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2-25

逸子晗瞻:二嫁侧妃奋斗史 1 - 5

文案:
“你为啥要娶我?”
“因为你因无所出被休回家了”
“你为啥老在我房里过夜?”
“因为你XXOO之后不会生孩子”
“你为啥不想要孩子”
“因为我有更大的雄心壮志”
“那好吧,我把肚子里的这块肉送给我前夫了”
“……”
扑倒扑倒扑倒扑倒~~~~
这故事说的是一个因无所出而被休回家的下堂女与野心王爷的JQ生活

【1】程二姑娘

  “姑娘,你是喜欢这件软烟罗的长裙还是金线掐花的百褶裙?”梳着两个包头的小丫头小心翼翼的看向程秋。
  程秋收回凝视窗外风景的眼,淡淡的瞥了那两条裙子一眼:“随便。”
  “这……”那小丫头攥了攥手里的裙子,一脸为难踌躇,“姑娘,这裙子都是夫人精心挑选的布料,单为你做的春衫。这布是江南布庄新进的,在京城可算是头一份儿呢。”
  “嗯,既然都是好东西,穿哪一件也行,你自己看着哪个好就预备哪个吧。”
  听见程秋的话,小丫头一下子苦了脸,又不敢摆在脸上,只得放软了声音哀求道:“姑娘,这赏花大会是京城里的盛事。老爷好不容易给您弄来了请帖,您可不能辜负了老爷的心意啊。”
  程秋眉头微微一皱,按捺住内心渐渐升起的不豫,抬手揉揉额头:“就那件软烟罗的长裙吧。我有些乏想躺躺,你先下去吧。”
  小丫头还待说什么,见她一副冷清的面容,终是没敢言语,只得悄悄的退了出去。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见伺候程秋的大丫头婉容,巧巧行礼:“姐姐好。”
  婉容望了望关上的房门,又看看捧着两条裙子一脸苦色的小丫头:“怎么?姑娘又不理人了?”
  “婉容姐姐,姑娘自从从陈家回来发了高烧以后,整个都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越发的捉摸不透了。”小丫头忍不住诉苦道。
  “瞎说什么!”婉容正了脸色斥道,“小小年纪就学得胡言乱语,是不是皮痒了想挨顿鞭子?”
  小丫头吓得低下头不敢言语,却在肚中暗暗腹诽道:说不定就是这喜怒无常的性子惹了陈家公子的厌,这才被休回家!
  婉容也没心情和她多唇舌,挥挥手让她退下,自己伸手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婉容吗?”程秋在床上懒懒问道。
  “姑娘,今儿个厨子做了春卷,你要不要尝尝?”婉容走到床边看着程秋恹恹的神色笑道,“虽正是春日体乏,但姑娘这大白天的就躺下,可不是让我们这些做丫头的嫉妒死吗?”
  程秋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来:“父亲费力气弄了个什么赏花大会的请柬,非得让我去,可真是烦透了。”
  婉容笑道:“姑娘也体谅体谅老爷吧,他看着你整日这么没精没神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着急呢,就连嘴上都起了燎泡。”
  “我不爱出门,更不想去什么赏花大会。”程秋懒洋洋的道,“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出去让人家笑话么?”
  婉容的笑顿了顿:“姑娘可千万不要这么想,那陈沛有眼不识金镶玉,这才侮辱了姑娘。姑娘又何必为了这么个鼠目寸光的小人顾影自怜呢?”
  “陈沛……”程秋咕哝一声,“也怨不得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谁也不想娶个不能下蛋的母鸡回家不是?”
  “姑娘!”
  婉容脸上微微显出怒气:“那陈沛算什么?当年上门提亲的时候说的天花乱坠,要对姑娘一生一世的好,这才几年,居然就找了个无后的借口休妻。不就是看了老爷升不了兵部尚书,自己又得了吏部尚书幺女的青眼吗?我呸,这种男人,不要也罢!”
  见婉容义愤填膺的模样,程秋倒是笑了笑:“好了,每次一提起来,你就这般激动,好似被休回家的人是你似的。”
  “姑娘你正是大好年华,人又是温婉秀绝,难道还愁找不到好婆家吗?哼,这次赏花大会,有的是名门公子……”
  话说到一半,婉容才醒悟说漏了嘴,一张脸红红白白,看向挑眉的程秋。
  程秋眉梢一挑,薄唇微微抿起,人不自觉便有了几分凌人之感:“父亲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吗?”
  婉容心肝儿跳了一跳,那小丫头说的不错,原本性情绵软的姑娘自从被休回家发了一场高烧之后,整个人的心性确实变了不少。虽然平日里不觉得,一旦遇上什么事,只要微微挑一挑眉梢眼角,整个人便都凌厉了起来。
  见婉容愣住,程秋弯弯嘴角笑笑,又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温柔模样:“父亲真是的,难道还怕我一张嘴吃穷这兵部侍郎府吗?”
  眼见婉容还想再说,程秋略略不耐的摆摆手:“我饿了,你不是说春卷好吃吗,去拿些来当午膳吧。”
  等婉容转身走了,程秋才垂下眼眸,一双葱白的手百无聊赖的耍弄着小簸箕里的五色针线。
  半晌,她弯弯嘴角——这便宜老爹,居然还真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担心起来了。
  如今的程秋自然不是之前的程秋。她本是二十一世纪一所名牌大学的高材生,学校领导早已提前打好招呼让她在本校硕博连读,她之前早已中意的一个公司也发来信息说愿意安排好岗位等她毕业。
  她意气风发,以为老天眷顾运气独好,却不想世间的箴言总是经过了时间的沉淀。
  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必然为你关上一扇窗!
  接到医院电话的时候,她完全觉得这是个恶劣的玩笑——她的爸爸一向都身体强健能吃能喝,怎么可能会生出这样的病呢?
