖乖的等着徐家公子来娶你就是了。”
  程艳见她毫不迟疑的转身就走,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不由得阴沉了脸。半晌冷哼一声,跺跺脚回了自己屋子里。
  “怎么样?”王姨娘见程艳回屋,急忙迎上去问道。
  程艳哼了声:“还能怎么样?我那个二姐自从被休回家之后,脾气越发的骄纵了。不过才开了开头,就甩了我的手走了。还真把自己当王爷的侧妃了?!”
  王姨娘见她这样说,忙上去给她顺气:“你别生气,那小蹄子不过是来了狗屎运。”
  “这样的狗屎运怎么就来不到我的头上?”程艳拍开她的手,愤愤道,“爹爹如此偏向,真是不公平!若是昨天我去了赏花大会,说不定今天来下聘的对象就是……”
  她终还是小姑娘,说到这里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只气的涨红了脸,自己跟自己置气。


【7】上香 上

  这边程艳在愤愤不平,那边程秋也心神不安。
  她冷冰冰坐在屋里,将婉容和一干小丫头都赶出门去,自己绷着脸生气。
  说到底,她自己也明白,这种事,即便程元山真的要反抗,下场也绝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更改。但是她不能容忍的是,自己居然被当做一个筹码送来送去。
  程秋以前与自己的父亲关系很好,甚至说她对父亲的依赖远远超过了一般的父女。她低着头,默默回忆着以前一家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她生病的时候,父亲买药回来,都会先将药片掰开尝一尝,免得买到假药。
  她在上摩托车之前,父亲总是会特意将脚踏放平,免得她踏空。
  她发脾气的时候,父亲总是凑着笑脸一点一点的哄着她,完全不介意她的冷面。
  程秋忽然掩面俯下身去,避免眼中滴落的泪水被空气觑见——她是个要强到几乎不算是女人的人,而现在,她想家了。
  很早以前,她就已经学会了在流泪的时候不发出声音,只任凭泪水滑落,见证她曾经伤心的记忆。而现在,她必须要紧紧捂住嘴才能控制自己不发出呜咽。她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空气中的某一处,似乎那里能看到她的家。
  她求遍神佛来换取父亲的生机,但现在的自己在家人的眼里,是不是也与死去无异?
  默默地将自己内心突然涌出的强烈情绪发泄出来,程秋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冷面,然而对着镜子,她不禁苦笑——红肿的双眼即便再怎么掩饰也依旧明晃晃的出现在脸上。
  婉容心惊胆战的在门外听着屋里细细的哽咽,直到彻底寂静之后才敢伸手敲门:“姑娘,我端了热水过来,你要不先洗洗脸吧。”
  程秋过了那段觉得极其委屈的时间,不免笑自己太过伤情。她不自觉四下看看,确定自己刚开始的软弱神态没有被人看见之后才出声应答:“嗯,你有心了,端进来吧。”
  婉容低着头将脸盆端进去,对程秋肿成桃子一般的眼睛视而不见:“姑娘,这一上午急忙火窜的,你也没认真吃点东西。眼见着快晌午了,不如就提早让厨房做些吃食吧。”
  程秋见她这幅作态,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便笑了笑:“还是你体贴,你去厨房说声,看有什么就做些送过来吧。”
  婉容哎了一声,见程秋也不用自己伺候洗脸,便轻声退了出去。
  她边疾步朝厨房走,边在心里暗想:这姑娘下堂一个月来,虽然嘴上不提,但心里还是希望姑爷能回心转意的吧。要不怎么听说靖王爷上门提亲就给伤心成这样了呢?
  她越想越为程秋觉得不值,回来伺候程秋用膳的时候不免劝了几句。程秋想不到她竟然以为自己是为陈沛伤神,但听着她说倒也没反驳,竟是默认了一般,惹得婉容更是在心里将陈沛骂了个狗血淋头。
  既然聘礼已经收下了,那这门亲事便是板上钉钉了。程秋过了那段低谷期,倒也没生出像一些穿越小说里面写的那些女主角一般的叛逆心理,动不动就离家出走玩失踪。
  程秋不是小女孩,她真确的知道,在这样的一个社会里,一个下堂妇能有自己这般的待遇已经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好运了。
  至于离家出走?
