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29

堃暖蓝:米安情事 069 - 081

 消逝成一吻 069


“米安?”


陶泽晓来小客厅找人时,米安还是隐在窗帘后面没有动,他就站在这外面,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没看到人影,就叫了一声。


米安听到陶泽晓在喊他,手还是紧紧的拽着窗帘,眼睑微微的垂下,其实,她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很安静,甚至还有些醉醺醺的模样,但是没有应声。


陶泽晓又往里面走了两步,一眼就看到了窗帘后面的人:“米安。”


米安抬起了头,眼帘撩开,她一直都没有落泪,里面竟然干涩的红!


陶泽晓走到他跟前,微微弯着腰,拔了把她的头发,轻声的问:“怎么了?”


米安望着陶泽晓,什么都没有问,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打开的窗户:“我坐着闷。打开窗户透透风,沙子眯眼睛了。”


陶泽晓盯着她的眼睛认真的看了一会,抚上她的眼角:“是不是很疼?里面全是红血丝。”


米安微微偏过头,躲过了他的手,站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又笑:“没事儿!你来找我,是不是要开始了,我跟你出去。”


说着,就往外走。


陶泽晓拉住她的手腕:“一起出去吧,是我爸爸要见你。”


米安怔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从小客厅出来了,自然要吸引满场人的眼光,先不说陶泽晓紧紧扣着她的那只手,就米安本人来说,这个女孩身上自然流露的淡静,就很吸引人。


有人又想起了佟夏。


他们两个长得是不像,可身上那股子沉静和傲气,到底是血脉相连。


“爸,这是米安。”陶泽晓在介绍。


“首长好。”米安轻轻的说了一声,还是那样谦逊的语气,这称呼……不着痕迹的再拉开距离。


周围的气氛有些凝固了,都在暗自观察陶伯桓的神色,连单玫都蹙了下眉,不过陶伯桓倒是挺乐呵呵的样儿,还和他开玩笑:“佟米安小同志也好。”


大家都附和着笑了,气氛又缓了过来,陶伯桓一这样,米安反倒是不好意思了,有些歉疚,就是陶泽晓,好像真的高兴一样,捏着她的手又紧紧,拉着坐下了。


和佟夏一个样啊!


那时候佟夏多大?陶泽晓记不清楚了,他们是一块长大的,但是父母都忙,一家一个警卫员,每天都是勤务兵照顾他们,那时候佟夏见陶伯桓,就是这样一声首长好!


莫名其妙的距离感……


陶伯桓也没过分的注意米安,毕竟今天人太多,屋里的寒暄完了还有外面的,也就和单玫肩并肩的走了出去,这主要人物一走,屋里倒是安静了不少,本来,这场宴会就是在庭院里办的,外面布置的才是漂亮得很呐,洁白的桌布,玻璃花瓶里的白玫瑰,还有几个拉小提琴的坐在一角,气氛宜人!


陶泽楠倒是困得很,昨天一夜没睡,趁着这会安静,就窝在沙发里眯着,想着一会开席的时候还得有的闹呢......


向以吟从桌上端了两杯香槟,顺着米安身边坐了下来,递给她一杯:“喝吗?”


米安哦了一声,接了过来,抿了一口,接着又把杯子放下,站起来说:“我想去卫生间。”


向以吟指了指二楼:“上二楼去吧,那安静点。”


陶泽晓看得出来,从小客厅出来后米安就有点不对劲儿了,他也站了起来,扶了把她的胳膊:“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不用!”米安避了一下,也不看他,自己朝楼上去了。


连她自己可能都忽略了,这不用声音确实高了点,连半眯着眼睛的陶泽楠都先开了眼皮,看着米安从身边走过去,伸了个懒腰:“怎么了?”


向以吟耸耸肩,端着杯子往沙发里一靠,没说话。


陶泽晓也坐了下来,看着米安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才偏过头看向以吟:“王府饭店那天我话说的重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向以吟晃了晃酒杯,反问他:“你说什么了?”


两个人都笑了——都是一起长大的,谁跟谁那么较真?


这边,米安一路上了楼,她不想去厕所,就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这生日宴会给熬过去。


安静的走廊,厚厚的地毯,尽头,一个人刚从拐弯处走过来,估计是陶家的老熟人,米安往旁边走了走给他让了道儿,他错过米安的时候忽然又转过身:“诶,你刚才是和陶泽晓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吧?“


米安愣了愣,不过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


这人有快六十岁了吧,应该是陶泽晓他们长辈那一份的。


他又问:”陶泽晓现在在哪儿呢,我找他有点事。”


米安说:“就在楼下,您下了楼就看到了。”


“那就谢谢。”


他往前走了两步,忽然紧皱着眉弯下了腰。


米安连忙走过去扶住她:“您怎么了?”


他摆摆手,想要说话,可像是疼得厉害,没说出来。


米安还是把他扶了起来:“我扶您下去吧。”


“谢谢……”


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这人可真是重,米安扶着她吃力的一直往楼梯口走,低头看着这人的颜色,也是真的不好,刷白刷白的。大半个身子承在她身上,可额头上的汗还是不住的往外冒,看样子确实疼得不轻!


“您还能坚持吗?不要我先打电话叫救护车吧……”米安看着他可真不对劲儿。


这人摇摇头:“叫救护车不好……”


确实,今天这么个日子,贸贸然你叫辆救护车来门口。


眼看着楼梯口就要到了,米安提着一口气想着到了就叫一声陶泽晓让他上来,该怎么办他拿主意。


“这就到了,您能站直吗?”我去叫陶泽晓上来.....


看着那人点了点头,米安也没敢全放手,还是慢慢的,


谁知道,就在米安一脚迈下台阶,撑着力气想直起腰的时候,这人像是一下子没了气一样,咚的一声就全压她身上了!


米安没防备,脚下一歪,他就这么整个人给砸了过来。


只听沉闷的咚的一声,米安整个人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真的使用滚的那,她是头朝下摔下来的,本来照她当时的位置她要是把那压过来的人丢开她还是能站住的,可那已经晕倒的人就倒霉了,肯定就这么滚下去了,就是凭着这最后一点力气,她硬是把这老人往后面一推——那咚声是他倒了,不过楼上铺着那么厚的地毯,就算是摔了也没大碍吧……


米安还这么想,可他这么摔一下……


“米安!!!”


陶泽晓和陶泽楠几乎是眼睁睁的看着米安从二楼那儿一直滚下来的,这楼梯上铺的全是大理石,还包着边沿,这上面也都什么都没铺。 


陶泽晓冲上去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拖住了米安,陶泽楠也蹲下去,谨慎的抚开那带着血的发丝。


这时,有人惊叫出声!


他们看到了那楼梯上一路顺延下来的血渍,看到这个紧闭着双眼的女孩脸上流淌的几道狰狞。


触目惊心!!!


“米安!米安!”


陶泽晓根本就不敢去多碰,就这么拖着。


“快!快叫救护车呀!”陶泽楠晃得惊吼。


向以吟跑了过来,手机还捏在手里:“已经叫了......起炜呢!沈起炜这小子跑哪儿去了?”


这一抬头找人。


“是常叔叔……”


可不是,楼上还躺着一个呢!


这七手八脚的,乱啊!都往楼上走,还都得小心的避开挡在楼梯口的这个,谁知道这有没有摔哪儿啊,地方都不敢挪。


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冲上楼。


向以吟和陶泽楠上去了:“常叔叔!”


显然,这个也是晕过去了,脸刷白,还冒着汗。


陶泽楠压低声音说:“别是心脏病又犯了吧……”


这时候,沈起炜也过来了,在楼下先看了眼米安,对陶泽晓说:“你别动她,我上去看看……”


“这是……这都是怎么回事儿?”


陶伯桓和单玫进来了,看到这一幕,惊得那——


主要是米安身上的血太吓人,又滚了半个楼梯上都是!


再抬头看上面晕的那个,单玫惊的脸都白了:“快快,泽楠,先去找药,药在三楼最北面那间卧室里,快拿。”


那边沈起炜正在简单的急救,陶泽楠咚咚咚地上楼找药去了!


宾客都满震惊,可工作人员已经过来清场了,都请到外面的庭院里,还是如常招待。


也有人在接口等着,见救护车过来赶紧的进屋来报。


可就是在这儿当口,赶在救护车前面,先进来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稳稳地停在门口,大家都挺震惊的看着车上走下来的人。


屋里,陶伯桓的机要秘书过来说:“向以伦的贺礼来了。”


这沈起炜听了,脑袋轰的一声——


瞧今儿这寿宴过的。乱呐!




 消逝成一吻 070


向以伦嗜茶,在牡丹园那地儿有个叫露雨轩的茶楼,定的是品茗礼佛的格调。


其实,他倒也不是对这而情有独钟,只不过真有事儿约人见面的时候觉着这清净,时间久了,倒传的他像多喜欢这里了。


今天,他来这儿是要见一个人。


也没有要包间,就在大厅里坐着,通透感十足,向以伦到的时候那人已经在那儿坐着了。


沈元涵,是沈起炜大伯的小儿子,和陶泽楠一样,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不过他不在北京,沈起炜的大伯常驻上海,自然而然,他也就在上海发展了,最近上海热闹哇,可想而知,这小子没少捞钱。


“元涵,早来了?”


走过去,他伸出手拍了拍沈元涵的肩头,才绕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有点事儿,耽搁了。”


沈元涵笑了笑:“我也是刚到,早上去了趟泽楠那儿,打了个照面。”


确实,沈元涵是去陶家了,不过他也就是走走过场,把东西一放和陶泽楠说了两句话就走了,这不是约了向以伦吗,所以,这后来的事儿他是没看到。


向以伦也不是故意迟到的,就是一早起来觉得胸怀口特别的闷,整个人都不怎么舒服,平时都是沈起炜帮他看的,今天他不在,就在床上多躺了一会,也没在意,他总是这样不适。


“上海那边是已经竣工了,就是你投资的钱这边要换换,室内实际这块儿我是交给泽楠了,你看……”沈元涵对于向以伦和泽晓不来往的事儿也知道一些,既然这工程他也注资了,怎么着都要问问。


向以伦点了点头,他没什么意见,这工程主要也就是沈元涵负责,“就这么点事儿?你自己做主意就行。”


沈元涵倾着身子给向以轮倒了一杯茶:“这不,兄弟这边还有别的事儿想让你帮帮忙吗,这次你回来是不是收购了一片旧楼?”


向以伦端起茶盏,四两拨千斤:“北京这边我刚成了设计公司,哥们儿虽然不懂这个可聘的都是专业的人才,我知道你这工程是想翻新……”


向以伦拿着茶杯的手忽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抖了一下,不过让他给稳住了,是不是又要犯病了,这疼!


其实沈元涵这人是很爽利的,他和陶泽楠是一拨儿的,关系不错,要不然上海那边的楼也不会让陶泽楠手里的设计公司给包办了。但,上海那边他的根是扎稳了,北京这儿的油水也不少啊,生意人,有谁是不精明的,就拿陶泽楠说,北京市里的房地产都快饱和了,都开始往二级市场发展了,赚钱吗,哪里盖房子不一样。


向以伦固定资产也不少,可是都知道他很少在北京发展,这次回来买的那片旧楼就太有板眼了,那么好的一块地方,原来的开发商地基打得多严实!其实就是翻新翻新,只要设计得好,转手就是一大笔钱,要是这单生意能成,沈元涵这个新公司一下就把市场给打开了。


“装修这块,我能先垫着……”


沈元涵的话还在说,可他也一直看着向以伦呢,就只见他捏着茶杯垂着眼也不吭声,觉着摸不透这心思,可突然,砰地一声 ,茶杯就摔地上了,向以伦撑着撑着还是伏在了桌面上。


“以伦!”


沈元涵冲过去扶住他,就见他捂着胸口。


向以伦紧闭了一会儿眼睛,睁开,还笑了笑:“没事儿,你刚说到什么地方了?”