  二十一世纪,虽然科学进步医疗发达,但总归还是有不治之症。
  程秋眼里强忍着泪看向一脸病容的父亲时,内心开始深深厌恶自己平日的风采张扬。她固执的认为是自己过多的运气消耗了父亲的生命,若不是自己活得太恣意出彩,父亲也不会在她的对比下愈渐老迈。
  平日里有多意气风发,现今就有多痛苦无奈。即便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换回父亲哪怕几年的光阴,她都甘之如饴。
  可惜,世间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众生所苦。
  程秋不信神佛,却在手术前虔诚的去了佛山佛寺,叩首千回,只为那冥冥中虚无缥缈的神明垂怜。
  最终,她醒过来的地方便是这兵部侍郎府,成了兵部侍郎程元山被休回家的女儿程秋。
  醒过来时,她脑中确实一片空白,只有耳边嗡嗡传来的苍老声音:“令嫒高烧不止,虽是强行压下来了,但只怕会有些头脑发钝,还请家里人做好准备才是。”
  傻了就傻了呗,何必说的这么委婉?程秋暗自冷笑。
  但到了这里却是程秋所未预想到的,她终究还是镇日担心自己的父亲,手术是否成功,性命是否延续。
  不过既然事情发生的如此凑巧,那程秋也只能勉强相信,那漫天神佛被自己一点小小真心感动,用这么点折中的法子为自己与父亲续命。
  正低头想着,婉容已经推门进来:“姑娘,老爷说今日午膳让你去前屋和夫人一起用。”
  程秋眼光落在大红描金线的请柬上,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父亲还真是迫不及待的想把我赶出门去。”
  虽是如此说,她还是起身,由婉容给她重新梳了妆,才眯着眼看看外面的春阳,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外面阳光独好,但程秋久未出门,甫一接触强光,眼角不免有些刺痛湿润。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四姑娘出门了。”
  程元山的侧室王氏抿着嘴在花园边上笑道:“自从二姑娘回来,奴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呢。”
  “二娘真是好兴致好活力,看来最近爹爹少去你那儿,否则怎有这样好的精神头?”
  程秋瞥了她一眼,凉飕飕的道:“我回来这么久,还没去拜见爹爹新纳的三娘呢,听说三娘双十年华,正是大好韶光。人又温柔体贴,极得爹爹的喜爱呢。”
  王氏嗖然变了脸,又不能对着她甩,只好冷哼一声,转头领着小丫头走了。
  “姑娘,你这样就对了!”婉容瞧见王氏的作态,不由得出声道,“不过就是将四姑娘许了徐刺史家的儿子吗?哼,攀上高枝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了!”
  程秋觉得忒没意思,摆摆手示意她停口,自个儿迈着步子往前走了。
  到了前屋,胡乱给程元山和刘夫人见了礼,她慢慢坐下:“不知父亲叫我过来有什么事?”
  “哎呦我的儿,”刘夫人笑的眼角的皱纹都皱了起来,“你爹爹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给你弄了赏花大会的请柬,你可要好好把握啊。”
  “赏花大会?”程秋淡笑,转头看向刘夫人,“娘,那可是专门为没出阁的姑娘们准备的,我一个被休回家的下堂妇人,去了也不合适啊。”
  “我的儿,是那陈沛没眼光,生生折辱了你!”刘夫人一说起陈沛便一肚子气,“我早就看他是个软耳朵,听了他那个目光短浅的娘几句短话,便辜负了你这一番的情意……”
  “好了,事情到了这步田地,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程元山清清嗓子,“秋儿,你自回来之后便郁郁寡欢,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次的赏花大会你就当是出去玩玩,放松一下心情,免得整日呆在家里积郁成疾。”
  “爹爹,有什么好去的?”程秋微微蹙眉,“我一场高烧,烧的脑袋糊糊涂涂,旧日的朋友闺蜜现今只怕一个也认不得。更何况,我现在这样的身份,出去不是徒招人笑吗?”


【2】帕子

  “谁敢笑你?”程元山瞪圆了眼睛,“哼,我这是给他们机会呢!丫头,你放心,看中了谁你便回来告诉爹。”
  “难不成爹爹还能去抢亲不成?”程秋笑道。
  “哼!”程元山冷哼一声,“那陈沛之所以敢休妻,不外是因为我前些日子被圣上骂了一顿。他以为兵部尚书没我的份儿了,这才胆敢轻狂起来。我过些日子再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老爷,你的意思是,皇上他有意让你继任兵部尚书?”刘夫人听出他的话外之意,不敢置信的问道。
  “嗯,”程元山虽然故作沉稳,但眼角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来,“为夫做了这么多年的官,向来兢兢业业,勤于政事。皇上又怎会不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那陈沛目光短浅,想来也配不上我的宝贝女儿。”
  见两人一副忍不住喜悦的神情,程秋也没多大的感触。这两人对自己虽然极好,但自己却始终不能将他们当做生身父母,也因此平日的互动就少了些。
  “秋儿,这事儿爹爹也是费了一番心思,你就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别像前些日子那么颓废。”
  见程元山的目光扫过来,程秋不无不可的颔首:“既然父亲这么盼着女儿再给你找个女婿,那女儿就出去见识见识这大平朝的好男儿们吧。”