  她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没了夫家与父家的支撑,单凭一个小女子,她前脚出去,后脚就能给人打劫卖了。
  这件事里唯一从头到尾都高兴的合不拢嘴的便是刘夫人了。除了长子,她就只有程秋这么一个女儿,之前被休回家时,程艳的亲事已经定了。她自己被王氏明里暗里的不知道堵了多少次嘴,天天听着王氏指桑骂槐的说自己教的女儿没家教,却又张不开嘴反驳。
  现在可好了,靖王府的侧妃,那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到的殊荣。刘夫人想着那一长串的聘礼半夜都能笑咧了嘴,白日里对着王氏更是将气势撑得足足的,很是发了一顿正室的威风。
  王氏费尽心机将自己的女儿许给了徐元,原本以为凭程艳的身份这算是顶好的亲事了。但程秋一个下堂的女人都能做王爷的侧妃,不免让她又有些愤愤不平,却又不好说出口来,只得镇日里自己和自己生气。
  亲事定的有些匆忙,从下聘到过门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刘夫人一是怕委屈了程秋,二是存了显摆的意思。她打听到两天后陈沛的娘马夫人要到大国安寺上香,为陈沛和吏部尚书家幺女于静的婚事求香,便合计着要与程秋那天出门,也去大国安寺上香还愿。
  程秋自从听到程元山的话之后,对这一家子人便不如之前亲热,闻言见躲不过去,也就随意点了头答应。
  等到那天出门,她看着婉容端上来的首饰,一脸震惊:“你是说我娘让我把这些钗环都带在头上身上?”
  婉容看着那一盒子金灿灿的首饰也有些花眼:“夫人是这么吩咐的,不过依我看,这首饰也有些多,不如从中挑几件带着就成了。”
  说话间,程艳敲门进来:“二姐,你还没收拾好吗?”
  及至走到梳妆台前,看到婉容手里捧的首饰匣子,她的脸一下子拉下来,忍不住酸溜溜的道:“夫人对二姐真好,这些首饰可是今年京里最流行的款式呢。”
  程秋原来没有妹妹,对这个名义上的十六岁妹妹倒是颇多疼惜。她从镜子里看到程艳穿了件水红色牡丹花纹的琵琶襟修身单袄,头上却带了个银子的芙蓉花掐,便站起身来随手从匣子里拿出个金镶南珠的缠枝花给她插到头上去。
  “你穿红色的袄子,就该配个金色的簪子才好看。”
  她将花枝插到程艳头上,又将那花枝垂下来的两绺珍珠坠子理了理,顺手将那银芙蓉拔出来递到她手里:“小姑娘家应该多学着打扮打扮自己,你若是不知道怎么搭配,以后来我屋子里,我也好趁着出嫁前教教你。”
  程艳看着镜子里那金灿灿的缠枝花,又轻轻摇摇头欣赏着那垂下来的两串南珠坠子,一时间大喜过望,面上却还得矜持的推拒:“二姐,这是夫人给你的首饰,我可不能带。”
  “好了,”程秋按了按她作势要拿下来的手,有些不耐烦:“给你你就带着,不过是一枝珠花,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得这般婆婆妈妈。”
  程艳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小心眼。明明眉眼里巴不得攥在手里,面子上还要推三阻四的,让程秋着实有些不喜。
  见程秋是真心要给她,程艳藏在袖子里的手都忍不住哆嗦起来。婉容拿过来的匣子里每一件首饰都是今年新流行的款式,刘夫人对程秋娇宠得很,这可都是足金打制的,上面镶的珠子也都是个个饱满圆滑。
  她紧紧攥着的手被那银芙蓉硌的快出血了也没反应,自己一年倒头也见不到几件金首饰,哪里像程秋这样能拥有一盒子的新鲜首饰?
  想到这里,她原本雀跃的心又开始阴沉起来:自己明明和徐元定了亲,明年秋天就可以完婚了。可刘夫人像是压根儿没记起这回事儿一般,也不动口给她打制首饰添置衣服,甚至连嫁妆也都是由自己和姨娘张罗。自己本来就是庶女,嫁给嫡子已经是高攀了,若是没有足够的嫁妆,那自己嫁过去不是让婆家看不起吗?
  她轻轻咬住嘴唇,若是能弄一匣子这样的首饰做嫁妆,倒也说得过去。可自己的这个二姐,根本不把她拥有的当回事儿。明着给自己一个缠枝花枝联络姐妹感情,却是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呢。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也暗沉起来,垂着手低眉顺眼的道:“谢谢二姐。”
  程秋倒是没注意她的变化,闻言不在意的笑道:“你也不小了,赶明儿让娘给你也打制几件头面,也好预备着婚嫁。”
  听程秋提起这话,程艳的脸色更是难看,刚想酸溜溜的说两句,被婉容一个眼刀扫过来,讪讪的停了嘴。
  等程艳走了,婉容边服侍程秋换衣服,边忍不住开口劝道:“姑娘,你何必和四姑娘这么亲热?我看她呀,可像你那般的热络。”
  “有什么?”程秋不在意的道,“她不过才十六岁罢了,正是喜欢这些招摇珠子的时候。再说了,我娘给我的这些首饰我又不喜欢戴,还不如给了她呢。”
  “你把她当妹妹,人家可不一定把你当姐姐。”婉容撇撇嘴,“四姑娘不愧是王姨娘养大的,跟她一般的小心眼小算计。我打眼这么瞅着,就刚刚那么一会儿,她那眼里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圈儿了,你以后可要好好提防她才是。”
  程秋最不喜欢这种拉拉扯扯的破烂事,闻言皱皱眉:“我一个月后就出嫁了,她再过一年也就出嫁了。这年头,出嫁从夫,我们姐妹两个就是年节也不一定能见上一面,她哪里就能算计到我了?”
