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不再跟小李废话，收拾好东西，趁着老师还没来，准备回房间休息。
在几步外的安全出口门边，我看到应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他跟另一个分公司的内务经理站在一起，背对着我面朝着会议室大大的玻璃窗，沉默地望着窗外。
那个内务经理掏出包烟，抽了两支，转头递给应颜一支：“你们今年的薪酬改革搞得怎么样了？”
应颜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呆呆地望着窗外。
我回头看了看自己刚才坐的位子，这距离有些近啊，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听到我跟小李的话。
内务经理见应颜没听见，又问了一边，应颜如梦初醒，连忙接过了香烟，点了起来：“基本上搞完了，就等胡总定一下了。”
平时从未见应颜抽过烟，我还以为他不会抽烟呢。
我走过安全出口时，听到应颜忽然咳嗽了起来，大概是吸得太急呛着了吧。我忍不住回头瞅了一眼，应颜已经止住了咳嗽，懒懒地靠在窗前的扶栏上，长长地吐出口烟，平时的应颜永远是一付很有精神劲的样子，永远是匆匆忙忙地忙碌着的，今天的他看上去有些不一样，那个修长的背影好象有些颓废，烟雾变幻着袅袅上升，应颜在晨光中的背影显得有些模糊。
就象感觉到了我的视线一般，应颜忽然也回过头来，我吓了一跳，赶紧急行几步，跑出了会议室。唉，我可真是沉不住气，又没做啥亏心事，这么心虚慌张做什么？
我一路小跑，应颜的样子让我不由有些内疚，虽然我根本没做啥事。
酒店休息的房间跟会议室在两个楼里，我穿过一个长走廊回到房间。我所在的这一层楼层住的全是我们公司里参加会议的同事，由于正是会议时间，这一层的房间一个人也没有，很安静，正可以好好睡一觉。
我一回到房中就立刻爬上床，昨天被那个粘人的程家嘉缠了一夜，基本没怎么睡过，现在真是腰酸背疼啊，我要趁应颜他们开会好好地补个回笼觉。
可上了床后，我就发现，这床上全是程家嘉的味道，眼前的枕头上有几根纠缠在一起的头发，长长的发丝是我的，硬硬的短发是他的，乌黑的头发纠缠在一起落在雪白的枕头上很醒目，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缠绵味道。
我居然就这样脸红了，昨天程家嘉的亲密缠绵又一一出现，在这里，他任性，冲动，为所欲为，而我竟然也会随着他放纵自己，昨天晚上，我第一次知道了□的快乐，那个我简直就不象是我自己。我忽然想起来了，昨天在门后第一次亲密时，我叫的就是程家嘉的名字。
家嘉，家嘉，我在最快乐的时候想到的只是他。
我睡不着了，坐了起来，下床去倒水喝，电水壶放在桌上，桌上有些乱，酒店信笺被扫落在地上，电话座机的话筒也掉落在一边，难道这也是昨天激情的成果么，昨天我们似乎太忘情了……
我更睡不着了，这房中哪里都是他的影子，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我似乎看到他抱住我热情似火，在走廊的灯光下，我记得他跟我耳鬓厮磨。
我喝了水，上了厕所，实在没啥事了，又回到了床上，抱着枕头歪着看电视，以前我每次看着看着没几分钟就会睡着，但今天我越想睡就越睡不着，一直到了应颜他们会议结束了，我还在床上辗转反侧。
小李吃饭时见了我，眨了眨眼悄悄问我：“你男朋友还没走么？”
我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我怒目，这个爱八卦的小男人，难怪找不着女朋友，这也忒多管闲事了一点。
吃饭的时候，气氛挺沉默，应颜沉着脸，小李跟我自然都不敢放肆，我们三个就在一片安静中飞快地吃完了饭，会议在上午就结束了，吃过饭，我们就收拾东西回D市了。
小李在，应颜自然不用开车了，小李这次上A市时没开公司的车过来，估计应颜就是想让他一起回去的，替公司省些汽油费和高速公路过道费。
应颜出了饭厅就一刻不停地在接电话，走走停停，远远落在了我跟小李的后边，小李拿了应颜的车钥匙跟我一起先到了车库，我习惯坐后排，第一个钻进了应颜的小破车，小李也跟着坐进了驾驶座。
小李进来时把一堆资料往副驾座上一放，转头过来：“丫丫，你那边有饮料，看到了没，在车门上，帮我拿一瓶，口渴了。”
我看了看手边的车门把下，果然放着两瓶鲜橙汁，应颜这车，外边看着破，里边还是挺宽敞的，东西也齐全，不止是有饮料，有纸巾，后座上还有一个靠垫，坐着挺舒适。
我递给小李一瓶鲜橙汁，自己也打开一瓶美美地喝了一口：“真好喝，小李哥，你什么时候买的饮料，你怎么知道我爱喝鲜橙。”
小李从反光镜中白了我一眼：“这又不是我的车，自然是车主大人买的，昨天晚上买的。”
车主？昨晚？我自觉地闭上了嘴，专心至致地喝起鲜橙来。
应颜终于打完电话了，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走了过来，他走到车边，看了看后座上的我，犹豫了一下，去拉前排副驾的车门。
副驾座位上堆满了小李采购的东西，根本无处下脚，应颜皱了皱眉，停下了拉门的手。
小李从驾驶座上探过脑袋，不好意思地说：“老大，后备箱中东西太多了，我的资料放不下，只能放这里，你要不坐后边去，跟丫丫挤挤。”
虽然小李说是挤挤，其实这后排挺空的，象我跟应颜这种身材，坐三个人也没问题。
应颜一言不发地转身拉开了后排的车门，我无意识地往里让了让，应颜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即坐了进来。
我转开头，只听见“咚”地一声，应颜重重地关上了车门，视线余光中，他靠在座背上目不斜视，打开了随身带的笔记本。
车上一片静寂，小李开车，自然不象平常那般多话，应颜用3G卡在上网，也一声不吭，我更没啥好说的，有应颜在，还跟我坐在同一排，我紧紧靠着座位，偏头看风景，不想惹事生非。
大家都沉默着，静寂中只听见应颜在噼哩啪啦地打字，我以为他在写这两天的会议纪录，无意中视线扫过他的电脑，那上边居然不是WORD文档，而是一排排的留言和一个对话框！
原来在我们面前装得一本正经的应颜也会逛论坛和聊天玩啊。
看到应颜玩得起劲，我心中也开始痒痒了，自从跟程家嘉的关系突飞猛进后，他天天腻着我，我都好久不曾上网了，那帮群里的家伙不知道最近都干了啥事了，还有我的农场，估计也荒了，该偷的全让偷了吧。
小李开了音乐，这碟片也不知是不是应颜买的，这都是什么歌啊，慢悠悠的伴奏就象是催眠曲一般让人听了昏昏欲睡，在一片沉闷中，昨晚激情造成的后果开始显现，我的头开始慢慢地重了起来，应颜在键盘上啪啪的打字声变得遥远而空洞，我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的头在一上一下地点着，我很努力地想控制它，不让它歪斜，可它变得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我终于撑不住它的重量，由着它往旁边偏了过去，似乎靠上车背突出的后托，感觉挺结实。
第四十章
这一觉我睡得可真是爽，这两天积压下来的疲惫全爆发了出来，车子微微摇晃着，车中开了空调，很是温暖，我靠在车托上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知，一直到小李把车子开进公司楼下的地下车库中，我才醒了过来，而且还是被小李喊醒的。
我听见小李在叫我的名字，可那个声音很遥远，我的眼皮很沉重，我很不想睁开眼睛。在一片混沌中，我感觉自己的头被人挪了挪地方，恍惚间听见有人在说：“别叫了，你先帮我来搬东西，让她再睡会儿。”
应颜的声音！我立刻惊醒了过来，甫一张眼，就看到小李在往外搬资料，小个子的他拖着一大箱资料很是吃力。
应颜站在车外，皱着眉一边甩胳膊一边在打电话：“寿经理，让小王小张下来一下，这边有很多东西要搬。”
他转了个身，无意间回过头，正对上我的视线，我看到正在发号施令的他停顿了一下，随即迅速扭开了头，继续对着电话指挥：“嗯，多叫几个人下来，在地下车库里。”
挂上手机应颜并未回来，他一言不发地扛起了一箱资料往电梯走去，我赶紧打开车门，准备下车也帮忙搬些零散的东西。
一件男式外套随着我的动作滑落在座位下，好象是应颜的，这外套挺不错的，我记得程家嘉也有一件差不多的，程家嘉那时就说跟大学同学一起买的，估计就是跟应颜一起买的。这件衣服现在正一半拖在座位下边，一半被我屁股压坐着，弄得皱巴巴的。
我赶紧往外瞅去，还好，应颜已经进了电梯了。我立刻捡拾起衣服，顺手拍了拍挂在车背上，迅速下车去搬资料，后备箱中堆放着大小不一的箱子，大的搬不动，我拎起一个体积小点的。
业务部的小伙子们说说笑笑地跑了过来，三两下就把东西给扛了起来，见到我拎得吃力，随手把我手上的纸箱也拿了过去。
应颜也回来了，大冬天的，他没穿外套，只穿着衬衫，刚才那一趟搬运显然很有效果，我见他毫无寒意，脸色很好。
但他却打开车门一把拿走了外套，随即套在身上。应颜一向注意细节，我从来没见到过他衣衫不整的样子，在老六的大学回忆中应颜也是个爱干净的孩子，此时我眼睁睁地看着他毫不在意地穿着皱皱的外套，想到刚才我正坐在这件衣服上，心中颇为内疚，很想提醒他一下。
我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开口：“应经理，这衣服有些皱了。”
应颜回过头来，瞅了我一眼，继续往前走：“没事。”
我摸不透应颜的心思，不敢再多话，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进了电梯。电梯中只有我跟他两个，一时安静得有些令人心虚。
我正巴巴地看着那个不断跳动的数字，我的手机蓦地响起，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我立刻掏出手机，有些手忙脚乱地接了起来。
手机中传来了老六的声音：“丫丫，我老婆晚上生日，她叫你一起出来吃饭。”
我避转身子，小声地快速答应：“好，现在我还在上班，等我下班再打你电话。”
老六估计是买到了一样的戒指，心情很好：“你几点下班，老三这家伙说他今天有点事，让我下班时顺路来接你。”
我偷偷瞄了眼应颜，他有些不耐烦，英气的眉正微微皱着，我赶紧打断滔滔不绝的老六：“五点半。我很忙，先挂了。”
电梯到了我们公司的楼层，应颜的手机也响了起来，也是个饭局的邀请，我听见他在说：“我晚上得加班，有事，不过来了。”
那个邀请的人似乎挺执着，一直盛情地跟应颜在通话，我心急之下，忘了该让领导先行，门一开就冲了出去，出电梯时，我听到应颜终于松口：“这样吧，还有一个半小时下班，我看看能不能加紧做完，做完我就过来，你们别等我。”