  等程秋出了门,刘夫人皱皱眉,转头对程元山道:“秋儿这性子越发怪异了。”
  程元山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这孩子从小心气就高,受了这般的委屈,估计心里还是想不开呢。”
  眨眼三天过去,这日刚过卯时,婉容便端了洗漱的用具进来:“姑娘,该起了。”
  程秋懒懒靠在床头,眯缝着眼打哈欠:“婉容,你睡得比我晚,可每次起的都比我早,这样可不行。”
  “哪有做奴婢的睡过主子去?”婉容笑笑,过来服侍她起身,口里取笑道,“这外头已是大放亮了,姑娘再不起,可赶不上早膳了。”
  “怎么今儿这么早?”程秋在她伸手过来之前起了身,自己着了里衣,就要伸手拿昨天搭在架子上的外衣。
  “姑娘睡糊涂了,”婉容伸手在她之前将那套衣服拿在手里,却是反放在一边,嘴里絮叨,“今儿个是赏花大会的日子,姑娘该早些起来准备才是正理。”
  程秋挑挑眉,看她麻利的将前几天给她看过的雨过天青的软烟罗修身长裙拿过来。也不说话,只管张开双臂等着她帮着往身上套。
  这可不是程秋矫情,虽说来这里也有几天时间,但这里的衣服繁复得很,特别是出门宴客的衣服,更是能让她纠结半天都穿不上身。她除了能穿好亵衣和家常衣服外,对这种出门的衣服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好借着主子的身份由得别人服侍。
  洗漱完了之后,程秋被摁倒在梳妆镜前,任由婉容一双巧手在自己头上翻来覆去,不一会儿就结成了个松软的坠马髻。
  眼见她又要给自己抹胭脂,程秋歪歪头避过:“还没用膳呢,到时候又得吃进一肚子的颜色。”
  见程秋一脸嫌弃,婉容一笑:“女为悦己者容,老话儿说的果然不错。以前在陈府,姑娘可从没有怕吃进肚子里的时候。”
  话一出口便知不好,她偷看着程秋的脸色,自己打了个轻轻的嘴巴子:“瞧我这张嘴,口无遮拦的。”
  程秋对陈沛这个前夫却是一点儿印象也没有,闻言面色不变,轻飘飘的道:“好了婉容,大清早的何必说这些扫兴儿话?去看看早膳准备好了没有,我有些饿了。”
  婉容又看了她一眼,确定她没有伤春悲秋的意思,这才点头笑道:“我这就去,姑娘稍等。”
  见婉容急匆匆出去,程秋伸手慢慢拨弄桌上的胭脂盒子,半晌垂眸轻声道:“为了个男人,整日里这么小心翼翼的看着我的脸色阴晴,生怕说错一句话……无聊。”
  又怔怔看了铜镜片刻,不自觉叹息一声,起了身朝前堂走去。
  用了早膳,又在婉容的伺候下上了妆,程秋便扶着婉容的手去给刘夫人请安。
  到的时候,恰巧程元山正在刘夫人的屋里用膳。他见了程秋这身装扮,不自觉点点头,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转头对一旁的刘夫人道:“看我们秋儿,今儿个多漂亮。”
  刘夫人抬眼看到程秋一身素雅,削肩细腰,雨青色的衣裳更衬得她肤如凝脂,虽已失了韶华,却更添了几分气质高华。
  “二姐,你今天真漂亮。”侧室王氏所出的四姑娘程艳羡慕的看着程秋身上的衣服,到底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这衣服真好看。”
  那软烟罗质地轻软透气,以白色为底,上面蒙了一层淡淡的青色,随着光线抖动,那青色便似在底子上流淌一般,时淡时浓。
  “你若是喜欢,让母亲赶明儿也给你裁一身。”程秋无所谓的道。
  “二姐说笑了。”程艳脸上的笑淡了淡,“这软烟罗的料子难求的很,听说在京城已经到了有价无市的地步。”
  程秋不是个有情趣的女人,在前世养成的发号施令的习惯也经常在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她实在不怎么明白程艳眼里的渴望和艳羡——不过是件衣服而已,就算料子再好又能怎样?还不是穿在身上当件装饰品?
  所以她听了程艳的话之后,只是神色淡淡的点了点头,便随侍在一旁等程元山和刘夫人用膳。
  倒是刘夫人,听了程艳的话之后,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艳儿要是喜欢的话,我让库房把剩下的那半匹拿出来,不拘你做件什么。”
  “夫人,艳儿没有这个意思。”程艳忙摆摆手,“我也就是说说而已。”
  刘夫人嗯了声:“你已经与徐刺史家的公子定了亲,又加上年纪小,这颜色的料子确实不大合适你。”
  她笑笑:“现在也该是裁春装的时候了,我记得库房去年进了一匹水红的牡丹府绸,待会儿让丁管事家的开了库房拿出来。你也裁两件衣服,出门耍玩的时候别太寒碜了,叫人家笑话。”
  程艳脸色顿了顿,又悄悄看了看旁边的程元山全无反应,便低头道:“多谢夫人惦记。”
  她拧着帕子的手指攥的发白——她的下堂女儿能穿软烟罗,自己却只能穿去年的府绸。她的女儿被夫家休回来,依然是嫡出的二姑娘;而姨娘与自己费尽心机与徐刺史家的公子结了亲,在家中却依然只是个庶出的小姐。
  “今天你还要去赏花大会,就不要在这里耽搁了。”程元山放下筷子,看向程秋,“让婉容随身跟着,一切要小心。”
  “我知道了,”程秋见程元山发话,便点点头,“那我就先去了。”
  “二姐!”
  程秋走出去没多远,程艳便追了出来。到了面前却又涨红了脸,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
  “什么事?”等了半晌不见她说话,程秋有些不耐。自己穿过来这些日子,也没和这个四妹见过几次面。更何况她向来杀伐决断惯了,如今见她犹豫不定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烦。
  “我……我……”程艳犹豫了半晌,终还是蚊鸣一般低着头红着脸,从怀里掏出一方绣帕递给程秋,“二姐,听说他今天也要去赏花大会,可不可以帮我把这个给……给……”
  程秋看着那方绣帕皱眉——这可算的上是私相授受了,若是传出去,程艳的名声还要不要?
