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偶下哭泣的心
下午,阳光清冷清冷,豆月站在海洋公园的门口,她面色晶莹,眼瞳乌黑,穿着淡绿色的T恤。
她安静地微笑,清爽得像一片绿叶。
“你怎么来这么早?”靳风到的时候,眼神暗光微闪。
……
“不是向我,而是向你刚刚说的话道歉,你说即使靳风会……死掉的话。”
“莫婷,你知道吗?我的心很痛很痛,靳风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
他眼神温柔地看着她,有些怔愣。
“我刚刚才到啊,快,我们进场吧。”豆月挽住他的胳膊,兴奋地往里拉。
靳风随着她的力量往前走,突然脚步顿住:“我还没买票。”
“不用了,我买好了。”豆月笑着亮出手中的票。
靳风静静地瞅着她,好像每次约会她都会提前到,把票买好,有时还会买一堆吃的。
“看,海豚!”走进圆形的表演场她马上开心地惊呼起来。
圆形的表演池内,一只银灰色海豚正在用尖尖的嘴玩耍着彩球,另一只潜在水底,向观众展现着惊人的游泳速度。
豆月坐在观众席上,回头对靳风兴奋地说:“你知道吗?我好喜欢海豚,它们是世界上最善良的动物!”
“我好喜欢海豚……”
靳风看着豆月眼睛笑得弯弯的,晶亮晶亮。他望向场中在水中不断腾跃的海豚,眼睛深幽,似乎……似乎还有人也对他说过喜欢海豚……
“我喜欢海豚,因为它流泪的时候在水里,别人看不到它的悲伤!”
那个时候,她的眼睛里弥漫着浓浓的夜雾。
她白皙的面容绽放一朵颓败的笑容,美丽得如罂粟开到荼蘼。
却让他猛然心惊!
“靳风,海豚要跳银圈了,我们为它们加油好不好?”豆月紧紧地抓住靳风的胳膊。
“这么……喜欢海豚吗?”靳风凝视她,她的眼睛下面有着暗暗的黑影。
“嗯,因为我爸爸送我的第一份礼物就是海豚的玩偶。”豆月的笑容浅浅,晶亮的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阳光。
靳风眯着眼,偏头看向场中央,淡淡地说:“我只会鼓掌!”
“啊?……哦!”她愣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灿烂地笑起来,对着正准备跳跃的海豚大声呼喊,“加油!”
水池里,碧绿色的水漾着满满一池的星光。在中央,银灰色的海豚隐在水底,在接近银圈时,突然高高跃起,飞溅的水珠,完美的弧线,海豚穿过银圈,漂亮地没入了另一头清澈的水中。片刻掌声如雷。
豆月站起来兴奋地大叫!靳风的嘴角都忍不住微微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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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豆月和靳风在海洋公园分开后,她急冲冲地赶到市中心二环广场中心,莫婷抱着一大叠的宣传单等在那里。豆月在公厕里换好布偶服,这是为了吸引路人的注意,老板特别吩咐要她们穿上的。
“真是!也不看看什么天气,还要我们穿这个,现在我只想拿一大杯一大杯的冰水往嘴里灌。”
豆月一边鞠躬一边把宣传单递给路人。她背后流着大量的汗,都把布偶服里的T恤浸湿了。
“豆月,我们还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等这个高温的时间过去,我们再发吧!”莫婷提议。
她也是热得受不了了。
“嗯,好的。”豆月费力地摘下头套,大片大片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
陡然,她浑身升起一股战栗感。
她的耳朵好像听到了一种声音。
街边纷乱的喧闹声,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她惊栗地向背后不远的一家店旁望过去。
路上人来人往,靳风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站了很久。
有风轻轻吹来。
他紧绷着脸,僵立在那里。
他墨黑的眼睛比夜色还要黑,还要凝重。
喧闹的大街上,脚步声、说话声、刺耳的刹车声不绝于耳……
可是豆月耳边静得只能听到轻轻的风声。
她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一步步向她靠近,目光带着刻骨的凉意,一直从她的面部凉入她的骨髓。
他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长长沉重的影子把她娇小的身材罩住。
他阴冷地盯着她:“为什么会来打工?告诉我!”
一看完表演就急匆匆地走掉,最近一放学就借口去莫婷家,眼睛底下淡淡的黑影都是因为出来打工而有的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靳风,你这是做什么?”莫婷站在旁边,她看到了靳风,惊诧于他现在的怒气。
豆月不说话,她努力拉大笑容,想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她仰看着他,眼神执著而清澈。
风在他们之间轻轻吹过。
良久。
“我想尽一切力量帮助你。”她轻轻地说。
她的声音很轻,但出奇地坚定。
“帮助我?”靳风冰冷地讽笑,他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世纪笑话,“你能帮助我什么?”
“靳风,你说话不要这么过分行不行?”莫婷其实真的不想理他们的事,因为有一个傻瓜反正愿挨,但她实在看不过去。
豆月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咬着嘴唇,不说话。
靳风的手捏住豆月的下巴,令豆月的嘴角向外撅起。
她肌肤炙热。
他手指冰凉。
“你说话!”靳风的心里隐隐抽痛,“你能帮我什么?我又要你帮什么?难道约会的时候帮忙付款、闲时来打工,就是你所谓的帮助?就是你显示爱情伟大的方式?”
“你……你放手!”莫婷大力地拉开靳风的手。
他的手那样地用力,竟让豆月嘴角光洁的肌肤上留下了泛白的指印。
莫婷看着靳风,眼里的怒气四溢:“这样算是伤害了你脆弱的自尊心吗?呵,那如果我还告诉你一件事呢?”
“莫婷!”豆月拉住她,不断地摇头,眼睛蒙着的水雾暗示她不要说。
莫婷的手紧握成拳:“豆月,我一定要说!”
靳风危险地眯着眼,等待着莫婷的话。只是他的沉默,让他周身散发出一种迫人的气压。
路边的行人好奇地望着这幕场景:两个穿着厚重的灰色布偶服的女生和一个帅气却怒气逼人的男生站在一起,周围的气氛沉重而压抑。
“靳风,豆月也许不能帮助你什么,但起码……还能说服她的妈妈当你的赞助人。”莫婷一口气说完。这件事她也是在一次无意中听到了豆月和校长的对话,才知道的。
这句话就像一个惊雷在靳风的心里炸开,他的眼里充斥着惊异和沉痛。
风好像越来越大,太阳隐在了云朵里。
“你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靳风眼神犀利,直直地逼向莫婷。
“没听清楚吗?我说豆月的妈妈就是你学业上的赞助人,这都是豆月帮你争取到的。”莫婷再一次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出来。哼,不要以为样子凶狠,她就不敢说!
“哈哈哈哈哈……”靳风仰头笑了起来,但是笑意却没有到达冰冷的眼睛。
莫婷被靳风的反应惊呆了,他怎么笑了?
而豆月脸色惨白,手指微微颤抖。
靳风盯着豆月,觉得一切都异常荒谬可笑。
“那天,那天,我说我的目标是赚很多很多钱的那天,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你心里是不是在想‘哇!真是一个拜金小子’?真是对不起,我承受不起你这么大的恩德,所以,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了!”
豆月无法抑制地全身颤抖。她拼命摇头,泪水倾泻而下。他的意思是不是以后都不要再看到她了?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标,考上很好的大学、成为科学家、成为明星等。现在你的愿望是赚很多很多的钱,我很高兴我能帮上你一点点忙。而即使帮不到你,我也不能成为你的负担,所以……”
“你不要说了!”靳风低吼,狠狠地看着豆月。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她的身体,在看某一个不存在的人,眼神中有股冰冷的恨意,看得她的心都惊颤起来。
他的心里有一条陈旧的伤口裂得老大,疼痛异常,仿若他的灵魂都要痛得扭曲起来。
“我们……我们以后不要见面了!”
那句话说得那样冷淡,让豆月的心莫名惊栗,似乎一瞬间把她所有的力气都抽干了!
她失措地瞪大眼睛,黑黑的瞳孔里是一片灰暗。
此刻,她没有哭,但她眼里的哀伤却是那么地沉,那么地厚重。
她连失去血色的嘴唇都在因为惊惧而瑟瑟发抖:
“为……什……什么?”
她仰望着他,那样地无措与害怕,似乎她头顶上的那片天空已经轰然倒塌。
她抓住他的手,手指用力地抓住,仿佛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了这只手上。
靳风一点一点地掰开豆月的手指,她的手指那样用力,抓得他的手生痛。
一直以为他可以不靠任何人的帮助,赚很多很多的钱,可原来自己努力了这么久,还是生活在别人善意的安排里面。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啊!
他狠狠地抽开了豆月的手,迫切地希望离开这里。他转身,甚至都不去看她满脸的泪水,眼底的伤心。
天暗了下来,风吹得豆月的脸冰凉。
她失神地站在那里,四周惊异的目光她都看不见,只看到了一抹急速离去的背影。
她的心里灰暗阴冷,那背影似乎就是她心里的光亮,所以随着他的离去,她的心里越来越暗。
终于光亮消失,她陡然停止了哭泣,灵魂都抽离了自己。
他……走了!
她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仿佛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就要被抽走,整个人摇摇欲坠。
“豆月!豆月!他走了,他走了,你不要喜欢他了好不好?”莫婷扶住豆月,拭着她脸上未干的泪水。她心焦地看着豆月。豆月的眼神空洞而无神,她没有哭泣,却比哭更令人心疼!靳风,他实在是世界上最可恨的大坏蛋、鸟人!
突然,豆月朝着靳风走的方向,拼命地追过去。
街上路人的惊呼声响成一片。
他们纷纷看着一个女孩子拼命地在人行道上奔跑,她的长发被风吹乱,她笨重的玩偶服显得她小巧的脸是那么地脆弱。
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一路上撞倒了很多的路人。
她要追上靳风,她要告诉他,她只是想帮助他,因为她是那么喜欢他。
她费力地奔跑,呼吸都开始混乱。
“笛……”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豆月横穿车来车往的马路,车辆都混乱成一片,司机咒骂声不断。
街上满满都是人,可是她怎么都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眼前越来越暗,呼吸越来越急促。
终于,最后一丝力气都被用尽,她颓然地坐在地上,只听到街边的音像店里悠悠地飘出一首歌来。
……
我爱你
是多么清楚
多么坚固的信仰
我爱你
是多么温暖
多么勇敢的力量
我不管心多伤
不管爱多慌
不管别人怎么想
爱是一种信仰
把我
带到你的身旁
我爱你
是忠于自己
忠于爱情的信仰
我爱你
是来自灵魂
来自生命的力量
在遥远的地方
你是否一样
听见我的呼喊
爱是一种信仰
把你
带回我的身旁
……
她听着听着,恸哭起来,泪水在她脸上疯狂蔓延。
仿佛四周都寂静下来,全世界都寂静下来,寂静得只听得到她的哭声。
泪水不断地从她的脸上流淌下来。她的脑袋越来越沉重,眼前的景象忽明忽暗。终于,她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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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风快速地往前走,脚步凌乱而急促。
他只想要尽快离开这里。他的心里有一道狞狰的伤口忽隐忽现,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卡在了声带里,像一个坚硬的利器。他不停地在身体内部尝试着碾碎那个名字,可那个名字还是执著地跳了出来——李菁菁!李菁菁!
