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27

逸子晗瞻:二嫁侧妃奋斗史 16 - 20

【16】圈禁

  未等到淑妃露面,皇后已经让小宫女领着他们退出了凤藻宫。
  程秋心里疑惑,抬头去看薛世清。就见他脸上快速的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嘲讽,接着依旧一副君子模样不疾不徐的往外走。
  本来拜见完了皇后就应该去拜见皇帝,然而那小宫女似乎并没有这个意思,将人送到凤藻宫外之后便笑着说道:“陛下事忙,刚刚派刘公公传话过来,说他正与希王爷商议国事。”
  她顿了顿接着道:“陛下体恤王爷和侧妃,怕您和程侧妃太过劳累,所以请您先行回府。过两天便是夏至节,到时候请王爷带程侧妃进宫,也好让程侧妃见见各位王妃和侧妃。”
  程秋一直低着头,面上淡漠,但却敏锐的感觉出了皇上和皇后对薛世清隐隐的排斥。然而薛世清却似毫无所觉:“多谢春晖姑娘,那本王和侧妃就先出宫了。”
  程秋跟在薛世清后面,不得不加快了脚步才赶得上他的步伐。但此时薛世清的脸色难看的很,她一点儿也不想开口触他的霉头,只好提着裙脚尽量小碎步跑着。
  宫门已在眼前,但薛世清却突然停缓了脚步,看着宫门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时已经是平日的面色:“对不起,是本王走的太快了。”
  “额……没事,”程秋尽量不动声色的舒缓过急的呼吸,却莫名在薛世清平静的脸上看到了一丝落寞,“没事的,我们回去吧。”
  薛世清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背负着双手缓缓朝自己家的马车走去。
  回程的路上,程秋坐在一侧,垂下眼眸尽量不让眼神接触薛世清。
  在一片静默中,她自嘲的想到:自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天天巴望着能重温天伦却不可得;而薛世清身为平朝有权有势的靖王爷,虽然自幼锦衣玉食,然而却与自己的父亲隔着情感鸿沟,几无半分亲情。
  她想到这里,忍不住叹口气——天家的亲情,究竟比不过那握在手里的权势啊。
  “你叹什么气?”薛世清忽然开口。
  程秋一愣,接着回道:“没什么。”
  她眼角扫过马车里的小几:“王爷,你的脸色不大好,是不是累了,要不要用些糕点?”
  这算得上是她第一次主动关心薛世清,究其原因也不过是看到他与当朝皇帝虽为父子,然而两人之间的亲情却淡薄如斯。
  薛世清摇摇头,看着程秋忽然开口问道:“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来府里一直都没有孩子吗?”
  程秋一怔,不明白他为什么提起这个话题。
  薛世清与方晴十年前成亲,虽然没过两年方晴便痼疾缠身,但靖王府里从不缺女人。一侧妃两庶妃外加其他没有名号的侍妾丫鬟,这么多年来,却没有一个人传出喜讯,任谁都知道此事绝不单纯。
  程秋低下头:“妾身不知道,而且妾身本来就是不孕之身,对这些与孩子有关的秘辛也没什么兴趣。”
  哀兵必胜,薛世清闻言,忽然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意味甚浓:“如果你有孩子,那你一定是个好母亲。”
  程秋不明白气氛怎么在短短时间内从阴沉转向了伤感,但本着说多错多的原则,也只能低下头沉默无语。
  虽然才见过薛世清没几面,但她总觉得今日进宫面圣被拒绝之后,薛世清的情绪有些异常。她从来不曾认为薛世清是个端方君子,也知道身为一个王爷,手段只会比自己想象的丛出不穷,所以她的内心渐渐有些不安。
  薛世清莫名其妙将她娶进门,必然不是因为喜欢。她也不会傻到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美好谎话。面对一个尚称得上陌生的人,如果他坦诚的表露心意,那就说明他已经笃定那个倾听的人不会有机会对外宣泄。
  程秋可不希望自己的小命因为一次莫名其妙的进宫之行就这样悄悄挂掉,只好暗中绞尽脑汁的想转开这个话题。
  薛世清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冷笑一声赞一句还不是太笨,却也不打算放过她。今日进宫,皇帝的态度已经十分明显。他最终还是不敢冒险,也就是说兵部尚书的位子已经轮不到程元山了。
  然而为了避免这是自己的好父皇是故意混淆视听,薛世清并不打算在调令下来之前对程秋做什么。甚至在调令下来之后自己搭上新任的兵部尚书之前,为了以防万一也不会对程秋采取过激的动作。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女人确实是高傲的很,甚至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每一个人都有想要攀折高岭之花的欲望,薛世清自然也不例外。
  正当他清清嗓子准备说两句先给她提个醒让她以后行事不要那么张狂时,前面大街上忽然传来一阵乐器敲打的嘈杂声。
  “出了什么事?”程秋此刻巴不得有什么事能转移他的注意,听到声音后忙掀开车帘朝外头望去。
  “好像是有人在娶妻……”看见街上那一长串送亲的队伍,程秋眼里闪过一丝惊奇,“看起来仗势很大啊,不知道是谁家迎娶新娘子……”
  薛世清原本萦绕在胸中的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靠在软枕上慢慢道:“是陈家。”
  话一出口,程秋就看到花桥前面身着红衣,骑着高头大马一脸喜气的陈沛。
  “原来是他呀,”她放下车帘,缩回了身子,“还真是替礼部尚书家的小姑娘感到遗憾。”
  “哦?”薛世清眉梢微微一扬,看着面色殊无异色的程秋,慢慢言道,“前夫再娶,你就没有一丝伤心吗?”