  “二姐……”见程秋不动,程艳神色焦急起来,口里带了哀求的意味,“我……只是一方帕子,请二姐帮帮忙吧。”
  程秋叹口气:“你已经和他定了亲,何必再私下做出这种事情来?白的辱没了你的名声,也让人家因此看你不起。”
  程艳毕竟只是个十六的闺阁女子,闻言也知自己做的有违德行。一时间羞愤欲死,掩了帕子转头就要走。
  “好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程秋抽了帕子到手里,打量了下上面绣的栩栩如生的一枝桃花:“你虽是庶出,但好歹也是侍郎府正经的姑娘主子。这种事,以后做之前先掂一掂自己的身份吧。”
  说完,面无表情的走了。正剩下又气又恨又羞的程艳独自站在原地咬牙。
  到了门口上了马车,程秋一弯身,婉容便看见腰间那露出一角的绸子。
  “姑娘,这是谁绣的帕子?”婉容捏着那一角把帕子从她腰里抽出来,展开之后啧啧称奇,“这绣活儿真不错。”
  程秋将帕子拿回来,叠了叠重新塞了回去,神色不变:“捡的。”
  “哟!”婉容笑道,“这可不得了了,堂堂侍郎府的二姑娘,哪里能用捡的帕子?还不快快扔了,免得有什么病菌污了身子。”
  “你什么时候能绣的和这个一样好,我就扔了它。”程秋弯弯嘴角,“堂堂侍郎府的二姑娘,总不能用个鬼画符似的帕子吧?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婉容愣了愣才明白她在和自己开玩笑呢,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这二姑娘自从发了烧,整个人都冷淡了不少,对谁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儿,这玩笑自然也是许久不开的了。
  想到这里,她也大着胆子笑回去:“奴婢绣的再鬼画符,也比姑娘一拿针就戳窟窿好得很啊。”
  程秋想起自己试着绣花时戳的满是针眼的手指,一时也忍不住笑了。


【3】赏花大会

  马车轱辘轱辘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就听外面赶车的小厮“吁”了一声,马车也渐渐停下了。
  程秋侧耳听见外面一片莺莺燕燕之声,不免有些心烦,面上也不自觉带出了颜色来。
  “姑娘,这马车里闷得很。”婉容察言观色,忙道,“估计是到了如意阁,咱们下去吧。”
  如意阁是每年赏花大会的地点,听说里面风景如画,建筑典雅,颇有江南园林的浑然天成之态,实是京城一处不可多得的赏春妙处。
  其实程秋今天来的并不算早,这赏花大会从辰时开始,到未时结束。听现在外面沸反盈天,估计该到的已经都到了。
  赏花大会虽然是赏花,但还有另外一个令人趋之若鹜的原因——做姻缘。
  不知从何时开始,京城有了这样的一个习俗。到了三月阳春百花盛开之际,便会在如意阁举行赏花大会,邀请各界名流的公子姑娘前去赏花,顺便相互认识。因去的人都是达官显贵,因此能来赏花大会也渐渐变成了京城里公子姑娘们富贵身份的象征。
  程秋撇撇嘴,不就是大型相亲会嘛,还搞出什么赏花大会的噱头。
  下了马车扶着婉容的手慢吞吞的走到如意阁的门口,小厮早就将请柬递给门口的守卫。
  那守卫打开请柬看了看,又抬头看了看程秋,脸上的笑凝滞了下,又恭恭敬敬的将请柬还了回来:“请程二姑娘进园子。”
  婉容被那守卫看的有些着恼,又怕叫嚷起来让程秋心里难受,只好狠狠剜了他一眼,扶着程秋进了去。
  “好了,还生气呢?”程秋走了几步路,看婉容仍然一副气鼓鼓的模样,打趣道,“人家不过多看了我两眼,也值得你生这么大的气。”
  “哼,他那是什么眼神儿?”婉容听程秋开口,忍不住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我说不想来,你们偏撺掇着让我来。”程秋完全不在意的道,“这赏花大会本来就是给未出阁的姑娘们准备的,我一个下堂妇人过来,可真正是自己找不自在呢,又哪能怪得了别人眼光怪异?”
  见婉容又要开口反驳,程秋皱眉,做出投降状:“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讨论这个了。外面阳光虽然好,但晒得时间长了也头晕,我们还是赶紧去前面的阁子里吧。”
  此刻已是巳时,如意阁里人虽多却基本都到了阁子里呆着,花园里只稀稀拉拉的有几位姑娘贪看春花。
  程秋生性淡凉,一时觉得被太阳烤的眩晕,便与婉容一起朝那边的阁子走去。
  这一大片花园里共有两个高高的阁子遥相呼应,一座阁子里是男客,一座阁子里是女客。若是有男男女女看对了眼,便支使小厮丫头的悄悄示个意。如果两方都有这个意思,回家后便让家里长辈做主,成就这一段姻缘。
  程秋知道自己来这种场合确实不合适,但程元山巴巴的弄了请柬来,程艳又已经许了人家,少不得自己就得按着性子来应个卯。
  幸好这个社会的传媒不发达,即便有人知道了自己被休回家也不见得有几个人认识自己的相貌,程秋苦中作乐的想,若是像二十一世纪一般处处都有狗仔队抓拍,那自己可就真是没处可去了。
  眼见二楼上一众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凑成一堆一堆的叽叽喳喳,她自己笑了笑,寻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来,转头去看外面的□。
  那些官家小姐们正值韶华,一个个皆费了心思将自己打扮的别具一格,与周围的人谈笑时既要想法子压别人一头,又要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淑雅作态好让对面的公子少爷们见到自己得体大方的一面,可真是不容易。
  不过,无论是素净的如同出水芙蓉一般的清纯风路线,还是富贵的好比凤凰展翅相似的雍容路线,这些小姑娘们都是刚及笄的年纪,比起自己都快二十的岁数来讲,确实如青葱般细嫩。可怜自己这棵老黄瓜居然要跟这些小嫩葱抢相公,想想都觉得好笑得很。
  想到这里,程秋又不禁想起自己家里那个刚满十六的四妹程艳。她叹口气,一只胳膊依着窗棂,一只手伸到自己腰间将那绣着桃花的帕子拿出来细细看着。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这方帕子送给徐元呢?