  她任由婉容给她系腰带:“再说,她怎么也才是个十六的孩子,哪里就像你说的那么多坏心眼?不过是心窝子小了点而已,等过两年离了王姨娘就好了,没什么可值得说的。”


【8】上香 下

  婉容见她听不进去,只好暗叹一声住了嘴,专心给她料理衣服。
  等程秋打扮好了,刘夫人已经在前院等着了。程秋打眼一扫,王姨娘,程艳和程元山刚纳的三姨娘杏梅也都站在前厅里等着。
  “见过娘,王姨娘,杏姨娘。”
  程秋给三人行了个礼,直起身子笑道:“娘你也不早说,让两位姨娘等我,真是不该。”
  “有什么?”刘夫人也不看王氏和杏梅,站起身来拉着她的手道,“本来是想咱们娘两个去上个香,没成想四姑娘和王姨娘也想跟着去。我想把杏姨娘落在家里也不好,索性就都一起去得了。”
  杏梅原本是程元山的丫鬟,一个月前抬举她开脸做了姨娘。她虽然已经算半个主子,但还是习惯性的看刘夫人的眼色行事:“我本来想在家里做做女红,没想到夫人这么抬举,一定要我去。”
  她面色憨厚,唯有一双眼确实像杏核一般黑黑亮亮,仿佛会说话似的。
  程秋点点头,听见王姨娘几不可闻的轻哼了一声,也不去理会,上前拉住刘夫人的手:“娘,咱们早去早回。这天气虽然暖和了,但京里春天风尘大,别迷了眼。”
  “放心,咱们坐马车去。在大国安寺用顿素斋,等下午就回来。”刘夫人是真心疼惜她这个女儿,对着她说话都柔声细气的打着商量。
  见程秋笑着附和,她转头肃穆了神色看向王姨娘和程艳:“我准备了两辆马车,你们娘俩儿坐一辆,杏姨娘和我们坐一辆。”
  若是在以前王姨娘还敢仗着程艳的亲事顶个嘴,现在程秋出嫁在即,她早就蔫了,闻言只是点点头,也不说话。
  刘夫人倒不去管她,自顾自拉了程秋就走。
  上了马车,杏姨娘便低眉顺眼的在一旁垂手坐着,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娘,你为什么执意要今天去上香?”对于出门这种事,程秋倒不像穿越小说里的主角一般兴奋。想也知道,在现代坐惯了四个轮子的汽车,到古代来坐这种轱辘都是木头的马车还真不是什么令人新奇的体验。
  “你当时发高烧的时候,娘曾经到大国安寺许过愿。如今你不但病好了,而且有了这样的一份好姻缘,我自然要去向菩萨还愿。”一说起程秋的亲事,刘夫人满脸都是喜气,忍不住拍着她的手道,“秋儿,你真是好福气。那陈沛瞎了眼居然这样对你。哼!我倒要看看,他那个势利眼的娘见了咱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又是后宅妇人的恩怨纠缠!
  程秋闻言,不自觉皱了皱眉:“娘,其实对于之前的事,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再说我现在又已经要嫁进王府,何必还要这么斤斤计较?”
  “你不懂!”刘夫人说起这事来便恨得牙痒痒,“那姓马的婆娘仗着自己是二品诰命,对你从来是呼来喝去。你是娘的心肝儿宝贝,以前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毕竟她是长辈你是晚辈。可是现在不同了,你是靖王爷的侧妃,她就是再眼高于顶,也还不是得给你行礼叫你一声王妃?!”
  “我还没进门,算不得王爷的侧妃,”程秋对这种女人间的事最是没辙,“再说,就算是,马夫人是二品诰命,我不过是个侧室,也当不得她的一声王妃。”
  “你不用妄自菲薄。”刘夫人越说越来劲,“秋儿,你是个有福气的。你的王姨娘之前一直自得四姑娘的亲事,特别是在你回家之后更是张狂的没了边儿,现在才是要她看看你的能耐呢。”
  见她滔滔不绝似有一直说下去的趋势,程秋忍不住揉揉额头:“娘,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即便我进了靖王府,没有孩子,还不是任人拿捏?”