  “我已嫁,他已娶,我们之间早就没有关系了,他要娶谁关我何事?”程秋漫不经心的道,“更何况,他娶得那位沈修宜姑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对他们会发生的鸡飞狗跳的婚后生活,我可是喜闻乐见。”
  “有没有人说过你说话很恶毒?”薛世清看着她的脸忽然问道。
  “有啊,”程秋散漫的道,“我当年可算是一帆风顺,没遇到一丝挫折就坐到了别人奋斗好几年都坐不到的位置。”
  她忽然自嘲的笑笑:“我的父母把我保护的太好,让我以为这个世界是可以因我而改变的,可是最后的结果却……”
  薛世清见她叹息着摇头,想起她因无所出而使计流掉了侧室的孩子最终被陈沛休回家的事,也忍不住摇摇头:“你这般性子,日后一定会吃大亏。”
  “难道忍气吞声的附和他人,做一株依附大树的菟丝花就是你眼中所谓的贤妻良母吗?”
  知道薛世清似乎下定决心要对自己做什么,程秋反而放开了胆子,抬起头看向那人:“还是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娶我过门只是因为在如意阁惊鸿一瞥,继而辗转难侧,寤寐求之?”
  “你……”没想到她会当面翻脸,接触到她冷冷中透着讥讽的笑容,薛世清居然感觉出了一丝狼狈,“程元山就是这样教你三从四德的?你可知你这样对本王说话已经犯了七出?”
  “这么说王爷是要将我休回家了?”程秋说到底不过是意气用事,知道自己前途堪忧索性破罐子破摔,“看来我要成为这平朝第一个再嫁之后不过三日就又被下堂的例子了。”
  她的语气太过讥讽,薛世清除了皇后,哪里在女人面前受过这等气?忍不住甩了袖子:“程氏!这就是你对本王说话的态度吗?!”
  眼见薛世清眼里杀机已动,程秋低下头,不再言语。
  等马车咕噜着进了靖王府,还未等程秋回到宛华院,婉容已经惊见一队护卫在院门口排成一排。
  “这位大哥,这是出什么事了吗?”她凑上前去撑着笑脸打听。
  那领头的侍卫看了她一眼:“我等奉命前来守卫宛华院,你们若是没事,就乖乖呆在院子里少出门。”
  婉容吓了一大跳,刚想开口问问详细,就见程秋远远的朝这边走来。
  “主子……”等程秋走近了,婉容才迎上去,焦急的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突然来了一队侍卫守在院子门口……”
  程秋掀起眼皮看了那队侍卫一眼,不置一词,打头进了宛华院。
  不过几日,宛华院里人人自危,谁也不知道才刚进门的程侧妃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靖王爷,竟闹得被强行禁足这么严重。
  虽然婉容不说,但程秋却知道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因为被圈禁而人心惶惶。除了明兰还勉强有个镇定样子外,其他的人都暗暗讨论自己究竟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好这才失了恩宠。
  婉容心里着急,却不敢顶着程秋的冷脸直接发问,只好自己去训斥那些碎嘴的丫头让她们不要胡言乱语,却是适得其反,更惹得院子里的人疑神疑鬼,背地里说什么的也有。
  程秋知道今天的境况,与自己做了什么惹薛世清不悦关系不大。她很有可能只是一颗棋子,现在棋子没用了,所以才会落得这般下场。
  如果自己之前尽力讨好他的话,下场可能会比今天好一些吧,她心里暗想。
  但如果再重来一次,她还是不愿意为了男人的恩宠而违背自己的本心虚与委蛇。
  正自嘲的想着,婉容急急进来禀报:“主子,于侧妃来了。”


【17】圈禁 2

  明兰话音刚落,于静的声音随即响起:“程侧妃,我来看你了。”
  程秋原本歪斜着倚靠着软榻的身子直了起来:“原来是于侧妃,请进吧。”
  于静还是一身盛装打扮,眉角眼梢都带着妩媚风情:“程侧妃这是怎么了?刚被禁足就生病了吗?”
  她妖娆的行到程秋面前,在椅子上缓缓坐下:“我还真是佩服你呢,刚进府三天就让一向温和有礼的王爷生了这么大的气。”
  程秋冷眼看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嘲讽,手里漫不经心的端着茶盏:“于侧妃是没见过王爷生气吧?那倒是可惜了,王爷一向对外人温文有礼,于侧妃只怕终其一生也难得见他生气的模样。”
  于静的嘴角一下子拉了下来:“程侧妃果然牙尖嘴利,怪不得王爷说非是良配呢。”
  “所以于侧妃最好还是离我远些得好,免得被王爷知道你私自前来见我,会失了你在他心里的颜面。”
  于静是带着一肚子的火气来的,没想到见了失势的程秋半点火气没发散出来,倒又在肚子里发酵了一顿。
  眼见她一副懒洋洋恨不得立刻端茶送客的模样,于静冷哼一声:“程侧妃,你可不要以为自己禁足了就没事了。靖王府里的规矩你一直都没来得及了解,不如就趁这段时间好好看看吧。”
  她接过身后伍月递过来的册子,扔到程秋眼前:“这是家规,还请你务必多看多识。若是单看记不住的话,不如就抄习几遍,也好深刻的体会体会。”
  见程秋撩着眼皮伸出一只手漫不经心的扒拉着那册子,于静又冷笑一声:“程侧妃,且容我提醒你一句,这里可不是侍郎府,也没有无限度宠着你的父母。所以我吩咐的事情你还是乖乖照办的好,千万莫要让我抛下姐妹情谊,真的拿出整顿内务的劲头来指教你。”
  她的眼角狠狠的剜了程秋一眼,高傲的站起身来朝外走。走到门口时又站住了,一副刚刚想起来的模样:“哦对了,王妃这几日身子不大好,这内务的事情就都落到了我的头上。”
  她转过身来笑着看向似无所觉的程秋:“我事务繁忙,虽然想为王妃尽心,但总是分身乏术。程侧妃既然闲着,不如就替我为王妃多抄几遍佛经吧。”
  “于侧妃,”程秋面色不变,一手按住悄然色变的婉容,一边站起来朝她缓缓道,“这种事我本来以为你是不用特意说的——难道于侧妃不觉得这本来就是该为之事?”