一个半小时过得很快，老六是个急性子，我一下班还没打他电话，他就出现在我们公司了，我从单证部复印完文件回来，在走廊上就迎面碰上了从应颜办公室出来的老六。
“你等我一下，我送完文件就走。”我招呼他坐在外边的凳子上，小跑着去给应颜送文件。老六这家伙也太着急了点，到点就上来找人了。
应颜还在桌前埋头苦干，这个应经，其实不止对别人苛刻，他对自己更苛刻，看到那个专心至致伏案工作的应颜，我心中还真有些肃然起敬。
虽然我不赞同他的一些过分严苛的做法，但这段时间的共事，我很清楚地看到了他对工作的热忱和用心。难怪他这样一个毫无背景的年轻人，毕业才几年就受到公司的重用啊。
寿经袅袅婷婷地进来了，今天的寿经刻意打扮了一下，薄施脂粉，一改往日的精明干练形象，显得很有女人味，进来后，她看了我一眼，神色不动地朝应颜走去。
这处危险，不宜久留啊。我立刻拎起包来开溜，比起应颜，我更怕这个温柔一刀的寿芳芳。
回头关门时，我看到了应颜抬头，虽然他微笑着跟寿芳芳打招呼，可我太清楚他的表情了，他眼中分明是无奈和不耐。应老大，你就别抗拒了，从了人家寿经吧。
我想我是永远成不了应颜的，工作对于我来说，它永远就只是份工作，仅此而已。一出办公室，我就心情舒畅，我一边想象着应颜如何艰难地应付有备而来的寿姐姐，一边欢乐无比地朝老六蹦去。
老六站了起来，奇怪地看着乐呵呵的我：“什么事这么可乐？”
“走，”我拍了拍他的胳膊，扯着他往外走，“没啥事，就是感叹一物降一物啊，咱们无所不能的应经理也有束手无策的时候啊，哈哈，那个话怎么说的，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老六的嘴一下子张大，眼睛中瞬间爆发出了奕奕神采：“应颜？这个从不近女色的家伙也有女人了！是不是刚刚进去的那个美女？不错啊！”
“轻点轻点，你抓痛我了，”我瞪了老六一眼，费劲地掰开他紧紧攥我的手，“应颜有个女人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老六放开我，甩着手中的车钥匙，悠然地说：“丫丫，你不知道，应颜这家伙就是个人间奇迹，我们兄弟几个长得都不错，大学那些女生天天想着办法往我们寝室里钻，那时谁没交过几个女朋友？”
这话听着，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没等我多想，老六继续八卦：“就应颜这小子，整天搞些学生会啊社团啊之类的，从来没见他跟哪个女人走近过。”
我想起了应颜对寿芳芳的抗拒，连连点头：“是啊，公司中也有人喜欢他，可他也是冷淡得很。这人，是不是那个方面有些毛病，难道他喜欢男人？”
老六扑噗一声笑了出来，拍了拍我的脑袋：“你这丫头，啥都想得出来，是挺可爱的，难怪老三会喜欢，他就喜欢一些稀奇古怪的。”
我不满意了，大声抗议：“啥啥啥，稀奇古怪？我这叫古灵精怪好不好？”
老六乐喷了，又拍了下我的脑袋：“好好好，古灵精怪，老三就喜欢古灵精怪的，成了吧。”
听着这话，我忽然知道刚才我觉得哪里不对劲了，就喜欢？谁没交过几个女朋友？难道程家嘉喜欢过很多人？
我知道每一个人都有过去，两个人在一起要往前看，但此时心中还是按捺不住好奇，曲线救国了一把：“六子，你就吹吧，你不是总说你们大学怎么受姑娘的欢迎么，我看你现在就被你老婆看得死死的，程家嘉也没见他有啥风光的？”
六子扼腕长叹：“你这个不知足的，老三他怎么就喜欢上了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主，当初多少人喜欢咱们家老三，他都没动过一根眉毛？”
我心中暗喜，嘴中却不屑：“你又吹，刚刚你不在说，他就喜欢这样的，还说除了应颜，你们兄弟谁没找过几个女朋友么？”
“那些不一样，”六子开始吱吱唔唔，顾左言右：“不早了，丫丫快点。”
我开始撇嘴：“什么一样不一样的，一定是你们玩弄人家女孩子的感情了。”
六子开始冒汗，连连解释：“不是，老三不是这种人。丫丫，你可别这样想，老三会杀了我。”
我们已经走到了公司门口，看着六子紧张的样子，我一时好玩，继续撇嘴，逗着六子：“不是这种人？那是哪种？”
六子看着我的脸色，痛下决心：“真不是这样，老三就是喜欢过……”
没等他说完，我们就被一个声音打断了：“六子，你们还在磨蹭啥？这老半天了，还没出门？”
是程家嘉！刚刚我跟老六说得开心，没注意到他什么时候也过来了。这人是不是有特异功能，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老六马上要说出他的风流事时神奇地出现了。
程家嘉一把拂开老六拍我的手，把我搂了过去，瞪着老六：“你老婆生日你还磨蹭啥？”
老六见到了他，如释重负，根本不在意被他说上几句，乐呵呵地往自己的车边走：“不是你说你妹有事，让我来接丫丫么？我这不是刚刚想叫应颜一起去，耽误了些功夫么？”
程家嘉的手有点用力，我抬头看，他正皱着眉：“应颜？他人呢？”
“这家伙跟以前一个德性，说是要加班，没空，”老六忽然想到什么，脸上一阵兴奋，“老三，你听说了没有，应颜这次似乎对一个姑娘动心了？”
这个话！原来谣言就是这样产生的……
程家嘉搭有我肩膀上的手又紧了紧，这个，他该不会以为是我吧？我正想解释一下，程家嘉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手机，放开我走一边去接电话了。
公司门前是个风口，这大冬天的北风呼呼的，我跟老六俩人站在公司前边的风口瑟瑟发抖。我瞅了瞅接电话的程家嘉，他正一脸不爽地对着电话说着什么，丝毫不见有结束电话的迹象。这一时半会儿估计他接不完，我拉了拉老六：“我们先坐车上去吧，这边太冷了。”
老六连连点头：“是啊，怎么这么冷，不过丫丫你还是坐他的车吧。”
我想想也是，坐六子的车，等下程家嘉一定会让我从六子车里出来换他的车，太麻烦。
我往程家嘉那里走了几步，想找他要了钥匙先去车里。程家嘉正背对着我们在教训人，口气极度不耐烦：“你们俩人闹什么闹，好就好，不好就分开，成天这样闹，我都替你烦。”
这个样子的程家嘉很少见，他平时在我面前总是嘻皮笑脸的，就算有时在哼哼六子，也是开玩笑居多，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生气地哼人。我走到他身边，戳了戳他的胳膊，程家嘉吓了一跳，愕然回过头来，我没料到他的反应这样大，摊了摊手：“我冷，你把车钥匙给我，我先去车上呆着。”
“行，你们想闹继续闹，我现在开始不再管了，你们爱怎么闹都行，别闹到我这里来就行。”程家嘉随手拉着我干脆地挂了电话，转过身来一把搂紧我，“怎么穿这么少，手都冰冰的。”
我往手中呵着热气，使劲搓着，窝在他怀中，随口应着：“A市那边热啊，回来没回过家，直接上班了。刚才谁啊，你怎么那么生气？”
“我妹，跟她男朋友闹别扭，”看得出来程家嘉对这个妹妹很不满意，他连谈也不愿多谈她的事，就转开了话题，“上次就说带你去清海玩，到船老大的船上去吃海鲜，这次六子老婆生日，我们一起去，好好玩一玩。”
第四十一章
这几年清海跟D市之间的路况好了很多，原来跑个单趟就要两个半小时，现在来回只要两小时，我们五点半出发，到清海才六点半。到了清海，我才发现来错了，这海边的大冬天那叫一个冷啊，偏偏我还衣着单薄，当下被冻得直哆嗦。
老六跟程家嘉估计来了好几回了，轻车熟路，在乡间马路上七弯八拐的，就到了一个小小的码头边上。天色已暗，看不清码头有多长，只看见有六七只船靠在边上，船体不大，看上去是那种木质的船，在寒风中倒也巍然不动。船跟码头之间用木板铺出了一个过道，过道有点窄小，我们只能一个一个地上船。
程家嘉去停车了，老六先上的船，紧接着是我，码头上灯光有些暗，我小心地踩上这黑乎乎的过道，这过道走上去微微有点晃动，看不太清楚，我掏出了手机想用来当手电照明一下，我按了按手机，未见有丝毫光亮出来，这才发现手机不知什么时候起没电了。好在过道两旁有栏杆，我扶着栏杆走得倒也稳当。程家嘉停好了车，也上来了，他从后边扶着我的腰几步把我带上了船。
这船外表看着不起眼，内里可别有洞天，船舱中虽然是全木质结构，居然里边设施一应俱全，连空调也装了，对于一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人来说，这是多大的惊喜啊，虽然这空调看起来跟这环境有那么一点点不和谐。今天的寿星，六子的老婆已经点好了菜，稳稳当当在坐在船舱中了。见我被冻得鼻青唇白，赶紧递了杯姜茶过来
一杯姜茶下肚，在温暖的船舱中我缓了过来，外边的阵阵涛声吸引了我，我来到窗边观海。今天实在不是观海的好时光，窗外黑灯瞎火，天上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我站了一会儿啥也没瞅见，只听得北风呼呼，涛声阵阵。
我正看得很没劲，背上一热，程家嘉靠了过来：“现在不好看，等夏天了我重新带你再来玩过，那时就可以在露天的沙滩上吃海鲜，吹海风，吃完了再带你去踩浪，游泳，这里可是全天然的，没有丝毫人工的痕迹。”
他靠得很近，左手搂着我的腰，呼吸热热地吹在我脸颊上，我鼻中隐隐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尽管已经跟他做过更亲密的事情了，可我的小心脏还是不由自主地扑扑乱跳了起来。
程家嘉好象轻轻笑了一声，我感觉他搂我的力道大了很多，我被他勒到了身前，他从我身后环抱住我。他的身体紧贴着我的后背，热乎乎的，他的头挨着我的肩，用下巴轻蹭着我，我听到他凑在我耳边说：“你在想什么，连脖子也红了。”
“别。”我不自在地缩缩脖子，往一边挪了挪身子躲避着他的亲热，同时偷偷瞄了一眼老六他们俩，老六跟他老婆正头挨着头在研究菜单上的一道特色菜，叽叽咕咕地争论着这菜的原料是什么，根本没注意我们俩。
程家嘉看到我不自在的样子嗤地笑出声来：“我们又没做啥，你心虚什么？”
他停了一下，笑嘻嘻地开口：“要不等下我们做点什么？”
随着重他有点恶劣的声音，他的手变得有些不安分起来，慢慢地在我腰间爬来爬去，他看着外边黑咕隆冬的码头，口气变得极度遗憾，“可惜是冬天……”
这个色狼，我就知道，他的脑子中除了这些不会有别的。我狠狠扒拉开他的狼爪：“昨天折腾了一晚上，你还不累么？”
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不妙，对于一向骄傲的程家嘉，这话很严重地藐视了他某方面的能力，我立刻将功赎罪，重新把他的狼爪圈回自己的腰，又若无其事地往他身上靠了靠。
出乎我的意料，程家嘉居然没吹胡子瞪眼，他只是笑眯眯地收紧了胳膊，把我圈紧，然后挺了挺腰：“你说呢，我做得动么？”