  车厢里热闹的气氛被程秋一句话打断,只剩下一片尴尬的静默。
  沉默中,杏姨娘的声音低低响起:“二姑娘你不要这么想,其实无后也不是没有法子的。”
  被刘夫人热切的目光逼得抬起头来,她接着怯生生的道:“我姑妈有个祖传的方子,说是可以孕子……”
  “你说的可是真的?”刘夫人大喜过望,一把抓住杏姨娘的手。
  程秋垂下眼眸,过去拉刘夫人的手:“娘,你小心些,别把杏姨娘捏疼了。”
  刘夫人回过神来,想起杏姨娘也没有子嗣,这才暗淡了眼里的神色,勉强一笑:“我刚刚太激动了,没伤着你吧。”
  杏姨娘摇摇头,见刘夫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也就闭了嘴,低着头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没过多久便到了大国安寺,程秋出了马车,朝四下一望,这才感觉出春天真的到了。
  她站在一旁,抑制住想要大大伸个懒腰的欲望,一双眼只在道路两旁青翠欲滴的植被上转悠。
  不得不说,这古代的空气和环境确实是现代所不能比的。
  等众人都下了车,刘夫人这才领着程秋和身后一大摊子人向寺庙走去。
  大国安寺是京城里香火最为兴旺之地,就连达官贵人,宫廷显贵也经常来这里上香还愿,平常更是往来众多,众客盈门。
  程秋随着刘夫人到了大雄宝殿,拈了一根香,就听刘夫人道:“我儿,你跪下,对着菩萨许个心愿,菩萨一定会满足你的愿望。”
  程秋以前对这种神佛之事向来敬谢不敏,但自己莫名来到这个虚幻的时空,对她平常的无神论思想已经是极大的冲击。更何况,她心心念念的都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家人,因此也不扭捏,拈了香跪在蒲团上,诚心诚意的磕了三个头,希望菩萨保佑自己的家人能够平安和乐。
  还没等她站起身来,就听刘夫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哎哟柳夫人,你也来上香?”
  程艳原本在王氏身旁站着,见到柳夫人之后不觉害羞的躲到了王氏身后。
  柳夫人早就看见了程艳,对这个小姑娘是见一次爱一次,觉得她除了出身以外哪里都好,再加上现在程府与靖王府结了亲,更是在心里暗暗为自己家儿子的亲事感到满意。
  见刘夫人先与自己打招呼,她满心欢喜的接话道:“哎哟刘夫人,真是好巧啊,你也带着二姑娘来上香还愿?”
  靖王府日前到程府下聘之事,比之月前程秋被休回家更加轰动京城。不过几日,京城无人不知这下堂的程二姑娘即将成为靖王爷的侧妃。
  刘夫人见她看着程秋一脸艳羡,心里得意:“秋儿这两天身子大好,又有喜事临门。我之前在寺里许了愿,今儿个特地带她过来还愿。”
  “依我说,二姑娘真是个有福气的人。”柳夫人看着站在旁边落落大方的程秋,口里奉承道,“像二姑娘这般剔透的人,自然该是靖王爷才配得上。”
  她这话说的声音极大,让一个正往里走身围略胖的贵妇听见了,嘴里不觉冷哼一声,面上带出不屑来。
  “哎哟,这不是马夫人么?”见了程秋以前的婆婆,刘夫人神色更加自得,拿帕子捂着嘴故意咳了两声,“马夫人今儿个也到寺里来上香?”
  马夫人,也就是陈沛的娘,看了刘夫人一眼,不屑的转过头去,对着旁边一个十五六的姑娘道:“修宜,你少出闺阁,别被这些市井妇人的粗言吓着。”
  沈修宜小小年纪,却是举动得体。她看了看刘夫人和她身边的程秋,慢条斯理的拿帕子点了点嘴角:“夫人,若不是你提醒,我恐怕还真是被吓到了呢。想不到这大国安寺里什么人都有,什么狗都吠。”
  刘夫人想不到她小小年纪出言居然如此恶毒,忍不住气红了脸,手哆嗦着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程秋更是没想到她比程艳还小的年纪居然这样目无尊长。她略略一思考,便明白这便是陈沛要后娶的妻子,吏部尚书的幺女了。
  见刘夫人被震住,马夫人不由自得一笑:“修宜,真是不好意思。让你陪我来上香,却让你碰见这么些不上台面的人。”
  正得意时,程秋的话语悠悠飘散在众人之间:“娘,我早跟你说过了。会咬人的狗不吠,你还说不是,现在可知道了?”