  她看向于静,眼内带着一丝挑衅:“既然于侧妃今日来看我,又问及我被禁足的原因,那我倒不介意与你这个好姐妹分享一下心得——在男人的眼里,多嘴的女人绝不会太可爱。”
  见于静又拉下脸,她轻轻笑笑:“于侧妃,想要得到男人的恩宠,看来你还是要多加努力啊。”
  说完不待于静开口,就自己转身朝内室走去:“明兰,送客!”
  等到了内室,婉容焦心的道:“主子,你此刻失势,又何必去和于侧妃争什么口舌之利?现今王妃病重,后宅大权都在她手里,你又禁了足,这时得罪了她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这人平生最讨厌两件事。”程秋淡淡的道,“一是别人背叛我,二是别人欺负我。”
  她语气虽淡淡的,但话语之间的凌厉之感尽出:“若是有人犯了这两条,哪怕是螳臂当车,我也会迎风而上。”
  “更何况,若是那人想要对付我,就算我说尽好话放低姿态也没用;若是那人没这个意思,区区一个于侧妃,还不值得我放在眼里。”
  婉容看着程秋的背影,深刻的觉得自己姑娘这性子转变的大发了,却碍着主子奴才的差距,不好说话反驳。
  实际上,她对自己家主子的话不是很懂,却也只能寄希望于事情发展会如主子所展现的那般沉着。
  于侧妃走后,程秋将明兰找来,先是问了问方晴的病情,得知是惯病并无大碍后又吩咐她找来一本佛经,倒是把于静的话听进了心里,真的开始抄写起来。
  然而她抄写的却是不大诚心,不是渴了就是饿了,再不济就是要到院子里去转转,说是坐的屁股疼。
  婉容第一次听到她这样说的时候,虽然愁云惨淡着却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主子,你这是抄写佛经呢还是练练手呢?怎么坐不了几刻钟就得动动身子,像个小孩子似的。”
  程秋瞥了她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是劳逸结合。”
  “可这佛经是抄给王妃的,你这么不诚心,只怕……”
  程秋摆摆手止住她的话:“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佛经是抄给王妃的了?我只不过是因为自己的毛笔字写得不好看,所以练练笔而已。”
  婉容目瞪口呆:“可是于侧妃走了之后你就吩咐准备佛经,难道不是……”
  “不是什么?”程秋嗤笑一声,“我既然要练字,自然是需要模子的。既然可以一举两得,那何乐而不为呢?”
  “我还以为主子你想通了呢。”婉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她总觉得程秋这些日子虽然活的潇洒恣意,但却与当世的道德标准大大不符,一时间不知是该劝该喜。
  程秋看她那副样子就知道她心里在纠结什么,一挥手让她退下:“我口渴了,去给我泡碗茶来。”
  等程秋悠哉游哉的将整本佛经抄完,又托明兰送给方晴之后,她便翻开于静给的册子,一边抄一边啧啧:“这靖王府的家规还真是变态。”
  这一个多月来,靖王薛世清像是消失了一般不再露面。虽然他下令将程秋软禁在宛华院,但吃穿用度却一律按照侧妃的规格来,半分没有短缺。
  院子里丫鬟小厮们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又见程秋平日里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时日一长便渐渐歇了想要起事易主的心思,在婉容和明兰的打压下又恢复了往日的恭敬。
  婉容对自己忠心耿耿那自是不必说,但明兰却也服侍自己尽心尽力就有点说道了。
  程秋放下毛笔,看着堂下低着头回禀王府里大事的明兰,不由微微一笑:“你做的很好。”
  她站起身来,从腕子上褪下一个翡翠镯子:“我没什么好赏你的,也知道你在王府里不稀罕这种成色的玩意儿。但这好歹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就拿着吧。”
  明兰看着塞到自己手里的绿莹莹的镯子,面色不改,微微弯腰:“谢主子赏赐,这本来就是奴婢该做的,不敢当主子谬赞。”
  挥挥手让她下去,程秋转头看着婉容似笑非笑:“我说,你是该好好跟着明兰学学了。”
  “明兰姐姐做事滴水不漏,确实是个妙人。”婉容见她赏给明兰镯子,也不见恼,倒是露出些不好意思来,“我还有很多要跟着她学呢。”
  程秋漫不经心的问:“你什么时候开始叫她姐姐了?”
  “主子,你别说,”婉容丝毫不上心,喜滋滋的道,“明兰姐姐手段好着呢,前些日子不是有些下人嘴皮子碎吗?明兰姐姐眼眉一竖,三句两句就把他们说得脸红得像猴儿屁股,把我在旁边给羡慕的……什么时候我也能和她一样厉害?”
  “既然她那么厉害,那为什么会对我俯首帖耳?”程秋嘴角轻轻弯起,“难不成一见到我就觉得我是她命中注定的主子,从此之后一心一意的专给我伺候?”
  “主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婉容听她语气不对,收敛了笑容,上前两步问道,“是不是明兰姐姐……额,明兰,做错了什么事?”
  “就因为她什么事都没做错,所以我才放心不下。”程秋合上抄了一半的家规,“我问你,春阳现在怎么样了?”
  “你提她做什么?”提起春阳,婉容一脸不屑,“亏她还是王妃院子里出来的人,居然这么没礼数。自从主子你让她去专管洗衣之后,她整天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指桑骂槐。主子你失了宠,她更是张狂的没了边儿,有点空儿就想着撺掇着丫鬟们造反!”
  “亏你还知道她是王妃院子里出来的人。”程秋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众人平静的道,“我统共就进过云华院一次,见过王妃一面,但是我却对王妃的御下之道念念不忘。既然是王妃亲自发话送过来的人,没一两点特长怎么能行呢?”