随着他的动作，我的小玉臀上顶上了一个热家伙。我大窘，这个家伙，太不注意场合了，我不由自主又往六子他们坐的地方望了一眼，同时我听到自己接口接得非常轻非常快非常顺溜：“做得动做得动，家嘉哥哥你那是雄风不倒，一夜N次郎。”
接得太快，嘴一漏，我就把上网时酱油常说的话给搬了出来，这话貌似有些彪悍啊，实在不该是我等纯洁姑娘该说的，我心中懊悔不已。程家嘉却半天不见动静，我有些纳闷，偷偷回头，家嘉哥哥正抿着嘴，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我，看上去心情很是快乐呢。
我有些不好意思，避开了他的视线，吱吱唔唔地说：“那个，我……”
他却倏地凑了过来，在我嘴上飞速嘬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说：“真不错，你终于是我老婆了。”
船舱的木门咚地一声开了，服务小姐端着菜带着凛冽的寒风进来了，老六他们俩也研究完了特色菜的原料，嘻嘻哈哈地边打闹着边取笑我们：“老三，你们俩要亲热能不能等吃完饭回房里再去亲热，再当众表演的话，我老婆就要对我不满意了。”
程家嘉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拉着我回到桌边，他正要说话，他的手机又响了，他拿起手机瞅了一眼，我在一边看得分明，他的眼角不受控制地跳了跳，随即若无其事地按掉了手机不再理会。
没等一分钟，他的手机又响了，程家嘉又摁掉了一次，在第三次手机响时，他终于很不高兴地接起了手机：“又有什么事？”
“哥。”一个女孩子的嘤嘤哭声从手机中若有若无地传了出来。
程家嘉无奈地站了起来，往门外走去，放缓了口气：“到底怎么啦？”
他在门边上站定了，手机那边他妹不知说了些什么，他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即又松了开来：“那就分吧，你长期点出息好不好，他心不在你身上，你就别死心眼了，他要走就让他走好了。”
他妹似乎不甘心跟男朋友分手，还在向他哭诉，他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你先别胡闹，我回头再找他说说试试，你现在马上给我回家去，别再添乱了。”
程家嘉说完就不再废话，利索地挂了电话，回到了座位上。
原本在专心为老婆剥蟹的老六却忽然抬起头瞅了他一眼，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老三，你妹的事让她自己去办，你少去掺和。”
程家嘉低着头正在挟菜，平时他对老六很是指手划脚，颐指气使，此时对老六这句不太客气的话却没啥反应，我只听到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就把一只虾挟到了我的碗中，岔开了话题：“丫丫，来，尝尝，这种虾很好吃，比那种饭店中大只大只的基围虾更鲜美。”
老六又瞅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却再没说什么，也低下头，将全付精神放在了面前的一桌海鲜上。
程家嘉他妹看来挺信任这个哥哥的能力，得了他的保证之后便不再打电话来了。这顿饭极合我的口味，我吃得畅快无比，跟老六拼酒也发挥出了超常水平，若不是程家嘉拉住了我，今天老六就要被我喝趴下了。
这一顿饭下来，时间已经到了八点半，我们整整玩着闹着吃了两个小时。酒饱饭足，我们回到D市时已经是九点半了，六子跟他老婆回家了，程家嘉开车送我到了我的住处，停车后，他从后备箱中拖出了一个大箱子，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拎着箱子向我走来，这家伙莫不是真想把家搬到我这里来了？
程家嘉若无其事地搂住吃惊的我，向我眨眨眼坏笑着说：“就几件换洗的衣服，我们在一起呆着时衣服太容易弄脏弄坏了，得多放几件备着。”
我对他的厚脸皮早就见惯不怪了，当下哼哼了一声，正准备还嘴说他几句，眼光所落之处，一个身影却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第四十二章
在那个路灯下边，一个人正背对着我们烦躁不安地靠在栏杆上抽烟。
崔南！我全身都僵硬了，心中大叫糟糕。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我到底是欠了他什么，他的韧劲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啊。我紧紧攥着程家嘉的胳膊，停下了脚步，这边是程家嘉，那边是崔南，这种状况我虽然问心无愧，可还是让我有些尴尬。
我扯了扯程家嘉的袖子：“那个，停一下。”
程家嘉感觉到我有些异常，也停下了脚步，收敛了嘻笑，低下头来：“怎么啦？”
我站在那里犹豫着，不知该怎么样开口，这都什么事啊，我才是被劈腿的那个人啊，现在反而搞得我象有啥见不得人似的，说是被人劈腿吧，可这路灯下的那一只是那么的情意绵绵。
程家嘉大概觉得我这个样子有些奇怪，他也顺着我的视线往前看了过去。
我的腰上一紧，程家嘉搂着我的手用力了一把，倒是把发呆的我给惊醒了过来，咱又没做啥亏心事，不就大学交了个男朋友么，不就被人劈了腿么，不就前男友想破镜重圆么，我又没同意，怕啥。
我晃了晃程家嘉的手：“那边那个人是我大学男朋友，叫崔南。”
我作好了准备来迎接程家嘉的别扭，这人平时连应颜叫我办事都会别扭个半天，现在正经的前男友出现，还一付情深意重的样子，他会怎么样我可以想象得出来。
可程家嘉的反应却出乎我的意料，他对我的话恍若未闻，只是紧抿着嘴，一动不动地目视着前方。
那边的崔南似乎听到了我说话的声音，惊喜地回过头来：“丫丫，你回来了。”
看到我和程家嘉紧紧靠在一起，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非常难看，脸上的笑容凝成了冰霜，崔南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撞上了也好，今天看到了程家嘉，他也该死心了吧，可诡异的是，他竟然也象程家嘉一般呆呆地站在那里。
程家嘉先回过神来，他用力握了握我的手, 放开了我：“知道了，丫丫，我过去跟他谈谈。”
看到我们亲密交谈，崔南如梦初醒，黑着脸蹭蹭几步走了过来，他走得近了，我才看清他脸上是不可置信的沉痛和震惊，我甚至感觉得到他身上那一触即发的勃勃怒意，我从没见过这样崔南，心中很是奇怪，我早就告诉过他，我有男朋友了，他明明该早有心理准备的，怎么还摆出一付被人背叛后的伤心欲绝相。
我正待开口，却见崔南没有看我，直奔程家嘉而去，他一把揪住了程家嘉，怒吼：“程家嘉，竟然是你！”
程家嘉手中的箱子被崔南这么猛力一撞跌落在地，几件贴身衣物掉落了出来，程家嘉顾不上掉落的衣服，用力一反手，挣脱了崔南，他上前一步，双手握住了崔南的胳膊：“阿南，冷静点，你先别激动，我们去那边说。”
他们俩的话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石破天惊，程家嘉，他竟然认识崔南！可没等我多想什么，眼前这俩人的冲突就一下子风云突变，变得激烈异常不受人控制。
崔南的视线落在地上的衣服上，更是暴跳如雷：“冷静个屁！”
他一把甩开了程家嘉的手，突然发威，嗵地揍了程家嘉一拳，程家嘉措不及防，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正中他的下巴。
当狗血的八点档剧情当真发生在我眼前时，我也不能免俗地狗血了一把，我本能地冲了上去，想去拖开崔南，可这俩人牢牢地揪在一起，任我如何使劲都不能撼动他们分毫。娘的，我李二丫啥时候也变得这么抢手，还能让男人疯狂地为我打架。
“程家嘉，你他妈的还算是我兄弟么，只有小青是你妹，我就不是你兄弟了！你实在太过分了！”我就在这俩人旁边，崔南咬牙切齿的怒吼声让我如遭电击。
小青！我脑中似乎想通了什么，许多事一纵而过，我心中模模糊糊地感觉害怕不安，有个念头在我心中，隐隐约约地让我不敢面对。
“我没有！阿南，你先冷静点，我们好好说。”程家嘉擦了擦嘴角，试图控制住暴怒的崔南，可崔南正在气头上，哪会那么容易被他制住。
我看到程家嘉担心地回头看了我一眼，他用力挣了挣，想甩开崔南回我这边来，可他的胳膊被愤怒的崔南死死揪住无法脱身。崔南见程家嘉的神态动作，更是愤激异常：“还有什么好说的，让你再去骗丫丫么，你这个大哥当得可真不错，只不过是我不喜欢小青，你就出来骗人？”
程家嘉的脸色倏地变了，他慌乱地回头，惊惶地看着我：“丫丫，不是的，我没有。”
程家嘉的矢口否认极度刺激到了崔南，崔南又一记重拳揍了过来，这次程家嘉有了准备，一把摁住了崔南的拳头，他也怒了：“阿南，你能不能清醒点，我跟丫丫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我喜欢她，跟你和小青没关系。”
家嘉，家青，这两个名字重重地锤击中我，我早该知道了，连名字都那么相似，我怎么会这般迟钝，那么多可疑的事，我居然视若不见，还是被程家嘉迷昏了头。
程家嘉那个从不露面的神秘妹妹，他总避开我给他妹打电话，原来是这样，原来我真的很白痴，原来我再一次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他跟应颜关系那么好却从不让应颜见到我们在一起，可笑我还把这个自恋地归结到了他为我在吃醋，其实不过是他怕应颜揭穿他的身份吧，他就是小青的哥哥，介绍我进公司的人。
难怪以他这般优秀的条件，当初还会那么迫不及待地跟我来相亲，居然还会对一个平凡的我一见钟情。这一切原来全是为了他疼爱的妹妹，小青。我早该明白的，象我这样的倒霉蛋哪会有那样的好运，天上掉下的果然不是诱人的馅饼，而是致命的陨石！
激动之下，程家嘉跟崔南的声音很大，俩人拉扯间还碰翻了人家的一辆停在楼下的摩托车，夜深人静，这般动静在寂静的小区中显得格外混乱刺耳，我看到了旁边楼房中陆续亮起了几盏灯，窗户中开始有人在探头。
我发现我自制力真的很不错，在这样的重击之下，我居然没爆发，我居然还很冷静走上前，扯着崔南：“崔南，你放开他。”
崔南不可置信地回头，双目赤红：“丫丫，你让我住手！你竟然让我住手！”
“他在骗你，你知不知道，他是为了他妹妹，在骗你啊，丫丫。”崔南恨铁不成钢的吼声尖锐地刺进我的耳朵，他这么大声作甚么，我的耳朵都开始隐隐作疼了。