  沈修宜原本看着程秋母女隐隐自得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程二姑娘果然牙尖嘴利,怪不得陈大哥消受不了呢。”
  程秋虽然对程家一大家子人不大待见,但却也绝不许别的人来欺压,闻言不在意的一笑:“沈姑娘现在觉得不可思议,那等你过门之后便知道了。你陈大哥的侧室可是特别喜欢你这般口拙的正室呢。”
  任谁一个没出嫁的大姑娘听到自己的夫君已经有了另外的女人,心里都不会太开心。沈修宜闻言脸色一变,捏着帕子的手攥的发白,身子也隐隐颤抖。
  “沈姑娘,我真心的建议你,”程秋面上带着轻蔑,看着她尚未长成的身量恶毒的道,“你上香的时候还是求菩萨让你快些长大吧,毕竟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太!平!公!主!”
  沈修宜虽然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看她故意将眼神集中在自己胸部也隐隐明白程秋是在讽刺她的身材,不由涨红了脸。她一向自诩才思敏捷,有心要说两句挣回面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气的身体乱颤。
  程秋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更何况这样一个小姑娘居然还妄想和自己打嘴仗,那可真是自己找死了。
  她见沈修宜着实被气的不轻,旁边马夫人也惊呆了没动作,懒得跟她们继续纠缠,一拉刘夫人的手,将她拽出了大殿。


【9】成亲 上

  “这便是程元山家的二姑娘,王爷即将迎回来的侧妃?”后殿,一个衣着华丽,容色逼人的少妇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怀里的波斯猫,懒洋洋的问。
  “是,”她身前一个丫鬟低眉顺眼的回道,“看起来是个没家教的,说话居然如此粗俗不堪,大庭广众之下就敢抛头露面。依奴婢看,这般粗俗的人哪里能跟主子您比,此人不足为虑。”
  少妇邪魅的眼角一挑,周身隐隐流露出妩媚神态:“不足为虑?那我问你,京里有多少待字闺中身家清白的小姐姑娘,王爷怎么偏偏就看上了她一个下堂妇?”
  “看她那样也知道,定是她不知施展了什么狐媚功夫勾引了王爷。”那丫鬟咬牙切齿,“不过听说她被休回家的理由就是犯了七出里面的无所出,主子不必太过担心。不会下蛋的母鸡,养的再好也没用。”
  “玉玲,你这是在讽刺整个靖王府的女人吗?”少妇闻言,忽然收敛了慵懒的神色,一双眼狠戾的剜向那丫鬟。
  “奴婢不敢!”玉玲心里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求饶,“主子,奴婢没有这个意思,求主子开恩,饶过奴婢口误之罪吧。”
  少妇冷哼了一声,抱紧了怀里周身雪白的波斯猫:“这次饶过你,下次再这么口无遮拦,小心你的贱命。”
  玉玲磕头谢罪,等到少妇的脚步声听不见了才敢抬起头来,伸手摸了摸额头上肿起的红块,撇撇嘴咕哝道:“哼,自己生不出孩子来还偏得怪到别人的头上,拿人撒气!”
  古代成亲的规矩繁多,即便程秋已经是二嫁,靖王爷不过是娶侧妃,事前的准备工作还是繁多到让程秋心生厌倦甚至生出要不逃婚得了的想法。
  喜服一件一件的试,还没等她发表意见,刘夫人就拿捏着这件不好那件不妙,吩咐裁缝重新去改。
  “娘,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算完?”程秋终是被气出了脾性,将手里的喜服一甩,皱眉道,“不过是迎娶个侧室,哪里就有这么多的规矩?”
  “我儿,你不要心急。”刘夫人可是不见半点不耐烦,也不看摔到地上的喜服,喜滋滋的端着一匣子首饰过来给她看,“你看看你喜欢哪一个?娘的眼睛不中用了,才没一会儿就花了。”
  “哪一件都成。”程秋一屁股坐下,端起茶杯就喝,“你巴巴寻来的,哪有一件是不好的?”
  她喘口气接着道:“娘,我看这件喜服就不错。这春寒料峭的,光试穿衣服就让我出了这一身的汗。”
  见刘夫人张嘴还要说什么,她赶忙堵住:“娘,我以再嫁之身进王府,王府后宅的女人都看着呢。再说,王府里的王妃和侧妃估计对我的身份都不会满意,王爷为了什么娶我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你何必再弄这些浮华的东西,生生惹别人的笑话。”
  刘夫人闻言,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都怪娘不好,要是当初看清楚了陈沛的狼子野心,也不会让你受这么大的委屈……”
  程秋一见她又要老生常谈,忙举起双手投降:“好了好了,我累了,娘你自己看着哪件好就定下哪件吧。”
  刘夫人见她这副略显调皮的样子,不由扑哧一声笑起来,又见她真的烦了,便挥挥手任她去了。
  “让你打听的事情打听的怎么样了?”