  “主子,我不懂……”
  “很简单,”程秋转过身来微微一笑,“人总是会对不屑的人放松警戒,不愿她们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甚至在心里想一想,在嘴里提一提都觉得是对自己的侮辱。同样,人也总是会对处事圆滑心思细腻且时时处处都为自己着想的人青睐有加,认为她们品行高洁,若是有一丝一毫怀疑她们的举动,便觉得那是对她们的亵渎。”
  “主子你怀疑明兰和春阳是王妃派来的细作?”婉容大吃一惊。
  “细作倒谈不上,这院子里除了你,又有哪个人是对我忠心的呢?”程秋不以为意,“我今日与你这样说,为的是让你多长个心眼儿。日后见到明兰,虽不必作出什么泾渭分明的样子来,但也不能糊里糊涂人家问什么你说什么,让人卖了还傻乎乎的帮人家数钱。”


【18】探视

  眨眼程秋已经在宛华院里呆了五个月,薛世清像是忘记了有她这个人一般对她不理不问。于静开始的时候还时不时的过来说两句讽刺的话,后来见她彻底失宠,这般无聊之事也懒得去做了。方晴虽然不曾再露面过,但倒会在程秋送去抄写的经文之后赏赐下些东西来,让院子里的下人们不至于太过小瞧了她。
  至于宛华院外的侍卫,虽还是守着,但明显已经成了个形式。每日只有两个壮丁在院门口闲谈唠嗑,顺便逗逗院子里的小姑娘们。若是遇上程秋偶尔兴之所至想要出门,也只是在开始的时候装模作样的拦拦,两三次后就把她当作透明人般视而不见。
  对于这般日子,婉容渐渐按捺不住,不止一次在程秋耳边念叨,要想法子赢回薛世清的心。
  程秋闻言,开始还冷笑两声,后来就直接当耳边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该干什么干什么。
  这日程秋见天气颇好,难得起了要出游的兴致。婉容见她整日在屋里窝着,心里早就发愁她哪天长霉,闻言忙不迭的附和着和她一起出了宛华院。
  到了花园边上,还没来得及看看秋景,就见于静领着两个小丫鬟迎面走来。
  她还是一贯的雍容艳丽,上挑的眉角里是掩不住的喜气。许是心情极好,见了程秋倒不见前段时间的冷嘲热讽,只是斜睨了她两眼,啐了一句:“程侧妃你可真是可怜,难得皇上邀各王府的王爷和侧妃以上的家眷一同前去秋狩,你却这般病恹恹的,让王爷亲口给你驳了回去。”
  程秋闻言,这才恍觉已经到了秋天。
  秋高气爽,这皇室中不事生产的贵家子弟,确实有狩猎的习惯。
  于静面带春风,得意非常,这也难怪——正妃方晴身有痼疾,自是不能陪王伴驾;而同与自己列为侧妃之属的程秋却早已失宠,剩下的两个庶妃资格不够,能与靖王爷前往木兰狩场的自然只有她一人。
  她似是极为得意,但见程秋还是一副面瘫脸毫无感情起伏,好心情不免也打了些折扣,心里暗道一声傻子之后便领着小丫鬟趾高气扬的走了。
  婉容见程秋盯着于静的背影沉默无声,忙开口宽慰:“主子不要听她乱说,王爷这是体恤你和王妃呢……”
  她一句话尚未说完,程秋就转了头朝一丛已有败象的月季走去:“不要瞎操心!”
  薛世清和于静下午就已经收拾好行李,浩浩荡荡离开了靖王府,等到了晚上,程秋就接到明兰的禀报说方晴邀她到云华院说话儿。
  程秋面无殊色,陪着久病的方晴上天入地的说些闲话,却小心翼翼的从来不肯自己挑起话头,只肯在方晴之后说些附和的无意义的语气词。
  方晴见她如此,不由苦笑一声:“程妹妹这是不愿意与我这个病人说话吗?”
  程秋立马站起身来低眉顺眼:“婢妾没有这个意思。”
  方晴见她如此,微微叹了口气:“罢了,你到靖王府也已经半年了,想必对自己的亲人挂念甚久了。”
  她看着依然低着头没有表示的程秋:“王爷和于侧妃陪着皇上前去木兰狩场狩猎,没个一月半月是回不来的。你呆在王府里也是孤单寂寞……这样吧,明日我就宣刘夫人和徐大奶奶过来陪陪你。”
  程秋闻言,眉角微微一动:“多谢王妃体恤。”
  “唉,说这会儿话我身子也乏了,你先回去吧。”方晴挥挥手,示意程秋不必多礼。
  等回了宛华院,程秋眼里难得现出几分欢喜,破天荒的吩咐婉容她们将院子和屋里都打扫摆设好了,免得让刘夫人见着伤心。
  第二天一大早,程秋正用着早膳,就见明兰步伐细密的进了屋:“主子,奴婢听外头的小厮说,刘夫人和徐大奶奶已经到了王府大门。”
  程秋无意识的站起身来,将手里的碗放下:“是吗?陪我出去看看。”
  然而还未等她出宛华院,刘夫人已经扶着徐氏的手朝她快步走来。
  “我的秋儿,”甫一见到程秋,刘夫人双眼一酸,也顾不得丢人不丢人,一泡热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娘,大嫂,”程秋也觉得眼眶有些**辣的,不自觉上前走了几步接住刘夫人伸向她的手,“你们来了。”
  徐氏的眼眶虽然也红红的,但她朝四下看了看,暗中捏了捏刘夫人的手:“娘,见到程侧妃是该高兴才对,你看你这样成什么样子?”
  程秋反应过来,不着痕迹的朝徐氏笑笑,接着转头对刘夫人道:“娘,外面天凉,我们进屋去说吧。”
  等进了屋,程秋挥退四下,又让婉容在屋外头守着,这才空出一口气来问道:“王妃昨儿个才说能让你们进来探视,怎么今天一大早就来了?”