我缩手揉了揉耳朵，我的头有点晕晕乎乎的，是不是夜太冷，感冒了。我看到程家嘉猛地一甩手，终于挣脱了崔南，回身一把抱住了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丫丫，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全告诉你。”
我感觉自己摇了摇头，想从他的怀抱中出来，可他抱得实在很紧，我挣不开他。
“你给我放手，程家嘉。”夜风中我的声音冷得跟这个寒冬的天气一样，这天可真冷啊，我感觉自己全身在发抖，程家嘉一向炙热的胸膛现在让我觉得象冰块，他抱得越紧，我颤抖得越厉害。
“不行！我不能放，我一放手，你就走了。”程家嘉使劲掐抱着我，我用力地把身体向后仰，他用力地把我的身体向里圈，我们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僵持着。
崔南在一边看得眦牙怒目，双手握拳，却狠狠地砸在旁边的路灯上：“丫丫，他这样对你，你竟然还帮他？”
程家嘉火了，回头冲崔南吼了一嗓子：“你给我闭嘴，我跟丫丫根本不是这回事。”
这边的动静太大了，我看到阿梅婆和小美家的窗户里也亮起了灯光，我不知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倏地爆发出了狠劲，程家嘉回过头去吼崔南时，被我奋力一挣，脱身出来。
我的心中象有火在烧，我听见我自己说：“崔南，这事儿你别管，你先回去。”
崔南的情神象被人打了一记闷拳，他死死地瞪着我：“你，都这样了，你还是要他？”
我摇了摇头，狠着心冷冷地回瞪他：“你别管，这是我跟他的事，跟你无关。”
烦恼似乎无穷无尽看不到头，那就一个一个了断吧。如我所愿，我看到崔南颓然松手，绝望地低下头，却固执地挺立在那里不肯离开。经过这一次，他总该清楚我的决心了吧。崔南，我们两清了，从此各走各的路，但愿从今往后再不相见。他就是我的命中灾星，自从遇上他，我的命运就全变了，若不是他劈腿，若不是他劈完后又想回头，程家嘉何至于来招惹我。
我不再理会崔南，转身面对程家嘉：“你想说什么？”
我的态度吓到了程家嘉，他愣愣地看着我却不说话，一直以来，他的道行比我深，我的心事全瞒不住他，现在见我一反往日的直截了当，变得异常地冷静，估计他心中也没底了吧。
这一天一夜来，昨夜根本没睡好，中午从A市坐车赶回D市，忙忙碌碌干了一整天的活，晚上又去了一趟清海，回来后还遇上了如此跌宕起伏的精彩故事，我是真撑不住了，我的头晕乎乎的，大概是穿着太少，感冒了吧。我忽然觉得这一切是如此地不真实，这些人，这些事，太异于我平时的见识了，我就象身处在一个梦中，我不禁开始幻想，会不会不是真的，这一切只是崔南跟程家嘉串通好了来捉弄我，等我睡一觉，明天醒后就还是原来的生活了。
程家嘉一言不发站在我面前，乌黑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看出些啥名堂来，我不自觉地用手戳了一下他的胸膛，是他，这是真的，不是做梦。我咧了咧嘴，这嘴唇可真干啊，都感觉到疼痛了：“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不说我就上楼了。”我转身，准备上楼，太累了，我需要休息，所有的烦恼等我睡醒了再说吧。
我的手指一戳到他，他象是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清醒过来，一把攥住了我的手：“丫丫，你别走，我全告诉你。”
第四十三章
全告诉我？那也就是说，他的确有瞒着我骗着我的地方罗，有不方便告诉我的地方罗。我居然还扯了扯嘴角，程家嘉啊程家嘉，你早干嘛去了，现在被崔南揭了老底了才想起要全告诉我，如果崔南没出现，你是不是就准备一直欺瞒下去。虽然我这人反应不够机灵，没有别人的一点就透，可我也没招惹你吧，凭什么这样耍我，难道耍我很好玩。
以前的事一件一件地在我心中出现，每滑过一件，我的心中就冷上一分，这一路上，他步步为营，小心地按照我的喜爱接近我，一步一步地把我设计进了他的甜蜜圈套中。
我最不能原谅他的是那个醉酒后的初夜，那晚他的神情是那般震惊，我心中又抽了一下，原来是这样，他以为我的初夜早给了崔南了，所以在发现我是第一次时才是那样的神情。他怎么可以这样，每一个姑娘心中的初夜都是神圣的，充满了幻想和美好，我没想到我那个美好夜晚背后的真相居然是这样，居然只是我一个人自作多情的独角戏，在我全心信任地把自己交给他的时候，他心中却是这般的不在意和残酷。
“丫丫，你怎么啦，丫丫。”程家嘉从左边扯住了我胳膊使劲地晃，我抬头，他无措地站在那里，一脸害怕。
难道我看上去很吓人么，我摸摸自己的脸，明明我还在咧嘴笑啊，可为什么这上边有些湿湿的。我吓了一跳，我难道哭了？太没出息了！！！不就被骗了一次么，骗都已经骗了，咱可不能再丢人！！！
我继续咧大嘴角：“没事，说吧，你为什么接近我，都说出来吧，你放心，我挺得住。”
身上被一股大力一扯，我又掉进了程家嘉的怀抱。他又来了，抱什么抱，赶快说事才是正理，说完让我回去睡觉，可这次，我一点力气也没有，我试着推了他一下就放弃徒劳无功的挣扎了，这次是再也推不开他了。
“别吓我，丫丫，你别这样，丫丫……”程家嘉大力抱着我，急切地吻着我的脸颊，徒劳地想用亲热拉近我们的距离。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人很罗嗦，尽说些没用的废话。而且他还很是奇怪，刚刚不是急着让我听他解释么，现在我都说了没事了，我都说了我扛得住了，他还不细说当年。
不知道为什么，程家嘉就是不相信我没事，我越是这样平静，他越是着急，我看到他眼睛都急红了。哎，难道非得让我一哭二闹三上吊，泼妇骂街一回，才能表达我被骗的痛苦心情么。
我看到他的眼神很是急切晦涩，虽然看不太懂，但我大约有些体到到他心中的自责后悔，他大概有那么一点点，很小很小的一点点，还是喜欢我的吧。唉，我又在做梦幻想了，难怪被骗得这么容易，我这人太笨了，太深沉难懂的感情咱消受不起。
我的头越来越疼，一偏头，我避开了他，放重了声音：“你到底说不说，我要睡觉了。”
这男人怎么回事，听到我不满的语气，倒反而松了口气似的，程家嘉放松了对我的掐抱，改成拉手，他拉着我往楼梯上走：“这里冷，你一直在哆嗦，我们上去说。”
要不要让他进屋，就这样把他拒之门外不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是不是太冲动太意气用事，我心中暗叹，唉，其实这些全不过是我自己想让他进屋找的借口而已，当初对崔南，我毫不犹豫地把他挡在了门外，但现在面对程家嘉，我却不能象当初那般狠起心肠杀伐决断，说到底还是因为我对程家嘉心中有情。
这个发现让我心情颇为沮丧，我沉默地甩开程家嘉，沉默地上楼，沉默地开门，我累了，没力气再陪着他们在楼下耗着，如果他一定要解释，我只想坐在温暖柔软的沙发上听。今天的事太过震惊，程家嘉不敢迫我太紧，小心翼翼地跟着我进了门。
“说吧。”我把自己抛进沙发中，长吁了一口气。小小的沙发虽然破旧，但是让我的困乏暂时得到了舒解。
程家嘉很小心地在我身边坐下，又很小心地递过来一杯热水，瞅了瞅我脸色才开口：“我们三人一起长大的，我知道小青从小就喜欢阿南，阿南却总是不爱理她。后来阿南上了大学，回来后就天天对我说起你，我那时很好奇，阿南连漂亮的小青也看不上，到底他看上的人会是怎么样的。”
现在看到了，不怎么样吧，还轻易被他骗了去。我捧着水杯，只觉得有些胸闷。
“阿南追你追得很辛苦，小青更是天天在家中生气。这俩人心中不高兴，全找上我。我就对你更好奇了。”程家嘉继续讲着，伸出手想搂我的肩，我不由自主地往沙发里瑟缩了一下，他的手僵住了，他咬着嘴唇难过地看着我。
我转头，我不看，我不心软，难过就难过吧，我也难过着呢。我无意识地转着手中的杯子：“后来呢，接着说。”
我听到他叹了口气，那只手缩了回去：“后来就是你们俩好上了，阿南再不找我吐苦水了，改向我汇报你的好处，小青就更痛苦了，我看不过去，就跟她说，男人不喜欢主动的女人，如果她实在喜欢阿南，就别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只在他面前多多表现自己的优点。”
回想起当初被劈腿的痛苦，我只觉眼前一黑，没想到当初被劈腿竟然也有程家嘉的一份功劳在！我这是欠了他什么呀，还没认识我呢，他就开始毁我。
程家嘉小心翼翼地观察我的脸色，犹犹豫豫地开口解释：“那时我不认识你，只是不忍心看到小青这么痛苦，就随口给她支了这招，而且我也没想到阿南会真的喜欢上小青，他之前十几年都没喜欢上。”
他停了下来，我把手中的杯子放上茶几，挥了挥手，以示理解。这崔南劈腿是崔南的事，他只是出了个主意而已，是崔南自己爬上小青的床的。这事，我不怪他，只是自认倒霉。
程家嘉松了口气，继续开口：“他们好上后有一天，阿南来我家找我，我那时在QQ上跟一个客户发送资料，发了一半发现漏了一份，我就让他在家等我，自己回公司去拿资料。等我回来时，我看到他正在玩我的电脑，一见到我就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我当时也没在意，后来过了好几天再次上网时无意间发现我的Q群多了一个。”
我的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的右眼皮开始扑扑地跳，左跳喜右跳灾，到底还有什么祸事在等着我。
我安慰自己，最倒霉的事都碰上了，生平只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恋爱以男友劈腿告终，第二次则是男友涉嫌欺骗身心，我都倒霉成这样了，还怕啥。
我的预感很正确，紧接着我就听到程家嘉口中吐出了一个晴天霹雳：“那个群叫书香四溢，我在群中的马甲是善解人衣。”
我的手一动，不小心打翻了茶几上的水杯，茶几上水漫金山，我却一动不动地楞在那里。以前那么多电脑前的日日夜夜，竟然是崔南的随手之作，这让我情何以堪啊，我那般白痴地在他面前表演……我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让崔南知道我加了这个群。
第四十四章
程家嘉赶紧扯了几张面巾纸手忙脚乱地擦干了茶几上的水，回过头担心地看着我。
我清醒过来，揉了揉脸上僵硬的肌肉，气急有什么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就听听他下边怎么说，我抬头，没啥表情地盯着他：“后来呢，这个善解人衣到底是谁，你，还是崔南。”
程家嘉避开了我的视线，低下了头：“我。”