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
那天太阳惨烈惨烈,没有一丝云朵。
阳光白白的,刺眼得厉害。
“我们分手吧!”李菁菁站在门口,黑色的吊带上衣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她的眼神幽深不见底,颓美得如一朵开到荼蘼的罂粟。
“你在开什么玩笑?呵呵。”靳风的笑容如三月春天里的阳光般和煦,可是却有些僵硬。
“小靳!我没有开玩笑。”她定定的看着他。
“不,你在说笑话呢!快进来……”他拉着李菁菁的手腕,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没有……”
“不,你有!”他抓住了她的肩膀,大声地截断她的话,眼神里的哀伤渐渐蔓延。
浅蓝的天空下,他深深凝视着她,似乎要把她看透,为什么她能这么平静地就说出分手?为什么?她的心难道是钢铁做的吗?
空气里传来他沉重的喘息声,他伸出右手,慢慢接近她的脸,想如往常一样亲昵地抚摸她的脸颊,想听她说刚刚只是跟他开个玩笑。接着,他会惩罚她打扫整个房间,然后告诉她以后不要再开这样的玩笑,因为这样他会很伤心,很伤心,伤心得快要死掉。
一股浓浓的悲伤的气味从他身上散发开来,他的眼神却有着希冀和哀求的光芒。
心里竟泛出一种欲裂的痛楚,李菁菁轻闭双眼,努力镇静。他和她是没有将来的,她不能心软。
慢慢……
当他修长的手指快要抚触到她肌肤的时候,她偏过了头,他的手寂寞地僵在了空气里。他的手指抽搐了几下,最终失落地垂了下来。她的眼神飘忽,嘴唇苍白,可脸上都没有一丝犹豫和不舍。他抓住她肩膀的手指收紧,他执意要让她疼痛。但是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他们的眼神交接,他的眼神最后一抹光亮消失掉,变得深黯,冷漠如冰。而她的眼神却始终平静如水。
良久。
他不甘心地低吼:“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太穷,而我不想太穷……”她竟然笑起来,淡淡地,轻勾唇角。
“这是可以解决的,只要我们努力读书,然后上好的大学,接着进入社会找到好的工作,就会有钱了。”他抓住最后一点希望,不放弃地说。
“不,那样的生活不适合我,小靳。”
“不要叫我小靳!叫我靳风!我们是恋人,而我喜欢你!”
他的瞳孔紧缩,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低吼的声音里满是绝望。他逃避地走进房间,无力而愤怒地一拳打在墙壁上。拳头下海报的一角垂了下来,露出了一张张照片。照片上有他灿烂的笑脸、大大的蛋糕和妈妈慈爱的眼神。
“小靳,你该长大了。你对我只是一种依赖,是把我当母亲一样喜欢。”她走到靳风身边,手轻轻地包住他的手。
“我分得很清楚!我喜欢你,没有……”
“不!你没有分清楚!”她残忍地打断靳风的话,眼睛幽深而颓美,“以后碰面叫我学姐吧!”
她说完就往外走,背影不带丝毫的迟疑。
周围一切都好寂静,寂静得令人心慌。她高跟鞋“蹬蹬”的声音却那么响,如惊雷一声声炸在他的脑海里,让他的头疼痛欲裂!为什么、为什么她也要像他妈妈一样离开他,任凭他怎样挽留,她们都还是要走?都是因为穷、因为没钱吗?!
靳风眼神如冰一样地冷,愤怒的他像来自地狱的撒旦。
他快步追上去,在门外的楼梯口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从背后紧紧地用双臂箍住了她。他把头埋进了她海藻一般浓密的头发,身体竟然在轻微地颤抖。
“你真的要走吗?要离开我吗?”他的声音紧绷着,轻声地说。
“是的。”她不回头,声音坚决。
她这样的冷静决然,让他都怀疑他们快乐的过去是一场梦,他和她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相识的人!
“呵呵,很好。”他笑起来,声音低沉悦耳,却没有一丁点的温度,甚至带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小靳,你要做什么?”她开始轻微的挣扎,他箍得她好紧,让她的骨头都咯咯作响。更可怕的是,她感觉他在带着她移动,上身往楼梯的方向倾斜!
“我们一起走啊,就这样一起走,你说好不好?”靳风唇角的笑大大地拉开,俊美得惊心动魄。
李菁菁大力地挣扎,她飘忽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惶恐的情绪。她转身,推着他:
“你不要闹了,小靳!”
她的高跟鞋在狭小的空间里转动,黑色漆皮,旋转着起舞,亮眼得让人发慌。忽然,两只鞋子纠缠在一起,相互绊倒。
靳风的手指只来得及碰到她涂着黑色蔻丹的手指,她的头发在空中飞扬,她的眼神如颓美的罂粟,她黑色身影轻盈地飞起。
阳光冰冷冰冷。
风静静的,树的枝叶没有丝毫的晃动。
时间也静止在了这一刻。
她看向他的眼神深幽潮湿,蒙着一层淡淡雾气般的哀伤。
她跌落在楼梯间,翻滚下去。
靳风惊恐地想抓住她空空落落地张在空中的手,甚至没有来得及喊出“菁菁,小心”。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他怔怔地看着鲜红的血花不断地从她的身上蔓延开来,开得越来越大,红得越来越触目惊心。她海藻般的头发凌乱地散开,如极美的罂粟开到荼蘼。
他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他踉跄地跑下去,用颤抖的手扶起她,眼神空洞无措。他不停地拭着她嘴角不断流出的鲜血。
“菁菁,菁菁,菁菁……”他口中不断地呢喃着。
她仔仔细细地凝视着他,嘴唇颤抖着,一动,就流出大量鲜红的血。
“你不要说话,什么都不要说。我马上带你去医院,马上!”靳风抱起她,奔到马路中间,不要命地拦下出租车。
在车上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越来越冰冷。
她蠕动嘴唇,眼神幽深不见底。
“不,不,你现在不要说话,等你好了,你再说。”
她的呼吸变得好轻好轻。
……
他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想等她醒后,告诉她,将来他们一定会很有钱,很有钱,会很幸福。
当他抱着她奔进医院,她的手已经没有力气环住他的脖子、无力地垂下来了。他慌张地吼着:“医生,医生,快来救救她啊!”
……
他从没有如此恨过上帝让他这样穷!
在妈妈抛弃他的时候,他没有;
在饿了几天肚子的时候,他没有;
在菁菁离开的时候,他没有;
可是,在他交不起那笔巨额的手术费的时候,有一股浓浓的恨意从心底滋生开来。
他无声地跪下来,眼神冰冷地看着医生职业化的面孔,低声地哀求。
整个医院的走廊寂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悬着的白炽灯惨白地亮着。
医生终于答应先救人,可是在病床上的菁菁已经没有了呼吸。
他眼里的世界一下子只剩下黑白两种颜色。他抱着她的身体,没有流泪,只是眼睛黑幽阴郁得令人害怕!
那双黑幽的眼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绝望,绝望得空洞,渗出嗜血的红色。为什么当时他没能拉住她,他的手只差一点点,一点点……而现在,他竟然还是救不了她。
李菁菁因为他穷离开他,而他因为穷而救不了她,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发誓要很努力、很努力,不依靠任何人,赚很多很多的钱。
……
“笛——”
靳风被刹车声惊醒,他正在人行道上,一辆货车离他好近。
“你想死啊!臭小子!”司机大声地咒骂着。
天空灰暗灰暗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起了很大的风,吹得路边的树叶沙沙作响。
因为他而停滞不前的车辆不断地发出刺耳的鸣叫,一声一声。
他站在那里,脚步像灌了铅般沉重。
他缓缓地、机械地移动,似乎每一步都花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的脑袋似乎要破裂开来地疼痛,但这疼痛让他神志渐渐清明。
他是恨着李菁菁的,每次回忆起她,心都会翻搅得很痛,可是在睡梦中的时候,他又强烈地想挽留那虚空中的幻影。
在无数个夜晚,他都会想起她离开时背影没有一丝的不舍,没有一丝的犹豫。
他煎熬着,因为他更恨他自己,原以为她因为穷而提出分手,他可以毫不留情地责怪她、嘲讽她,可是,在她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却因为穷而救不了她。
是的,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这就是他的目标。即使要把他的灵魂卖给魔鬼、身体被撕碎,他也一定会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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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白色的病床上豆月闭着眼睛,纤细微翘的睫毛低垂,在眼睛下面留下浅浅的阴影,右手背上输液管里的液体静静地流入她的体内。
莫婷坐在病床边,深呼口气,努力让自己清醒些,可是脑袋依旧纷乱如麻,昨天发生的一切似乎还在眼前,心里还留有当时的惊颤。
靳风走之后,豆月不顾一切地朝着他的方向追过去。
街上人流如织,车来车往。
她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身上笨重的灰色布偶服似乎要把纤瘦的她压倒。
她在街边奔跑,穿过人群,穿过马路,最后仿佛失去生命力般倒在了街边。她还残留着泪痕的脸苍白得没有丝毫血色,鼻子下的呼吸微弱得几乎让人感觉不到。
为什么她晕倒的时候像个就要死去的人?为什么通知丽姨后,丽姨脸色都变了?为什么医生露出那样沉重的神色?想到这些问题,莫婷的心里蒙上一层不安的阴影。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
病房内的白炽灯发出微弱的光。
病床上搭在被子上的手轻微地颤动,豆月睁开双眼,似乎还没有适应室内的光线。她的喉间干燥,发出一声虚弱的呻吟。
“豆月,你醒了?”