  见刘夫人还在抹泪,徐氏开口道:“娘想你想得紧,昨天靖王府里派人来说可以进来看你,娘高兴的一宿没睡好觉,今天天不亮就起来收拾东西,生怕晚了。”
  程秋一直觉得程元山一家于自己不过是比陌生人熟悉一点的关系,然而她嫁进靖王府之后,虽然不曾时时想念,但方才甫一见面,情感强烈的却超乎自己的想象。
  她伸手为刘夫人擦了擦泪,却被她一把攥住:“我儿,你在这里可曾受了委屈?为娘的一想起亲手把你送进这火坑,就……”
  “娘,你乱说什么呢。”徐氏一口打断她的话,笑着道,“侧妃是有福之人,你不要太过担心。”
  程秋也开口安慰两句:“娘,我在这里过得很舒服,并没有什么受委屈的地方。对了,大哥怎么样?大嫂你怎么还在京城,没和大哥一起上任吗?”
  徐氏脸色微红:“我……”
  刘夫人闻言,擦擦眼角的泪水,安慰的拍了拍徐氏的手:“秀和这是不好意思呢……秋儿,你快要当姑姑了。”
  程秋开始没反应过来,抬头瞥见徐氏一脸娇羞,手也无意识的抚摸着微微凸起的肚子,这才欢喜的问道:“大嫂,你可是有喜了?怎么也没早些告诉我?”
  徐氏嘴角泛起一抹甜蜜的笑容:“嗯,已经四个月了。靖王府规矩森严,我和娘也怕打扰你,所以就没有送信。”
  “真是太好了。”程秋看着眼前这个娇羞的女人,又想起那个俊美朗目的大哥,“大哥这是要当爹了呢。”
  刘夫人眉眼间也现出些喜气:“是啊,青州离着京城虽然不远,但我怕长途跋涉会动了胎气,所以做主让秀和留在家里。至于你大哥,就给他抬了一房姨娘带着回去了。”
  程秋的笑容霎时凝固在嘴角,甜蜜的心情蓦然化为苦涩。她转头看向徐氏无声的询问,在见到她微微黯淡的脸色后,雀跃的心情慢慢冷落下来。
  “哦,是这样啊。”程秋面对眼前两个认为理所当然的女子,突然生出一股颓然,话出口也没了方才的欣喜,“父亲怎么样了?家里可还好?”
  刘夫人根本没注意到她的转变,闻言却也暗淡了神色颇有些愁眉苦脸:“前些日子调令下来了,你爹不知为何,居然没能当上兵部尚书。唉,我那天出门碰到那个姓马的婆娘和那个沈修宜,可被这刻薄的婆媳两个奚落了一顿。哼,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眼见刘夫人越说越愤愤,徐氏适时打断她的话:“娘,你昨天也没睡好,不如就先休息一下吧。反正王妃说我们可以在这里住上一旬,说话也不必急在一时。”
  刘夫人也确实有些累了,又见程秋也张罗着让她休息,便不再推辞,跟着婉容到了旁边的厢房。
  “大哥怎么会娶妾?”程秋拉着徐氏坐下,皱着眉头看着她,“大嫂,我未出阁的时候和你也算性情相投——照大哥对你的情意来看,他不会轻易娶妾才对。”
  徐氏低下头,落寞一笑:“有什么法子?我既然有了喜,就不能伺候相公,自然要给他张罗个能伺候的人。”
  “大哥不是这种人!”程秋双眉一竖,喝断他的话,“若是他真的有纳妾的意思,在青州数年,怎么会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
  在程秋再三追问下,徐氏才开口将事情原委道出。
  原来王姨娘的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嫁给了武城一个开杂货店的做填房,却不曾想那男人今年夏天得了急病死了。王姨娘的妹妹只有一个女儿,争不过前妻的儿子,又被赶出了家门。实在没法子,只得带着个女儿来京城投靠她这个姐姐。
  程秋眉头一皱:“大哥的妾室该不会就是王姨娘的外甥女吧?”
  徐氏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嗯,那位赵姑娘生的着实好看,也会说好话讨好人。就连娘这样本来不待见她们的人也被她说得眉开眼笑。”
  她叹了口气:“等我有喜的消息一传开,娘就把我叫过去问我纳妾的事。”
  她脸上也现出两分不甘:“自从成亲以来,相公对我百般怜爱,这几年来对别的女子目不斜视,我都记在心里。娘拿这话说我,我也没嘴反驳,只得应了。”
  “哪知娘要找个良家姑娘的信儿刚传出去,那位赵姑娘就自己到了娘的跟前。她说白白住在咱们家里心里有愧,又说自己现今没了立身之所,求娘收了她,也好给她老娘一条活路,不必不明不白的住在府里。”
  “所以她毛遂自荐,娘就顺水推舟?!”程秋冷笑,“王姨娘,还真是打的好算盘!”


【19】受伤 上

  虽然对程蔚纳妾的事不以为然,但程秋倒也没在这上面和刘夫人置气,过后还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与刘夫人谈心说话。而徐氏不知是怀孕之后嗜睡还是对程蔚纳妾的事仍然心有芥蒂又或者不想打扰她们娘俩儿说私房话,倒不时常出来与她们俩坐在一起。
  这日两人正闲谈着府里的杂事,忽见明兰青白了脸急急奔进来,一脸的惶恐惊吓。
  “这是怎么了?”明兰为人一向稳重,倒少见她这般张皇。
  明兰也顾不得旁边的刘夫人,见着程秋张嘴便道:“主子,不好了,宫里传出信儿来,说王爷受伤了。”
  程秋反应了一阵才想起来几日前薛世清和于静去狩猎的事,闻言便问:“怎么回事?禀报王妃了没有?”
  明兰点头:“王妃和两位庶妃那里已经有人去说了,听说是狩猎的时候忽然窜出来一头黑瞎子,王爷不小心被那畜生伤了胸膛。”
  黑瞎子?程秋心念急转,木兰狩场怎么会有黑瞎子?