好，真好，他到底对我说了多少谎，上次我在群中问他，是不是在现实中认识我，他还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认识。想起之前群中的玩笑打闹，我真保持不了冷静了：“是不是看着我出丑，你跟你妹心中特别得意？”
程家嘉腾地抬头：“不是！不是的，丫丫，我最早不知道是你，我只是潜水看你们玩，觉得很有意思，所以才……”
“才装纯情少男上网骗人？”见他张嘴欲辩，我轻描淡写地加了一句，“你可别说到后来也不知道我是谁。”
程家嘉的话被生生噎在了嘴边，他张着嘴难过地看着我，好不容易挤出一句：“对不起，丫丫。”
见他这个样子，我非但不觉得痛快，反觉心中更加气闷，一扭头，生硬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程家嘉没有接我的话，紧咬着嘴唇，忽然他回过身来，猛地攥紧了我的胳膊：“丫丫，我承认，我最初在网上接近你是有点不认真，那时我真没想要跟你在一起，纯粹只是因为好玩好奇，可你一定要说我是因为小青来报复你，这怎么可能，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可能为了别人去玩自己的感情。”
这一番话他说得激动非常，胸口不住起伏，他用力地拉着我，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我在开始时不知是你，只觉得这个姑娘很好玩，你在网上很奔放，我就故意装得很纯情逗你玩，这样子过了一段时间，我忽然发现自己养成了一个习惯，一有空就总想上网，总想在网上碰上你。”
程家嘉停了一下，皱了皱眉头，我想接下来他该揭露我的身份了吧，果然，他开口：“那天，小青哭着来找我，我才知道你就是阿南那个大学女朋友。阿南和小青同居后一直对你心有愧疚，又不敢来找你，他就注册了一个小号，常常背着小青上这个小号跟你聊天。有一次他临时出门忘了关Q，就被在家的小青看到了，俩人大吵了一顿，阿南无奈，答应她不再上网找你，可那之后小青就对他存了怀疑，经常疑神疑鬼，这次又为了这事大吵了一顿。”
我的天，我的网友中竟然有崔南的小号，我彻底崩溃了，这男人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我实在是太天真了。这一刻我深刻地体会了网络的虚幻和险恶。
程家嘉还在继续，从他的话中我大概明白了原委。崔南大概是怕那个小青大闹不敢在家中上Q，但是心中又想继续跟我联系，那天他去找程家嘉，见程家嘉未关Q就离开，他就用了程家嘉的Q上网加了我的群，本来他一定是想在程家嘉回来前退群，可没想到程家嘉回来得如此迅速，让他来不及退出。假如程家嘉这次说的是实话，那么我跟程家嘉的认识也实在是太阴差阳错了，崔南一定不会想到，他才是促使我们认识的关键。
想到之前我从不过问崔南的事，崔南自由惯了，这小青现在如此约束于他，难怪他会不满意，难道这才是他们感情破裂的原因。
我摇头，侧了身往窗外看去，路灯下的崔南已经不见了，这次他总该死心了吧。这男人真是难伺候，要说放纵不管吧，他太过自由，自由地爬上了别人的床还说你不够关心他，而若是有人太过管束他，他又会时刻想着逃跑。
“知道这事后，我犹豫了很久，照理说，你曾经跟阿南小青关系很紧张，我怎么也不该再跟你接触，可每次一看到你上线，我还是忍不住要出来，我总对自己说，反正只是网上玩玩，反正你又见不到我，这样应该不会有事。”程家嘉紧攥着我，继续解释。
我对程家嘉这一番说辞将信将疑，心中还是有些不解，既然他不愿让我知道身份，怎么还会上网丢自己的照片，怎么还会答应阿梅婆的相亲。
对于我的疑问，程家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这次抛出的是另一个毫无预警的炸弹：“我的照片是应颜丢的，应颜那段时间因为跟我们公司有合作，经常来我们公司办事，办完事了就常跟我一起吃晚饭。有时我逗你玩时他也会在一边看热闹，那天我一个没注意，就被他丢了一张照片上去。”
居然是应颜，连他也观看了我的表演，到底还有多少人是在背后嘻笑着看我出丑的，我出离愤怒了，一把甩开了程家嘉：“你太过分了，就算我不如你妹高贵，你也不能这么玩我吧，还告诉了应颜，他是我领导啊。”
程家嘉不敢砌辞分辩，只是苦恼地看着我，垂头丧气地说：“丫丫，是我错了，那时我太张狂了，现在我是自作自受。”
道歉有个屁用，我愤怒地指责：“我在单位中受了他多少欺负，原来全是这事闹的。”
“不会啊，他不知道你就是酱油，我没告诉他你的实际身份，他就是看看热闹而已。”程家嘉微一诧异，看到了我羞愤的神色，转而开始安慰我，“他这人就这样，对手下向来苛刻，以前读书时在学生会也把手下压榨得联名反他。”
好吧，我也只能希望是如此了，如果连应颜也知道了我就是酱油，我还怎么活。我颓然靠在沙发上，我很累，头很胀，太阳穴在突突跳动，这些事已经超过了我的承受能力，我需要时间来消化。不知什么时候，程家嘉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轻轻地揽住我的肩，鼻中传来了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以往的亲密历历在目，我只觉得心酸，虽然他的肩膀跟往日一样的结实，他的胸膛跟往日一样的火热，我却不由自主地往外躲了躲，知道了那么多事后，我实在没办法面对这样的程家嘉。
现在还剩下一件事，那就是他为什么要来相亲，以前不明情况，我相信了他的话，是因为他妈喜欢我，他才来相亲的，可现在……我忽然觉得，其实问不问这事儿意义已经不大了，无论他是抱什么目的，他对我的伤害都已经造成。我，不再会，全心相信他。
关于他来相亲这事，程家嘉的解释是，他在网上与我日渐靠近，慢慢对我情不自禁，加上他妈一力促成，他就心存侥幸地来见我了。对于这套说法，我无力也无法辨别真伪，而我实际上也不想去费这个劲。
程家嘉说完了，巴巴地看着我，不敢轻举妄动。
他大概在等我的决定吧，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原来作出一个决定是这样的困难。
茶几上的水杯中还有些水，我端了起来喝了一口，滚烫的开水都已经冷透，在这样寒冷的冬天喝上一口，冰凉入骨。
这一口冰茶下肚，我被冻得瑟瑟发抖，连开口的声音中也带了几分颤抖：“你走吧。”
程家嘉的眼孔倏地收缩，我这个回答把他打懵了，他愣在那里足足有一分钟，然后就不管不顾地抱住了我：“不行。”
第四十五章
我的背后是沙发，身前是他，我被他牢牢地圈在身下，我奋力地想挣开，可现在的程家嘉跟个铜墙铁壁似的，无论我怎么用力，他都纹丝不动。我的手被他死死在反攥在背后，他用右手攥紧了我的两只手，又用剩下的左手固定住我的头，我晃了晃脑袋想甩开他，可我的力量与他比起来那就是螳臂当车，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愤怒却无力：“你给我放手。”
程家嘉一声不吭，只是一动不动地紧压着我，把我箍得紧紧的，还把他的头紧靠在我脖子上，我知道我这声放开说了等于没说，程家嘉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他便卯足了劲一门心思不择手段也要强抢豪夺一番。
他攥得太用力，我的手腕有些痛，我不再费劲挣扎，任由他抱着，心灰意冷之下，我的话中也没有了温度：“程家嘉，你还想要怎么样？”
程家嘉身上僵了僵，却还是保持着这个势姿，他垂着头，良久不出声，只是紧紧抱着我死活不肯放手。
我们俩人以一种亲密而诡异的姿势僵持着，就象是两个殊死搏斗的对手，各自憋着一股劲一声不吭地在角力，这房中只剩下了挂钟的滴答声，一声一声，就象是战斗时的鼓点。
在抗拒中，我忽然感觉到脖子上有些热乎乎湿漉漉的，我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这是什么，一向胸有成竹啥事都尽在他掌握中的程家嘉，他竟然哭了。屋子里的空气好象忽然停止了流动，我变得无法思考，我的视线无意识地落到对面的墙上，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一点半。
夜已很深，似乎这世上所有的人都已入梦，四下静得异常，我甚至听到了他压抑的呼吸。
我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这被骗的还没哭呢，他这骗人的哭个什么劲，我很想当作不知道，可这脖子上的湿濡感挥之不去，程家嘉就这样闷声不响地一直靠在我肩上，那片地方变得非常烫，象是要灼伤我的皮肤直烧到我心中去，让我根本没办法装作不知道。
我不会心软的，绝对不会，不就是几滴眼泪么！可我还是叹了口气，不自觉地放缓地语气：“放开我吧，你先回家，给我点时间，让我再好好想想，我想明白了就来找你。”
程家嘉充耳不闻，还是一动不动地抱着我，就是固执地不肯放手。他真厉害，我被他打败了，我的头越来越痛，我实在没精神了，我觉得全身都在发酸发软，好话坏话我都说了，他还想要怎么样，我靠在沙发上，心中充满了无力感，拼力反抗挣扎吧，我的力气不如他大，大骂他拍打他吧，他只会任我打骂抱着我说对不起，好好说分开吧，他就跟没听见似的固执不放手，最要命的是，逼得他急了，最后他还会来上这么一招男儿落泪梨花带雨，我对这样的他真的束手无策了，只祈求这一夜快快过去吧。
我和程家嘉就象是角斗场上搏击陷入僵局的双方，谁也不肯退让，谁也不敢妄动，就这样死死地僵在那条沙发上。
我们俩一直僵持着，肉体上的超负荷疲劳终于击溃了我的意志，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这一睡我直睡得天昏地暗，连日来的疲倦，这天晚上的心力交瘁，让我即使是在程家嘉死死不松手的掐抱中，还是睡得死死的，连什么时候被程家嘉脱了外套抱上床也没醒过来。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大亮，我已经躺在了床上，身边和前几天一样躺着程家嘉，如常的房间，如常的早晨，这一切都跟平时一模一样，似乎根本就没啥变化，恍恍惚惚中我忽然觉得昨天的一切似乎只是一个错乱的梦。
程家嘉很清醒，双手交叠在脑后，仰面躺着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冬天的晨光照在他的侧面上，让他脸上的棱角变得更加分明，微挺的下巴上露出了青青的胡渣，听到我的动静，他倏地回过头来，往日明亮的眼中布满了红丝，眼窝深陷，眼圈青黑，显得很是落拓憔悴。