  想起婉容说这帕子绣的好的话,程秋又将自己身上带的婉容平日绣的帕子拿出来,平摊在窗口上一左一右的对照。
  “嗯,确实是四妹绣的比较好一些,婉容你该努力练女红了。”
  看了半晌,她百无聊赖的说道,眼里已经是无趣至极的烦闷。
  “哼,我算看出来了,”婉容在后面一撅嘴,“姑娘这是看了四姑娘的帕子就瞧不起奴婢的了,那你把帕子还给我,自己个儿绣去!”说着伸手就去抢。
  程秋不意她居然动手,忙手忙脚乱的将帕子收起来,却不料婉容手上用了力气,竟然从自己手里扯了出去。
  她一边忙着去扯回来,一边笑骂道:“反了你的天了,居然敢来抢我的帕子。”两个人弄来弄去,到最后哈哈大笑起来。
  “努,去给我倒杯茶来。”两人闹了一阵子,程秋觉得有些渴,便支使婉容去倒茶,自己又翻开那两块帕子看起来。
  “哎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正看着呢,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小姑娘突然撞过来,正把程秋手里婉容绣的那块随身的帕子撞出了窗口。
  “你没事吧?”那姑娘见帕子掉下阁子去,眼里一片焦急,想要探出头去看看,又看见阁子外慢悠悠走过来一群年轻哥儿,一时间不知该探头看那帕子掉在何处还是该保持淑女形象。
  程秋本来也被吓了一跳,万幸掉的是自己平日里用的帕子,程艳托自己给徐元的那条夹在自己指缝里正随风飘扬。
  “没事,以后走路小心点。”
  她皱皱眉头,将手里的帕子收起来,正好看见婉容倒了茶回来。
  “这位姐姐,真是不好意思。”那小姑娘脸色红涨,“我的侍女出去了,这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姐姐身边可有丫头能快些下去将帕子捡起来?”
  婉容倒了茶递到程秋眼前:“姑娘,出什么事了?”
  程秋摇摇头,又见那小姑娘一副含泪模样,不由叹口气安慰道:“没事,不过是一条帕子而已,掉了就掉了,我家里多得是,不差这一条。”
  那小姑娘和婉容闻言,皆愣住了。半晌婉容才问道:“什么帕子?”
  “是我刚刚走路不小心,把姐姐的帕子撞出窗子了。”那小姑娘结结巴巴的道,“这位姐姐,麻烦你去替你家姑娘捡回来吧。”
  见婉容放下茶就要往下走,程秋拦住道:“不就是一条帕子么?掉了就掉了,拣什么拣?回去再给我做一条不就得了。”
  那小姑娘见她这样说,不由目瞪口呆,半晌涨红着脸倒退两步回到了人群里,剩下婉容急道:“姑娘你说什么浑话?那帕子哪里是能随便丢的?况且今日又是赏花大会,万一被谁捡了去,那还了得?”
  说完便急匆匆下了楼去找那丢了的帕子。
  程秋实在不清楚她们为何要把个手绢看的如此重要,也因此不以为然的摇摇头,自己端了茶慢慢喝着。
  她哪里知道那帕子在古代的私密程度就相当于现代的内衣,若是将穿完的内衣随便丢在一个随时都有男生经过的地方——想想都觉得尴尬。
  婉容虽然知道自家姑娘生了场大病之后脑子便有些浑浑噩噩的,但却没想到她居然能糊涂成这样,一时头上冒了汗,只盼着能早早将帕子找着免得被人笑话。
  急匆匆下了楼,刚转了个弯到程秋坐着的窗口底下,就见一群公子哥儿围在一起,嘻嘻哈哈不知在笑闹什么。
  婉容心里一顿,急忙踩着碎步上前,就听一个穿绛紫长衫的男子促狭笑道:“可不知我们中是哪位兄弟这么有艳福能这么快就得了姑娘的青眼。瞧瞧,连帕子都下来了。”
  人群一阵哄笑,又有一人道:“看看,上面绣的是鸳鸯呢。这可不是明明白白的少女情怀呢吗?”
  婉容听到他们说帕子,心里一惊,不知该不该上前讨回。
  若是现在上前去,不就是明明白白承认了自己姑娘的帕子被这一群男子都碰过了吗?可若是不上前,且不说刚刚撞人的小姑娘会不会出去乱说,即便是没人知道,把帕子放在这些男子手里对自家姑娘也是玷污。
  一时间,她站在原地游移不定。
  恰在此时,程秋从窗口探出头去,正好看见那一群男子捧着手帕笑闹,不远处婉容正呆站着不动。
  程秋虽觉得没必要非要把手帕捡回来,但既然婉容下去了,便开口道:“婉容,那帕子便被那群公子们拿着,你上去讨吧。”
  她话一出口,那群哥儿和婉容都是一惊,俱抬头看她。


【4】前夫

  程秋怎么说也是个现代人,非但没觉得那么多男人一起看她应该害羞,反而朝他们友好一笑,接着便将头缩了回去。
  “那不是……”见程秋朝他们笑,一个穿杏色长衫的男子回头望了望身旁一个穿天蓝色衣服的男子,一脸惊疑。
  事到如今,婉容也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朝他们一群人胡乱行了一礼:“几位公子,刚刚是我家姑娘不小心将帕子掉了下去,并非有意,还请各位将帕子归还。”
  那穿天蓝色衣服的男子将帕子拿在手里,看着上面交颈的鸳鸯,冷哼一声:“不小心?我还没见过这么不小心的呢!”
  婉容本来低着头,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愕然抬头:“姑爷……”
  陈沛两根手指捏着那绣着鸳鸯的帕子,一双墨眼沉沉看向婉容:“真不愧是侍郎家的正经姑娘,居然能想出这样的见面方式,我还真是服了!”
  众位男子早在婉容脱口而出的两个字中明白这帕子的主人是谁,一时都有些讪讪。
  陈沛一个月前因无所出和嫉妒两条将兵部侍郎家的二姑娘程秋休回了娘家,这在京城也算得上是出名的事了。想不到这程秋居然不死心,众目睽睽之下抛了手帕来传送心意,见了男子不避反笑,可真是没一点儿大家的教养。
  婉容早在惊愕之后便恢复了常态,她恨陈沛让程秋受了委屈,又让她在男子面前出丑,此时自然没什么好脸色,上前几步伸手道:“陈公子,请将我家姑娘的手帕还过来。”
  陈沛冷哼一声:“告诉你们家二姑娘,从今往后我们便是陌路,让她少弄这些幺蛾子,丢人现眼!”