沈元涵看他像是真没事儿的样儿,才松了口气,不过也知道这生意今天是谈不成了,还是客气道,“这是怎么了?要不送你去医院吧?”


向以伦摆摆手,也就站了起来:“得。我这身子不好我知道,回去歇歇就成了,这事儿咱改天再说吧。”


沈元涵当然应下,一路把他送出去,看着他坐进车里一路离开。


现在要说向以伦一来北京就生病,谁还不信?


这边,向以伦一进车里,头就歪到了一边,就在车拐弯的时候,哇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口血。


陶家:


沈起炜这边听了说向以轮的贺礼送来了,真是咬着牙根那!你说这贺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这陶家和他犯的哪门子的冲!


本来,向以伦说了这贺礼让他捎带来算了,可这夫人不是提前专人把贺礼送来的吗?他自个又想了想,竟然说:“玫阿姨算是看着我们几个长大的吧。”


沈起炜没理他,谁知道他打的什么注意。


向以伦又说了:“我也得专门差人把这礼物送过去。”


人,走进来了。


沈起炜当真就想骂人了!他真他妈的敢。


瞧着陶伯桓和单玫本来就在这慌乱的档口,可还是赶紧凝神静气下来,单玫是信佛的,现在双手合十。


这人是广化寺的怡学法师,替送来的礼物是他原来在西藏手抄的藏地经,要说这礼物诚心诚意的珍贵,又算是投其所好了,还拖了这么一位德高望重的人送来,确实也是费了心的,可偏偏,干的不是时候。


单玫又想着要好好招待法师,又想着这边的乱局,哦,你总不能对人家高僧说:“你怎么赶着这会儿过来了?”


外面呢,更是猜测纷纷,这到底唱的是哪出。


就是这当口,救护车到了。


还是陶泽晓,这屋里挤这么多的人,弄得赶着来的医生护士都没办法下手了。他一边小心的托着米安,一边对陶伯桓说道:“爸,你带着妈到旁边那小客厅招待一下法师,这边交给我了,等稳定了给您打电话。”


三两句话稳住了大局,这边工作人员忙安排去了。医生和护士才敢上场,都是小心翼翼的拖着米安,到底摔哪了得照X光才知道,上面的,陶泽楠应是喂了几片药下去,加上沈起炜的急救,也不算太糟。


这一行人,沈起炜跟着那老头,陶泽晓跟着米安分别上了两辆救护车。


陶泽楠和向以吟分别开着车在后面跟着,都去了医院。


向以伦那边呢?


车已经停在路边的,司机本来是要直接去医院的,可被向以伦制止了,他擦干嘴角的血迹,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沈起炜打个电话:“你看见米安了么?”


沈起炜这边也是刚到医院。人分别的推了进去,刚才在车上医生对米安的伤口已经做了处理,他自己也明白,那些外伤看起来是吓人,可却没什么大碍,现在就怕摔着哪根要命的骨头和脑袋,他都看见了,她是头朝下滚下来的。


“见了……”他犹豫着,还没想好要不要说。


向以伦这边也顿了顿,才问:“她是不是有磕碰哪儿啦?”


沈起炜当时就愣住了,也不知道应还是不应。


“你说话啊!”向以伦急了。


沈起炜说:“我在医院呢。”


向以伦这边是静下来了,拿着手机没吭声,接着就挂了。


“我就知道。”


他抬眼看了看司机,像是没事人一样:“回家吧,没事儿。”


坐在一边的陶泽晓看了眼沈起炜,但什么都没有问,沈起炜也不好说什么,正好,这边有医生过来找他好像是商量什么事儿,他就进去了。


陶泽楠走过来拍拍泽晓的肩:“没事儿,他肯定没事儿……”


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说给谁听得。


向以吟靠在一边,垂着眼,都在等。


二十分钟过去了,左边的急救室出来一个医生,是心脏病犯的那老头,结果出来了,就是疼得晕过去了,又吃了特效药,送病房休息会儿就好了。


向以吟看了看他俩:“我跟着去吧,顺便给玫阿姨打个电话保平安。”


陶泽晓和陶泽楠点了点头,他们留在这儿等米安的消息。


医生还没出来,走廊那边气喘吁吁的快步走来两个人,兄弟俩同时站了起来:“佟叔!“




 消逝成一吻 071


佟鹣然今天本来也应该去这寿宴的,可是因为米安的关系,硬是提前送去了祝福。


可谁又能想到好好的会出这么一出事儿呢!


“到底怎么回事儿?”佟鹣然几乎是小跑的朝陶泽晓奔来的,后面跟着同样惊慌失措的卢志海。


陶泽晓轻声地说,”是我没照顾好,佟叔对不起。“


话语里,满满的歉疚!


“佟叔,她会没事儿的。”陶泽楠插嘴,他就认准了这么句话,它一定会没事儿的!


佟鹣然皱起了眉头,卢志海给他说这事儿的时候就已经把事因大致说了下,他明白,这怪不到陶泽晓的身上,只是确实碰巧的厉害!


终于,医生出来了,后面跟着沈起炜,显然,刚才是一起检查的。


医生看了看沈起炜,还是沈起炜看着佟鹣然开的口:“佟叔放心,他没事儿。”


佟鹣然松了一口气。


“不过,”沈起炜又说了:“颈椎是扭到了,要在医院里住一段时间,刚才给他缝针的时候打了麻药,估计这一时半会醒不了,我安排个病房先住下吧。”


佟鹣然点点头,有些拜托的握住了他的手:“起炜,米安本来身体就比较虚,你能不能趁着给调理一下,住就住下吧,不着急出院。”


沈起炜应下了:“放心吧!”


说着,转身就走过去了。


卢志海见米安没事儿了,才上前说:“还是先吃点东西吧,您早上到现在还没吃过呢。”


佟鹣然摆了摆手,说要去病房外看看米安。


陶泽晓那边也是给家里打了电话,又直接去了病房,沈起炜安排的是不错,军总最好的高干病房之一,窗户朝阳,独立的卫生间,衣柜沙发什么都不缺,干净整洁。


米安头上包的纱布很严实,就露了一张小脸,身上盖着松软的被子,兴许有点热,脸色还是有些绯红,下午的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一种极致的宁静美。


佟鹣然话说得很小声:“志海,让小黄熬点粥送过来,怕她一会儿醒了要饿。”


卢志海连忙应下了,眼看着首长一时半会也不会离开,总得张罗点吃的,哪怕就在这病房里吃呢。


陶泽晓站在床头边上,陶泽楠站在床尾,两个人也都没有走的意思,卢志海见了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都得张罗那!


沈起炜留在了自己的办公室,刚才在急救室的时候向以伦就又给他来过电话了,不过那时候不方便接,现在给回了归去。


“人怎么样了?”


那边,向以伦说的第一句话。


沈起炜说:“没事儿,就是扭到了脖子,估计要在医院住上一段日子。”


向以伦问:“现在身边有人吗?”


“恩,都在呢。”


那边顿了一下,过了会儿,他才说:“没人的时候只会我一声。”


电话又挂了。


这会儿的病房里,佟鹣然因为有事儿去外面打电话了,陶泽楠因为单玫叫了几次决定先回家一趟,都晚上了,人没有醒,总呆着也不是事儿,再说,那边常叔叔家里也来人了,这是在他们家出的事儿,陶伯桓和单玫总是要过来看看的,身边也得有个人照应。


就剩下陶泽晓在这儿看着。


他的眼睛看着米安沉睡的脸,一只腿半跪在病床前,被子下面,手覆上了她的手,很暖。


久了,他感觉米安的手指像是动了一下,可眼睛依然没有睁开,睡得很熟。


陶泽晓伸出一只手,轻轻地扶了下脸庞,就这么一直看着她。


吱呀一声,有人把门给推开了。


陶泽晓没有抬头,只是松开了一支抚在上面的那只手,还不忘替她压好被角,这才看进来的人。


“我也没事儿……”


向以吟这么说,她很轻的往前走了两步:“她没事儿吧?”


说话也这样的轻。


陶泽晓轻应了一声,顺着她往外面走了两步,两个人都站在门边:“常叔叔那边没事吧?”


向以吟点了点头:“泽楠说你一直没吃东西呢,想吃什么我去买?”


陶泽晓摇了摇头,不过从病房里出来了,轻轻的关住了门,从兜里掏烟,却什么都没有。


向以吟摸出一支烟递了过去,自己也掉了一根,点了火。


走廊里,窗户旁,陶泽晓把头伸出了,窗外,就是夜色中的北京,寒风凛冽,可瑰丽异常。


向以吟就这样看着他,多久,没有见过他这样了......


很多人都喜欢现在沉静下来的陶泽晓,但是向以吟不,她跟了他将近二十年,一起长大的份儿。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都变了,向以伦告诉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变。”


陶泽晓告诉他:“改变的不是我们。”


陶泽楠说:“是你长大了。”


向以吟知道,也什么都明白,因为责任。


她低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吐出来的时候,熏得她眼睛都是疼的。


“诶,你们在这呢?”


向以吟扭过头:“起炜,你还没走?”


陶泽晓把烟头弹了出去,走了过去,拍了拍沈起炜的肩头:“今天就麻烦你了。”


“自己哥们儿,说这些干什么?”沈起炜没有看陶泽晓,就问,“还没醒过来吧,这回麻药劲一时半会还过不了,对了,常叔在那边个病房,泽晓,陶叔和玫阿姨过来了,你去见见吧。”


陶泽晓也知道自己该过去,这都快十点了,爸妈还过来,心里是有歉意的,常叔叔犯病没人知道,确实是他们没招呼好,这是没事儿,要真有点什么……


“那这里就麻烦你帮忙看着点,米安要是醒了,就给我打电话。”


沈起炜点了点头,又对向以吟说:“”你一天都没回去了吧?”


向以吟摆摆手:“我和陶泽晓一块去那边看看。”


这都走了!


沈起炜一直看着他们两个的身影消失,才给向以伦打的电话。


大概有十分钟的时候吧,他看见人过来了,向以伦出现在走廊转弯处的这一瞬间,沈起炜竟然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他走得很慢,穿的也单薄,衬衫西裤,发丝散落在眼捷那儿,走廊上的刷白的灯光照他的脸上竟然没有一丝血色。


沈起炜想说点什么,可也只是动了动唇,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就看着向以伦,一步步走近。


他没有直接往病房里面去,只是轻轻地把门给推开,向里面看了一眼:“还好吧?”


话是对沈起炜说的。


沈起炜盯着他的脸:“你还好吧!”


向以伦一听他这么说,自己倒是笑了,他的笑,这样看起来,其实是很撒野的。


他摇摇头,这才朝病房里走进去,


门,又被关上了,沈起炜留在门外,夜色沉静,走廊里静得只能听见窗外呼呼作响的风声,他靠在墙壁上,微微垂下眼,静静地听着。


病房里,其实是很温暖的。


米安睡的脸颊都有些红彤彤的,向以伦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手似乎忌惮的抚上她的脸颊,确实很暖和,他贴上就没有放下来。


他移不开眼,米安这个样子,确实是最美的,极致的宁静。


米安慢慢的睁开眼。闯入她的视线的唯一面孔就是他!


他的眼睛正好对上她的,她浅浅的笑了。


优美,只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这样的画面。


向以伦一手还扶着她的脸颊,另外一只手攥紧棉被里面握着她的。


“我知道很疼。”他轻轻的说。


米安没有动,也动不了。


“没关系,”他又说,唇离她的耳朵又近了一点:“你想对我说这个是不是?”