莫婷还是听到了,她看着豆月的脸,兴奋地抓住她的手,终于放下心地舒了口气。
豆月看清楚眼前的是莫婷,轻点头。她慢慢回想自己怎么又来到了医院,可是想着想着,她的眉头越拧越紧,仿佛已经是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结。
“咳……靳风……我想去找靳风。”
她轻咳了下,喉咙又干又涩,想坐起身来。
“豆月!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听我的话,好好躺在病床上休息!”莫婷厉声说,双手按住豆月的肩膀。
她认真地看着豆月,眼睛因为生气而睁得很大。
微弱的灯光下,豆月的眼神茫然失措。她似乎听到了莫婷的话,又似乎没有听到,只是不停地摇头呢喃:
“我要去找靳风,找他解释,找他解释……”
“我不会让你去。”莫婷坚决地说。
“莫婷……我一定要去,一定要……”豆月感觉如果她不去解释,他就永远不会原谅她了。想到这里,她的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仿佛一呼一吸之间,她都需要用极大的力量。
“豆月!豆月!你怎么啦?”莫婷着急地抓住她的手,“如果你要去,我就让你去,你千万别吓我。”
听到莫婷的话,豆月的呼吸终于慢慢恢复过来。她努力地展开笑容,可是眼睛里却一片灰暗,似乎她仅仅就是因为这样一个坚持而活着。
“谢谢……”
莫婷担心却无奈地叫来护士,帮助豆月拔出了点滴。
“豆月,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我希望你不要有任何事隐瞒我。现在我只想问,你是不是生了很严重的病?”莫婷紧张地等着豆月回答,她真的希望事情不是她猜测的那样。
正在整理衣服的豆月听到莫婷的问话后,身体一颤。她拼命地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对着莫婷努力微笑。
“没有。”她不想让莫婷担心。
“豆月!你是不是真的希望我以后都不再理你?”
“我……”就是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不想你担心。
豆月的唇是惨淡的粉色,勾起的轻笑虚弱而无力,似乎随时就会消散在空气中。
“你不说,我去问医生。”莫婷有点急了,她有些害怕,豆月那样的神情,似乎是在隐藏一个很重大的秘密。
“莫婷!我……生了一种病。”豆月叫住她,声音很轻,但让莫婷立刻震惊地安静下来,“这种病,会让人无缘无故地睡觉,或许马上就会醒,或许……很久很久都醒不过来。医学上称为气眠症。”
“怎么会……”莫婷被豆月的话惊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她慢慢走回豆月的床边,眼眶早已潮湿,不知道要说什么,喉咙被什么东西哽着,极其难受。
豆月怎么会有这种病?这么可爱的她怎么会……莫婷心酸地想到,每次学校召集学生为重病的同学筹救助款的时候,豆月都会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同学都说她这样是矫情,在老师面前图表现,可是她却看到豆月会在事后一个人躲在课桌下哭,然后亲手制作精美的卡片,祝福重病的同学早日康复。
豆月不仅要独立承受随时失去生命的恐惧,而且为了不让关心她的人担心,还一直乖巧善良地对待每一个人。
她……一直以来都很辛苦吧!
“别担心,我妈妈说现在医学发达,我的病迟早会治好的。”
“真的吗?”莫婷紧张地抓住她的手,想把她的关心透过手心传递到豆月的身上,给她安慰、温暖以及力量。
“是的。不要瞎担心,我一定会很好很好,呵呵。”豆月难得看到莫婷有些无措的样子,安抚地朝她微笑。
“豆月……加油!”莫婷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只想豆月一定要幸福,要很幸福地生活。
……
第七站:阁楼门外
雨丝交织的亲吻
傍晚,天空的云越来越沉,天色越来越暗,轻风微凉。
一栋已有些年代的中式阁楼在暗色下越加显得陈旧。
在阁楼前面的人行道上,路人急速行走,这样的天气似乎等会儿就会有场大雨。
一个女孩环抱着膝盖蹲坐在阁楼前冰冷的台阶上,蜷缩着娇小的身躯。一层层高高的台阶中的她,显得那么纤瘦,渺小。她穿着白色的长裙,那一抹白黯淡得仿佛马上要被夜色吞噬,然后消失不见。
时间一点点过去,女孩始终安安静静地坐着。
她怔怔的表情就像一个迷了路找不到家的孩子。
风越来越大,吹动路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街灯一盏一盏相继地亮了起来,散发出昏黄清冷的光晕。
巷子的转角,靳风站立在那里,身体笔直而倔傲,不知道站了多久。
他墨黑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坐在台阶上的豆月,眼神也像这天色一样暗沉。
他的头发在风中飞扬,他的唇紧抿着,面容冷漠。良久的沉默后,一种积压在心里的愤怒一点一点地扩散开来。他不禁低咒,她到底要待到什么时候?
天气好像越来越冷,豆月将身体更用力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现在她的脑袋有些沉,还有些乱。
她都不知道跑到这里来,看到了靳风,要对他说什么,要怎么和他解释。
第一次在校长办公室外看到靳风就喜欢上了他,从校长那儿知道了他的情况,就让妈妈当了他的赞助人。
她没想过说出来,要他感激。她只想帮助他,她并不是故意瞒着他的。
昨天靳风脸上仿佛带着要毁灭世界的骇人神情,她知道一定是他的心受伤了,所以不顾一切地伤害别人,同时……也在伤害自己。
可是他是因为什么在心痛呢?
昏沉的天空开始飘着点点雨雾。
靳风眼底暗闪,转身准备离开。
他不想看到她,看到她,他只会觉得要自己努力赚很多钱的想法是多么地可笑和愚蠢。一直以嘲弄的态度对待着她、对待一切有钱的人,可是他昨天才发现,原来他一直生活在有钱人的施舍里。他才是最可怜的人。
“当——”
他的脚碰到了地上空空的玻璃瓶,在静静的夜里,玻璃瓶滚动的声音格外地清脆。
豆月猛地抬头,心头一惊,愣愣地看着发出声音的巷口。是靳风吗?他回来了吗?
她突然腾地站起,快速地往巷口跑过去。
她是那样急切地跑过去。
“靳风!”只朦胧地看到一个修长的黑影,她却知道那就是靳风,一定是靳风!
靳风冷冷地看着狂奔向他的豆月,眼神里充满愤怒。
离他几步远,她的脚步渐渐缓下来,开始变得轻盈,每走一步都那么小心翼翼,似乎怕惊扰他。
她的声音紧张而脆弱,似乎在他愤怒的眼神里会碎成粉末。
靳风抽紧手指,他大步地向前。
他经过豆月身边,直接无视她,径自朝阁楼的方向走。
“啪!”靳风大力地关上门,发出重重的响声。
他紧绷着脸,心里都在嘲笑自己,为什么刚刚明明那么地愤怒,却在看到豆月的时候,不忍心伤害她、逃避地回到了阁楼?
豆月站在路边,空空落落地站着,茫然不知所措,眼里还有片刻地怔愣。她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大力揪着,疼痛得嘴唇都在颤抖。
她纤细的睫毛被凉凉的雨雾浸湿,眼睛里也蒙着一层厚厚的湿雾。
突然,她转身跑到阁楼前,用力地拍打沉重的木门。
“啪!啪!啪!”
“靳风!靳风!”手掌被拍得热辣辣地痛,可嘴里还是不停地念着靳风的名字。
她额前的刘海被风吹乱,露出光洁的额头,精致的眉毛执著地微皱。
他是不是再也不想见她、再也不理她了?这样想着,她眼里的泪顿时就盈满了眼眶,流淌下来。不,不,她不要这样!
房间内靳风坐在沙发上,背脊僵硬地挺直,冰冷而倔傲。
门被敲得大响,惊得他的心不禁一跳。
一声声的拍门声执著地在黑夜里响起,那样大力而不间断,似乎暗示着拍打的人有多么固执。
“滚!”靳风大吼一声,拍门声依旧响起。
他起身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大。
然而,他又不耐烦地起身,来回走动,耳朵控制不了地去捕捉那一声声的拍门声。
外面的雨开始越来越大,里面电视机大声地喧闹着。
不知什么时候,拍门声停止了。
靳风来到门边,他的心里越加愤怒,她走了吗?走了吗?
他的手指抽紧,大脑在传达不要开门的命令时,手已经不受控制地握住了门把。
室外阴冷的雨气涌进室内,远处的景物都是一片模糊的黑色。
雨滴“哒哒”地打着地面。
一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蹲在门口,她的双臂环着膝盖。
那一抹白黯淡得似乎随时会被黑夜无情地吞噬。
她似乎听到了木门打开时沉重的咯吱声。
她轻轻地抬头,目光渐渐向上,眼神轻轻柔柔。
她看到靳风站在门口,他修长的身体挡住了室内的灯光,他的眼底光芒暗闪,愤怒而冰冷!
“靳风,我真的……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只是……只是喜欢……你!因为你的目标是赚很多很多……的钱,而我喜欢你……所以我的目标就是……帮助你!”
靳风狠狠地看着豆月,他的呼吸急促而混乱。
她蹲在地上,抬起头来的脸苍白仿若透明,嘴唇不停地颤抖,说出的话断断续续又被雨声掩盖,让他听不真切。
她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神,执著而脆弱,似乎蕴藏着海洋般深沉不见底的感情。
他眼睛幽黑,渐渐开始发亮。他抓住她的手臂,灼灼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眼里的泪水不断从眼角蜿蜒而下,滴落在他的手上。
一颗一颗。
一颗一颗。
冰凉却灼痛了他的心。
雨越来越大了,噼噼啪啪地打在他们身后的台阶上。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息一声,终于将她狠狠地拥进怀里,把她冰凉的身体拥进怀里,把她苍白而脆弱的眼神拥进怀里,把她内心那份执著的爱恋拥进怀里。
他心里的那道墙,那道阻挡她进去的墙轰然倒塌。
他捧着她的脸,将唇印在她的唇上。
他的唇冰冷而倨傲。
她的唇冰凉而执著。
他狠狠地吻着她,唇齿之间热烈地纠缠。
他似乎在气恼她,将他变得不像伪装的自己,让他每每这样情绪失控,让他又舍不得大声斥责她、伤害她!
接着他的唇渐渐轻柔,仔仔细细轻柔地吻着她,慢慢吻得很深。
她的身子微颤,唇也在颤抖。
他们之间的呼吸变得炙热。
他们那样炽烈地吻着,似乎会这样到永永远远,长长久久。
到……无法分离。
两人拥吻的身影投在身后的台阶上,似乎快要融合成一体,浪漫得如一幅画。
雨声、喘息声、还有压抑不住的轻声呢喃像乐章的符号在台阶上欢快地跃动。
沉沉的黑夜。
倾盆的大雨。
陈旧的阁楼前。
他们深深地拥抱。
温热的体温相互氤氲。
豆月双手环住靳风的颈背,气息还有些不稳:
“你不怪我了吗?不会不理我了,是吗?”