  这前夫前妻的事儿,在场的众位男子都不好说,只好围在一起静观事态发展。
  婉容本就一肚子气,闻言更是不怒反笑:“陈公子,你未免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吧?我家姑娘又不是傻子,难道瞎了一次眼看上你之后还会这么没脑子吗?”
  “哼,果然是贱主出刁奴。”陈沛也是一肚子火,沉声道,“就看你们刚才扔手帕这件事,就知道还是那般的没见识。你回去告诉她,无论她怎么样做,我陈沛也绝不会回心转意,让她死了这条心吧!”
  “哟,这是怎么了?”程秋凉凉的声音从拐角处传过来,“以大欺小,以男欺女,以强凌弱吗?”
  众人一回头,就见刚刚在二楼阁子上朝外微笑的女子慢慢从拐角处走过来。
  “姑娘,你……”
  见了程秋,婉容的眼马上红了,使劲儿咬着牙才能憋住眼里的泪。
  程秋原本在二楼喝茶等着,却想不到恁长时间还是等不到婉容。再细细一看,方知道是有人在楼下欺负她。
  她冷笑一声,将婉容扯到身后,对一脸阴沉的陈沛道:“这位公子,素不相识的,何必以堂堂七尺男儿之尊欺负一介女流?还是你根本就是想在今天的赏花大会上出出名?”
  “程氏,想不到一月不见,你就如此伶牙俐齿了。”陈沛面沉如水,瞪着眼前这女人,“可惜,我不吃你这一套!”
  程秋眯眯眼:“想不到公子火气这么大,我却不知道我们之间有什么过节——还是这就是你一贯对待女人的态度?若是如此,那我奉劝你一句,最好改掉,否则,就算你再参加十年的赏花大会还是找不着老婆。”
  婉容一听便知道程秋又犯病认不得人了,不由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道:“姑娘,我们走吧。”
  “哼,不知廉耻!”陈沛冷笑,“我娶不娶得到妻子用不着你程二姑娘担心,我只求你程二姑娘以后念着点礼义廉耻,别大庭广众的就如此丢人现眼!”
  程秋眉毛一挑,眼神不自觉凌厉起来:“那么我请问这位公子,我如何不知廉耻了?”
  “若你知道廉耻,你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用这种帕子来勾引人吗?!”陈沛将帕子摔到程秋脸上,狠狠道,“程氏,我陈沛既将你休回了家,无论你做什么都不会改变心意让你再进陈家的大门!”
  程秋一歪头,一抬手,便将那帕子拿在手里。她低头看了看那两只交颈鸳鸯,又听到陈沛的名字,这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
  她嫌恶的用拇指和食指的指甲掐着帕子的一角,转头对婉容道:“这帕子被不干净的人碰过了,我再用就是脏了自己的手,你去找个地方,将这帕子烧了吧。”
  陈沛一愣,这帕子是当初成亲之初程秋送给他的。当时自己不知这人的恶毒心肠,还因着这帕子与她浓情蜜意了恁长时间。到最后才知道,这女人根本不擅女红,当时居然还有脸说是自己绣的!
  早不烧晚不烧,非等到现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烧,陈沛不自觉冷笑,这女人当自己看不出她那点小把戏吗?不就是利用那帕子让自己想起旧情,然后网开一面让她回去吗?
  想到这里,他更觉底气十足:“程氏,不用再玩这种小手段,你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你听着,这辈子你都别想再进我们陈家的大门。”
  程秋眯眼,嘴角不自觉抿起,双眸一动不动的直视着眼前比他高一个脑袋的陈沛。沉默中,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在四周蔓延。
  “首先,”程秋慢慢地一字一句的道,“既然我们已经不是夫妻关系,那么请陈公子称呼我为程二姑娘。陈公子一口一个家教不良,却不知到底在打谁的嘴巴?”
  “我……”
  陈沛早先对程秋呵斥惯了的,一时被她反口诘问,不由答不上话来。
  “第二,”程秋阴沉沉的道,“楼上撞我的那位小姑娘可以作证,我的帕子是不小心掉下来的。陈公子非但自我感觉过剩,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污蔑我的名声,这笔账我们又该怎么算?”
  陈沛额头渐渐有汗出来,不知怎地,他觉得眼前这女子的眼神话语竟有千钧之重,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周围一干男子都被程秋一字一钧的话和肃穆的表情喝住,一时间竟然没人说话。
  “第三,你对一个良家女子这般口无遮拦,由此可见你平常为人处世之作态。像你这种男人,居然也好意思到这赏花大会上来丢人现眼?”程秋冷笑一声,微微提高了声线,“我还真是为那吏部尚书家的姑娘担心呢。同是女人,跳出火坑的我可真是不忍心看着她再跳进去。”
  她一席话说得不疾不徐,却又掷地有声,让陈沛涨红了脸又不知该如何反驳。那一圈哥儿也听得目瞪口呆,周围一片凝滞。
  “好了,我们走吧。”程秋轻咳一声,转头对身后的婉容道,“本来是出来赏春,却让一朵狗尾巴花坏了心情,真是晦气。”
  虽然她句句皆指陈沛,但陈沛要顾着男人尊严,对着一大圈男人也不好与她争执,恰恰吃了这个哑巴亏。
  程秋也不回阁子,和婉容慢悠悠的走到一处人少的柳树下,捡了个座位坐下歇息。
  “姑娘,你刚刚真是做得太好了!”婉容兴奋的道,“那陈沛宠妾灭妻,让姑娘吃了那么多苦,早就该这样当着面骂他一顿了。”
  程秋不以为意的把玩着手里刚折下的柳条,轻声道:“我对他已经没有旧情,也不会为他伤身劳神。你以后不必那么战战兢兢,生怕一句话提到他就惹我难受。”
  婉容点点头:“姑娘,你自从生了病之后,这性子也硬挺起来,人也变得通透了。那陈沛不过是个糊涂的小人,自然不值得你那样真心相待。”
  眼见她越说越兴奋,程秋有些不耐烦的揉揉额头,打断她的话:“好了,你去帮我做件事。要小心,不要被别人察觉。”
  “什么事?”婉容停住嘴,两眼发亮的看着她。
  程秋见左右无人,抽出腰间叠着的帕子:“你出去打听一下,将这帕子交给徐刺史家的小公子徐元。”
  “姑娘,你……”婉容震惊的看着她手里的帕子,“这难道不是四姑娘送给你的?怎么会去交给……”
  “好了,嚷什么!”程秋见她声线提高,怕被别人听见,“四妹来不了赏花大会,又听说徐公子会来,所以才让我帮她带过来。”
  “这四姑娘怎么这么不晓事?”婉容嘀咕道,“她已经和徐公子定了亲,怎么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不是生生的打老爷的脸吗?亏她还是侍郎府教出来的姑娘主子!”