我一下子就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不是梦，昨天的一切是真的。崔南的愤怒指责，程家嘉的后悔解释一一在眼前重现，身边程家嘉的样子变得不再落魄，我不动声色地往里边挪了挪，拉开了跟他之间的距离，我看到程家嘉那双热切地看着我的眼睛黯淡了下来。
我低头，拉扯着被角，顺便看了一眼身上，还好，只是脱了外套，还不至于见不得人。发生了这种事，还跟他躺在一个被窝中，让我很介意很不自在，我不知道程家嘉是不是故意的，反正现在这个状态让我非常憋气，我沉默着坐了起来，不去看他的样子：“你先出去，我要穿衣服了。”
意料之中，他不但没让开，还想来拉我的胳膊，我一甩手，昨天睡了一觉，我体力恢复了大半，程家嘉不防，被我甩个正着，他有些悲伤地低下头：“丫丫，我是做错了，可你也不能就这样一棍子就打死我，我们那些相处时的快乐是真的啊，你全不在乎么，你就真的一点点也不肯再信我了么。”
“我知道应该早点告诉你实情的，可我总是怕你不会理解，总怕你误会我是为了小青他们才接近你的，每次想跟你说时，我总是害怕，怕说了后你就不再理我了，我一直想再等等，下次就一定告诉你……”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喃喃地象是在跟自己说话。
我很想跟他说，没用了，现在，我看到他，我的第一反应就是他跟崔南他们的关系，以及想象中他吊儿郎当地坐在电脑前漫不在乎地逗弄我的样子。我不知道这个心结会不会打开，但现在我没办法再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但经过了昨晚，我知道，跟程家嘉说这些，让他放我冷静一段时间，这是不可能的，只要我提分开这个词，他的反应只有一个，那就是抱住我死不松手坚决不让我离开。我伸手抓起床边的外套，咚地跳下了床，往外边走去：“我要迟到了，无论什么事都等我下班了再说。”
我在洗漱时深刻地意识到我有一付强壮的身体和一个强大的心灵，在洗脸时我看到了镜中的自己，由于狠狠睡了一觉，我的脸颊红润粉嫩，皮肤滋润光泽，双目炯炯有神，连我的额头都分外的光洁（这莫不是俗话中的印堂发亮），哪有一丝深受感情打击的痕迹，精神头比往日不知好上多少。
别人失恋不是大病一场就是萎靡不振，我昨天都感觉头晕鼻塞很有感冒前兆的样子了，可这一觉睡完，头不晕了，鼻子通了，身体啥不舒服也没有了，可见我的身体和心灵是多么的强壮健康。
镜中那个神采奕奕的女人开始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来，既然我连生病逃避都不能够，那就小强地生活下去吧，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我整束完毕，拉开卫生间的门，拎起沙发上的包就走。
程家嘉匆匆从房中出来，他胡子未刮，脸色青白，衬衫领子尚未扣上，领带斜斜半挂着，拿着车钥匙急急地攥住我：“等下，我送你去。”
第四十六章
“不用。”我甩手，却没甩开，程家嘉攥得很紧。
他总是很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心中从昨天憋到现在的委曲无处发作，不由拧成一股火气，我的倔劲也上来了，此时偏不想让他送我上班，我瞪着他，口不择言地狠狠威胁他：“你放不放开，如果现在就想要我的决定，我可以给你一个。”
程家嘉闻言倏地抬头，脸色发白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同时象被电到一般快速地缩手，上次他的手被刚烧好的面汤烫伤也没这样缩手过。他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终于移开，最后他低下了头靠在门边不说话，却慢慢地给我让开了一个人通过的空档。
撇下了垂头站在门边的程家嘉，我啪地关上了门。我想我不是个无私宽容的人，看到程家嘉难过地缩回手，我竟有些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早干嘛去了。
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不该说，能被分手这话威胁到的，只不过是因为对方心中有情而已，这种话，只能伤伤有情的人，对于无情的人，分手就分手，不伤分毫。只是象我这般年纪的姑娘，大多还是没有修炼到家，吵架中往往怎么伤人怎么来，不是想看对方伤心，其实只是想通过他对自己的在乎来变相确认他对自己感情而已。
程家嘉没有追出来，大概是真被我的威胁吓到了。我独自搭车到了单位，早上被程家嘉一闹，已经晚了，我到单位时大概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半个小时了，我作好了被应颜瞪眼的准备推开了办公室的门，里边却大出我的意料，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实习生小王一个人坐在电脑前边。
小王见了我，匆匆地点击着鼠标，神色颇有些不自然，手忙脚乱的站起来，我仿佛看到了以前自己在上班摸鱼时遇上应颜后慌慌张张的样子，尽管心中很烦恼，我还是被小王逗乐了。
为了不给小王再制造紧张感，我背转身去挂包，估摸着小王关好了一些该关闭的东西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桌前，随口问他：“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应经和小李呢？”
小王反应很不错，刚刚他只是一时不防，露了慌色，现在回过神来，回答得非常得体：“应经去开会了，小李送他去的，俩人早上没来过单位，直接去的总公司。”这孩子，挺会猜人心思啊，见我迟到了，也不多说啥，只是在回完我的问题后随意的添了一句早上没来，就既回答了我嘴上说出的，又解决了我心中悬挂的。
一听说应颜不在，我还真是大松了口气，现在这个时刻，若是再来这么一个黑脸神，我可真是要崩溃了。应颜一不在，这办公室里的事就少了好多，往日这里进进出出找应颜办事的人络绎不绝，今天应颜不在，这些人也随之消失，办公室中安静极了，只余我和小王各怀心事地清闲着，小王装模作样地拿着本书看着，我则是心乱如麻地神游天外。
在我楞神发呆期间，我的手机响了起来，在安静的房间中显得格外的刺耳，我心中一跳，本能地想到是程家嘉打来的，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从橱中把包拎了过来。可没等我从包中掏出手机，这铃声才响了短短两下就断了，手机中的未接电话上果然多了程家嘉的名字。他也有不敢打电话的时候了么，我攥着手机，似乎看到他犹豫地拨号又迅速挂断的样子，我心中有些怪异地酸涨，说不出是希望他打电话过来呢还是不想接到他的电话。
对面的小王抬头望了我一眼，又继续看他那本一上午没翻过页的书去了，我警觉地收起了痴呆表情，把手机放回了包中，把包挂回了橱中，在关橱门时我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又把手机从包中拿了出来，放在桌上。
办公室中恢复了安静，我的视线落在了手机上，它也安安静静躺在桌上，这办公室也太安静了一点吧。象有为了反驳我的想法，在我盯着手机发呆的时候，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我一把抓住手机，看不没看地按了通话键就接了起来。
“李二丫，我今天开始参加一个总行培训，要一个星期，年终聚餐的安排在一月底，你先去了解一下各家酒店的酒水价格，让他们把报价单和菜单传真过来。”听到手机中传来的是应颜公事公办的声音，我心中顿了顿，到底还是有些失望。
应颜吩咐完这一星期日常工作，停了一下，似是察觉到了我的心神恍惚：“怎么啦，有事？”
我清醒了过来，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可不能因为一时感情失意影响了工作，我立刻恭敬地回答：“没有，我马上就去联系酒店。”
应颜那边犹豫了一下，再开口又是平时的刻板口气：“这样吧，我下午叫小李回来帮你，你有事可以问他。”
听完了应颜的指示，我就火速开始行动了，指挥着小王开始挨个酒店询价，应颜向来风格是务求价廉物美，小王收到传真后，我开始一一比对酒水菜肴的价格，这一天时间就一下子过去了，这人一忙起来，我也就没那么多的功夫去东想西想了，这一天我竟过得很是平静。
下班前我干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在窗前休息了一下，然后我就看到了程家嘉那辆车静静地停在楼下公司对面的马路上。
我一下子又头疼了，我还没想好以后怎么面对程家嘉，若只是他上网逗我戏耍我一下，我再怎么生气，总也有消气的时候，可现在我都不知道他的话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跟他妹的事没关系，我心中隐隐觉得他应该对我是真心的，可是崔南的话在我脑中就象生了根般挥之不去，时不时窜出来让我难受发堵一下。
而且，就算是他说的是真话，可我们之间夹上了崔南跟他妹的关系，这实在让我头大如斗，这样令人难堪的关系让我以后怎么跟崔南和他妹相处，难道我真得就要接受这样的一个小姑，还有崔南，他很可能也成为我们的妹夫。
这些事，我一想头就疼了，这，这都叫什么事啊，难道我以后真得跟崔南和那个啥小青要成为一家人么，这也太荒唐了，我无法想象自己跟崔南以及那个小青天天相对的样子，而且那个小青还没见面就在网上嚣张地对我破口大骂了，若是我真成了她嫂子，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下班的时间到了，我还在办公室中磨蹭着，小王是新人，我不走，他也不好意思先走，小王看着我没有走的意思，跑了过来很是勤快地开口：“丫丫姐，你还有啥事，我跟你一起做。”
我赶紧摆手，随口胡谄：“没事没事，我跟安安有点私事，约好了一起走的，你先回家吧，我再等等她。”
小王听话地走了，办公室中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又磨蹭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了，还是下去吧，我能躲到哪里去，总得回家啊，总得见到他，我站了起来拎起包准备出门了。
我的手还没碰到门把，办公室的门就从外边打开了，安安的笑脸出现在门外：“丫丫，啥事啊？小王说你在等我。”
第四十七章