  然而不待她多想,云华院里王妃身边的大丫头慧珠便进了屋。她看了看站在堂下面色青白的明兰,又看了看站起身来不知所思的程秋,低头道:“程侧妃,王妃有令,请您到云华院里去一趟。”
  刘夫人早就惊吓住了,被程秋使眼色让婉容搀了下去,她自己整了整衣服,对面色不变的慧珠道:“好,我这就去。”
  慧珠的脸色虽没什么异色,然而出了宛华院,她的步子便不自觉加快,眼睛也时不时瞅着四周,好似在观察周围行过人的神色。
  程秋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手边上是已经显出焦急之色的明兰。至于婉容,程秋暗中吩咐她看好刘夫人和徐氏,千万莫要让她们受惊。
  不过走了一会儿就看见了云华院的大门,虽已经是秋天,但程秋还是走出了一身的汗。刚到院门口,就见楚庶妃和董庶妃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程秋对她们两个并不熟悉,见到之后也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便打先走了进去。
  楚庶妃和董庶妃互相望了望,都紧跟着程秋进了院子。
  虽然靖王府的后宅里看不出异常,但一进云华院,就见几个穿着不同一般的丫鬟都肃穆着脸,各自把院子里四处做活的丫鬟小厮们召集起来轻声训话。
  程秋目不斜视,一路急行进了大堂,抬头就见方晴脸色灰败坐在主座上,一双手无意识的绞着手里的帕子。
  “参见王妃。”
  还未等程秋拜下去,一旁慧珠早就将她扶了起来:“程侧妃不必多礼了,现在也不是讲究这些虚礼的时候。”
  身后两个庶妃也只是做了个样子就让丫鬟们扶了起来,各自站在堂下不敢抬头。
  方晴见她们来了,挥手让明兰退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慧珠一个伺候的丫头。
  明兰下去的时候已经将大门关上,屋里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了下去,更压得屋内各人心头沉坠。
  “刚刚去找你们的丫头想必跟你们说了,”方晴咳嗽一声开口,“宫里刚刚传来消息,说王爷在木兰狩场受了伤。”
  楚庶妃和董庶妃闻言,不约而同的轻声啜泣起来,被方晴一拍桌子呵斥道:“王爷还没怎么着呢,你们哭什么丧?!”
  两人吓得一怔,哭声霎时停了下来。
  见方晴胸脯起伏的厉害,程秋慢慢开口:“王妃,你和两位妹妹都先别急,事情总有转圜的余地。王爷虽然受了伤,可宫里头有的是医术好的御医,不会有事的。”
  方晴许是气的急了,连声咳嗽了半天才停下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你懂什么?!”
  她说完见程秋怔住,方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太过尖利,忙转换了语态道:“你刚进府,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唉,王爷他是进林子狩猎的时候遇到了黑瞎子,被那畜生朝胸膛上拍了一掌。”
  程秋闻言,心里又开始念叨,嘴上也跟着问:“木兰狩场里怎么会有黑瞎子?再说王爷进林子狩猎,身边就没有跟着侍卫吗?”
  方晴眼里现出一丝厉色,嘴里却道:“消息只说王爷被黑瞎子伤了,倒没有说的那么明白,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王妃,那我们该怎么办?”楚庶妃抬头怯声问道。
  方晴似是极为疲惫:“这件事肯定瞒不住,我今天之所以把你们叫过来,就是想先跟你们打声招呼。你们都是主子,是王爷的女人,自然是与这靖王府同荣辱。再过两天这件事自然会传开,到时候你们要知道自己身为靖王府的主子该怎么做。该说的不该说的,自己心里头要有个底!”
  楚庶妃和董庶妃低声应了是,程秋也随着她们点头。方晴见她们这般模样,自己也支撑不住的叹口气,挥手示意她们回去。
  然而等程秋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方晴的声音:“程侧妃,你留下,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程秋从善如流的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就见方晴慢慢站起身来走到自己面前,握住她的手:“妹妹,我知道王爷他这些日子冷淡了你,但你嫁进了靖王府就是王爷的女人。咱们做妻子的,总不好与自己的相公置气。”
  程秋点头:“我明白,王妃请放心,我知道分寸。”
  “嗯,你是个聪明人,”方晴点头,“王爷受伤,只怕宫里在他伤势好转之前不会让他回府。但咱们总不能眼巴巴的在府里等着。这两天府里的菊花开的甚好,不如你帮我张罗张罗,请各府的家眷过来赏菊如何?”
  自己的男人受了重伤,身为妻子不去宫里探视也就罢了,居然还有心思赏菊?程秋看着眼前这个病弱的女人,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但还是乖巧的点头应是。
  方晴见她应了,嘴角泛起一抹笑:“辛苦你了,我身子不适,于侧妃又不在府里,这府里的事情没人管也不成事。你若是体谅我,就多替我张罗筹备吧。”
  程秋看着她云淡风轻的神色,心里暗自讶异她居然就这么轻易的将府里的大权交给自己:“王妃,这不合适吧。王爷既然受伤,自然不会留在木兰狩场,于侧妃也会跟着回来。这……”
  “哼,”方晴轻声冷哼,“于妹妹既然那么喜欢跟王爷呆在一起,那这次就好好的在宫里照顾王爷吧。”
  “王妃,恕我直言。”程秋看着方晴问道,“王爷已经成年封王,而且有自己的府邸。既然受了伤,自然应该回府来休养,留在宫里只怕说不过去吧?”