“以后不要去打工!”靳风的声音喑哑。
“嗯!”她的笑容灿烂绽放。
“赞助费以后要还你!”
“嗯!以后一切一切都听你的!”她听到他说“以后”,笑得更为灿烂。以后,他们的以后,这是多么幸福而美好的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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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敲打着窗户上的玻璃,发出清脆的声音。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着娱乐节目《跳!跳!跳!》,从里面时不时地爆发出一阵阵鼓掌和欢呼声。
柔软的沙发上,豆月坐在靳风身上,头向后靠在他的左肩。
他的双手环抱着她的腰,将下巴依偎在她的脖颈,紧紧地抱住,感觉她温热的身体。他有趣地发现,她稍稍有些羞涩,红晕染上了她洁白的耳垂。他把她搂得更紧了。
他们的呼吸都深深纠缠。
一切都变得好宁静,空气里都有他身上松柏的清香。
半晌。
“你在想什么?”靳风问。其实只要看着她的眼睛,就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他现在看不到。
“嗯……不知道。”
豆月从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中回神过来,羞涩地回避,千万不能告诉他她只是一直在想着他而已。
“你最喜欢吃什么?”靳风突然问豆月。
“嗯,一条巷子里的各种小吃!”豆月唇角的笑像蜜一样地甜。
“你最想去什么地方?”
“一条有各种小吃的小巷子。”
“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靳风沉声。
“我也是很认真地在回答啊!”豆月不解地说。
“那除了那条巷子呢?”靳风语气有些闷闷又有些无奈。
“嗯,除了那条巷子,最想去日本看樱花,最喜欢喝爸爸做的罗宋汤。”
……
半晌,豆月似乎才想明白,她瞪大眼,眼睛如星星般地闪亮。
“你是在想知道我的喜好、在试着了解我吗?”
她不禁欣喜地大声说出来,想回头看靳风。
靳风却把她抱得更紧,不让她回头看他的表情。
他被说中了秘密似的脸有些发热,眼神熠熠发亮,但不甘承认地闪躲着。
“呵呵,那你也回答我,你最喜欢吃什么?”豆月高兴地问。
“嗯,一条巷子里的各种小吃。”
“那你最喜欢去哪里?”豆月拧紧眉。
“一条有各种小吃的小巷子。”
“喂,你为什么学我?我在很认真地问你耶。”豆月不满地抗议。
“我也是很认真地回答啊。”靳风轻笑出声。
“好,那我问你,最喜欢什么人?”
“……”
靳风突然没了声音,豆月能感觉拥着她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我问错话了吗?”豆月小心地开口。
“没有。”
“嗯?”
“我没有最喜欢的人,也没有人喜欢我。”
是的,从来没有人喜欢过他。她们总会在最后选择抛弃他,妈妈是,李菁菁也是。
靳风的眼睛漆黑沉暗,声音里带着令人疼痛的悲伤。
他的话把豆月的心都扯痛了,她轻轻抓住他的手,将脸贴在上面:“不会的,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明天的我后天的我,以后每一天的我都会喜欢你。”
“傻瓜!数来数去,还不就是你一个。”靳风声音低沉温柔。
“呵呵。靳风……你可不可以不要抱着我的腰抱得那么紧?”豆月小小声地接着解释,“因为我有点饿,不是,是很饿,很饿。”
一直没想到肚子的感受,直到提起吃的,她才感觉肚子已经很空了。不过,她现在说这句话是不是有点煞风景啊?
“你没吃晚饭吗?”
“今天好像一天都没机会吃。”因为晕倒在医院。
“什么!为什么不吃饭?”靳风气愤地问,他把豆月的身体转过来,面对着她。
“因为……因为……一直想着找你解释啊!”豆月都不敢看他的眼睛,还是不要告诉他她昨天晕倒的事吧!
“……你真是……很笨的傻瓜!”靳风无奈地呼气,眼里有一股涌动的暗潮。
他起身,打开冰箱,空空的冰箱里只躺着几包方便面:“我很少做饭,所以冰箱里只有几包泡面,你先将就一下。”
接着他看向她,手指指向墙角:“那里的书柜下面还有牛奶,你先喝着。”
豆月乖巧地点头,眼睛轻轻柔柔地看着靳风。
他把电饭煲插上电,倒进些水。
他的鼻梁坚挺,下巴倨傲,动作优雅,整个人俊美得不真实。
她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屏住呼吸。她怕稍微沉一点的呼吸就会打扰这一刻的宁静。
她以前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为她煮泡面。虽然仅仅是煮面,但是有一种叫幸福的感觉不知不觉地从她心底蔓延开来。她想,如果幸福可以加以计算的话,那么今天,今天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她想她到老、到下辈子,不,再过上几辈子,都不会忘记今天!
即使……是去了天上……
豆月在墙角的书柜下找到了牛奶,同时也看到了书柜旁那个种着“永远”的彩色条纹的花盆。她不禁微笑起来,靳风是因为怕下雨,所以就早早地将花盆放到了里面吗?他是喜欢她的吧?因为很在意她,所以才会这么细心地对待一颗根本不会发芽的种子。
书架上一格一格地满满都是书。那些大部分都是学习用的资料书,不过在第三格竟然也有金庸的武侠小说哦!
呵呵,她轻笑,手指沿着一本一本书的侧面划过去,停在了两本书的一个缝隙间,缝隙里夹着一张照片。
她拿起来,照片里阳光灿烂,绿草茵茵。一个女孩依靠在枝丫繁茂的槐树下,被筛落的阳光点点照耀着。她的眼睛好美,像一朵颓美的罂粟,夹杂着诱惑,吸引着别人不停地看进去。
她是谁?
“吃面了。”靳风喊着。
“哦。”她放下照片,去看看靳风那里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厅里圆桌上电饭煲里冒出浓浓的水汽,泡面的香味四溢开来,让她不停地吞咽口水。好饿哦!
“你喜欢吃辣吗?”靳风好笑地看着豆月,她眼睛发亮地直盯着电饭煲里的面。
“放心,面不会飞掉,呵呵。”他笑起来。
豆月有些气恼地瞪他,却在看到他的笑容的时候,愣住了。
她从没有看到过他的笑容如此温柔。
他的薄薄好看的嘴唇勾起,露出洁白的牙齿。他幽黑的眼睛里跳动着欢快的火花,熠熠发亮。
他的笑容此刻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俊美得如漫画里走出来的王子。
她的心被温和的春风吹过,一圈圈的涟漪渐渐荡漾开来。
“靳风,我喜欢你现在的笑。”豆月脑子里突然只有这句话。
“……”靳风怔怔地看着她,眼神温柔。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帅气的外貌,也不是因为你的优秀,那种喜欢的感情我自己都觉得奇怪。之后被你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但我总告诉自己,不要放过任何一次机会,不要放弃。我相信你总有一天能明白我的心情。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我是为了等待这一刻。为了这一刻你温暖的笑容,我才会这样地执著。”
“……”靳风的眼睛里有着月亮的柔光。
“现在,我想问,你喜欢我吗?”她紧张地握紧手,屏住呼吸,眼睛不放过一点细节地凝视他的脸。
靳风轻柔地抬手,抚摸她的头发。
她的头发柔软而直顺,细细地贴在他的手心。
“靳风,我喜欢你现在的笑。”
“靳风,我喜欢你现在的笑。”
“靳风,我喜欢你现在的笑。”
……
她的话像山谷里的回音,一遍一遍地在他的耳朵里回响。
一遍一遍。
有种温暖的感觉从她执著的眼睛里漫天漫地地向他涌来,似乎要把他淹没。
他们都听不到外面的雨声,闻不到四溢的方便面的香味。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屏息地凝视。
浓浓的水雾不断散开,氤氲着他们浅浅的呼吸。
温暖的芬芳不断地向他们四周蔓延,蔓延。
“豆月……”靳风的声音里有一种低柔的感情。
他看着她如星星般明亮的眼睛。
他的神色有种不可思议的温柔。
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吧?
因为他现在想不到任何否决的话。
“啪!啪!啪……”
拍门声急促而大力地响起,那样地大力,震得窗户的玻璃都在微微颤抖。
声音打断了靳风未说出口的话,让豆月的心一惊,微皱的眉间显出一抹浓浓的失望。
“呵呵……我去看看是谁。”豆月淡淡地笑着。
“哦,我不要辣椒!”她拉开门的时候想起靳风问她的问题。
一道闪电劈开了黑暗的天空,瞬间照亮了雨中的世界。一声响雷在黑空中炸开,雷声掩盖了所有的雨声。
“你怎么会在这里?”门外的人声音惊愕而愤怒。
短暂亮起的瞬间,豆月看清楚了站在门外人的脸。那张脸明艳而张扬,眼睛盛满怒意地盯着她。是李莎莎!
“我……我……”豆月愣了半天,不知道她该怎么回答她怎么会在这里,现在为什么会站在她的面前。
“你让开!”李莎莎把伞丢在门外,推开碍眼站在她前面的人,走了进去。
她全身都有些湿,头发、衣服、鞋子。是啊,这么大的雨,即使打了伞,也无济于事。
点点的水珠从她潮湿的刘海滴落到睫毛上,落下的细小的水珠泛着清冷的光芒。她穿着一件蓝色的小吊带,外面罩着一件帅气的牛仔衣,下面穿了一条短短褶皱的蓬蓬裙。裙子优雅的散开,像黑夜里盛开的冷艳的蔷薇。
她的怀里抱着一个黑色皮质的本子,似乎是一本日记。
“你说,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逼近豆月,眼里有冰凉的恨意。
“……”豆月怔怔地往后退。
“豆月,我真是小看你了啊!你还真是深藏不露。”李莎莎的笑容满是嘲弄。
豆月对突然出现的李莎莎及她的逼问感到不知所措。这么晚了,这么大的雨,李莎莎为什么会赶来?
突然间,豆月心里突然被针扎地疼痛。她怎么忘了李莎莎很喜欢靳风?靳风不是对李莎莎也很特别吗?
这股锥心的痛,让豆月觉得四周阴冷阴冷。
让她的身体不住地打哆嗦。
“李莎莎?”靳风惊异地看到背对着他的熟悉的身影。她,怎么会来?
“靳风!”李莎莎转身停顿一下,就飞快地跑向前,扑到了靳风的怀里。她踮起脚尖,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
尖锐刺眼的疼痛,让豆月的睫毛都禁不住轻颤。
明亮的白炽灯下,女生明艳高挑,男生俊美修长,仿若一对璧人,再般配不过。
靳风看了豆月一眼,眼神变得锐利而淡漠。他用力扼住绕在他脖子后的李莎莎的手腕,冷淡的声音响起:“你来干什么?”