米安的眼皮越来越重,像是慢慢的要重新合上。


“真是个没良心的……”


向以伦还是低头看着他 ,笑。




 消逝成一吻 072


米安彻底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对着满是有些刺眼的光线,还是有些抵触了,她并没有把眼睛全部睁开,微微眯着,感受着窗外的阳光。


有人说,北京这座城挺怪,春天刮的大风夹着铺天盖地的沙子,啪啪的往脸上招呼,眼耳口鼻,但凡有窟窿的地方都能给你糊住,夏天火辣辣的太阳又晒得你一下身子的汗,就连喘口气都是件困难的事儿,这时候人总想着冬天,可冬天真到了,那西北风刮在脸上就跟刀子似的,裹得再严实都觉得冷。


就剩下秋天,倒像是成了这座城最好的季节。


窗户是关上的,外面就算刮再大的风掀再大的沙尘,米安也是感觉不到的,她只是眯着眼,入眼的,只有这样的柔和的金色,向朝阳花一样,温暖而富有朝气,如此美好。


“米安……米安……”


米安听见有人叫他,她脖子不能动,只是,眼睛慢慢的全睁开了,眼前是眼睛,盛满了满满的担忧和欣悦。


“陶泽晓?”


米安的声音很低,带着微微的沙哑。


陶泽晓的眼睛里只剩下放心:“感觉好点了吗?哪里疼告诉我。”


当然会疼,扭到脖子了哇,稍微的动一下,拧着脑袋都是疼得,她的眼睛在四周转一圈:“在医院吗?”


陶泽晓弯着腰,抚了抚她的眼角:“恩,你饿不饿,你现在脖子不能动,恐怕只能吃流食。”


米安闭了闭眼睛:“我……”


“米安……”,门忽然就被推开,呼呼啦啦的进来一堆的人,佟鹣然自然是走在前面的,陶泽晓这边也有分寸,连忙往后面退了两步,这不,围上来的人可就更多了,后面几个压根都不认识的,跟在后面,才轮到医生。


“米安,好些了吗?是不是疼得厉害!”


佟鹣然确实是心疼啊,自己好好的闺女现在摔成这样。


“我没事儿,也不是很疼。”米安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安抚一样,扯出一抹笑容。


比这再大的疼我都受过。不过这句话她没说出来。


佟鹣然侧坐在床上,蹙着眉:“胡说!怎么能不疼!不过你也别怕,刚才王燕教授过来看过的,就是一般的扭伤,主要就是养,还有你脑袋上也不会留疤的。以后王教授也会天天过来看你,你只要哪里不舒服就说,咱把身子养好再出去。”


米安现在真像个“僵尸”有躺着一动也不能动,首长在一旁说着话,别人自然是不会插嘴的,话音落了,病床上的这个也没应一声,一时间,病房里突兀的安静。


“米安醒了吧?是不是真的没事儿?”


门突然又被推开,陶泽晓抬起头,往前走了两步:“爸妈……”


佟鹣然也松开米安的手,站了起来。


这两位一来,最后跟进来的医生差点给挤站到墙上去,都是往里面让呀,还要给两位首长腾出一块看起来很宽敞的地界让他们来交谈。


再看床上的米安,她是想要坐起来。


幸好,离她近的陶泽晓给压住了,还吼他:“你现在不能动不知道么?”


“诶,米安躺着躺着,千万别动!”


单玫坐在病床边,握住米安的手:


“佟鹣然,你看看这……我们要谢谢这孩子,要不是她,老常那边……”


“别这么说别这么说,就当该这么做。”佟鹣然其实是个很正直的人,老常那边一醒他也是去看过的,大致情况他也了解,心疼是肯定的,可同时也是赞同这样的做法,还颇为宽慰,这孩子……心没长坏!


单玫抓着米安的手紧了紧,轻声道:“好孩子,阿姨也知道疼,我们刚刚也问过王主任了。这几天确实也难受些,不过怎么都得把病养好不是,可别乱动了。”


抬头,又看陶泽晓:“这几天哪儿也别去,天天在医院照顾着知道吗。”


陶泽晓点了点头。


米安听了,连忙道:“不用了,他这么忙……我又没什么大事儿,在医院会好好配合治疗的。”


单玫说:“你好好养着,也该怪怪泽晓,没把你照顾好。”


“不是……”


米安也不知道怎么说,不该怪陶泽晓的,是她自己不让他跟着的。


屋里人多,走廊里还有,陶泽晓看着米安,知道她自己也别扭,就皱着眉说:“好了爸妈,你们都堵在这儿米安还要不要休息了,我就在这儿照顾着,有什么了再打电话吧。”


这屋里,也就他这个当儿子的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撵人了。


陶伯桓指了指陶泽晓:“米安这情况估计住半个月就能出院了,出院的时候我让你钱叔叔来照应着,你要送米安回去知道么。”


佟鹣然道:“伯桓不麻烦了,志海会安排的。”


陶伯桓又说:“怎么都要让泽晓来照应的,这次亏着米安没事儿,要不然我这儿……”


单玫这边又拉着米安的手说了些贴己的话,又叮嘱了一番陶泽晓,这才都出去了,佟鹣然当然要送送的,陶泽晓也跟着出去了,病房里好不容易又安静了,只留下米安和照应她的护士,给她换点滴,窗户开了一条缝,通风。


米安还跟挺尸一样躺在床上,你说这要是摔倒腿或者胳膊还能坐坐,原来睡着了还好,现在醒着。就觉得躺着腰都是疼得,你还不能动一动。


睁着眼,正想着呢,听见有人敲了敲门,门这时候还是开着的,那人也只是礼貌性的敲了两下就直接进来了。


米安这边脖子不能扭,自然也不知道是谁来了,就听见护士问:“诶,你找谁啊........”


来人也不理护士,直接往沙发里一坐,正好能迎上米安的视线:“你怎么就这么笨啊。”


米安看着他,就淡淡地笑着,也不说话。


护士一看他们是认识的,加上刚才那一幕,没说什么,径直走出去,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我以为你也下去了。”米安说。


“我才不跟那帮子人呢,场面话能把人给淹死,十句就有九句都说不到点子上。”陶泽楠似笑非笑的,就这么看着米安,也没往跟前去:“诶,你饿不饿那,你旁边罐子里有粥。”


米安说:“不想喝。”


她现在这个样儿怎么喝?能说话就不错了。


陶泽楠笑着:“你从楼梯上滚下来那会儿流了好多血,得吃点东西补回来。”


米安看着他的笑,看起来跟哭似的就说:“陶泽楠,你太难看了。”


“嘿!你可真够没良心的!”陶泽楠骂她。


米安愣了愣.....


她看着陶泽楠问:“昨天谁来过吗?”


陶泽楠挑了挑眉,不过还是站了起来,走到床头柜那,把那保温罐子里的粥倒出来半碗,粥熬得那种稀稀得黏糊,很有水平,还冒着温热的蒸汽,他弯着腰打开柜子找了找,还真放有那种小指粗细的吸管,搁茶碗里,吸管一弯递到米安的嘴里,碗,他就这么一直端着。


“陶泽晓昨天守了你一个晚上,佟叔也在,这吸管也是泽晓买的,他估摸你最近两天只能吃这种流食了,诶,你说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就怎能硬生生的把自己头朝下给摔下来……”


“那个老伯怎么样了?”米安喝了两口粥,还是松了吸管打断他的话。


陶泽楠抬了抬眼:“挺好的,他是没摔着那儿,诶,你知道你救的那人是谁吗?”


米安咬着吸管没理他,是谁和她都没关系不是。陶泽楠笑了笑,就知道她是这幅德行。


喝完粥的时候,陶泽晓回来了,


陶泽楠把碗一放,转身要走了:“让择晓陪着你吧,我晚点再过来看看,你想要什么就让泽晓给我打电话。”


米安的眼睛看着他出了门,却始终没有看陶泽晓。



 消逝成一吻 073


米安的眼睛看着他出了门,却始终没有看陶泽晓。


“米安,”是陶泽晓先开的口,他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我给你读报纸或者新闻吧?”


米安还是没有看他,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天花板,也没应声。


“你要不想听我们可以聊聊。”陶泽晓漫不经心的解着衬衣的纽扣,也没在意她的不理睬,看着她说:“前两天确实很难熬,过了这两天你就能坐起来了,也能玩玩电脑什么的……”


米安眨了下眼睛,她这样,你是真看不出来她这到底是不能动还是不想动。


陶泽晓笑了笑:“昨天你上楼那会儿我去看了一眼你送给我妈的那块玉璧,你喜欢清中期的玉器?”


米安干脆闭了眼,其实,她自己也在想……


陶泽晓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叫了一声:“米安?”


“你问我喜欢清中期的玉?其实,每个时代的语气都是极富特点的,”米安睁开了眼,缓缓的开了口,再怎么沉默,都要有个节制不是:“旧石器时代的玉器,玉器细腻温润,纹理粗旷豪放,汉代玉器,线条细如游丝却钢筋有力。唐代玉器,浮华精细,到清明的时候,则是工艺精巧,玲珑剔透。”


她说这些的时候,眼睛是微眯着的,还是在想事情的样儿。


陶泽晓笑了一声:“我喜欢经历了三四千年的商周古玉,反复与间接,粗犷与洗练,流畅与稚嫩,精雕细琢的立体感与大刀阔斧的动态感,这些就算是饱经岁月风霜,也会鲜活的村于玉壁之上,你说的,旧石器的玉器,细腻温润,让人觉得温暖。”


米安笑。这样的表情确实让人觉得温暖如玉。


她说:“古玉靠养。就是行里人说的盘,有的行家,穷其一生只盘出那么一件器物,南京博物馆藏了一件清代出土的玉器,被盘玩得包浆铮亮,润泽无比,就该知道,最少有一个甲子了。但盘玉禁忌很多。忌跌忌冷热无常,忌酸忌油污,忌尘土,你要是意盘,还忌贪婪狡诈。”


米安的声音渐渐地小了,她习惯性的咬了下唇,安静……


这样一直盯着天花板,笑容渐渐隐去,迷离。


“每个人最初都像是一块未经雕琢的古玉,本质纯净,细腻温润,经历岁月的沁色与玉变,因土迹斑斑而变得满目疮痍,就像是成长,出土后的盘才是真正的生活,因为机会太多,一不小心,就是毁。”


陶泽晓听着米安的话,突然就好像心里,一刺痛!


因为说这段话的米安,让人这样一眼看过去,竟然,如此凄凉。


而米安这个时候,又笑了,帅真且坦陈:“对不起陶泽晓,我知道他一定是对你说什么了,我和他接触的时间不长,但我了解,他不会这样直接用两家的关系来要求你什么,他想什么都是直接且坦白的,有些话,无论是找你还是找陶伯伯说的,这里,我道歉,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米安自己都不知道,她这个时候说这样一番话,任看了,都是心疼!


陶泽晓心里一震,现在他突然明白,她闹得是什么别扭!