  方晴看了她一眼,轻声叹气:“你不懂……算了,这话以后再说,你先回去吧,明天起开始筹备赏菊会,尽早请各府的家眷过来吧。”
  没奈何,程秋只得应是:“好,那我就先回去了。”
  等回了宛华院,程秋越想越觉得这靖王府与皇宫的关系奇诡。但不该管的闲事最好不管,更何况她也没必要管。
  皇家之事,外人自是闪避退出最好,但事情已经传开,宛华院门外守卫也重新增强,让刘夫人和徐氏离开已经是不现实了。
  程秋怕两人受惊,也没把事情告知她们,只是让她们这几日在后堂,没事不要出院子。
  与此同时,她在明兰的帮助下,拟定了邀请的名单,趁着天色还亮着分发到了各府去。
  徐氏处事最是圆滑,见程秋回来之后神色不对,就悄悄问出了什么事。程秋疲惫的揉揉额头:“大嫂,这事你别管也别问。等过两天风头过了,我再想法子送你们出府。”
  徐氏见状就知道事情不同一般,又见程秋没有要和刘夫人说的意思,便主动将刘夫人尽量留在房里。两人日日商量着孩子出生之后的安排,倒也安稳。
  第二日刚过未时,各府家眷便都到了,闲坐成一圈小声说笑着。
  自从薛世清受伤的消息传来之后,方晴的病情似乎更加严重,连程秋都看的出来她虚弱非常,自然免不得顶替她操持。
  她进府之后就被软禁了,和各府的家眷都没见过,因此那些正妃侧妃夫人们对她都挺好奇,笑嘻嘻拉着她东谈西扯,倒还算得上和善。
  场面话程秋还是会说的,应付了一阵子之后她抬头看见慧珠远远的从角门进来朝这边走,便笑笑朝她们道:“王妃身体还是不大好,所以才让我先招待着。只不过我的身份哪里够得上来招待各位夫人王妃?”
  舒王妃年纪较大,人也是一团和气:“程妹妹说笑了,咱们早半年前就想着见见你和你说说话了,只不过是靖王爷他看得紧管得严,咱们这些姐妹才一直没见面。你们家王妃身子虚弱,你多帮衬着些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慧珠已经到了跟前:“给各位主子请安,王妃听各位主子都到了,也不好意思再在云华院里自己歇着。又想着和各位主子许久不见了,所以请各位主子们去云华院叙叙旧。”
  方晴虽然痼疾缠身,但为人不错,人缘也挺好。舒王妃听慧珠这样说,又见程秋已经站起了身,自己也顺坡笑笑:“我也许久没见你家王妃了,正好今天和各位姐妹过去乐呵乐呵。”
  程秋陪着笑,直看到所有人都站起身在慧珠的带领下朝云华院方向走去了,才放松的长舒一口气。
  总算完成任务了。


【20】受伤 下

  不知方晴和那群夫人王妃说了什么,总之第三天宫里就传了圣旨,说是让方晴和程秋进宫一趟。
  方晴将程秋叫到云华院里去,神色萎顿脸色青白:“你这次进宫,要事事小心。”
  见程秋点头,她叹口气:“你素来是个稳妥的,虽然平日里行事孤高了些……唉,这性子要不得,以后还是改改吧。”
  程秋弄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之间说这个,闻言也只是点点头,没半分追问的意思。
  方晴见她如此,脸色似乎更难看了些,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挥手让她回院子换衣服。
  等回了宛华院,就见刘夫人和徐氏等在大堂上,一副焦急神色。
  “娘,大嫂,你们这是怎么了?”程秋见刘夫人眼睛红了一圈儿,吓了一跳,“是院子里谁欺负你们了?”
  徐氏摇摇头,上前两步拉住程秋的手,担忧的看着她:“前天我就觉得这靖王府里出了事,你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早说?说了也好让我们都替你想想法子。”
  见她这样说,程秋就知道她们已经听说了薛世清受伤的事,闻言不在意的笑笑:“瞧你说的,跟你们说了有什么用?还不是让你们白白担心?再说左右不过是受了伤,听说昨天人已经回了皇宫,早请了御医看着呢。”
  刘夫人见她这样说,通红的眼眶眨眼落下泪来:“秋儿,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听说王爷是被黑瞎子拍伤了心窝子,这可是重伤啊。万一出点什么事,你可怎么办?”
  程秋吓了一跳,徐氏忙上前拉她的手:“娘,你胡说什么呢,这话也是乱说的?”
  刘夫人似乎也觉得自己刚才说的不妥,却也不甘的小声嘀咕:“怕什么,这不是没有人嘛。”
  程秋神色冷寂下来:“娘,大嫂,这事儿是谁跟你们说的?”
  徐氏担忧的看了她一眼:“哪里还用谁说?这一大早上府里都传开了,听说现在满大街都在说靖王爷受伤的事儿。”
  程秋今天天不亮就被方晴叫了过去,直到方才才回来,对这事倒是毫不知情。
  “唉,听说昨天护送王爷回京的时候,满大街都看见了,要不给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光天化日的议论皇家事体?”
  程秋听了徐氏的话,神色更加严肃。按理来说,这种事最好是人不知鬼不觉,静悄悄的让薛世清养好身体才是正理,怎么会大张旗鼓的广而告之?
  这两天看方晴的意思,比起薛世清受伤这件事,她更担心的是他要留在皇宫里疗伤。
  再加上半年前进宫时的情景,程秋暗自推算,看来靖王府和皇宫之间关系不寻常。
  不等她多想,明兰已经进来催她快些换衣服。程秋只好简单和刘夫人和徐氏叮嘱两句,让她们没事不要乱出门,便急急换了衣服走了。
  方晴这两天甚是操心,也因此看得出她精神并不好。程秋默默的看着她倚着软垫闭目养神,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听说她是宁陵县主的女儿,自小身体就不好。十年前随着父亲进京述职时和薛世清两情相悦,便顺水推舟的成了亲。
  从这几日的经历来看,她对薛世清确实是全无保留的付出,可因她身体的缘故,薛世清并不经常去她院子里过夜。即便去了,只怕也是相对谈心的次数更多一些。
  想起她听到薛世清受伤时的忧心,程秋忍不住叹息一声——这世间的好女儿,为何都嫁给多情郎?