  回了自己屋,程秋坐下叹口气,低着头问婉容。
  婉容将房门关了,悄声走过来道:“姑娘,我出去打听过了。这靖王爷今年刚过而立,为人最是温和有礼。靖王妃常年卧病在床,靖王府的后宅大权都掌握在于侧妃的手里。侧妃之下,还有两个庶妃。”
  她忽然神秘兮兮的贴近程秋的耳边低声道:“听说,靖王爷可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呢。”
  程秋见她这幅八卦相,忍不住一把推开她傻笑的脸:“接着说。”
  婉容嘻嘻笑道:“这靖王府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
  她又忍不住靠近程秋笑道:“虽然这一点对王爷不大好,但对姑娘你可是顶好的。”
  “什么事?”见她故意卖关子,程秋也有些好奇,不由问道。
  “这靖王爷啊,虽然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可是后宅里的女眷却是没有一个传出喜讯的。”婉容索性坐在程秋身边,“说也奇怪,这么多的女人,竟连一个怀孕的都没有,所以靖王爷虽然这般年纪,可还没有当爹呢。”
  “哦?是吗?”程秋听了倒不以为奇,现代男人三十几岁没有孩子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所以姑娘你嫁过去,谁也不能拿你无后的由头来说事。”婉容却是极为兴奋,一把抓住程秋的手道,“姑娘,我现在才看出来,这老天爷也帮着咱们呢。”
  话音未落,房门突然被敲了两声,接着程艳的声音怯怯传来:“二姐,你在屋里吗?”
  婉容听见程艳的声音,不自觉撇撇嘴:“姑娘,你当初就不应该给四姑娘首饰。你看现在,她有事没事就过来,生怕错过了你打赏的时机。”
  程秋听她说的刻薄,不由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开口道:“我在呢,你进来吧。”
  程艳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见程秋正坐在桌边,婉容在旁边站着伺候,眼里不觉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笑脸:“二姐,我听说夫人叫你去试穿喜服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要是二姑娘不回来,四姑娘不是白来了吗?”婉容见她那副样子,不由反唇相讥。
  程艳的脸一下子发了白,楚楚可怜的看着程秋。
  婉容是见不得她这幅故意惹人怜爱的小模样,不等程秋吩咐便冷哼一声自己出去了。
  “二姐,是不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惹婉容生气了?”程艳咬着唇,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的看着程秋。
  “没有,她就是那副样子,不关你的事。”程秋虽然对她时不时便示弱的作法有些不认同,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样更容易得到男人的关心和爱护。
  “二姐,你的喜服一定很好看吧?”见程秋神色不大热络,程艳马上转换了话题,“我听姨娘说,裁缝都是找了京里顶好的师傅,衣料也都是宫里流出来的贡料呢。”
  “什么好不好的,我也分不出来。”程艳的小心思她一眼就看得透,虽然不太喜欢这种事事都勾着心眼说话的作风,但想想她也是快要出嫁的人了,嫁妆还没有好好置办,不免还是有些怜惜同情,“我听娘说那些料子还有的剩,待会儿让王姨娘带你去看看,有没有大红的给你做件衫子大婚的时候穿。”
  程艳眼睛一亮,马上接道:“这不好吧,我哪里配得上那么好的衣料?”
  见她又是这幅作态,程秋可真是有些厌烦了:“你是我妹妹,哪里有什么配不配的?你现在估摸着也该准备嫁妆了,我这个做姐姐的没什么送给你的,你若是短缺什么东西,只管过来问我要,能找到的我一定给你找到。”
  程艳如愿以偿的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又见程秋的脸色不似之前好看,立马赶眼色的道:“那就谢谢二姐了,我突然想起姨娘找我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程秋被折腾了半天也没心思和她周旋,闻言点点头:“嗯,你回去吧。”
  “所以我说呀,四姑娘真是跟她那个娘一模一样,有点儿小便宜就恨不得全兜在怀里。”
  程艳走后,婉容进门,知道了刚才的事,又忍不住说道,“姑娘,你也别太娇惯她了。再说,毕竟不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哪里能有什么姐妹情谊?我看呀,你做再多都是白瞎了你这颗心。”
  程秋对这种事向来是听着头疼,她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边问道:“我听说大哥快要回来了,是真的吗?”
  说起程蔚,婉容的脸色微微发红:“嗯,听老爷说,大少爷再过两天就到家了。”
  程秋自从醒过来之后还没见过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哥呢,闻言颇感兴趣的问道:“我不过是提了大哥一句,你的脸怎么就红了?”
  婉容抬头看见她促狭的眼神,不由跺了跺脚:“姑娘,你净拿我说笑!”
  看她一副小女儿模样,程秋不觉暗叹一声,面上却是含笑:“你若是对我大哥有心,那我走前将你托付给他如何?”