是啊,他早该能想到,生日那天那样的人多嘴杂,她一个人在客厅里坐的那会儿,指不定就听到了什么。


“米安,”陶泽晓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佟叔什么都没有说,他让我照顾你是因为你在北京没有朋友,你刚才说你了解,他不会勉强人是不是?他也没有勉强过你对吧。”


陶泽晓没有撒谎,佟鹣然是有这个想法,他看中了陶泽晓,但登门求亲这样的事儿他不会做,怕掉米安的价,他只是希望两个孩子能多在一起接触接触,一辈子的事儿,不是靠交情靠乞求就能长久的。


再来说,若真的什么都安排好了,听闻米安自己同意去陶家寿宴的时候他也就不会那样激动了。


米安很努力的笑了一下:“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即便是没有吧,陶泽晓,我知道你对我好,想着我的身体,我的前程,就算是朋友间的照顾吧,就算是看在世交的情分上吧,可是太重了。”


陶泽晓看着米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写着清清楚楚的认真:“不重,真得不重,我心里怎么想的我自己最清楚,我对你不是朋友间的照顾,更不是世交的情分,我想对你好,是因为你这个人。”


米安的眼睛有些红,可这不是感动,也不是羞愧,她的眼神,流露出来的像是一种卑微的歉意,她愧疚……


“陶泽晓,我想的和你不一样。”


这样轻的一句话,她说得很淡然很淡然,可就是这样不经意的淡然里面,所包含的卑微,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吧,足以让陶泽晓痛彻骨髓。


陶泽晓什么都没有说,也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双手捧着米安的脸庞,倾下身,鼻尖挨着她的鼻尖,很近很近,米安神色如常的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还是那样淡然的眼神。


陶泽晓也看着他,两个人都是睁着眼,又近了一点.....他的唇瓣轻轻地碰在她的唇瓣上,停留两秒,然后分开,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


“米安。”他的声音这样恍惚,恍惚的飘渺,像是梦境,后面还说了什么,谁也听不见。


米安闭上了眼。


病房外,两道悠长的目光从窥探中收回,他们谁也没有看谁,片刻后,这两道优美的身影,几乎无声的离开。




 消逝成一吻 074


向以伦的maybach很嚣张的停在医院的停车场,向以吟跟着他出来后自己悄无声息地想钻进自己的车里。


“以吟。”向以伦漫不经心的回头睨了她一眼。


向以吟只能又跟了上来。


两个人上了车,司机在前面,向以伦的头一直偏着看向车外,向以吟也是,这是回老宅的路。


“你的车先放那吧,回头我找人给你送你那儿去。”


向以伦不咸不淡的声音传到向以吟的耳朵里,却把她吓了一跳。


“恩。”轻轻地应了一声,还是不敢回头看。


向以伦却回了头,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可就这么会儿工夫,要不是车正在路上飞驰,估计向以吟早就夺门而逃了,她怕他这样看他,打小就是,只要一接触这样的目光,自己今天背着他妈偷吃了几块肉和巧克力,在外面打了谁家的孩子,她准跟到豆子一样往外撤。


向以伦反倒是笑了一下,这笑容冷冷清清的,缓和不了他冷峻的表情,“什么时候的事儿?”


“什么什么时候……”向以吟硬着头皮想装傻糊弄过去。


向以伦也没发火,脸上依旧是这样的笑容,缓缓的说:“以吟,我知道,你是不喜欢读军校的,可就因为爸爸的一句话,家里必须要有一个军人,我知道你是因为我,才说你自己喜欢,还说一定会留北京,就上国防大。一个女孩子,那么优秀的成绩上了国防大,圆了爸爸的梦,可你自己呢?你这二十多年走过来掉过多少眼泪我数都数的过来,军训的时候把你晒脱了一层皮,可你没有哭,可你因为必须要剪掉长发,你哭了,你盯着那头板寸回来的时候你还装着很高兴,说这样利索,我知道,那头发你到现在还收着。”


“向以吟……”向以伦轻轻的说:“你刚才哭了。”


向以吟的鼻子有些酸,可她笑了笑:“说这些做什么,我现在不也挺好的,多少人想穿我身上的衣服可一辈子也不见得能穿上。”


向以伦拉住了向以吟的手又问一次:“什么时候的事儿?”


向以吟沉默了一会儿,说,“陶泽晓从后勤调出来直接下那场军事演习的野战队,是我跟着他做的数据报道,全程的影像监控直播都是我负责的。”


向以伦点点头,好像还挺有兴趣的模样:“你说说。”


向以吟扁扁嘴,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才说:“那场军演算是咱军区这两年最大规模了吧,海陆空各个军区派出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哥,你和泽晓比过枪吗?”她扭过头忽然问。


向以伦只是微笑着听着,没点头也没摇头。


向以吟爽利的拍了拍他哥的肩膀:“我奉劝你,还是别比,就是东海那块儿吧,海军陆战营一个排选出的精英战士潜伏在冲锋舟里,我记得那天晚上连夜作战,我在电脑边上看着,其实人家部队潜伏的挺好,选择登陆的时间也微妙,仅仅几分钟的时间,所有的队员都上了岸,行动依然敏捷矫健。可就是这么两分钟的时间,不应该是不到两分钟……”


向以吟顿了顿,她看着他哥哥的眼睛,那里面有着难以言语的兴奋:“哥,那真是一场屠杀!冷血暴力!就算是我隔着电脑屏幕在看,那感觉就像是置身在真实的战场上,胆战心寒,没有找到掩体的人几乎在一面间就倒下,可就算找到了掩体,就算还能抄子弹来袭的地方开上零星两枪的人,也都没有机会开第二枪的,陶泽晓,就是那个唯一的狙击手,一个人,自我掩体,泡在冰冷的海水里长达七个小时,仅仅一分三十四秒的时间,让一个突击排全军覆没!”


向以伦睨了向以吟一眼,身子往椅背上有靠了靠,手松了松衬衣领口的口子,翘起腿:“还成吧。”


“还成?!”向以吟抬了抬眼:“你知道他用的什么枪吗?”


向以伦说:“他能用什么,还不就是那把QBU-88式的狙击步枪,地道中国货。”


向以吟摇摇头:“我就看不惯那些狙击手只认德国G22和SM90的狙击手,整天说QBU-88的最大的缺点是瞄准镜,说携带不方便,还说只认打鸟!和着那整个一排选出来的精英都是鸟啊!”


向以伦抬起右手的小指挠了挠自己的额角,像很随意的:“你和泽楠走得也很近。”


“陶泽楠就是一小孩,”向以吟笑了笑:“他除了赚钱精明外,干什么还都跟小时候一个样。”


向以伦说:“他对你挺好的。”


“他又对谁不好啊!”向以吟哼了哼:“那整个一花心大少天生会对女人献殷勤,要多贴心有多贴心。”


车子顺势拐进一片住宅区,向以吟说:“你别告诉爸妈……”


“以吟。”向以伦打断了他的话,看着她的眼睛还是那样的似笑非笑,手却附上了她的脸:“以后别哭了,忒难看。”


向以吟的头顺势放在了向以伦的肩上,轻点了点,随即又反应过来:“你是怎么回事儿!你不是不见陶泽晓了吗?怎么跑医院去了?”


向以伦笑了一下,把她的头从自己的肩头上拨开,连他都嫌弃的样儿。


向以吟指着他哥:“嘿,我怎么就没你这份儿气场。”


恨呀!


***


每天都被身边的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米安的精神虽然还有些蔫儿,不过脖子上的伤到是好了不好,王主任也是天天过来看,还说再养伤个十来天就能出院回家歇着了,不过这牵引器得带些时候,暂时不能取。


这天,米安刚睡了中午觉起来,陶泽晓的机关早上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觉得是时候就走了,陪护的护士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喝,这刚端着水杯,门砰地一声,就被陶泽楠给撞开了。


他手里拿的东西还真不少,这笔记本也从家里给她带来了。


“喏,这下就算你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怎么无聊了……”


这几天不光陶泽晓在这儿,陶泽楠也是抽空就来一两趟的。


他把东西往那一放,也不去规整,顺便拿出一本书翻了翻,还嘟哝:“看不出来啊,你还懂得看这些,你们家阿姨说你天天都捧着这玩意儿琢磨功夫。”


米安放下水杯,看见笔记本才想起来她好些天都没关注那些股票的走向了,就对陶泽楠说:“你先把我那笔记本给我……”


陶泽楠把书放下,笔记本给他接上,陶泽晓给她买的时候该配的都给配齐了,每次打开,米安还有个习惯就是习惯性的上网然后在开着模拟软件。


再次打开,米安对着走向还是邹了邹眉,赔了不少,她没在意,不过也没跑就是扔在那儿。


米安让陶泽楠把手机给他。


陶泽楠递手机的时候本来想看看她这么火急火燎的要笔记本做什么,可正巧他的电话也想了,就把手机扔给他,自己转了身到外面接了。


手机开了机,一条短信都没有,米安捏着手机想了想,还是没和他联系,就是自己,重新选择,这里面的难度越来越大,她分析了市场数据,从里面选了几只出来,想了想,还是快点结束现在的适用,给他玩过这一把不管赔还是挣,兑现承诺就好,就把模拟资金全都投了进去。


就是这么一会儿,米安就觉得发得慌,办好事儿,也就关了电脑,仰视着天花板。


陶泽楠再进来见她把笔记本扔到了一边也就没兴趣再看她刚才做什么了,就问她,“吃苹果吗?我给你削一个去。”


米安笑了笑:“你?算了吧。”


“为什么是我就算了呢?”陶泽楠的手撑在床尾,看着米安,两个人的视线在同一水平线上:“是不是被泽晓伺候的舒服了就看不上别人了?”


其实陶泽楠的话头是有些重的,不过米安只是没搭他的腔。


陶泽楠自己拎出苹果蹭了两下,坐在沙发上,腿翘着,刚咬了一口,听着敲门声,头一偏,又站了起来,像是挺客气,可米安瞧着,实在是懒洋洋的。


这两天来看她的人可真不少,不认识的甚至是不沾边的,她想,这又是谁来了!




 消逝成一吻 075


“常叔,您怎么过来了。”


陶泽楠还是迎了过去,可看到扶着常叔的人,眼睛一滑,有些冷,不过再抬头的时候依旧浅笑着,挺有礼貌的迎了上去,也扶这老人进来了。


姓常的还摆了摆手:“我这还没到让你们来扶的年龄呢!小博,你也松开吧。”


没错,扶着这常叔进来的就是尚博。


陶泽楠本来就是出于客套,也没多大的真心,他这么一说也就松开了,不过会说漂亮话:“常叔的精神头真好。”


边说边走在最前面把人往里面领,尚博那边也松开了手,走在了最后面,微垂着头,像是没多愿意陪他过来一样。


“我就是想来看看佟家这孩子。”说着,人就走到了病床前,进了米安的视线范围内。


陶泽楠给米安介绍:“米安,这是常叔叔。”


米安笑了下:“常叔叔。”


就是最后跟进来的尚博。见到床上躺的人是米安的时候愣了下,他是真不知道,是米安救了他舅舅。


没错,这常老头是尚博的亲舅舅,就是常老头也没多大,五十刚开外,不过确实心脏不太好,已经做过一次很大的手术,就是那次手术差点没把命给丢了。人也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要说这常家和陶家的关系也就那样,不亲不疏的,不是那种也别交好的,单玫让陶泽楠去三楼拿的特效药是陶伯桓的。陶伯桓两年前也是因为心脏动过一次手术,不过恢复得很好,这两年每次检查都是健康着呢,但病这东西谁说的准,单玫总在家里备了点特效药防备着。也是瞒着陶伯桓不让知道,以免造成心理负担,就偷偷藏在了小卧室,要不是米安正巧碰上,这特效药吃的及时,这常老头这次指不定就呜呼过去了!


陶家,自然是谢过了,就剩下米安了,这不也是佟鹣然的闺女吗,当然是要过去看看的,其实常家的人也来过了,不过常老头确实也觉得该亲自谢谢这孩子,就趁着尚博在这儿,硬赖着过来了。


“米安是吧,叔叔得谢谢你啊。”


“你别这么说……”米安觉得自己受不起。


“小博!”常老头回头,对他外甥说:“把那东西拿过来。”


米安抬眼看见尚博,眉头一蹙,他怎么在这儿?不过面上也没表现出来,就是摆手道,“您太客气了。”语气间,不觉就冷漠了些。


这边,尚博才反应过来,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又去外面拿那些东西。尚博跑了两三次,都是吃的补的。


陶泽楠就凉凉的站在一边,反正没喊他帮忙,不过人很会找掩饰那,拿着水果刀给米安削苹果呢,一脸的写着:“我很忙我很忙。”


“尚博来,这是米安,你们年轻人多认识认识。”常老头颇为溺爱的拉着他外甥的胳膊比了比米安:“米安,这是尚博,我的外甥。”


“恩。”尚博就是应了一声,头也没抬。


米安也是淡淡的笑了一下,两个人,其实都满冷淡的。


不过都没觉得不妥,常老头想,年轻人,都比较有性格,刚见第一次都这样。


陶泽楠也没觉得出来什么,他就没注意这些,就想着这俩人怎么还不走!