李莎莎被推开,她明媚的眼睛深深地凝视着靳风。
她似乎想破开靳风眼里冷漠的冰层,探到他灵魂的深处。
但是,她却一无所获。从她的左眼溢出一滴泪,像清晨叶面的一颗璀璨的露珠。泪水沿着面颊蜿蜒而下。
“靳风……我、我今天可以留下吗?”李莎莎的声音露出几许脆弱,她一向明艳张扬的脸此刻有着蔷薇一般的娇柔,惹人怜爱。她曲起的右手仍然紧紧地抓着一本笔记。
豆月身体陡然一震,她朝靳风望过去,紧张地屏息。
她内心强烈地祈求:不要,不要答应她!
靳风的眼睛看了过来,他的眼神如深夜一般地凝重,渐渐冷漠如冰。他又变回豆月熟悉的他,变回冰冷孤寂的他。
一种不安的阴影厚厚地笼罩在豆月的心上,她的指甲颤了颤,手指渐渐握向掌心,越握越紧,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
外面的倾盆大雨还在继续,雨声噼里啪啦。
风呼呼地刮起。
这似乎是春季以来最大的一场雨。
靳风看了看豆月,她眼里的期盼是那么地明显,夹杂着一碰就会崩溃的脆弱。
她的嘴唇苍白如娇弱的百合。
他避开她的眼神,看向李莎莎,她的头发潮湿,眼睛不似平日的明媚张扬,蒙上了一层淡淡雾气般的哀伤。
靳风心开始颤抖,这样熟悉的表情,让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眼睛颓美如罂粟的女孩。
……
那天太阳惨烈惨烈,没有一丝云朵。
阳光白白的,刺眼得厉害。
……
她的高跟鞋在狭小的空间里转动,黑色漆皮,旋转着起舞,亮眼得让人发慌。忽然,两只鞋子纠缠在一起,相互绊倒。
靳风的手指只来得及碰到她涂着黑色蔻丹的手指,她的头发在空中飞扬,她的眼神如颓美的罂粟,她黑色身影轻盈地飞起。
阳光冰冷冰冷。
风静静的,树的枝叶没有丝毫的晃动。
时间也静止在了这一刻。
她看向他的眼神深幽潮湿,蒙着一层淡淡雾气般的哀伤。
她跌落在楼梯间,翻滚下去。
靳风惊恐地想抓住她空空落落地张在空中的手,甚至没有来得及喊出“菁菁,小心”。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他怔怔地看着鲜红的血花不断地从她的身上蔓延开来,开得越来越大,红得越来越触目惊心。她海藻般的头发凌乱地散开,如极美的罂粟开到荼蘼。
他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
“嗯。”他微微颔首,看向李莎莎的眼睛冷漠而疏离。
李莎莎高兴地勾起嘴角,笑容明艳如蔷薇。
豆月听到了靳风的回答,手指越握越紧,她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指尖,狠狠地向掌心掐下去。
掌心传达着尖锐的疼痛,她越掐越深,掐到掌心竟现出血丝来。
那样尖锐的疼痛,竟然让她慢慢痛到麻木,直到她再也感觉不到痛。
她陌生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整个灵魂都离开了身体。是不是正如灰姑娘的童话,在钟声敲响十二下后,所有的魔法就将消失?
她缓缓地向门口移动,缓缓地。在这间屋子里,她显得那么地多余,又或许从头到尾,她都只是多余的一个人。
靳风看着纤瘦的豆月被黑夜淹没,被大雨吞噬。
他心一颤,把身边的李莎莎推得老远,疾步跨出了门,却又突然顿住。
夜很黑。
路灯昏黄。
雨大力地冲刷着整个世界。
雨点打在他的脸上,潮湿了他的眼睑。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他喜欢豆月,因为想到现在在雨中的豆月,他的心会慌,会疼痛,会不知所措。
但是……
她却没有始终如一地站在他身边,不是吗?
她……
也会从此离开他吗?
李莎莎给他撑起伞,站在他身后。
他的背影倨傲而孤寂,他快与黑夜融为一体,却更令她心悸。
漫天的雨。
满地的水。
漫天的黑。
冰冷直透进身体。
豆月快速地走着,她的呼吸浑浊而缓长。
每一颗雨滴打在身上,皮肤刺痛得麻木。
她的眼里有一幕如画的剪影。
温暖的房间,两人相互拥抱,女生明艳高挑,男生俊美修长,仿若一对璧人,再般配不过。
豆月的脸上蔓延的水,是雨也是泪。
一颗一颗。
一颗一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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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的欧式建筑,凌晨依然灯火通明。
浴室里天花板上欧式的水晶吊灯散发迷蒙的光晕。
室中央有一个圆形的白色浴缸,里面装着满满的水,白白的泡沫。轻嗅,空气中隐隐流动着薰衣草的暗香。
豆月躺在里面,热热的水浸泡着她的身体,温暖着她的肌肤。
她仰靠着浴缸壁,环抱着膝盖,轻闭的睫毛微微地颤抖,唇色淡淡。
薰衣草的香味渐渐舒缓着她的肌肤,镇定了她的情绪,呼吸慢慢平缓下来。
热气渐渐升腾萦绕。
豆月膝盖上的手指轻颤,这样温暖的感觉就像……
他的吻,他的怀抱,他的笑容……
还有他看着她的眼神……
……
“小姐,泡完澡,就来吃点东西。丽姨给你做了好喝的罗宋汤,还有你爱吃的红豆粥哦!我把它放到你的房间里了。”丽姨慈爱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来。
豆月缓缓地睁开眼睛,眼睛失神地怔愣。她眼神漠然,恍若刚从某个遥远的世界回来。
她机械地起身,拭干身上的水渍,穿上粉色的睡袍。
她来到她的卧室,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愣愣地看着书桌上香味十足的食物发呆。
丽姨静静地坐在旁边,一双温和的眼睛里盛满了担心。
一下午小姐就跑出了医院,把她急坏了。而这么晚这么大的雨,她竟然一个人回来了。当她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浑身湿透,身体冷如冰。
食物的热气慢慢氤氲着豆月的眼,她的目光越过食物,望向窗外,没有焦距。
橙色的窗帘被轻微地吹动。
斜斜的雨敲在玻璃上。
“小姐,刚刚莫婷打电话来了,她很担心。”
“……”
“小姐,我一直相信我们月月小姐是最勇敢的孩子,你说是不是?”丽姨厚实的大掌怜爱地轻抚豆月的脸庞。
豆月轻轻抬头,看着丽姨关心的眼睛,心头突然一暖:
“对不起,丽姨,让你担心了。”
“傻孩子。”丽姨抱住豆月。
丽姨的怀抱也好暖。
“丽姨,我想吃泡面。”豆月闷闷的声音从丽姨的怀里发出来。
“好好好,不过家里可能没有泡面,面条倒是有,那丽姨马上给你下碗面条。”
“嗯!”豆月轻轻点头,不敢看丽姨的眼睛。
丽姨说错了,她不勇敢,不然她怎么会逃了回来?明明她感觉到他已经开始让她接近,可是在看到他和李莎莎相拥时,她还是没勇气继续待在那里。她还是没有选择相信他,不敢去相信他会喜欢上她。
雨似乎停了,云滴落了所有郁积的水,天空地面整个世界终于恢复了平静。
暖橙色的灯光。
温暖的卧室。
豆月吃着一碗面条,细细的面条,上面飘上些葱花,清香的面汤。
她挑着长长的面条,脸上有颗颗泪水滴落在面汤里。
她一口一口地吃完,把汤都喝光,仿若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食物。她放下碗筷,然后趴在桌子上,心涩涩地痛。
他……
做的泡面……
她还有机会……
和他一起吃吗?
灯光下,纤瘦的身影映在地毯上,背脊的曲线轻轻颤抖。
一股痛彻心扉的悲伤从背脊轻微的耸动中,一点一点地传递开来。
让人透不过气地难过。
……
夜很深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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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黄的路灯。
陈旧老式的阁楼。
阁楼门口,挺直修长的身影。
靳风始终僵硬地看着前方,他的背影孤寂而寒冷。
不知道站了多久,他的沉默让李莎莎认为他似乎会永久地站在那里。
良久。
“我今天是不是不该来?”李莎莎咬着唇,眼里有着强烈的不甘心。
“不是。”
“你是不是在生气?”他眼底的黯然让她有些狼狈,心狠狠地揪痛。
“……生气?”他终于扭过头来,漠然地看着她,紧抿嘴唇,“你做了什么让我生气吗?”
那样漠然的态度刺伤了她,激怒了她。
“呵呵,我不值得你生气吗?做什么在你的眼里都没有任何意义是吗?”李莎莎讽刺地大笑,“那你的承诺呢?会照顾我的承诺,也会因为豆月而不再具有任何意义吗?”
承诺?
照顾她的承诺?
靳风僵硬如石雕的身体陡然颤抖,脑海里电光火石间,有一幕画面出现在眼前。
……
她跌落在楼梯间,翻滚下去。
靳风惊恐地想抓住她空空落落地张在空中的手,甚至没有来得及喊出“菁菁,小心”。一切发生得都太突然,他怔怔地看着鲜红的血花不断地从她的身上蔓延开来,开得越来越大,红得越来越触目惊心。她海藻般的头发凌乱地散开,如极美的罂粟开到荼蘼。
他似乎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在车上他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越来越冰冷。
她蠕动嘴唇,眼神幽深不见底。
“不,不,你现在不要说话,等你好了,你再说。”
她的呼吸变得好轻好轻。
她淡淡地轻笑:“现在不说……怕没机会说了,小靳,以后自己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如果可以帮我照顾我的妹妹……”
“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好吗?”
“要努力哦,要像你说的……那样考上好……的大学,赚很多……很多的钱,好吗?”她的手抬起来抚摸他的脸。
他覆盖她的手,紧紧地握住,不让它滑下。
他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他想等她醒后,告诉她,将来他们一定会很有钱,很有钱,会很幸福。
……
“我会照顾你。”他眼底深黯,是的,他就是为了兑现那句承诺而转学来到圣德高中的。
“不,我要你喜欢我!”她紧张地抓起他的手,她现在才知道在他的心中,她对他而言,只是因为一个承诺而已。
“……”他眼睛凝视着她,不带一丝的动摇,“我只会照顾你!”