  方晴听见她的叹气声,以为她是为薛世清担心,伸手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没事的,王爷总归是皇帝陛下的亲生儿子,陛下一定会派最好的御医给他医治。王爷一定会没事的!”
  她最后这句话说得格外掷地有声,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程秋。
  说实话,程秋对薛世清并没有多少担忧之情,但见到方晴这般疲惫模样,还是忍不住开口道:“王爷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王妃你不要太过担心,累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方晴嗯了一声,也不睁眼,却没收回手,缓慢的拍着程秋的手背。
  等马车缓缓停下,她一下子睁开眼坐直身子,就见小厮将车帘掀起:“王妃,侧妃,宫门到了。”
  即便身份再尊贵,进了宫门也不能再坐马车。程秋顾忌着方晴的身子有意放慢脚步,却不曾想很快被心急的方晴甩在后面。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就见方晴停了脚步。程秋抬头一看,一个小宫女迎面快步走来,见了她们弯腰行礼:“奴婢见过靖王妃,程侧妃,靖王爷正在皇后娘娘那里静养,请两位跟奴婢过来。”
  程秋细细一看,果然依稀是自己半年前进宫时引路的宫女春晖。方晴却没说话,只勉强笑了笑便跟着她朝凤藻宫走去。
  又走了半炷香功夫,就能远远看到凤藻宫的匾额。然而春晖却并不朝那里去,反倒转了头拐了个弯朝一旁偏殿走去。
  方晴身体虚弱,走了这恁长时候早就出了一身汗,却也没开口要半路休息,只扶着程秋的手走的愈急。
  好不容易到了偏殿,方晴喘了口气,向春晖道了声谢,就见她抿着嘴道:“皇后娘娘听说王爷受伤之后也很着急,所以王爷昨天一被送回来就让他到了凤藻宫偏殿养着。王妃请放心,宫里头治外伤最拿手的任御医和白御医轮流守着,绝不会出岔子。”
  方晴哪里有心思和春晖念叨这些?心不在焉的说了谢,就急急朝殿门走去。
  程秋立在原地朝春晖笑笑:“多谢姑娘引路,臣妾程氏在此请皇后娘娘玉安。我家王妃心念王爷,行事略失礼度,请姑娘在皇后娘年面前周全两句,失礼之处尽请海涵。”
  春晖还是一副笑模样:“奴婢不敢当,程侧妃的话奴婢都记住了,这就回去回禀皇后娘娘。”
  等程秋进了偏殿,抬头就见两旁立满了宫女太监,却都静悄悄的没有声响,正对着的一个暖阁里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和啜泣声。
  程秋紧走两步到了暖阁门口,自有人轻轻将暖阁门打开,送她进去。
  进了暖阁,一股浓烈的中药味道扑鼻而来。她轻声拐过一架屏风,就见半年不见的薛世清苍白着一张脸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被。
  方晴坐在榻前的小凳子上,眼圈儿早就红了,却强忍着没落泪。她旁边就是一身杏黄长裙的于静。
  于静不复前几天的艳丽,脸上也不见张扬的妆容,红肿着眼眶苍白着嘴唇,神色略微显出一点惊惶,整个人看起来比方晴更加狼狈。
  “程妹妹过来了,”方晴招手让她走近,“王爷,程妹妹来了,你可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听见有脚步声,薛世清睁开眼睛看了看,眼珠在程秋身上转了一圈以后接着又闭上,只有嘴里呼出些厚重的呼吸。
  方晴强笑道:“王爷身体还是极为虚弱,一天里清醒的时间不多。咱们这是正赶巧儿了,碰上他今天醒着的时候。”
  程秋点点头,木然立在一旁,不上前也不后退。说实话,她对薛世清的印象只剩下半年前的一个模糊概念,内心的情感起伏绝不够让她和方晴于静一般做出一副伤心模样。
  见她毫无表示,脸上也没什么情感起伏,于静恨恨的剜了她一眼,接着又伏下身子靠着薛世清的脸颊,略微带着哭声道:“王爷,你昨天不是说有话要跟王妃说吗?”
  薛世清闻言,这才微微睁开眼睛,示意方晴过去。
  方晴会意的凑过身去,将耳朵贴着他的嘴唇。程秋就见薛世清的嘴唇蠕动了几下,接着方晴脸上的表情从震惊转到担忧又转到惊喜,最后转头看向他的脸:“王爷,真的吗?”
  薛世清闭了闭眼作为回应,接着忽然脸色苍白,额角也迅速冒出冷汗。
  “王爷你又疼了吗?”于静见状忙朝外头喊道,“太医,快过来,王爷他伤口又疼了。”
  此时方晴倒是没怎么担心,她抬起头来看向程秋:“程妹妹,咱们进宫之后还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如此失了礼数不好,待会儿我们就去凤藻宫请安吧。”
  程秋自然是点头称是,不去管被于静吆喝的满殿乱走的御医和宫女太监,转身随着方晴步出了暖阁。
  刚转了个弯,就见方晴忽然停下脚步朝四下张望。见原本守在外面的人都被于静支使的进了暖阁,她示意程秋靠近些说话:“程妹妹,我有些事要去淑莲殿找淑妃娘娘,你先去凤藻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若是娘娘问你我来,你……”
  “我就说王妃身体虚乏,见到王爷之后神思不属,一时昏倒在暖阁了,此刻正在暖阁休息。”
  “好妹妹,”方晴听她这样说,不由落下泪来,“若是王爷能顺利逃过这一劫,日后定然忘不了妹妹。”
  程秋可不愿意跟他们神神叨叨的搅成一团,闻言只是笑笑:“王妃,只不过在这凤藻宫里头,到处都是皇后娘娘的人。就算我能瞒得了一时,只怕也会很快露馅。”
  “没事,”方晴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只要你拖延的时候够我去淑莲殿,就算露了馅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