说真的,他不怎么认识尚博,见第一面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感,年龄小和他不一波倒是其次,他就是觉得每次见这小子总是阴沉沉的苦大仇深的样儿。他妈,就是常老头的妹妹,嫁的是个软件开发商,就是那种暴发户,听说这里面还挺复杂,也不知道是怎么好上的,他倒是见过尚博的妈妈两次,长得确实很漂亮,就尚博这幅水儿模样一看就知道像他妈妈多些,陶泽楠不喜欢那种漂亮的过分的人,尤其是这种型的,有些……怎么说,反正看着不爷们儿!


能不看就不看吧,认真的削苹果,皮都没断。


米安躺在床上,也不说话,懒洋洋的,偶尔抬眼看一眼陶泽楠,满想笑。别人可能看不出来,就觉得他还是那样,可米安一眼就知道,差点没在脸上写着撵人俩字。


要是米安知道陶泽楠厌恶尚博的原因,准会笑死他,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还嫌弃人家漂亮!


陶泽楠苹果削好了,递给米安,米安刚接在手里,他忽然又说:“你中午没睡觉,这回困不困?”


没睡你个鬼!她刚醒他又不是不知道!


不过米安还是轻应了一声,顺着他,他自己也烦。


常老头也站起来了,这道别的话还没说出来,一个小护士进来了,看见陶泽楠,很客气道:“您在呢,外面好像又来人了,您过来看看。”


“恩。”米安应道。


“常叔,我过去趟,您先坐着……”


“不做了不做了,让米安休息吧。”


得,都出去了。


米安耳根子好不容易清净了,看了眼手里的苹果,是真不想吃,躺着身子,脖子还得直着,想把苹果给放桌子上。


“我来吧。”


一双秀气的手拿过她手里的苹果,放在桌子上的盘子里,人,也跟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谢谢你。”尚博说。


米安没看他:“我不知道那是你舅舅。”


“你就是知道了也还是会那样做的。”语气中,带着信任的执拗。


米安心里好笑,可别过了眼,没再看他。


尚博一直咬着牙根,再开口,还是那个问题:“我没有别的事儿,就是想知道,他给你的信里,有没有提过我?有没有?哪怕一次?”


米安脸色微沉,没说话,还干脆闭了眼。


尚博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你别不告诉我!你今天要不告诉我,我就……”


声音拔高了两个吊,脸涨得通红!


你就怎么?!


米安心里嗤了一声,眼皮都懒得掀。


尚博估计也是真的急了,整个人忽然往床上一栽,硬压到米安身上,双手还捏着她的肩膀,发狠的样儿。


“你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妈了个巴子的!


米安现在要是能说话第一字就上他个这个!


她哪能想到尚博忽然就这样呢?没防备,他压下来的时候自己的身子随着惯性一沉,她的脖子本来就很小心的平行的枕在被子上,这一沉,加上他的手这么用劲儿地扣着她的肩,米安觉得自己气儿都快上不来了,更别说受伤的脖子疼呢。


陶泽楠在外面好不容易又送走了一拨儿人,他也没急着回病房,站在窗口那儿抽了两口烟才慢悠悠地往回走,平日里他和泽晓都是不必管这类的闲事儿的,卢志海不是在吗,可今天军区好像有什么大事儿,泽晓着都去开会了,卢志海也被路然叫走了。


临到门口的时候,他才把烟头给弹了出去,一推门,往里面刚走两步,就冲上去一把就把压在米安身上的尚博给提了起来,手一转,揪着他的衣领上去先找到他的脸就给招呼过去一拳头。


“你个小王八羔子,你他妈在干嘛呢。”


稀里哗啦的,这一拳可真不轻,那边桌子上的东西全被尚博撞地上了。


米安这边好不容易顺下来一口气,脸都给憋红了,脖子这疼的!


尚博这边挨了一下,可还是挣扎的看着米安,眼睛又红,叫他:“米安……米安……”


他又不说干什么,这听着,可真容易让人误会。


陶泽楠听着他这么叫米安,火是蹭蹭蹭的往上冒啊,揪着他的衣领这又要打。


“住手!”


门口有人喊,可陶泽楠管他,拳头照样给呼了过去!


常老头一进门就是心疼的扶着他外甥,瞪着眼:“这是怎么回事儿!”


后面跟来的医生也是心疼,这到底怎么了哇,都是惹不得的阎王啊,怎么就在这间病房打起来了?


陶泽楠指着米安:“赶紧给他看看,看伤哪没有。”


医生连忙过去了。


尚博站了起来,说:“舅舅,没事儿,怨我……”


“你别说话!”常老头训斥尚博,看着陶泽楠:“怎么动手了?”


到底是长辈,就算是在心疼自己人,也不可能一味的怪别人,语气还是很和善的。


陶泽楠可坦白:“他压着米安算是怎么回事儿?”


常老头一听,看着尚博。


尚博点了点头:“我没干什么,我就是......”


米安突然道:“他就是绊了一下栽我身上了。”


这下,陶泽楠的脸色可就难看了,不过这多精明的人,面上当即就换过来了,对着常老头抱歉道:“是我误会了,我一进门看见这么一个情况,刚才那一拳我是没收住,您也知道,年轻人冲动了点。”


睁着眼说瞎话,陶泽楠从来不脸红。




 消逝成一吻 076


尚博为什么这会儿工夫又折了回来,说来也巧了。


陶泽楠前脚跟着小护士走了,尚博跟着常老头刚走出病房,正巧就碰上查房的医生回来。


沈起炜给米安安排的病房离护士站和值班室最近,刚才这医生估计查常老头的屋里了,没见着人,这见着了自然是要重新跟过去问问的,常老头大手一挥:“不用那么麻烦,这不是离您办公室最近嘛,这儿吧。”


常老头被医生扶着进办公室了。尚博说他想上趟卫生间,就溜米安这儿来了。


自己的外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打,常老头心里当然是不舒服的,不过陶泽楠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发作,尚博这会儿也开口了,“我没事儿。”


陶泽楠心里嗤了一声,你当然没事儿!老子打的两下用多大力老子知道。


这边医生也大致给米安检查了一下,转身说:“现在看来是没什么问题,还是再照下X光比较保险。”


陶泽楠心里松了口气,不过面上依然紧张的:“那赶快啊,伤着骨头可是大事儿!”


这下让常老头更不能说什么了,毕竟是自己外甥压人家身上了,这要是再出点什么事儿也真不好交代了,就赶紧说:“是得赶紧,泽楠,那我们就不留着耽搁米安检查,先回去了。”


陶泽楠笑了笑:“你看这事儿弄得。常叔您先回去歇着,一会儿我再过去看您去。”


“不用不用。”


客套了一番,总算把人送出去了。


医生也准备去了。等护士准备好了让护士来推米安。


门一关上,陶泽楠的脸就垮下来了,手插在裤兜里走到床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米安:“你够可以的啊!”


米安这会儿还没会意过来陶泽楠是什么意思,她疼还没疼过来呢。


“你说你这么个货儿到底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就这么会工夫就尚博那小子怎么就压你身上了?他干嘛捏着你的肩膀!他是不是想亲你?你他妈就让他亲是不是!”


米安脖子疼得厉害,任由他吼着,没理他。


陶泽楠见米安也不辩解,更生气了,指着他问:“你说!他刚才为什么压你身上了!他干嘛捏着你肩膀!他是不是想亲你?你他妈就让他亲是不是!”


陶泽楠可真气糊涂了,他也不想想,就米安现在的样儿,她就是想反抗也得能反抗的起来。


米安睨了陶泽楠一眼,冷笑了下:“这些关你什么事儿?”


“关我什么事儿?!你丫还认识向以伦是不是!那次一提他的名字你就跑!跑大街上你就哭!你是不是认识他,你是不是和他也……”


“陶泽楠,你闭嘴!”


病房的门砰的一声就被撞开,陶泽晓怒吼着进来。指着陶泽楠:“你滚出去!”


陶泽楠看着他哥,愣了!


陶泽楠低着头看了眼米安,抬头看了眼陶泽晓,又指着米安点点头 :“行行!我滚!”


说着往外走,身子错过陶泽晓的时候狠狠的撞了一下,陶泽晓站在原地,没有动。


躺在床上的米安,直到听见狠狠的摔门声,她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陶泽晓走过去,坐在床边,轻轻的说:“泽楠说话不走脑子,等过会儿我让他回来给你道歉........”


“其实陶泽楠说的对。”米安依旧没有看陶泽晓,淡淡道。


“米安!”陶泽晓忽然喊了一声,他走到沙发那,转过身背对着米安,一边整理陶泽楠扔在沙发上的一堆东西,一边说:“佟叔先回家去了,一会儿给你提鸽子汤过来,医生早上说你现在能吃荤腥了,一会儿你喝了汤能吃两块鸽子肉,这两天都没好好吃过东西,这慢慢的什么都能吃了,想吃什么你就说……”


他这是岔开话题,上次就是这样。


“米安。”


陶泽晓的东西刚归并好,护士长进来了,“估计也没什么,不过还是检查下比较保险,你也别紧张。”


后面推进来一辆小车,米安的腿虽然没问题,可主要是颈椎哪儿用不得劲儿,所以就是只能人平行着给抬上推车。给推出去。


陶泽晓也没问怎么回事儿为什么又要去检查,就是赶紧给护工们搭把手把米安弄上推车,也跟着出去了。


米安被推进检察室,陶泽晓不能跟进去,就拐了个弯到楼梯到哪儿,想抽口烟,一推开门就看见了陶泽楠。


陶泽楠抬头看了眼陶泽晓一眼,嗤了一声,没理他,看样子,也不可能是真给泽晓置气,其实,出了门他也后悔了,不该那样说,主要是气不得米安的样儿,她还替尚博那小子说话!


陶泽晓走过去,挑起脚尖踢了踢陶泽楠的裤腿:“诶,生气了?”


陶泽楠别过脸,还是没吭声。


陶泽晓也挨着他坐了下来:“以后米安的事儿你别参合了。”


陶泽楠就是笑了一下。


“泽楠。”陶泽晓语重心长地叫了他一声:“我做什么事儿我心里最清楚,咱爸妈这边我都说过了。这事儿,我是认真的。”


陶泽楠指尖夹着的烟一松,落自己裤腿上都不知道,就问泽晓:“你……你是真打算娶她?”


陶泽晓看着陶泽楠,重重的点了下头。


陶泽楠盯着他哥的眼睛,问:“认真的吗?”


陶泽晓笑了一下,脑子里浮现的是米安说盘玉那段话的神情,那样凄凉的眼睛。


“陶泽晓,我和你想的不一样。”


他嘴角的笑容渐渐没了,眼睛怔了怔,忽然掳了一把脸,拍了拍陶泽楠的肩膀,站了起来,轻轻的说:“认真的。”


陶泽晓推开门,出去了。


陶泽楠依然坐在原地,心里,五味混杂。


坐了一会儿,听见外面有医生说话的声音,陶泽楠站起来,轻轻地走过去,贴着那道门站着,很微弱的声音:“没事儿吧?”陶泽晓在问。


“幸好是没事儿,不过应该注意下,再受伤就不好办了。”


声音越来越远了。


陶泽楠背着们,抽完最后一口烟,顺着楼梯就下去了。


入夜的时候,陶泽楠开着车一路飚在大街上,不算飞快,但绝对不算慢,闯了好几个电子眼,任由心绪在外太空漂浮着,他搞不清楚自己心里的这股子郁闷是从何而来的,是因为他那样说了米安,还是因为泽晓说,他是认真的想娶米安。


但有一点陶泽楠知道,泽晓如果做一件事认真起来,会是怎样的结果。还用怀疑吗?瞧他现在的成就知道了。


北京,一个永远不会寂寞与永远不怕没有节目的城市,它总是用一脸最纯净的无辜等着你来爱它,美丽的微笑着,看着人们在它的怀抱里一边美丽一边心醉。


三里屯那悬挂在城市上空大大的广告会告诉你:that's beijing!