李莎莎的手颓然地从他冰冷的手中垂落。她在心里不断地对自己说:不会,我不会就这样放弃。我怎么甘心?因为有了这句承诺,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待在他身边。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喜欢我的。
但是靳风看着她,眼神那样地淡然,或许根本就没看她,只是在透过她在她身上寻找一点影子,一点他熟悉的影子。那样的眼神让她无力到了极点,愤怒到了极点,不甘到了极点。
雨伞从李莎莎的手中滑落,寂寞地倒在地上。
渐小的雨丝斜斜地飞进屋内。
……
第八站:林荫道下
牵手走光影流年
第二天,天空蔚蓝如洗。
路边茵茵的草地被昨晚的雨水洗刷得碧绿碧绿。叶面上的露珠在晨晖中晶莹剔透。
空气湿润清新,有树叶的清香。
电线上飞来几只小鸟,埋着头用尖尖的嘴梳理着脑袋上的羽毛。
唉!这么好的天气,司机大叔还是忍不住哀叹,因为一大早他就碰到了一个古怪的乘客。
他从后视镜里打量坐在后排的奇怪女孩。她穿着米白色的小熊外套,衣服上的暗纹秀雅精致,里面穿着一件清新的嫩黄色吊带上衣,下面是及膝的格子裙。
她留着可爱顺直的齐眉刘海,大大的、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望着车窗外。她的眼神有些灰暗,但眉间透出一股坚定,似乎在等待着很重要的东西。
她上了车以后,本来是要去圣德高中,却在半路突然要求转来三香里巷,然后就停在了这里。她一直安安静静地坐着,从那样安静的姿势看得出来,她是出自教养很好的家庭。
这样的静默持续了十分钟。
“砰——”
突然的关门声吸引了司机大叔的注意力,他顺着女孩目光的方向望过去。
那是一所陈旧的阁楼,先从里面出来了一个冷酷帅气的男生,黑色的立领外套,使他随意的气质中带着清冷的倔傲。他随意地把书包挎在右肩,开始向前行走。后面接着出来的女生美丽明媚,眼神里有一种张扬的神采。她急急地追上前,挽住男生的一只臂膀。
这样的情况,看样子是三角恋啊。
“师傅,多少钱?”
后排的女孩子终于出声,声音里有着细微的颤抖。她在包包里摸索,着急地翻着钱包,弄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15块。”
“哦,谢谢!”付完钱后,女孩向司机连连点头,然后打开车门。
“喂!”司机大叔叫住女孩,“这个……感情呢!是需要积极争取的,这个……这个加油啊!”他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叫住了人家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嗯,谢谢。”女孩微笑着鞠躬。
的士响着喇叭,示意前面的两人让路,车子很快就消失在巷口。
李莎莎一步步地跟着靳风,心情愉悦地哼着乐曲。后面的的士按了喇叭,她向后看了看,看到了绿色的车身……突然,她的眼神变得极为凌厉,她看到了豆月。豆月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呢?
豆月不断地深呼吸,原本已经在心中演练了很多遍的对白,现在却一片混乱。
“靳风,对不起,昨天我跑了出去,让你很担心吧?”
“靳风,好巧哦,我们在这里碰到了,呵呵。”
“靳风,你吃早餐没有?一起去吃吧?”
……
每一个借口都好烂哦!豆月丧气地望着靳风的背影,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要和李莎莎竞争呢!
小鸟飞落在她的脚边,唧唧喳喳地好像在催促她上前。
“靳风。”李莎莎嘴边浮起古怪的笑容,拉住了前面靳风的手臂,“昨天,你对我说的话,是认真的吗?你会照顾我的话!”
靳风停了脚步,沉声回答:“是的,我会照顾你,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的照顾。”
“那是不是我所有的要求你都会答应呢?”李莎莎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想起了昨晚他站在门口时背影的孤寂。她突然心生恼意,豆月凭什么可以和她竞争?
“……是的。”
“那我现在需要你的拥抱。”
靳风慢慢转身,他每一次动作细节在李莎莎的视线里渐渐变慢,包括他平静的眼神、紧抿的嘴唇以及机械的拥抱。
李莎莎将头靠在他的肩上,手轻轻环住他的腰,嘴角扬起的笑极为得意。
靳风眼神里有些晦涩,他望向远处,有一个很熟悉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那里。
太阳冉冉升起,天空开始出现五彩的光芒。
光芒将那个米白色的身影笼罩住,让人看不真切。
但是他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人的眼神,一种似乎要崩溃的绝望眼神。
“豆月!”
他被那样的眼神震撼住,良久才回神地出声。
豆月却转过了身,这一幕,他们拥抱的这一幕,如一根尖锐的刺在扎在她的心上,钻心地痛,却不见血。
她的脸上流淌着星点光芒。
她一步一步安静地往回走。
她有些晕眩。
安静地晕眩……
她眼前的世界有如刺眼的白昼。
呵呵,原来她想要竞争的想法真的很可笑。豆月自嘲地笑,接着恸哭起来,像一个因为丢失了自己最心爱的娃娃而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靳风推开李莎莎,没有迟疑地想追上去。他现在的心像被大海一波接一波的浪潮淹没,难受得快要窒息。
可是有人拉住了他的手,那只手的指甲涂着明媚的蓝色蔻丹。
李莎莎倔傲地抬起下巴,凝视他。她绝不允许他去!
靳风一点一点地挣脱她的禁锢,他的声音如千年的寒冰:“我说过照顾你,可是不包括要喜欢你!”
她的手慢慢地从他的手臂上滑落,她的心有些慌张,大声地叫道:“可是我喜欢你!”
那样张扬的声音里还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骄傲。
“……”靳风沉默地紧抿嘴唇,他盯着她,想看出她的话里有几分真实性。
“你喜欢我吗?”这句话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李莎莎语气里却分明带着几分高傲。
“你喜欢我吗?”
……
那天,他和李菁菁一起去郊外。
外面的山水秀丽如画,淡淡的白雾萦绕在山头的丛林间。呼吸的空气都格外清晰,让人心旷神怡。
他们俩挽起裤脚站在清澈的河边。他小心地看着她,仿佛这山水之间的温柔都聚集在他的眼睛里,然后他把温柔又一分不留地落在她的身上。来看美景,可是他眼中的美景只有她而已。他难得地看到她露出孩子似的表情,在河边找寻藏匿在石头缝里的小螃蟹,笑意从她的嘴角延伸到眼里。
她注意到他的眼神,调皮地问:
“你喜欢我吗?”
虽然是问,但语气中透着一种捉摸不透的飘忽。
“不喜欢,你呢?”原以为她又是随口说的话,所以他先否认,然后反问。
“可是怎么办?我喜欢你耶,靳风!”她装作苦恼地思索,“不然,我从现在开始不喜欢你算了……”
她的尾音消失在靳风扬起的笑容里,他的笑容仿佛是小孩子得到了期待了好久好久的棉花糖,那样地灿烂,带着幸福的光晕。
……
现在这个和她极其相似的女孩也在说着这句话。可是,她的脸和记忆中的脸慢慢地变淡,变淡。眼前越来越深刻的影像是一张受伤却执著的脸,眼里深藏着一种很暗很深刻的感情。
“不喜欢!”靳风冷淡地说出口。
李莎莎的神情由张扬转为愤然:“你绝对不能喜欢她!不然你会后悔的!”
他奔跑起来,不再理会她,修长的身影向着豆月离去的方向追过去。
李莎莎娇嫩的嘴唇如清晨蔷薇的花瓣,轻轻颤抖。她紧紧地握住手指,他一定会后悔,为抛下她选择豆月而后悔!因为一开始她就注定是赢家!
靳风奔跑起来,发丝在空中轻扬。
他的眉间轻皱,眼睛在不断地搜寻一个人的身影。似乎从昨晚起就有一股失落压在心里,让他的心一直焦躁不安。此刻,他的心不安地跳动着。他强烈地想挽留住什么。
他的脚步声惊飞了路边的小鸟。
终于,他看到了豆月的身影,他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豆月。”他呼唤的声音有丝颤抖。
可是他越喊,前面的人跑得越快。
他为什么会追过来?他不是喜欢李莎莎吗?他是要和她说清楚吗?说清楚他不喜欢她,喜欢的是李莎莎吗?不要!不要!不要!她不要听!
豆月边跑边捂住耳朵,早上清冷的空气不断涌进胸腔,难过得让人窒息。
她的呼吸越来越缓慢,步伐渐渐变得沉重。
她的世界好静,静得只听得到自己沉沉的呼吸声。
呼呼……
呼呼……
“豆月,你不要跑,听我说。”靳风终于抓住了她的手。
他终于追上了她,抓住了她的手。
他专注地凝视着她,那样地认真和深刻。
“我和李莎莎不是你想的那样子。”他说出口了,解释得那么自然,没有经过任何的思考。因为他想要她相信他,他想挽留住她。
豆月只看见靳风的嘴唇一张一合,完全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她的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靳风的影像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靳风,我知道你要我以后不要缠着你。我知道了,只要你觉得快乐,我便会离开你。祝你和李莎莎幸福!”豆月满是泪水的脸努力地露出灿烂的微笑。
她的眼神里有一种绝望而真挚的情感,带着令人揪心的伤痛。
靳风,祝你幸福!虽然这样会带走我所有的幸福,但是我只希望你快乐!
“我没有,我没有要你离开我。现在即使你要离开,我也会抓住你!”靳风抓住豆月的肩膀,眼神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她看到她的身影映在他墨黑的瞳孔里。
他眼里的认真似乎摒除了外界一切的噪音,让她只听得到他的话。
“……现在即使你要离开,我也会抓住你!”