我很惭愧，安安老大感情受挫之后，我只陪了她一个月，之后便忙于自己的事没怎么关心过她，最近半个月来她似乎也很忙，连在食堂也很少见到她了。
安安老大气色很是不错，依旧如故的大嗓门充分展示了她已完全走出了情伤阶段，她走过来一拍我的肩：“找我啥事，是不是该让你男人请我吃饭啦。”
安安真是厉害，一语中的，直击要害，崔南大爆内幕时我没哭，程家嘉坦白自首时我也没哭，甚至今天一天我全是在精神百倍地干着活，现在被她这么一句话一说，我心中一酸，眼中竟然可耻地有了热乎乎的感觉。
我眨了眨眼，热乎乎的感觉没有了，我一把揽过安安的肩：“什么男人不男人的，全一边去，师父让我靠一下。”
安安一把拍开我靠过去的脑袋：“到底啥事，快说，你师父我忙着呢，晚上还约了人了。”
难怪最近老不见安安的人影，原来是有了第二春了。我哀怨地看着她：“师父，你怎么这么抢手，春去春又来，我就从来不见你有啥空档期。你徒儿我都滞销了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找个男人吧，还是个别有用心的。”
“原来是失恋了，”安安恍然大悟，她对我比了个手势，利索地掏出手机开始拨号，在等待电话接通时她很仗义地拍着胸口对我说，“我这就去推了晚上的事，今天晚上陪你。”
安安，你就是个新时代的活雷锋，我感激涕零地望着她，及时雨啊，我现在是多么需要安安这个爱情专家的指点啊。
安安三言两语搞定了她男人，回过头来用力拍我的肩：“没事，不就是个男人么，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的终身大事包在我身上。走，我们先吃饭去，边吃边说。”
安安拖着我风风火火地出了办公室，路过窗口时，我不由地往外张望了一眼，天色已暗，马路对面，那辆车子依旧一动不动地停在老地方。
我这边才关了办公室的灯，还在锁门时，手机就发出了叮叮的短信提示声，我锁门的手立马不争气地停顿了一下。
安安看着我叹气，却啥也没说。
我老脸一红，没去掏手机，直接把包一挎，上前去挽安安的胳膊：“走吧，我们去哪里吃饭。”
人高马大的我偎着娇小玲珑的安安作小鸟依人状，跟着她来到了地下车库，坐上了她的小POLO，这时我的手机短信声再一次响起，安安瞄了我一眼，轻描淡写地说：“你这样也不好，跟他说一声，跟朋友出去吃饭了，让他别等了。”
我讪讪地掏出手机，程家嘉的两条信息赫然在目，“我在你公司马路对面等你”，“丫丫，下来吃饭吧，吃完饭再生气。”
吃完饭，还能怎么生气，象昨天一样跟他僵持一夜么，累个半死不活，存在的问题一个也没解决，我头疼起来，十分不愿意回去面对这个人，我回头去磨安安：“师父，你能收留我几天么？”
安安白了我一眼：“你躲啥躲，舍不得的话，就原谅呗，如果真要分，也跟人家讲清楚呗。”
我苦恼地叹气：“师父啊，我若是想好了，下定决心了，自然会跟他说清楚。可我这不才发生这事么，还没想好该怎么办，那家伙却天天盯着我，我心烦，静不下来想事儿啊。”
安安一撇嘴：“他若是不来盯你，你更得心烦。”
我不理会安安的话，嗖嗖地往手机里按了一排字：“我跟我师父约好了一起吃饭，晚上去她那里，你回家吧，别在我那里等我了。”
按下发送键发完短信，我回头继续磨安安：“安安，老大，师父，我都跟他说了不回去，这下真没地方去了。”
“你啊……”安安不知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了，淹没在发动声中听不清楚，可我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同意了，安安这人表面强硬，其实最经不得人缠磨她，上回她那个男友就是用这招才攻下她的。
安安熟练地驶出了车库，车库口就在公司大门边上，一出车库我就眼尖地看到了程家嘉，他刚好走进公司大门。
虽然程家嘉背对着我们，根本看不到这边，我还是吓了一跳，本能地低了低头。难怪发完短信后我的手机一直没响，我还在奇怪呢，以程家嘉的强硬个性怎么会由着我说不回家就不回家呢，原来这次他不打电话直接上楼抓人去了。
我想象着他发现我已溜走的样子，心中很是解气，一定会暴走吧，然后狂打我的电话。我赶紧掏出手机，摁下了关机，反正已经决定要离开两天，那就关了机清静地想一想将来怎么办吧。
安安对我的做法嗤之以鼻，可她也不想想，当初我陪她那一个月中，她做得更绝，岂止是关机，连手机号也换了，为了不让那男人找到她，她只差没换工作了。
安安绝对不是一个好听众，在饭桌上诉说原委时，我被她打断了不止一次，还不时地东拉西扯，插诨打科，明明是很杯具的遭遇，被她一插嘴，立刻有了搞笑效果，最后我怒了：“你到底还要不要听？”
安安立刻老实了：“听，听，你继续。”
安安也不是一个合适的安慰人，我口干舌燥地说完了这来龙去脉，巴巴地指着她给指点迷津：“师父，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挠挠头，很干脆：“不知道。”
安安大概看懂了我眼中的失望，咳咳了两声，开始补充：“你这事吧，难就难在那个青梅身上。若要接受程家嘉，就得接受这个极品。”
我苦恼地望着安安：“师父，这个我知道，你有什么新的主意么？”
安安架不住我期盼的眼光，不再胡扯，只是微微摇头。我的希望破灭了，安安老大，你不是号称爱情百科大辞典的爱情专家么。
连专家都没办法，我灰心了，看来我跟程家嘉，这就是个死结，除非一刀两断，不然怎么解都是个疙瘩。
安安眼光一闪，我以为她想到了啥解决方法，心中重新燃起希望，正要开口相问，却听她说出了这么一个主意来：“丫丫，要不，咱也不要那金龟了，那金龟妹妹太烦人了，咱惹不起躲得起，还不如另结新欢去，应经不是喜欢得你要死么，找他去也不错。”
这个安老大，还嫌我不够烦，我不耐地推开她：“你到是想点有用的啊，扯上应颜作什么？”
安安这厮倒是来劲了，一拍我的肩，说得唾沫横飞：“你还装啥，全公司都知道他喜欢死你了，实在是碍着你有男人不好意思下手。不然你怎么会被他调去他手底下做事，不就是因为上次寿芳芳为难你后，他怕我罩不住你么，现在寿芳芳嫉妒得要死，不也拿你没办法么，你以为应颜是吃素的。”
我很佩服大家对办公室粉红泡泡的想象力和传播力，应颜真无辜，我为他默哀。面对越说越兴奋的安安，我只能苦笑：“老大，我不让你出主意了，我自个儿想成么，你也放过应颜吧。”
安安恨铁不成钢地敲我的脑袋：“应颜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死脑筋的，多好的机会啊，你就这样放弃了，一门心思地想着那极品的哥哥。”
安安话还没说完，她的眼睛就盯着店门方向不动了，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一个男人正推门而入，正是安安她之前的男朋友。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安安露出甜蜜的笑容，看着那男人走到她身边亲热地挨着她坐下，原来，她这春天还是同一个。原来安安，她自己也是死盯着一个不松手。
第四十八章
安安很仗义，吃过饭就把男朋友赶回了家，自己拖着我回了她住处。整个吃饭过程中，我一直在好奇，当初她那么要死要活地吵着分手，怎么转眼就又跟那男人腻了回去。
对于我的疑问，安安吱吱唔唔顾左言右了半天，最后还是招了，她说，没办法，心中就是放不下。我很为安安感到不值，这算什么，只是因为放不下这份感情，以前的隐瞒和欺骗就一笔勾销了么，她怎么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这么委曲自己。
而且我很纳闷，以安安一贯的火爆性子，根本容不下感情中的一丝瑕疵，怎么现在能如此安然地接受了这些委曲。
安安看着我，叹气，不再是嘻皮笑脸的样子：“既然决定了要跟他过，那为什么还要跟自己过不去，我再怎么想过去是怎么回事，对现在也毫无用处，他现在对我是真的好，我也是真喜欢他，再去纠结过去，那就是自己找堵。”
我不服：“你这样是自欺欺人，只不过是为放纵自己找理由，你难道真能完全放开，完全忘记这些事情吗？”
安安不响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拍拍我的肩，脸上忽然多了种叫做沧桑的东西：“丫丫，我年纪大了，找一个自己中意对方也喜欢你的人不容易，如果年轻五岁，我可能还有力气折腾，现在，我真没心情再重新去找了。这社会上的男人我见多了，没一个是单纯的，哪会有事事都如你心愿的男人啊，找一个大致满意的就行了。”
我被安安的语重心长迷惑了，似乎她说得也有些道理，不过不知为何我心中始终感觉哪里有点不对劲。在洗漱完毕爬上床时，我忽然想到了哪里不对劲，这样的隐瞒之后，难道还可以若无其事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么？我忍不住开口问安安：“师父，经过这次事情，你现在对他的话还会象以前那样相信么？”
安安默不作声地脱了衣服，钻进我旁边的被窝，啪地关了电灯，黑暗中传来了她平淡的话语：“不相信又能怎么样，别固执了，现在我想通了，没事不要自寻烦恼，没让我看到的事就是他没有做。”
她的声音平淡得接近死板，这样的平淡语气却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在面对那个男人时的甜蜜笑容来。
虽然我不太认同安安的话，我觉得她这是在逃避和自欺，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衡量判断标准，说不定在安安心中，这就是宽恕与尊重，只要安安她能说服自己，跟她男人过得开心，那样就比什么都强。
我往被窝里缩了缩，这晚上，太冷了。
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有意的，我只是想调个闹钟罢了，我在被窝中打开了手机。伴随着一串短信提示音，六子的电话第一时间冲了进来，以这种及时程度，我不知道他到底反复打我电话了多久。
“丫丫，你和老三到底怎么回事，他在这边闷头灌老酒，你在那边不接电话。你们俩有啥事不好当面说清楚的，要这样折腾。你快点过来啊，我不行了，从晚上六点开始老三他就拉着我猛喝，一直喝到现在，我实在顶不住了。”六子气急败坏地在手机那头吼着，这大段话吼得又快又急，在晚上听着格外大声，我皱了皱眉，把手机往外移了移。
“老六，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等明天他酒醒了，你问他自己去。我已经睡了，不过来了。”我往被子里继续缩，程家嘉不是海量么，不会那么容易喝醉的。