车停下来了,就在三里屯,下车,抬头看了看,上了QBAR。


在一个看起来很破烂的小酒楼六楼,这个酒吧其实没什么特色,哦,有一个露台,要是在夏天,十点以后来的,露台基本就只能站着了,但现在天冷还刮着这么大的风,人都在室内坐着,露台倒是显得有些冷冷清清了。


陶泽楠要了一杯MARTINI端着直接去了露台,不过,想找地方喝酒吹冷风的好像不止他一个人。


走过去,看到桌上杯子里的MOJITO都快见了底,沙发里人偏着脸,窝着一团的样子,应该是冷。


把手里j的酒递了过去,陶泽楠说:“喏。”


向以吟头都没回直接开骂:“滚。”


“你丫看清楚了再骂。”陶泽楠觉得他今儿实在是太背了!


向以吟回过头,一头飞扬的黑发配上这副表情,表情有点惊悚:“你怎么也跑这儿了。”


陶泽楠挤进沙发里,酒递给了向以吟。


向以吟接过来给喝了一口,皱了下眉,呼了一口气,风刮过来,吹得她发丝乱糟糟的,直接都糊在陶泽楠的脸上了。


陶泽楠偏了偏头,也没理会。


两个人一晚上谁也没说话,点遍了各种口味的鸡尾酒,Q吧是号称全北京最好的鸡尾酒吧,后来向以吟说:“SEX ON THE BEACH装普通玻璃杯里酒端了上来了,他们瞧我是喝多了糊弄我还是怎么回事?”


和心情有关吧。




 消逝成一吻 077


    米安今天出院,还不到七点吧,医院走廊里都是静悄悄的,电梯停在这个楼层,从里面走下来一个人,迎着他的小护士看着他的脸,都忘了要问:您找谁?


    来人对那小护士微微一笑,挺有目的地,直接就朝米安的病房去了。  


    米安今天起来的也早,主要是想洗洗澡,不想带这一身子的消毒水的味道,要清清爽爽的回去。她现在已经能下床自己走动了,就是脖子上的那个护颈还带着,淋浴是不好洗的,这医院的浴缸能用?!


    还是陶泽晓给想的办法,现在不是有卖那种洗澡的木桶吗!就跟澡堂子里面放的那种像古代电视剧里女主角洗澡的东西一样,里面还支个板能让你坐着,关键是比浴缸小,省地方,米安这几天泡澡全都靠这玩意儿!


    来人进来的时候米安还在里面泡着,昨天陶泽晓走的时候就说了,早上他安排安排,可能要晚点过来。佟鹣然那边也交代过了,卢志海会早点来办理手续。


    来人推门的动作几乎是没有声音的,他进屋的时候没见着米安,不过没在意的样儿,很自然的坐在病床上,还随意的扒拉了两下米安扔在床上的衣服,弯着腰整着自己带来的东西,很慢,且仔细。


    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有哗的一声水声,估计是米安泡够了,从水里站了起来。


    那人低着头,唇自然的弯着,勺子放进了碗里,空气里有一种黏糊糊的清香。


    他静静的坐着,听着里面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紧接着便是轻微的开门声,米安出来了,脖子还是很僵硬的样子,头发湿漉漉的可盘了起来。许是水蒸气的关系,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脸蛋儿绯红,鬓角的碎发紧贴着光洁的额头,她发间的水珠儿滴顺着无暇的脸庞,颈项,锁骨……没入衣领。


    “你……”米安看见床上坐的人确实惊了一下,可缓过神来就跟没看到他人一样,走到床边,整理自己的衣服,就是刚才被他扒拉过一边的那堆。


    他就坐在那儿,盯着她看。


    细小的detail手工制Vintage Clothes,自然旧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拖鞋,她腿真的蛮长,这样看上去依然显得高挑。


    空气里黏糊糊的那股子味儿好像更浓了,米安也闻到了那种清香,僵着脖子看了眼那台子上的东西,还是没吭声。


    “上次你没喝成的,生滚鱼片粥,你过来坐,趁热喝。”向以伦终于说话了,淡淡的笑着,任由她的样儿。


    米安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像是想了两秒钟,也干脆,衣服先放在一边,绕过去坐在凳子上,端着粥喝。


    他带来的这粥怎么和别的地方熬的不一样……米安想。


    向以伦见她开始喝粥,就打开了旁边一直没拧开的保温罐,拿着筷子在干净盘子里夹了四个包子,热乎乎的灌汤包,又在小碟子里到了一些香醋,往她面前推了推,还是那样子笑着,很认真的看她在吃东西。


    米安喝了半碗粥,把碗放下:“你是不是来过?”


    向以伦笑,没应声。


    米安也不再问,不过又说:“这几天我模拟软件里的股票不断升值,不过我想既然练了就完整些,等我歇过这两天我想做几次权证,到时候总结一下就入市吧。不过我可先说好,模拟归模拟,真的入市后到底能不能赚钱我可不管,全赔了也不管。”


    向以伦点点头,笑着说:“我随你。”


    米安吃了两个包子,粥是喝完了,这次真不吃了。


    向以伦问她:“吃饱了?”


    “嗯。”米安应道。


    向以伦探身捻了盘里的一个包子塞进嘴里,又捻了一个……


    吃完,起身开始收拾东西,两个保温桶一盖,提在手里:“回去好好养着,别一直低着头看书,要落病根的。”


    米安看着他。


    向以伦知道一会儿卢志海就先来了,肯定不会比查房的医生晚,这会儿也就七点半了,又看了米安一眼,转身就走,临出门,米安喊住他:“喂!”


    向以伦站在门边。


    “我摔的那天你是不是来看过我?”


    向以伦回过头:“你说呢?”


    米安盯着他也不回话。


    向以伦笑着摇了摇头,走了。


    好久,米安又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自言自语的:“肯定来过……”


    向以伦刚走没多久,卢志海就过来了,陶泽晓竟然是跟着一起来的,出院的事儿根本就不用米安操心,她那整理了一半的东西陶泽晓顺手就接过来替她整理,外面的事儿全都是卢志海在弄。


    出去的时候米安就跟老佛爷似地,身板挺直,四平八稳的,尤其是脖子,跟头顶上放着碗一样,动都不动。


    走廊里医生都出来送,这还不算什么,到了楼下,一辆玛萨蒂拉忽然直冲冲的就冲米安开过来了,完美的刹车,陶泽楠从上面跳下来。


    “你怎么来了?”陶泽晓似乎也很意外。


    陶泽楠笑笑:“这不米安出院,咱妈让我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的上的。”


    陶泽晓蹙下眉,说:“卢叔叔这不在这儿呢,米安这还没全好,直接回大院去。”


    语气,有点坏了些。


    卢志海忙出来打圆场:“来都来了,正好,首长在家里等着,大家都回家坐坐吧,这儿到底还是医院不是。”


    其实,陶泽楠真的是被单玫赶过来帮忙的,当然他自己对米安也有那么份歉意,当时就后悔了,后来想想更是不该,而且那天后他也没再来看过她,也就顺着他妈的意思过来医院了。


    这下,米安出院这排场就壮观了。


    卢志海开的部队军车在前,后面就是陶泽晓的红旗轿,再后面,跟着陶泽楠的跑车!哦,他后面还跟着俩商务车,想着帮忙运东西来着,不知道卢志海头天就打理妥当了。


    就剩下米安个随身的小包还是卢志海提着,米安,当然是坐卢志海的车,浩浩荡荡的,回军区大院了。


    这到了军区大院门口,陶泽楠就把那两辆商务车给打发回去了,就自己跟着一直到了米安住的小楼前,远远的,就看见佟鹣然在门口等着了。


    车一停稳,卢志海先下车给米安把车门给捞开,陶泽晓连忙下来扶她。


    “慢点儿,慢点儿……”佟鹣然迎上来。


    家里到底比医院清净多了,没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人,很多人也不知道佟鹣然把米安给安这儿了。


    米安直接就黄阿姨扶着上了楼,她房间该准备的全准备妥了,保证她舒服。


    陶泽晓就和陶泽楠留在下面,陪着佟鹣然。


    佟鹣然说:“中午别走了,留这儿吃个饭吧,来,坐坐坐……”


    尤其是对着泽晓:“这几天辛苦你了,部队上还这么忙,你这几天恐怕都没回家吧?”


    “佟叔,您客气了。”陶泽晓说道。


    佟鹣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哦!你看我这记性,泽晓,来我书房一趟,有事儿咱还得商量商量……”


    陶泽晓一听也就知道是部队上的事儿,就跟过去:“是不是还是沈阳那边……”


    两人一起朝书房走,佟鹣然回头看向陶泽楠:“泽楠,你自己先坐着,别客气。”


    陶泽楠笑:“你们忙你们的,别管我。”


    书房的门关上了。


    卢志海在整理东西,黄阿姨把米安送上楼就又下来了,现在在厨房忙活,这一时半会儿的就剩下陶泽楠一个人干站着,他抬头往楼上一瞧,人也没往沙发上坐,直接上楼去了。


    米安房间的门没有关,陶泽楠进去的时候她正想倒杯水,还挺困难的样子。


    “诶,你站着别动,我来。”


    走过去,拿过她手里的水杯,倒了一杯水递给她。


    米安去接,他躲了一下,看着她:“你不生气吧?”


    问的,还是挺小心的。


    米安笑了笑,接过水,就是那脖子和头的地方,挺像机器人的,看她现在喝水,特逗!一边喝水,一边朝书桌那儿走过去,她的笔记本是开的,就敞在书桌上。


    陶泽楠没忍住,笑出来了,跟着她:“诶,我那天说话诨了点,你别在意呐啊!”


    米安‘嗯’了一声,坐了下来,看电脑。


    陶泽楠靠着书桌的一角,听见她应声,就知道她也没往心里去。米安的性格其实……怎么说!她的身上有南方女子的温婉,可你一接触便知道她的性子其实是很爽利的,这点像北方人,隐隐的大气。还有一点,便是那种骨子里的味道,就像是三四十年代的旧上海,一种极为东方的曼妙优越感。



 消逝成一吻 078


    陶泽楠看着现在的米安,是觉得玩味儿的。你看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眼睛看着电脑,一副不我不顾的样子,多认真——


    “米安……”抿抿唇,陶泽楠叫她。


    米安像是没听到,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还是盯着电脑一直看。


    陶泽楠蹙了蹙眉,转过身,弯腰去看她的电脑——


    米安倒是没避讳他,就是这会儿慢了半拍的给反应过来,微微侧身:“嗯,你叫我?”


    陶泽楠看着她的电脑,眉蹙的更紧了:“你还玩这个?”


    米安嗯了一声,又笑了笑:“怎么了?玩罢了。”


    现在又不是真的。


    陶泽楠也笑了笑,不过没吭声——玩!她说这是玩儿!


    他偏了电脑几步远,像是参观一样扫了房间一圈儿,状似随意的问:“诶,你哪儿来的钱啊……”


    米安反问:“什么钱?”


    陶泽楠看了她一眼,她这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一时间,也没再说什么。米安的心也没在陶泽楠身上,他的不对劲儿自然不会发现,直到楼下黄阿姨喊了一声可以吃饭了,她把电脑就关上了。


    陶泽楠这时候又问了一句:“你不等着吃晚饭再上来盯着?”