她的泪倾泻而下。
世界静得出奇。
刹那间阳光四射,温柔如风。
那一刻,他的眼睛里似乎永永远远、长长久久地只有她一个人。
他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温暖从他的掌心传递到她的手上,蔓延至她的心里。
她静静地微笑,绽开的笑容纯美如百合。
靳风看着微笑着的豆月,脸颊第一次有些微赧,泛着红晕。
今天的阳光很明媚,他俊美的脸庞被金色的光芒抚摸着,卸下几许冷漠,露出几抹温柔。
他牵着她的手,走出了三香里巷,来到了街口。
路上人来人往,车辆穿梭如织。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似乎握着一种坚持。
她的手冰凉,他的手炙热。
他们一直沉默地走。
从三香里巷来到大街。
从大街来到清远路。
从清远路来到了月湖桥。
他们走了很久很久。路边的树木不断地变化,从梧桐树到香樟树,从香樟树到槐树,从槐树到棕榈树,似乎就要这样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车辆也越来越多。而他们眼里整个世界,却只有彼此。
走了很久,他们终于来到圣德高中,来到教学楼的下面,豆月仍然有些迷茫,她怔怔地看着靳风:
“我真的……好幸福。我现在都不敢大力呼吸,怕幸福会像泡泡一样被我吹破。呵呵,我想我会一直一直记得你给我的幸福,然后好好地珍藏,即使我会死去。”
白色的教学楼下。
金色的阳光高照。
茵茵的草地,轻轻的风。
“真是很笨的傻瓜!你会快乐地活着,很久很久,而且……我会守在你身边。”
靳风的手轻轻地把豆月脸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他眼里有星光般细碎的温柔。
有那么一刹那的屏息,她鼓起勇气慢慢地踮起脚尖,唇轻轻地触碰他的唇。她的脸颊比晚霞还要绯红。
她的唇如百合花瓣般地轻颤,轻轻地,如最柔和的春风。
靳风渐渐俯身,他轻柔地吻着她。
他们四周笼罩着炫目的光晕,弥漫着青草的芬芳。
他们紧紧相拥,这场景仿如一幅最柔美动人的画。
“而且……我会给你幸福!”
传进她耳朵里的声音很轻很轻,却透出一股坚定。
清风轻拂青松,树叶沙沙地响,树叶间剔透的露珠在阳光下散发出五彩光芒。
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同学都透过玻璃看着他们。
惊呼声,口哨声,欢呼声,大叫声……
可是……
他们只听得到对方的心跳声。
现在的一切似乎就像豆月爸爸曾经说过的一样,只要细心照顾好“永远”,就会得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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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绘画课。
“你真的就相信了?”莫婷瞪大眼,脸上的表情明显地写着“你真是超级大笨蛋”。
“嗯。”豆月细心地在调料盘上调着颜料。
“拜托,李莎莎半夜跑去他家,他还让她留下了,两个人还无视你存在地拥抱。你……你因为靳风的一两句甜言蜜语就不追究了吗?”莫婷逼问着。
“……”豆月的手停顿下来,她看着空白的画纸,露出苦笑,微微掩饰心中隐隐的刺痛,“因为他们的关系比一般的同学要好啊!就像你半夜到我家,下那么大的雨,我也会把你留下来……”
“可是,为什么你走的时候,他没留下你啊?”
莫婷手指用力地捏住画笔,语气中有些愤然。虽然早上他们在教学楼下相拥相吻,那样幸福的表情,俨然一对正在热恋中的情侣。可是豆月很单纯,还有她的……病,而靳风太冷,性格难以捉摸,她实在担心靳风会给豆月带来万劫不复的伤害。
豆月用手中的笔蘸上颜料,在雪白的画纸上轻轻地勾出白色的云朵,郁郁葱葱的树林,还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他们十指紧扣,走过无数个白天和黑夜。画纸上一半的天空有着淡淡的星光,另一半的天空有着明媚的太阳。
“可是我相信他,因为他说他会带给我幸福。”
她安静地对着画微笑,眼里沉淀着深沉的情感。窗外的阳光洒在她白皙的脸上,有着圣洁的神采。
“……”
莫婷被这样的豆月震撼住,一直以来,她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
豆月很单纯,但是脾气其实很固执。对朋友很真诚,也有些依赖,就像一个孩子。可是,她喜欢靳风,那样地执著,那样地深沉,执著深沉得让莫婷无法理解。也许就像电视里说的,喜欢就是喜欢,需要什么理由呢!
“莫婷,你知道吗?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爸爸就离开了。也是在他离开的那一天,我知道了我有气眠症,于是我的世界从此变得很不同。我不敢养小动物,不敢交朋友,不敢痛哭,不敢大笑……可是我敢喜欢靳风。这种感觉特别强烈。我想,我的幸福就是靳风,他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如此简单而已。”
豆月轻轻地说着,声音如棉絮般轻柔。她顺顺的头发,有着淡金色的光泽。
莫婷静静地看着她,心竟被打动,变得柔软至极。
豆月没有停下笔,她最后在洁白的云朵上画上一个天使,睡着的天使嘴角勾起的笑容温暖而恬淡。
窗外的天空云朵飘飘。
阳光灿烂。
空气温暖清香。
一切美好如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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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砌成的校门上,有一块木质牌匾,上面醒目地写着“圣德高中”四个金色的大漆字。
干净的校道两旁种植着郁郁苍苍的青松。
靳风帅气地依靠在校外的墙边,挺拔修长的身体在地上投下斜长的影子。
他沉默地立在那里,墨黑的头发轻扬,双手插入裤袋,冷漠的眼神将周围的一切淡淡地掠过。他的面容如雕刻般完美,气质冰冷如漫画里走出来的男主角,吸引着过路的女生们频频回头。
今天穿得格外漂亮的麦琪走出校门,看到了靳风,忙打发走身边的跟班。
“靳风。”她向他招手,向他展示她今天的精心装扮。
她今天穿着鹅黄色的连衣裙,裙子只到大腿中部,露出她修长的美腿,这样令她可爱而不失性感。
靳风微拧眉,好浓的香水味。
“靳风,今天我们有个Party,你能做我的男伴吗?”
麦琪流露几许难得的娇羞,眼睛低垂。
“我好像不够资格。”
“怎么会啊?靳风你就是我理想中的白马王子。”麦琪大胆地说出自己的心意,如果她像豆月那样主动一点,也许靳风早就喜欢她了。
“是吗?不是有人曾经说过我是多么冷酷无情,才不会稀罕我这种人,就算我死掉某人也不会流一滴眼泪的吗?”
“啊!”麦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该死,一定是豆月说的,“哦,我想你一定没空,那我先走了。”
靳风好笑地看着麦琪赶紧逃走的样子,他想只有一个傻瓜才会那样执著地喜欢他,不为虚荣、不为财富、不为一切其他的原因,只是那么单纯地信任他、依赖他、喜欢他。
放学的第二道铃声响起,校门口已经很少有学生出入。他有些不耐地皱起好看的浓眉,望向门口处。
他终于看到了豆月,她正和一位男生礼貌地笑谈着,笑容恬静。那个男生阳光而帅气,眼神透露着骄人的自信。
刹那间,靳风的眼神由柔和转变为冰寒,带着阵阵的杀气。
即使离他那么远的豆月都感觉到了,急急地向那位男生点头告别,便向他气喘吁吁地跑来。
“不好意思,你等了好久了吗?”豆月对靳风绽放灿烂的笑容。
“怎么,有人找你约会吗?”靳风的语气带着不满。
“不是啦,刚刚我的画掉在了地上,那位同学帮我捡起来,还说我画得很好哦!所以我礼貌地跟他道谢而已。”豆月小心翼翼地看着靳风僵硬的神情。
“是吗?”靳风紧抿着唇。
“嗯,你看我今天的画。”豆月像献宝一样把她下午画的画举到靳风的眼前。
画里面的天空,一半是温柔的星光,一半是温暖的阳光;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手牵着手,幸福地走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里,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到白天,从无数的白天到黑夜,再从无数的黑夜到白天。
靳风只看了一眼,便沉默下来。
黄昏瑰丽的颜色投射在他墨黑的眼睛里,寒冷如冬天的大雪在阳光下渐渐消融。他的手静静地握住了她的手。
“你刚刚在吃醋吗?”良久,豆月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似的笑起来。
“幼稚!”
“嗯?”豆月被靳风突来的话说得愣愣的。
“我是说你的画很幼稚!”靳风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就像画里面那样紧紧地握住。
“喂喂喂……”豆月不依地抗议,明明在吃醋生气还说她的画幼稚!
“可是我很喜欢。”
“呵呵……”她有点脸红。
“不过那云朵上长着翅膀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天使啦!”
“所以我说幼稚!”
“靳风!”
……
夕阳的红晕笼罩着大地。
青青的树叶都染上了温柔的色彩。
风吹过树叶,沙沙地响。
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笼罩在霞光中,落下斜长的影子,十指紧紧相扣,仿佛他们就可以这样走到天涯海角而永远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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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月和靳风在公车站牌那里分开后,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天已经入夜。
月光如水。
街灯如星。
朝前面别墅住宅区望去,隐隐可以见到白色欧式风格的建筑。也许是因为心情的缘故,豆月觉得今天走路的步伐特别地轻盈,平时觉得有点距离的小路,今天似乎一下子就可以走到。而路的两旁栽种的法国梧桐,树叶随着风发出沙沙声,听着也悦耳极了。
呵呵,所以有人说爱情是神奇的东西!
而她和靳风现在就像一般男女开始交往地相处起来。
他时常会出神地专注地望着她,被她发现后就看着她笑。他的笑容温柔而深情,让她的脸颊禁不住地泛起潮红;走在街上,他会牵着她的手,配合她的步伐,还会小心地不让她被路人撞到;在她说话的时候,他会很耐心地听着……而他对待别人完全不一样,冰冷、不耐烦而且无视般地不给旁人一点注意力。
她……现在真的很幸福!
“豆月!”
清晰的女声在黑夜里响起。
豆月循声看过去,街灯下,有一个高挑的身影,虽然看不太清楚,却似乎能感受到她目光的明媚张扬。
“李莎莎?”她不确定地试探着出声询问。
“是我。”
“你在等我?”豆月慢慢地朝李莎莎走过去,渐渐地看清楚了她的脸。
“是的,等了很久。”李莎莎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她轻笑着,黑夜里的她仍有着几分妖娆。
“哦。”豆月愣住了,她不知道李莎莎为什么要等她。
几分钟里,她们只是沉默,凉爽的风在她们之间寂寞地吹着。
“你放弃靳风吧……你争不过我,因为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我就一定要得到。”李莎莎的下巴倨傲地、不服输地轻抬。
“我……从来没有把靳风当东西,他有自己的思想和自由,我喜欢他,但是我的愿望只是让他幸福!”豆月的声音轻轻的。
“可是靳风不喜欢你,他喜欢我!”
李莎莎的眼里带着一丝轻蔑,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可是,她心里为什么会有一股无法安抚的惶恐?是因为今天上午教学楼下的一幕吗?
“……即使他不喜欢我,我也会让他亲口对我说。”豆月纤瘦的肩膀倔强地挺直。
李莎莎眼里燃烧着愤怒。她双手抓住豆月的肩膀,指甲深深地掐入,似乎要把那个瘦弱的肩膀捏碎!她明媚的眼神闪出强烈的恨意:“对他的喜欢即使深沉似海又怎样?即使你会永永远远地喜欢他又怎样?你的生命却可能转瞬即逝,你怎么给他幸福?”