  “我不跟你说了!”婉容闻言,头也不抬,娇嗔一句转头就出去了。
  程秋坐在凳子上看着那仓皇而出的倩影,心里微微叹息。她自己是绝看不上这里的男人的,当然也不希望婉容这样一个花样少女跟着一个随时都可能另娶她人的男人。但这里的女子好似对这种事都已经默认了,甚至像婉容这般以以作为男人的侧室为荣。
  想了半晌想不明白,她拍拍脑袋苦笑:自己的这种思想,日后一定会害死自己。


【10】成亲 中

  程蔚是第二天一大早到的家,他是同丰三年的进士,本来凭着程元山在朝廷里的关系,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在京师谋个相当不错的官位。然而他性子极为刚烈,不愿意依靠家里的关系,因此自己上折子求皇帝将他外放到了山东。
  京师离山东虽不远,但程蔚身为青州知府,倒也难得回家。此次是收到了家里的来信,听说程秋要嫁进靖王府,便借着述职之名提前半月回到了京城。
  彼时他正在前厅给程元山夫妇请安,程秋见到他时心里忍不住叫一声好。这程蔚生的仪表堂堂,浓眉大眼,果真是个俊朗儿郎。更难得的是他胸中有才,不依靠父辈关系便将仕途铺的妥妥的,人又谦虚有礼,实在是给刘夫人长脸。
  刘夫人见了他脸笑的成了一朵花:“你刚到家一定累了,快些去休息一下吧。”
  程秋见着他就拜:“大哥,你回来了。”
  程蔚伸手将她扶起,眼里含笑:“二妹,你瘦了,人也长好看了。”
  说着看着随后而至的程艳道:“你大嫂给你们带了礼物,你们去看看吧。”
  这也是程秋佩服他的第二点,旁人外放时都将妻子留在家里,自己抬举个姨娘或干脆带着通房丫头去上任,这程蔚倒是不畏人说,将新婚的妻子徐氏也带到了青州,新婚三年,愣是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
  徐氏刚进门便跟着程蔚去了青州,对家里的人事倒是不甚清楚。然而她为人稳重,心思细密,回来之前先遣人打听了家里的情况,各给捎了礼物,就连刚抬举上来的杏姨娘都没落下。
  她一见到程秋,便满面含笑:“这位就是二妹妹吧,果然生的俊俏面容。”说着起身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半晌叹道,“诗书之家教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样,单这气质就不是旁人能比的。”
  程秋还未说话,就见她放开自己的手,对着身后的程艳柔声道:“看这一脸的娇俏年少,这位必然是四妹妹了。”
  程秋冷眼见她亲热的搭话,不一会儿就将程艳有些冷僵的脸化的春风似的,心里言道,若放在现代,这也是个交际场上的名流角色。
  徐氏拉着她们的手请她们坐下,又亲亲热热的妹妹长妹妹短的笑闹一番,这才开口道:“你们大哥常年在外,也没尽到做兄长的责任。青州虽不比京师繁华,但也有些小巧玩意儿。”
  她正说着,旁边一个丫头就端了两个匣子过来:“青州有一种花瓣,用玉碾子碾碎了调上秘制的佐料细细淘摸,出来的胭脂不但味道好色泽好,而且能遮斑提神。”
  看程艳有些嫌弃的表情,她顿了顿又接着道:“这可是我白做工了,两位妹妹脸上都像刚剥的鸡蛋清似的,哪里像我这黄脸婆一般需要这种累赘东西?”
  程秋扫了一眼她光滑的脸庞:“大嫂客气了,东西价值几何不说,但是大嫂这份心意就让我们两个汗颜了。”
  她瞅瞅嘴角微微撇起的程艳笑道:“我这两天忙着准备过门的事情,也没给你备什么礼物,倒是让大嫂你惦记着。”
  程艳原本对徐氏拿胭脂做礼物颇有些不屑,但看程秋表现的如此热络,自己也不好太出格,因此也跟着笑道:“是啊,大嫂真是有心了。”
  徐氏见她们两个脸上带笑收了胭脂,这才真从心底长舒了一口气——小姑这一关算是过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准备的礼物颇显单薄了些,然而程蔚虽然在青州做知府,但为人却甚是清廉,收受贿赂之类的事提都不用提。再加上他觉得自己成了亲上了任,也不再好意思向家里开口要钱,整个府衙平日的开销都靠着他那不算多的饷银,也累得她不得不平日里精打细算。
  等程蔚回来,她挥退了伺候的丫鬟,叹口气道:“你看你这官儿做的,我今儿个拿礼物给小姑她们,都生怕她们当场就嫌弃了呢。”
  “辛苦你了。”程蔚握着她的手,感激的道,“我知道凭咱们平日的积蓄,回家打点这上上下下的肯定是捉襟见肘。唉,是我无能,累得你一个富家小姐跟着我吃苦。”
  徐氏是京城富商徐百万的嫡女,以商人之女嫁到官家,本来也算是高攀了。她伸手给程蔚揉揉额头:“好了,若是怕吃苦,当初何必死皮赖脸的非嫁给你?”