  程秋叹口气:“我估计她是听说徐公子要来赏花大会,怕他们的亲事会出问题吧。毕竟父亲说她一介庶女,不配来这如意阁。”
  说完她又郁闷的皱皱眉:“父亲也真是的,庶女就不是他的女儿吗?想不到竟这么偏宠。”
  “庶女就是庶女,哪里比得上姑娘是夫人嫡出的正经主子?”婉容却不以为然,“她虽也是主子,但和姑娘比起来,还差着份儿呢。”
  程秋不爱听这话:“你们这些人,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男人三妻四妾还沾沾自喜,那些妻妾不但不引以为耻,反而为了个男人便整日里勾心斗角!明明都是自己的骨血,却非要分出什么嫡庶高低,真是变态!”
  “哎哟我的姑娘,世间的男子哪个不是有两个钱便要抬个妾侍姨娘的?”婉容却是习以为常,“就算咱们老爷这般长情的人,不是也纳了两位姨娘吗?”
  “所以说我讨厌男人!”程秋皱眉,杏眼微微眯起,“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5】阴谋的味道

  “姑娘,你可不能这么想啊。”婉容大惊失色,“虽然你如今在家里,但总还是要再嫁的。即便是再嫁之身,但凭着老爷不日即将升任兵部尚书,对方怎么着也得是个富商高官才配得起你。不过这京里,哪里会有不纳妾的富商高官?”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即便程元山升任了兵部尚书,按程秋现在的年纪身份,就算有合适的人来提亲,嫁过去只怕不是续弦就是侧室。
  话到了嘴边想要劝劝她不要那么心高气傲,但看她的脸色不愉,又将话咽了下去。
  程秋听她这样说,心里明明确确的感受出这里的人与自己的思想是多么的不契合。她们将这种畸形的社会制度当成的理所当然,却让她这个过惯了平等生活的现代人憋屈难受。
  “好了好了,别再说了。”她挥挥手,将手里的柳条扔在地上,“让你做的事赶紧去做,做好之后我们便回去。什么乱七八糟的赏花大会,简直是不知所谓!”
  婉容见她沉了脸,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好应了一声,快步出去找人去了。
  程秋拉扯了两下领子,半晌忍不住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哼,想要我嫁给这里的臭男人,做梦去吧!”
  春日无风,程秋刚刚生了闷气,觉得气短的很,忍不住站起身来拿手扇扇,缓步朝不远处的湖边去了。
  等程秋走远,那边柳树后面转出两个人来。其中一个穿着明紫滚金线的人微微皱眉道:“刚刚过去那人是程元山家的二女儿?”
  “是,属下刚刚听说,她在阁楼前将她的前夫陈沛痛骂了一顿。”他身后那人低声道,“程二姑娘说话滴水不漏,愣是让陈沛目瞪口呆,白白挨了她一顿骂。”
  紫衣男子笑笑:“有趣……听她的丫鬟说,程元山要升任兵部尚书?”
  他说着,眼神瞬时凌厉起来:“薛流,这么大的事,本王怎么没听你上报?”
  “这……”薛流低头,“属下并未听说这件事……不过皇上前两天刚把程元山骂了个狗血淋头,难道是……”
  男子盯着程秋的背影:“既然程家的丫鬟都知道了,这事儿只怕不是空穴来风。本王的好父皇,只怕打着暗度陈仓的主意呢。”
  “那我们之前暗中扶持卫阳,岂不是徒劳无功?”薛流不禁变了脸色。
  男子垂下眼眸,心里暗自思索,半晌将手里折扇合上,在手心上不紧不慢的拍了两下:“你回去,找杨先生尽快准备好迎娶侧妃的聘礼,本王明日便要去侍郎府登门提亲。”
  薛流闻言,愕然抬头:“王爷,程元山是不是真的要升任兵部尚书还是未知,如此仓促行事,只怕不妥吧。万一迎娶之后,皇上改变主意,那……”
  “若是父皇改变主意,那本王就当是在后宅多养了一个女人。”男子眯眼,“但若是父皇执意让程元山升任,那本王手里握着的,可就不仅仅只是一个侧妃了。”
  “这……属下还是觉得不妥,”薛流进言道,“这程二姑娘一个月前刚因无所出和嫉妒被陈沛休回家。王爷以侧妃之位相迎,只怕不合适吧?”
  “一个侧妃之位,有何可稀罕的?”男子冷笑,“女人,如果没有男人的宠爱傍身,即便是贵妃娘娘,只怕也寸步难行。”
  “但这传出去,对王爷名声总是有碍。”薛流还是游移不定。
  男子转头看着薛流,压低声音道:“本王听说,这程二姑娘被休回家后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儿就没救回来——如果她的爹爹没有升任,只怕她会害怕自己在后宅之中无所傍身,从而旧疾复发。”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病情严重到香消玉殒,也不是不可能之事,你说是不是?”