    米安奇怪的睨了他一眼:“我老盯着它干嘛啊,今天不是看过了嘛,随它的便。下去吃饭了。”


    米安自己先下去了,陶泽楠也不能老呆在人家屋里,临走时,回头看了一眼她的电脑,等他初来的时候,米安就走到楼梯口那儿了,陶泽楠喊她:“诶,你这样还走那么快,等等我扶着你,别回头给摔了——”


    两个人下去的时候,陶泽晓和佟鹣然正好从书房里出来,很慢的朝餐厅走来,还在低声的说着什么。


    黄阿姨先扶着米安坐了下来,饭菜都端上了桌子,蛮丰盛,整体口味以清淡为主,看来是照顾米安,厨房里好像还煨着什么,细小的咕嘟咕嘟声,淡淡的香气飘出来。


    佟鹣然过来的时候,黄阿姨正好端上来最后一盘菜,看见他,就顺口说道:“您的房间我给您收拾妥了,一会儿您上去看看,哪里不规整我再去弄。”


    米安微怔,看向佟鹣然。


    黄阿姨跟没事儿人一样又去厨房了。


    佟鹣然轻咳了两声,解释道:“等你好了,我就再搬出去。”


    “哦……”米安端着碗,扒了两口饭。


    餐桌上一时间挺静,陶泽楠瞎热情,给米安捻菜捻的很勤,不过他还挺会观察的,米安拿着筷子这么一会儿,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捏的蛮准,那盘甜片鸭,和杏仁炸虾球,她最喜欢吃。


    陶泽晓正吃着忽然就放下了碗筷,笑着说:“佟叔,来,咱们喝两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佟鹣然也是想着自己没和米安招呼就这样住进来怕她心里难受,陶泽晓这么一说倒化解了不少尴尬,自然笑呵呵的:“行呐!小黄,酒柜里的酒给拿一瓶,泽晓,我记得你那会儿爱喝茅台对吧……”


    陶泽晓笑笑:“什么都成!”


    酒拿上来了,陶泽晓站起来先给佟鹣然满上,陶泽楠自然也要陪着喝,三个人先走了一个。


    这边,米安的饭吃的差不多了,黄阿姨这才把那汤给端了上来,先给米安盛了一碗。


    佟鹣然和陶泽楠的酒杯都放下了,唯有陶泽晓的杯子,还端在手里,杯沿挨着唇,却一直都没有动。


    陶泽楠纳闷,喊了一声:“泽晓?”


    陶泽晓这才像是回过神,把杯子里的酒满满的一口给懑了下去。


    “泽晓!”陶泽楠又喊了他一声,他这是干什么?!一口就喝进去一杯!


    其实这杯子可真不小,是那种半高的透明玻璃杯,一口懑进去可是很搞人的!看陶泽楠和佟鹣然,哪个不是酒场上混的,也只不过是喝进去三分之一。


    陶泽晓酒杯放下来了,那酒劲儿好像一下子辣到了心头,却又莫名其妙的蜿蜒上来,直冲眼角。


    他笑了笑,随意道:“佟叔,这可是九五年那会儿茅台特供的酒,估计就您这儿还收着,喝一口真不容易。”


    佟鹣然不着痕迹的把陶泽晓的酒杯往旁边推了推,自己也没再动杯子里的酒,道:“泽晓,还是要摁着点喝……”


    佟鹣然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电话响了,是陶泽晓的。


    陶泽晓没急着接电话,先对佟鹣然点了点头,说了一声:“佟叔,没事儿。”这才站起来,拿着手机往餐厅外走了过去了——


    陶泽楠笑了笑:“佟叔,您也少喝点,下午还有事儿不是。”


    佟鹣然也没在意,注意力又放在米安身上,她刚把饭吃完,捧着汤碗小口小口的喝着汤。


    陶泽晓接了电话又进来了,坐下后问了一句:“佟叔,去年那次大规模的军演装备都是您操持的吧?”


    佟鹣然的筷子一抖,眉头随即的蹙起来:“怎么?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陶泽晓摆摆手:“不是,刚才在我原来后勤部的同事打电话过来问的,咱这边不是想休整下吗,部队决定在木兰山那块买块地方盖个军用物资装备储库,那次军演的装备都想从这边军区调过去,回头您得把明细给后勤部备一份。这事儿要是在单位我就直接报给卢叔叔了,这不在您这儿,我就直接给您说了。”


    佟鹣然笑笑:“嗯,回头我让志海和后勤那边的人联系下吧,来,赶紧吃饭,别说这部队上的事儿了。”


    就是陶泽晓夹菜的功夫,佟鹣然也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口给闷完了。


    “我吃好了。”米安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碗要送去厨房。


    佟鹣然叫住了她:“等一下,米安,趁着都在这儿,有个事儿要和你商量下。”


    下意识的,米安就看向陶泽晓。




 消逝成一吻 079


    陶泽晓和陶泽楠都是见过佟鹣然怎么小心来豁着米安的,要说这是位二十四孝老爸也真不为过。  


    也都看得出来,米安和佟鹣然不亲近,但也不叛逆,不会不把佟鹣然放在眼里,他说话,她也会认真的听,最少看起来很认真,可真听进去了没有,谁知道。


    佟鹣然把米安叫住了,她也蛮听话的又坐了下来,倒是佟鹣然自己,一时也没说什么,像是斟酌的要怎么开口。


    陶泽楠捏着杯子又抿了一口酒,慢悠悠的,可心里想的事儿就多了。他和佟夏不铁,但毕竟都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况且他哥和佟夏又是那么好的关系,自然就比别人要亲份些,佟鹣然怎么管教佟夏他也是见过的,那时候佟夏才多大?十岁的时候军用皮带就抽的他身上一道一道的,连他看着都觉得胆颤!十四岁开始,放暑假就给扔部队跟着锻炼去了,年年都这样,一直到上了大学才算真正解放,哪儿跟现在他对米安一样,这么小心的豁着宠着!


    “米安,你还小……”佟鹣然终于开口了:“而且,你一个人总呆在家里也不是事儿。”


    米安没做声,静静的等着他把话说完。


    “你住院这段我给你问过了,泽晓的妈妈在解放军后勤学院,你的成绩我也让她看过了,没什么问题。还有,你的档案我已经给你调过去了,不过入学考试怎么都是要走一下过……”


    “我的档案在那儿就意味着我已经是那儿的学生了,对吧?”米安抬眼,你从她的眼睛里,真看不出来她现在是怎么想的。


    佟鹣然点了点头:“按说是这个理儿,不过我还是希望你的入学考试成绩能好一点。”


    米安问:“您让我去那个学校学什么呢?军事后勤理论和后勤史?军队财务军队审计?还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


    佟鹣然眼神随着米安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尖锐:“你……”


    “我怎么知道这些课程?”米安笑了笑,很温润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不像是在发脾气,她摇摇头,站了起来:“还有别的事儿吗?”


    佟鹣然盯着她问:“你想过考军校?!”


    “那我就先上楼了。”米安还是那副笑模样,转身,僵直着脖子一个人慢慢的上了楼。


    说真的,米安要去后勤学院的事儿陶泽晓也不知道,这几天光单位和医院这两头他都没转过来,哪知道佟鹣然什么时候和他妈说这事儿了。


    佟鹣然看着米安这样,放了碗筷没了半点食欲。


    陶泽晓看得出来米安不喜欢,佟鹣然又这样,就劝慰道:“佟叔,米安原来学的是经济,我妈教的那是作战指挥学,你要是给她安插到她那个系,她一时半会不接受也是正常的,其实您要是想让米安去上学也不是非后勤学院不可,北京高校这么多,总会有更好的选择不是?”


    坐在一边的陶泽楠挑了挑眉,她原来学的是经济……难怪了。


    佟鹣然蹙着眉说:“泽晓,你不了解,米安这孩子没怎么吃过苦,其实上学能学到什么倒是其次,她以后的生活我不担心,担心的是她经不住事儿,我想让她在军校那儿磨练磨练。”


    陶泽晓一听这话就笑了,磨练意志……就他说句话直接扔部队就行,军校虽然比别的高校严格些,但还不至于能苦到哪儿,说穿了不还是心疼!


    “等她病好了我带着她先去适应几天吧,具体上学不上,还是要看她,您说呢佟叔?”陶泽晓说。


    佟鹣然点点头:“麻烦你了。”


    陶泽晓笑着摇了摇头。


    他们都明白,米安是个有分寸的人,对这个安排是不高兴吧,可她也明白这是为她好,她会接受。


    ****


    晚上,米安吃过饭上楼觉得精神有点蔫就躺下了。


    佟鹣然的卧室在那一头,中间隔了两个房间,楼上只有一个主卧,还是米安占着,他睡的那间房是卧室中面积最小的吧……快睡着的时候,米安有些迷糊的想。


    她做了一个梦,不长,像是回忆一样,她的高中生活,她报考学校的那会儿,一幕幕,就像是电影倒带一样慢慢的延伸在梦境里,太真实!


    像是受惊一般,米安忽然就睁开了眼睛,黑乎乎的一片,今天,窗外连月光都没有,米安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这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了两下,硕大的屏幕一闪一闪的,印着米安的脸庞。


    她探着身子拿起手机,是一条短信,原来现在才十二点,午夜。


    展开短信,很简单的问候:睡了没?


    米安回:是睡醒了。


    很久,那边才回过一条:怎么了?


    米安回:做梦。


    又是很久,可这次,手机是彻底的安静了。


    米安把它放在枕头边上,没有再躺下,也没有开灯,就在这没有一丝光线的黑夜里执着的睁着眼睛,眨都不眨,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或许,她只是什么都不愿意去想。


    忽然,窗外噔噔的两声——


    米安侧过身子,看着她房间飘窗的地方,没有动。


    噔噔——很轻的叩玻璃声。


    这次,米安下了床,很轻很轻的走到窗边,她还是没有开灯,一点一点的去挑开纱帘,窗外赫然的一个身影,攀着窗楞,透过玻璃,看着她!


    米安张着嘴巴:“你……”


    还是开了窗,可向以伦却没有跳进来,就坐在飘窗的石板上,看着她:“你什么?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


    模样跟在自己家一样。


    米安闭了闭眼,觉得他像个疯子。




 消逝成一吻 080


    “你怎么不叫?”


    向以伦偏着头还问她,这么冷的天,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衣,仿佛与窗外的夜色融为一体,趁着他那样惨白的脸,越发觉得那双眼睛纯黑纯黑,漂亮的惊人。


    米安没理他,转过身捞了件外套披上,确实,刚才掀开纱帘,任谁看到二楼的窗外凭空多了个脑袋都会觉得惊悚吧……可他的脸不一样,她好像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他的样子有漂亮,就是刚才那一瞬间,她对上他眼睛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缀在黑幕上的钻石,那道璀璨的光直入她的心底,不偏不倚,正好在这个时候。


    她走向飘窗,也在上面坐了下来,大理石板上铺着毛绒绒的毯子,两个人现在几乎是背对背在坐着,只是向以伦的两条腿还在窗外,冷风顺着缝隙呼呼的吹进来,米安穿着这么厚的外套都觉得有点冷,别说是他。


    双手撑在窗台上,米安缩了缩脖子:“你爬我家的窗户就是为了吓唬我?”


    向以伦笑了笑,反问她:“做噩梦吗?”


    “不是。”米安轻轻的说,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前方,其实瞳孔根本没有聚焦点,那样茫然:“我在想,这是不是就是注定的……”


    “注定什么?”


    米安说:“我高考结束报志愿的时候我爸爸想让我来北京上学,还给了我好多军校的资料……哦,不是现在这个……”


    “嗯……”向以伦应了一声,等着她继续说。


    “他说,我要是能在部队上发展会有好前途的……”米安忽然间无限讽刺的弯了下唇,摇摇头:“我不喜欢部队,实际上应该说我吃不了苦,真的,我自己都知道我不是个能吃苦的人。所以,我填志愿的时候还是按照我的意愿报了学校,通知书下来的时候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可我看得出来,他不高兴。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如果直接就听了他了话……也挺好的。反正,现在我也要去军校了。”


    向以伦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你吃得了苦……”


    米安微微扭过身,刚想要说‘你又不是我……’,一抬眼,却——


    他完美的侧脸就在她眼前,那双纯黑的眼睛里透着无与伦比的认真!