  毕竟长途跋涉身体疲乏,夫妻两个又说了会儿话,就双双歇下了。
  程蔚回家这件事并未影响到刘夫人准备婚事,要不是平朝王爷娶侧妃有一定的规格,她都恨不得将整个家当都陪嫁过去。
  饶是程秋这般不理身外之物的人看了清单,都忍不住要摇头:“娘,不必再添置了。凡事过犹不及,你准备的越多,我嫁过去可能受到的非难就越多。”
  刘夫人倒是意犹未尽,若非程元山看了礼单发了一顿脾气,她估计还得接着置办。
  终于到了迎娶这天,杨世渠亲自带人来迎程秋。
  虽然是迎娶靖王爷的侧妃,但终归是有正妃在堂,更何况说白了嫁过去也就是个侧室,因此靖王爷薛世清并没有到场。
  程元山虽然觉得有些失了面子,但杨世渠事事亲力亲为,一口一个国舅爷:“我家王爷今日正好有些要紧的军务要处理,所以特地派我来迎娶程侧妃。其中失礼之处,还请程大人多多担待。”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杨世渠的面子在朝廷里怎么也抵得上一品大员,再加上双方都明白这场亲事背后的意义,因此程元山只好打着笑脸:“没关系,杨先生能来,也是小女的福气,不如请先进来吃杯茶再走。”
  薛世清迎娶程秋,本来就打算以此来拉拢程元山,借此将手伸到兵部,杨世渠岂能不明白?闻言脸上更是一团和气:“那就谢谢程大人了。按理说程侧妃要在下午才能起身去王府,我这么早过来也是怕让程侧妃今日觉得受了委屈。既然程大人不嫌弃,那我就进去讨一杯茶喝。”
  可怜程秋大清早打着哈欠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睡眼惺忪的上了妆开了脸,便巴巴的和刘夫人在房里等着,直到过了未时才见有小丫头过来:“夫人,老爷说请姑娘整理好仪容,待会儿杨先生就要过来了。”
  刘夫人一听,忙转身去检查程秋上上下下,还时不时征求旁边徐氏的意见:“秀和,你看这妆是不是有点花了?要不要重新画?”
  “好了!”程秋早就不耐烦了,只不过当着徐氏的面不好意思发脾气,“娘,我身上什么都穿好了带齐了,你不用再检查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水红的对襟襦裙,上面缀着明黄的坠子,更显得整个人容色逼人,似一朵全然盛开的牡丹。
  徐氏拉了拉刘夫人的手示意她冷静:“娘,我看二姑娘身上都齐备了,不用再折腾她了。”
  刘夫人也就是瞎着急,闻言倒也安静下来,只是眼里隐约有些泪花:“我儿,你这一出门,以后便再也穿不得正色了。其实什么侧妃不侧妃的,为娘的还是希望你嫁个合心意的……”
  徐氏见不是回事儿,忙使眼色让身边伺候的丫头将刘夫人扶出去,自己转头去扶程秋:“二姑娘,以后在王府之后,千万要事事小心。若是有什么难处不能向王爷开口的,就使人递个信儿出来。”
  程秋朝她笑笑,示意知道了,却又见她将一包烧麦塞到自己袖子里面去。
  见她一副愕然的模样,徐氏捂嘴一笑:“亏你还是经过事儿的人了,难道忘了晚上是不能用膳的吗?这烧麦你留着在轿子里吃,省的晚上饿的肚子难受。”
  程秋反应过来扑哧一笑:“大嫂当年成亲是饿坏了吧?”
  徐氏嗔了她一眼:“快些吧,杨先生在外头等着呢。”
  虽然是去做皇家媳妇,但说到底不过是个侧室,再加上程秋在现代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因此倒也没有对眼前的架势有什么惊叹的体会。
  但程艳却不同,她一双眼几乎是渴求的看着那一排排等候的乐队和仪仗,直到程秋上了轿子远去了,依然恋恋不舍的望着那浩浩荡荡的残影。
  “四妹妹和二妹妹真是姐妹情深。”徐氏面色柔和,眼里却闪过一丝了然的拍拍程艳的肩膀,“四妹妹,人如今已经走远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程艳回过神来,,一副被人看穿心事的慌张神色,半晌才定下神来和徐氏说笑着进门。
  程秋在轿子里坐着,听着街上喧哗的叫卖声,心底还是一片不真实的眩晕。
  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就这样嫁给一个古代人做妾了?!
  袖子一动,咕噜噜滚出一团纸团。程秋低头一看,正是徐氏给的烧麦。她打开纸包,不禁怔怔出神,一时半会儿还是不相信自己就这样告别单身生活,告别好不容易才有一点点熟悉的侍郎府,转身纵入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