  薛流低头:“属下遵命,这就回去准备。”
  那厢婉容悄悄找了徐元的小厮,将程艳的帕子给了他。
  徐元见了帕子倒是很高兴,一叠声问程艳在侍郎府里过的怎么样。直到婉容被问烦了,回了一句“我是二姑娘身边的丫头,哪里知道四姑娘那么多事?”才让他讪讪闭了嘴。
  他出来没带什么东西,只好将腰上一块玉佩摘下来,递给婉容:“这位姐姐,我此次出来没带什么东西,就劳烦你将这块玉佩带回去给你家四姑娘,也权当是个心意。”
  婉容看着玉佩变了脸:“徐公子,虽然你和我家四姑娘定了亲。但像这种事,搁在我们侍郎府若是被知道,那可是要被打死的。”
  “我知道,就麻烦姐姐了。”徐元长得一脸白净,虽说身体有些羸弱,但行事作风倒是正派。
  他掏出一块银子递给婉容:“麻烦这位姐姐了,就当是给我们传个信。等以后我与四姑娘的事情成了,必然要好好谢谢姐姐。”
  婉容见他一脸真诚,被自己呵斥一句之后额角都冒了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接过他的玉佩抿嘴道:“我也不要你的银子,只是看在你的这片心意上。你日后成了我家姑爷,可要好好记得今日作为,莫要欺负我家四姑娘。”
  见婉容接过玉佩,徐元忙道:“我绝不敢对程四姑娘无礼,一定会待她如珠如宝。”
  回去的路上,婉容向程秋说起这事,忍不住叹道:“如今这么看,四姑娘倒是个有福的。虽然徐公子是幺子,当家的事轮不到他头上。但他好歹也是个嫡子,为人又正派。四姑娘嫁过去,竟然是要翻身了。”
  程秋嗯了声:“四妹这亲事确实不错。”
  婉容闻言撇撇嘴:“这也得多亏了王姨娘那张厚脸皮了。”
  见程秋将目光转过来,她笑笑接着道:“姑娘你想必不记得了,这事儿还得从半年前说起呢。”
  原来那时程艳刚及笄,王姨娘带着她去庙里还愿,恰巧在路上遇到了陪柳夫人上香的徐元。王姨娘当时听人说徐元是嫡子又还未定亲,便动了心思。到了庙里厚着脸皮和柳夫人攀了不知多少辈子的亲戚,先是将徐元夸了个天上有地上无,又拉着柳夫人给人家看程艳绣的帕子,拐弯抹角的推销自家的闺女,话里话外都透着撮合他们俩的意思。
  等回了家,她又时不时的跑到刺史府去和柳夫人话家常套近乎,每次带的不是程艳做的点心便是程艳做的衣物,还煽动着和柳夫人交好的其他几位夫人太太一起说程艳的好话。
  柳夫人耳根子软,这么来往了几次之后便动了心,拉过儿子来问他的意思。徐元生性内向严谨,平日里哪里见过几个女子?自然对那时在庙门口对他盈盈而笑的程艳心怀印象,又加上柳夫人话语之中对她颇为满意,便点了头同了意。
  “如此说来,四妹这门亲事倒真是不错。”程秋倒是真心疼惜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子,“母亲虽然不曾短缺她吃用,但我看家里的下人们待她总是比待我轻慢了些。”
  她转头看着婉容笑道:“你不是话里话外也说她是庶女吗?等她和徐公子成了亲,那就是正正经经的奶奶了。以后她生的孩子,便是你们嘴里的嫡子嫡女了。”
  “哼,只怕那时,她便得忙着欺负姨娘们的庶子庶女了。”婉容冷哼了声。
  程秋一愣:“刚刚听你说徐公子的样貌性情都不错,更何况他对四妹又是极为中意,怎么还会有什么姨娘?”
  “哎哟我的姑娘,”婉容叹口气,“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女人总会老的,不用等到人老珠黄,就等嫁过去一年半载的有了喜,为了有个贤惠的名声,还不得亲自张罗着给相公纳偏房?”
  “自己的妻子怀着孕,难道丈夫就能心安理得的纳妾?”程秋闻言,接受不了的瞪着婉容问道。
  “这有什么稀奇的?”婉容撇嘴,“男人嘛,这种事,谁会推拒?不大张旗鼓兴高采烈的就不错了。”
  程秋见她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不由将话又闷了回去,车厢里的气氛便有些沉闷。
  等到了侍郎府,她寡淡着脸进了前屋,给程元山和刘夫人见了礼,便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秋儿,你这是怎么了?”刘夫人见她面色不好,不由出声问道,“今儿个可有和什么人说话?”
  “有啊。”程秋头也不抬,沉声道。
  “快跟娘说说,”刘夫人闻言大喜,上前拉住她的手拍着道,“让娘也高兴高兴。”
  程秋抽回手来:“碰见陈沛了。”
  见程元山和刘夫人脸色一变,她站起身来道:“具体的让婉容跟你们说吧,我有些累,先回去了。”
  其实她也不是要故意给他们使脸子,但回来路上婉容一席话让她不禁又心生沮丧。她不是不知足,能在这里过着优渥的生活她的心里也很满足。但是她却受不了周围的人一脸漠然的谈论着尊卑高低,好似自己真的高人一等或低人一等。
  她更不能忍受的是男人的背叛,今天听了婉容理所当然的话之后,她不禁思考起自己今后的生活。
  程元山身为兵部侍郎,又很有可能升任兵部尚书,那么他是不可能让自己作为下堂妇在程府住一辈子的。婉容曾经隐晦的跟自己提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己现在已经算不得程家的人了。长时间在程家呆着,对程家的名声也不好。
  这种情况下,程元山已经不止一次想将自己嫁出去了;此时虽然没有人上门提亲,但若是等他升任尚书,只怕想要攀高枝的人便比比皆是了。
  自己这般年纪,在现代虽然还能算是青春年少,但在古代却已经是明日黄花。更何况自己现在是下堂妇的身份,即便有人求亲,只怕也只是续弦侧室之类的。想要找个年纪相当又未婚的丈夫,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让自己盲婚哑嫁,甚至日后还要与其他女人分享一个丈夫,程秋想一想都觉得脑子要气的炸开,但又无法可施。
  她叹口气,真羡慕那个待嫁的四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