“问个屁，他刚才清醒时就没说过一句话，现在喝糊涂了，更是一个屁也放不出来，”六子很是着急，一迭连声地催促，“你倒是快过来啊，如果我自己能拖他走，我才懒得管你们的事呢，他现在就一酒鬼，死活坐着不肯走，谁也劝不动了。”
我默不作声地钻在被窝中，六子的催促还在继续：“快点，无论什么事，你先把他拎回家再说，回家后随你怎么执行家法。”
“丫丫，”见我不作声，六子忽然难得地正经了起来，“你到底还有什么想不通的，老三他是真喜欢你啊，这么多年，我从没见他为哪个女人这么费心思过，就算是当初……”
六子忽然停了一下，又接着说：“今天过来他什么话也不肯说，一个劲地闷头喝酒，现在醉了也只是红着眼睛说对不起你。我看了都不忍心了，他什么时候这样为了女人这样难受过？你们有什么事好好地说，别闹，这样子闹对谁也没好处。”
“我们在明松路的一家小海鲜店里，没店名，是他非要到这家店来的。你看看吧，能过来就尽量过来，看他这样子估计想在这里坐一晚上了。你如果过来，打我电话，我去接你。”六子叹了口气，挂了电话。
打电话时间太长，握手机的手有些酸，我缩回被窝里转了转胳膊，一转身，正对上安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她对我眨眨眼：“去吧，大冬天的，别让他在外边折腾了。”
我咬牙：“不去。”
安安撇了撇嘴，眼球一转，眉头皱了起来，有些不确定地说：“明松路，不是你家小区前边的那条路么？”
我心中一跳，明松路，明松路上的无名海鲜店，难道是我跟程家嘉第一次约会时我带他去的那家……
我转了个身，背对着安安继续钻被窝，我的手机安静地躺在我枕边，不时闪上一闪，那次约会的场景不由在我脑中出现，那个阳春白雪的程家嘉，挥洒自如的程家嘉，那时他也是装的吧，我心中开始隐隐作疼，象有根细细的针刺进那里，尖尖地若隐若现地疼，我换了好几个姿势都睡得不太舒服。
我再次翻了个身，黑暗中安安正瞅着我撇嘴呢：“你烙大饼啊，一刻不停地翻身，这一夜我看你是别想安生地睡了，你还是赶紧去吧，省得在这边闹得我也睡不着。”
我咬着牙不吭声，寂静中手机叮的一声，我心中一跳，倏地回头，一把抓起了手机，却只是一条无聊的广告。安安忍无可忍了，一脚把我踢出了被窝：“你给我起来，躺啥躺，明明心中惦记得要死，还死撑，你不睡我还想睡觉呢。”
我在安安的威胁之下乖乖地下床，出门。我没让六子来接我，他也喝了酒，酒后驾车太危险了，而且，我莫名地想一个人去那家无名海鲜店，看看程家嘉到底在不在这家店中，如果他真在……我也没想好他在那里我会怎么样，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看看他看到突然出现的我会是什么反映。
安安一听我说自己过去，就想从床上爬起来，说要送我。我当然不让，这深更半夜的，又那么冷，让她从这么热被窝中爬出来，太不人道，这里是市区繁华地段，出门打车很方便。
我顺利地坐上了出租车，城市的夜并不因为冬夜的寒冷而变得萧瑟，到处是灯红酒绿，霓虹闪烁，我很难得地多愁善感了一回，在这璀灿繁华之下，有多少红男绿女天天都在上演着种种悲喜剧目啊。这时的我没想到，很快我便亲身体验了一把啼笑皆非的情感剧。
我到达那家海鲜店时已经是深夜零点四十分了，当我忽然地出现在那家海鲜店时，店中所有人都楞住了，然而，所有人的吃惊加起来也没有我受到的震惊来得多。
在店中，我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女人。
第四十九章
我刚下出租车隔着马路就看到一个年轻姑娘匆匆进了那个店，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十二点半了，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来这家小店，我边奇怪着边不在意地往小海鲜店走去。
我走进店里时，刚才看到的那个姑娘正侧面对着我，杏眼圆瞪，柳眉倒竖，大声地在埋怨六子：“六子哥，家嘉哥怎么会喝成这样，你怎么也不拦着点。”
这个声音！晴天霹雳啊，这是崔南那个青梅，程家嘉他妹，小青！！！
我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地看着那个苗条的身影生气地指责着六子，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离开。
六子对这位青梅姑娘显然也很是头疼，他忙于应付青梅，一时没注意到店门口站着的我：“小青，老三不是叫你别来么，你怎么还是过来了。”
“我不过来？电话中我就听出家嘉哥不对劲，他醉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我能不过来么？如果今天我不是恰好打电话过来，都不知道他会这个样子。这都是怎么回事，家嘉哥从来喝不醉的，现在怎么成了这个样子？”青梅气乎乎地弯腰去扶歪靠在座位上的程家嘉。
我这才看到她身边的座位上靠着醉得不轻的程家嘉，店堂中的灯光不太亮，但还是看得清程家嘉无力地歪在座椅背上，低垂着头，额发垂落着，看不清他的脸，他的领子歪歪地松开了两个扣子，整个人显得很颓废很失神，让人看了心中很是不好受。
我心中突地抽了抽，往日的种种忽然地就塞满了我脑中，每次起床，他总是无赖地不扣上最后两颗，非要我给他扣上，他知道这个样子最诱人，每次都摆这个样子来电我，扣着扣着，最后我们俩总会又扣回到了床上去。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踏进了店堂。怕什么怕，来都来了，干什么不进去，她是她，我是我，凭啥她来了我就得躲开，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这些事早晚都要面对，我李二丫没做任何对不住人的事，有什么好怕的。
青梅姑娘听得声响回过头来，脸上还保留着斥责六子时的一脸怒气。她的目光一接触到我，就象是被针刺了一下，倏地收了回去，整个人僵僵地站在那边，我看到她的杏目睁得更圆，柳眉竖成了八字，脸上风云变幻了好几次。
这青梅不是凡人，只片刻她便收敛了震惊，不再瞧我，只是回过头，用胳膊肘儿戳了戳六子：“这女人怎么来了？”
六子正在应付老婆打来的查岗电话，听得青梅的话，一边使劲向老婆保证立刻回家，一边漫不经心地向我这个方向看来。
看到是我，六子大喜过望，当下就挂了老婆的电话，顾不上回答青梅，欣喜地迎了过来，一把攥住了我的胳膊：“丫丫，你总算来了，老三可算有人管了，快快快，快把老三给拖回去。”
我被六子拖到了程家嘉身边，程家嘉这次是真醉了，背对着我无力地歪靠在椅背上，他似乎喝得迷糊了，我们的动静一点也没引起他的注意，连我现在站在他身边了，他都没看到，还是自个儿闭着眼歪歪地靠着椅子，这么个大男人迷迷登登地歪在椅子上，看着很是脆弱和孩子气，我心中有些酸涩，不再去想之前的不快，准备先拉他回去再说。
没等我挨上程家嘉，一只手早我一步去搀程家嘉：“六子哥，我送家嘉哥回去了，你也跟我一起去吧，不然他妈看到他这个样子肯定又以为是我给闹得。”
六子这时有些忐忑不安，他不自然地看着青梅开了口：“小青，这事，这事你不用插手了，丫丫是老三的女朋友，老三这次是跟她闹别扭了，让他们俩自己解决就成。”
“女朋友？不可能吧，家嘉哥不是跟我说只是玩玩的吗？”青梅好象把我当作了空气，她的声音中有点挑衅的意味，她夸张地对着六子作着惊诧的表情。靠，表情这么丰富表演这么逼真，不愧是实力演技派。
我承认，尽管我努力无视此人的表演，尽管我进店之前就作好了准备，但她的话还是击中了我的要害，我强大的小心灵此时完全成了颗玻璃心。
可能是因为在乎吧，越是在乎的东西，被人践踏，便越承受不住。以前崔南回头时，无论她的话多么恶毒，我都能一笑置之，轻松回击，那只是因为我不在乎，可现在她只是这么轻轻一句，我就有些承受不住。在感情中，投入了，便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机会。更何况，她是他妹妹，这点是我怎么也回避不了的，我站在那里张着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一次，我开始产生了退意，第一次，我有了落荒而逃的冲动，第一次我觉得自己原来也很胆小。
我的手上一热，一只大手握住了，程家嘉在迷迷糊糊中好象认出了我，他一把攥住了我，攥得紧紧地，口中含糊不清地叫了我一声：“丫丫，你，别走。”
我回过神来，我为什么要走，管他程家嘉是怎么回事，我都不理亏，今天我还真跟这位青梅还真杠上了。
“小青，你胡说什么呢，”身边传来了六子的声音，他在生气地扯着青梅的手， “你就好好地回去吧，别添乱了，行不行，我好不容易才把丫丫叫出来。”
青梅见六子如此说她，委曲地瞅着他红了眼，开始吧嗒吧嗒地落泪，拖长了声音：“六子哥，你不知道。”
靠，又玩倒打一耙。我这被说的没哭，她倒是先哭上了，还真哭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啊，我倒是怎么着她了。
我不理会这极品青梅，弯下腰去扶程家嘉，可这程家嘉的另一边胳膊被青梅同学攥着呢。我抬头，青梅大姐正毫不示弱地瞪着我。
唉，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从来不是我李二丫的风格，我直起腰：“大姐，麻烦你放一放，程家嘉玩不玩我是我跟他的事，只要我们乐意，谁玩谁都成，不干别人的事，你只要管好自己男人就可以了。”
青梅姑娘大概没料到我会反击，一时被我噎得脸都涨红了，羞恼之下转头向六子求助：“六子哥~”
六子一付头大的样子，皱皱眉，一把拖起她往店外走：“丫丫，你在这里看着老三，我先送小青回去。”
青梅被六子拉出了店门，店中安静了下来，店老板开始收拾打烊了，我不好意思了，我们在这里呆太晚了，害得人家关不了门。
我用力拉了拉程家嘉，他攥着我的手都已经快睡着了，被我一拉之下勉力睁开了眼睛，见着我吃力的样子，他便想站起来，可他终究是醉得太厉害，晃了晃就是站不起来，反而拖得我也倒在他身上。
这个身体还是我熟悉的身体，只是熟悉的味道中渗入了陌生的酒精味，程家嘉的脸就在我眼前，平时总是开满桃花的眼睛现在正安静地看着我，我的心扑扑地跳了起来，他的眼中因为醉意泛起了水波，比平时更让人心动，这个男人，很优秀也很迷人，而且我想，他应该是爱我的，只是，刚才那一幕让我心中异常发堵，若是真跟他在一起，这往后的日子就该天天上演这种剧目了吧。
我不怕青梅大姐，只是……
我叹了口气，心中终于有了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