    米安盯着他,没有说话。


    向以伦任她看,许久,才说:“还是睡不着吗?”


    “嗯……”她应了一声,撑了许久的手臂有些发麻,她动了动,不小心碰到他的指尖——


    很冰!


    米安的指尖顿了顿,这才离开,她偏过身子,垂下眼:“刚才做的梦不是噩梦,我忽然睁开眼,是因为梦里的我在想,如果我睁开眼,会不会发现原来我只不过在高中的课堂上睡着了,现在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阳光照在我的脸上,眼睛眯成一团。我告诉我的同桌,我是一个少将的女儿,我同桌骂我白痴,让我好好听讲……”


    米安笑了笑:“结果,我睁开眼,这儿还是这儿,我分不清我到底是梦着还是醒着,然后,收到你的短信,打回现实。”


    “怨我了……”他呢喃一句,却轻无声。


    “你说什么?”米安撑着身子,转身看着他。


    向以伦也回过头,摇了摇头,他冰冷的手伸过来,捞住了米安的手,紧了紧:“这都一点了,睡吧。”


    米安问他:“诶,你怎么下去?”


    向以伦冲她眨了眼:“怎么上来的怎么下去呗。”


    话音刚落,人就跳下去了,轻巧无声,像一只优雅的豹——


    米安忍着疼把脖子探出窗外,他的身影完全融入在夜色里,只是,当他回头的时候,那双纯黑纯黑的眼睛所闪耀的光彩,就像印在米安的心底——


***


    在家里养了半个月,昨天米安去医院复查拆了护颈,医生说是全好了,卢志海还带着她去看了一个老中医,说是帮她调理身体,老中医给米安开了两道食补的偏方,番红花加红枣熬的水,当茶每日饮用。还有一道就是粥,老中医提着毛笔把粥里要放的东西全都写了下来,卢志海在一旁看着,眉头越皱越紧,指着上面的字:“这几样东西……”


    老中医笑了笑:“东西是精贵,可她身子就这样,这是女娃娃的命呐!”


    卢志海连忙嘘了一声,抬头看了看米安,她像在神游,没听进去,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能这样慢慢调了?”


    老中医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试着调理了。”


    卢志海点了点头,收好了纸条,转身对米安说:“米安,我们走了。”


    米安应了一声,回头对那老医生笑了笑,转身跟着卢志海走了出去。


    老中医看着这年轻的身影走了出去,叹息的摇了摇头。


    今儿早上,米安端着杯红褐色的液体慢慢的啜着,其实这东西不难喝,番红花滚的水有点酸,红枣子又甜,还带着枣香,喝进去暖暖的,卢志海在她的耳边说:“米安啊,以后别总喝绿茶那些的,尤其是冰茶,可别再喝了。”


    “嗯……”米安点点头应了一声,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支在腿上的笔记本,一手端着杯子,一手滑动滑鼠。


    卢志海叹了一口气:“那你黄阿姨给你熬的粥每天可都要记得喝,别落下了,知道吗?”


    “嗯……”


    这几天她选的那几支股票有些疲软,米安皱着眉,觉得还是自己的水平有问题,她学的毕竟不够,她赚过两千万又怎么样,两年的时间,变化得太多了。


    卢志海这边对着米安还在摇头叹气,一抬头:“诶,泽晓,这么早就来了……”


    “嗯,卢叔叔,我过来带米安到学校看看。”陶泽晓手里拎着军装外套进来了。


    卢志海笑呵呵的:“我记得你原来也在那里讲过课的,对吧?”


      

 消逝成一吻 081


    卢志海笑呵呵的:“我记得你原来在那里讲过课的,对吧?”


    陶泽晓只是笑笑,看向米安。她显然就是在客厅里等着的,大衣都穿上了,扣子是敞开的,半边脸埋在驼色的翻领毛衣里,端着一杯水,盯着笔记本看。


    米安见陶泽晓来了,连忙合上笔记本,不过还记得把杯子里的水喝去了大半,随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站起来说:“哦,可以走了。”


    陶泽晓对卢志海说道:“卢叔叔,那我们就先走了,中午如果赶不及就不回来吃饭了。”


    卢志海连连点头:“行!行!你们去吧,路上小心点。”


    米安先往外走,陶泽晓在后面跟着,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说:“等等,先让我喝点水。”


    米安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做声,不过是停下了。


    邱黄阿姨连忙给他倒了一杯水,陶泽晓说了声‘谢谢’,不过没接杯,折回来走到茶几边,端起米安的杯子,把那杯子里剩下的水喝完——


    放杯子的时候笑了笑,对米安比了个走的手势,米安扭头出去了,他自己跟在后面。


    上了车,米安的脸还是窝在毛衣领里,陶泽晓也没和她说话,北京的秋天虽好,但就是一概的短,十一月份刚到没几天,冬的意味就来了。阳光固然温暖,可风吹在身上却是刺骨的寒——


    陶泽晓把车内的温度调节了下,专心开车,米安只是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今儿路上的交通有些不顺,一会儿就堵车,一会儿又堵车,一个绿灯亮了,可你车没到跟前,又变成红灯了。有时候,你能在这儿赌上二十分钟!


    米安把车窗摇下来一点,温暖的阳光直接照在她的脸上,微微偏着头,看向窗外,车道旁,并排走的年轻女孩男孩,他们的步伐总是那么跳跃,带着朝气。她想,我和他们一样大呵——


    车动了,陶泽晓没支声把她那边的车窗又给关上,米安又扭过头想自己的,在衣领里,她微微的瞥了瞥嘴。


    陶泽晓睨了她一眼,微笑。


    米安又看了他一眼,他笑什么!


    车堵的真厉害,没走几步,又停下了。


    陶泽晓还是那副笑模样,不过打开音响,放了点轻音乐,手伸后面够了个抱枕给她:“这会儿路况不好,还不知道几时才能到,要不,你先在车上眯一会儿?喏!”


    米安接过抱枕点了点头,陶泽晓帮她把椅背放下了些。


    她的脸贴着车窗靠着,眼睛闭着,小靠枕抱在胸前,挡住了陶泽晓的一些视线,陶泽晓又要开车,也就没再多注意米安。


    米安没睡着,只是闭着眼,你知道,当你面朝阳光闭上眼睛里,你看到的不是黑暗,而是一种近似于璀璨的艳丽,这种光线,会让你觉得温暖,但孤独。


    她知道她今天去学校不是去入学考试,陶泽晓带她去熟悉一下环境,或许,她以后也会像以前一样住在那儿,她要学什么?米安心里有点突。


    还好,过了两个十字口,路况明显的好了一些,好容易到了目的地。道旁有停车的地方,可都挺满的,陶泽晓慢滑着车,找了一个停车位,插了进去。


    不等他叫,米安就睁开了眼。


    自己下了车,抬头,眯着眼,阳光下,赫然高耸的校门,铮铮铁骨的摇篮呐!


    米安习惯性的咬了下唇,可没迈开步子。


    陶泽晓走在前面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米安没吭声,陶泽晓往回走了两步,极其自然的拉住了她的手腕:“走呐,你要真不愿意上,咱找别的学校呗。”


    米安笑了:“你说进去就进去啊,不得等人家招生……”


    “你要上个学还得看日子!”陶泽晓这话,说可真狂放呐!


    陶泽晓领着她在校园里瞎晃悠,慢悠悠的给她说这是哪儿哪儿哪儿,给她讲这个学校的历史,还有专科的划分。


    陶泽晓说:“其实你要学呐还是有个系比较适合你的,国防经济。虽然和你以前学的也不怎么搭边,不过你不用背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就有一门,政治!你知道,哪个大学都讲这个,但是军校就是一门重要学科的,其他的比如英语、数学、经济基础学什么的,你应该都不成问题。”


    米安一路就让他牵着,他指哪儿,她看哪儿,他说什么,她点头。时不时的应一声,可一直没说一句整话。


    陶泽晓也由着她,领她上了科技楼。


    米安看着,这儿确实不错,不过有一点,女的少,太少。而且这学校大都收的都是各个地方部队上有成绩,继续深造的优秀军事人才,她这么个人插读在这儿,其实是很不搭调的,不过谁叫她是佟鹣然的闺女,加上单玫说了话就等于陶家的护航,她头疼?人学校这边才头疼!你把她往哪儿安置!


    这陶泽晓说带她来看,学校才松了一口气,是啊,让她自己选,她想学什么就学什么。


    米安一层一层的跟着陶泽晓看着,其实也挺悠闲,突然——


    “我军境外作战的十大歼灭战,就说‘金化炮战’,这场战役可以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三次战役前的一个小插曲,二次战役后,联合国军回缩三八线。应联合国的要求,土耳其派遣了一个精锐旅参加朝鲜战争,该旅旅长出发前曾信誓旦旦的对国内记者表示,要在朝鲜‘打出土耳其的军威’,谁知道最后的结果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这场战役的战果就是,六千多人的土耳其第一旅在两个小时内全部歼灭,中国人民志愿军零伤亡,此战在土耳其的教科书中被称为‘金化惨案’——”


    米安一下子就停在了那间教室的门口。


    这是她听错了还是怎么的?陶泽晓明明就在她边上——


    她诧异的看了眼陶泽晓,陶泽晓也跟着她停下,浅笑的看着她。


    米安别过头,寻声望了过去——


    这是间多功能演示阶梯教室,面积很大,今儿这堂课学生坐的也很满,清一水儿的军装,帽子全都整齐而统一的放在桌角边上,一个个军人腰杆挺直的之事前方!


    投映的大屏幕上——


    陶泽晓在讲课!


    “我记得你原来在那里讲过课的,对吧?”


    卢志海的话浮现在米安的脑子里,米安往窗边走了走,看着屏幕上的陶泽晓,他的声音还在继续:


    “这是一场朝鲜战争中最具搞笑成分的战役,如此巨大的伤亡,可以说是完全因为美军司令麦克阿瑟所造成——”


    荧幕上的陶泽晓和现在的陶泽晓给人的感觉有些不一样,或许应该这么说吧,米安见过的陶泽晓都是私下的,而此时荧幕上的陶泽楠,才是他真正的军人范儿吧!


    你看他讲课,其实并不是那种特严肃特正统的模样,相反,他自己很轻松,军装自然笔挺,可风纪扣确是解开的。他看着下面的每一个士兵,人站姿挺拔,单手插在裤兜里,没有太大的动作,声音也不是那种特意的铿锵有力,就像他平时说话一样,唇角微微笑着,甚至带点不羁,可就是这样,你坐在下面,看着他的眼睛,听着他醇厚中带着磁性的音调,就会不自觉的被他吸引——


    最关键的,还是他说出来的话!


    “我初中那会儿看过麦克阿瑟的传记《桀骜不驯——麦克阿瑟》,是二战将领系列的丛书,当时对他也是很崇拜的,他身上有太多的光环,西点军校最年轻的校长,美国将军中获军功最多的将军,超过了巴顿。可长大一点后再想来确实有几点疑问:一,他辉煌的家族史对他的成长帮助有多大?二,美国的陆军在二战中的战绩到底算不算成功,和海军比呢?三、一个军人,这样的光环越多,说明他越成功吗?评价军人应该怎样评价,最主要的标准是什么?……”


    其实这三个问题听来太让人玩味不是!陶泽晓讲这堂课时正是他在那次全规模的大型军演中获得成功之后,铺天盖地的荣誉下来同时,当然也有质疑!首当其冲就是,你是陶伯垣的儿子!


    米安虽然不知道这是陶泽晓什么时候的演讲,意味着什么,可他借麦克阿瑟提出的这几个问题,还是听出点道道来的。她扭过头看向陶泽晓——


    陶泽晓也看着她:“不走?”


    米安索性靠着墙壁,耳朵就在窗边,看着他本人,笑着说:“听完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