“……”
刹那,豆月的脸色苍白如纸。即使李莎莎的双手还禁锢着她,她的身体仍然禁不住颤抖起来,一阵剧烈的疼痛在心里炸痛开来。
夜出奇地寂静。
李莎莎痛快地看着此时脸色惨白的豆月:“豆月,其实你真的很残忍,很自私,你知道吗?”
“医学……先进的现在,我的病一定能治好。”空气里能听到豆月声音里的颤音,她的坚持那么脆弱,似乎只是为了说服自己。
“可是你有没有替靳风想过?如果他喜欢上你,他要怎么承受或许下一秒你就会死去的事实?”
“不会的,医生说过,只要我多注意稳定情绪,就能减少发病的次数,或许可以永远都不会再发病。”豆月望着她,急急地解释,眼神无措得像个孩子。
“可是你知道吗?失去喜欢的人的那种痛苦,靳风却不能再次承受了。他会崩溃,或许他也会死去!”李莎莎的话像一句句阴郁的咒语,冰冷而紧紧地束缚住豆月的身体,让她喘不过气来。
“再次?”她怔怔地看着李莎莎,疼痛的肩膀已经麻木。
夜很黑很沉,她仿佛要跌入一个无底的深渊,再也无力爬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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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月把客厅里所有的灯都打开,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前看着电视。
沙发很柔软,电视机里播放着喜剧。
她定定地盯着电视的屏幕,耳朵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的手指在颤抖,抑制不住地颤抖。
“而且……我会给你幸福!”
这句话还言犹在耳,当时他话里的轻柔,温暖了她冰冷的心。她应该相信,不是吗?
豆月深呼吸,是的,是的,一切都是李莎莎在说谎,在骗人而已。
……
几个小时前,淡淡如星的路灯下……
“他不会喜欢你的,他以后喜欢的永远只会是我。”李莎莎张扬的语气中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
“……”豆月倔强地咬着嘴唇,心似乎被绝望不断地撕咬吞噬,她全身的血液都要绝望地沸腾起来。
“你还是选择不相信吗?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明天,我们都约他,看他会待在谁的身边,这样立刻就知道他在乎的是谁。你说好不好?”李莎莎笑笑地想伸出手,触摸豆月的脸庞。就是这张纯真惹人怜爱的脸,才把原本一心要守护她的靳风的心给夺走了!现在她要夺回来!
清冷的月光下,豆月却退开得极为迅速,似乎李莎莎的手是一直只巨兽的獠牙。
她有些受惊地看着李莎莎,颤抖的嘴唇像深夜里的百合在轻颤着张合:
“你骗我……他喜欢我,他说过会给我幸福……而我——相信!”
……
“铃铃铃铃……”突兀的电话铃声响起。
豆月怔怔地在客厅里搜寻,有那么几分钟,她完全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她眼睛里的空洞,让旁人看着都忍不住揪心地疼痛。
电话铃声仍然执著地响着,满室的沉重而僵凝的气氛都被它打败。
豆月终于将目光定在沙发旁书桌的电话上,她拿起话筒,话筒的温度都比不过她肌肤的冰凉。
“……”她拿着话筒,怔怔地不说话。
“豆月吗?”靳风的声音从话筒的那端传过来。
“……”
“豆月,怎么不说话?”靳风声音里的温暖,一点一点地透过话筒传递到豆月的心里。
“嗯,在。”豆月嘴角僵硬地微笑。
“……”
“靳风……我想……”好想好想问他,即使结果会让她难过得死去。
“什么?”
“我想问你……说要给我幸福,是真的吗?是……喜欢我的意思吗?”
“呵呵……傻瓜!”靳风在那头轻笑起来,她都可以想象此时他弯起嘴角的弧度。
“如果不是,如果只是你一时冲动的想法,我会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得要死掉的。”
为什么这么认真地问,他还要笑呢?豆月皱眉,心疼痛地紧缩。
“明天你来我家,做一顿饭,就回答你的问题!”
做饭?豆月眼里暗光一闪,手似乎抓到了救命的稻草,紧紧地握住了话筒。
“明天吗?我做饭给你吃,你就不再见其他人好不好?”她急切地说着,想着他明天和她约好,就不会见到李莎莎了。
“事先申明,一定要做得好吃才行……”
靳风轻笑,真是傻瓜,他的那句承诺,给她幸福的承诺,她还不明白吗?
“嗯,我一定会努力做得很好吃。”
豆月重新振奋起来,只要明天靳风不去见李莎莎,那么李莎莎说的一切就是骗人的,骗人的。
“我很期待,那你早点睡吧。”
“嗯,你也是,晚安!”
第九站:空荡房间
幸福已似近忽远
第二天。
又是一个晴朗的日子。
金色的阳光依旧。
路边青绿的树叶依旧。
豆月一早便来到了三香里巷,快到阁楼的时候,靳风已经在外面等着她。
金色的光轻柔地洒在靳风的身上,他今天意外地穿着一件白色衬衣,领口敞开至胸前的第二颗纽扣,微微显现突出的锁骨,还有健康的麦色肌肤。
他的脸雕刻般的冷峻,太阳下,有一份清冷的高贵气质。当他看到豆月的时候,嘴角温柔地勾起,缓和了眼里的一份冷硬,更加地令人心动。
“你等了很久吗?其实不必等我啊。”
豆月看到靳风,高兴地跑到他的面前,看到今天特别帅气的靳风,心又怦怦地跳起来。
“你知道买菜的地点吗?”靳风转身就朝左边的巷子走进去。
“不知道。”难道他等她,就只是为了带她去菜场?她大步地跟上去,不满地咕哝,“不是可以去超市买吗?”
“在菜市场买,菜会更新鲜,而且品种很多。”他略微地解释,脚步稍停,让后面的豆月跟上他。
差不多有三个篮球场大的菜市场热闹极了,买菜的人很多。豆月好奇地看着里面的一切,充满了新鲜感,她从来没有来过菜市场。
鼻间是浓烈的各种各样说不出是什么的气味,她一路紧跟靳风,看着他从容地从菜摊上选菜,付钱。
他们一起停在了海鲜类的菜摊前,豆月有趣地看着玻璃缸中奇怪的鱼。鱼的颜色是深褐色,它们正在玻璃缸里悠闲地游泳,尾巴柔软地摆动。
“你看这是什么?”靳风在旁边神秘地说。
“什么?”豆月兴奋地转头。
“啊!!!!”她被吓到了,发出一声尖叫声,向后仰跌在地上。靳风手中拿着一只大闸蟹,它猩红的钳子正示威地向她挥舞着。
“呵呵……”看到意料中的豆月的反应,靳风笑起来,发出低沉的笑声。
“靳风!”豆月又气又笑地靠近他,手指迅速地摸摸大闸蟹的钳子,然后开心地笑起来,“它好可爱哦。”
接下来,他们在菜市场转了很久。
“你会做清蒸大闸蟹吗?”靳风问。
“不会。”豆月摇摇头,苦着脸,那么大那么硬的大闸蟹她怎么做得熟?
“会做剁椒鱼头吗?”他叹口气又问。
“哦,我只会做红烧鱼。”她垂下头。
“会煲鲫鱼汤吗?”
“嗯……我只会煲冬瓜汤。”
“怎么说的你一样都不会呢?”
“你说的都太难了啦!这样,我们就吃红烧鱼,冬瓜汤……”
“不行,我想吃满汉全席,你能做吗?”
“喂……”
……
终于在几个小时后,他们提着大堆的菜回到了家。然后,他们一起打扫屋子。打扫完,靳风就坐在阳台上看金庸的武侠小说。
淡淡的阳光轻柔地落在靳风墨黑的头发上,有着温柔的光泽。他冷漠的眼神落在书上,专注的神情让人窒息地心动。
风轻轻地吹。
窗台上还有她送的种着“永远”的花盆。
豆月静静地看着他,静静地,仿佛他就是她眼里的全世界。
她清澈如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涌动着一股暗潮。
一切都很美好,靳风现在在她身边,离她很近很近。她似乎已经在一个永远快乐的世界里,得到了最美好的幸福。可是,她的内心却又有种隐隐的不安,就像知道即使每天给“永远”浇水,可它还是不会发芽一样。
“靳风,我们重新种一颗‘永远’吧?”豆月突然出声。
“嗯?”靳风抬头,不解地看着她。
“重新种上一颗种子,只要细心照顾它就能发芽的种子。它会一天一天地长大,长出鲜绿的叶子,也许还会开花。”豆月想象着某一天早上看到种子开出花时的情景,不禁微笑起来,“它是我们的永远,我们的幸福,你说好不好?”穿过空间、穿过透明的阳光,她的眼神直接落在靳风的脸上。
“嗯。”靳风宠溺地看着豆月,唇角轻勾。他们的永远,他们的幸福,是多么美好的词……
看着他温暖的笑容,豆月心不知为什么有一种疼痛。
她轻轻地搬来椅子,坐到他的旁边,不理会他的怔愣,缓缓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靳风,我真的很笨,你说的菜我都不会做,其实……只要是你想吃的,我好希望都能做给你吃。”
轻轻柔柔的声音,溢出缠绵的情感。
阳光暖暖的。
靳风感觉心里有一股燃烧的暖流流入。
“不过你放心,我都会学的。”
豆月对着靳风露出比阳光还灿烂的笑脸,让他的心都不禁轻颤了下。接着她亲昵地把头挤进他的脖颈间,找到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脸像只小狗似的在他身上蹭了蹭。
“靳风,以后的以后,以后的永远,我都能这样靠在你肩上吗?”
靳风轻轻地叹息,声音里竟有一丝黯然。
“你看到那里的天空了吗?”他抬手指着头上的天空,“蓝蓝的天空是那么地宽广,而天空有多宽广,世界就会有多宽广。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也许再过几天、过几个月、过几年,你会突然想明白你真正需要的并不是我。”
然后……
她会像他身边所有人一样,离开他……
“天空很宽,世界很大,可是……”豆月抓住了靳风的手,紧紧握住,“可是,这么宽广的天空下、这么大的世界里,都只有一个靳风,一个你,一个我喜欢的你。”
听到她的话,有一瞬间,靳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有一种又酸又甜的情感在喉间静静发酵,有着清香的气味。
“呵呵,我好饿!”靳风笑出声。
他们应该坐了很久了吧!他看看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那到了我大显身手的时候了,我要做一顿非常好吃的菜,你等着吧!”豆月兴奋地站起身。
“我会很期待的。”靳风看着豆月在厨房里开始忙活起来的身影,疼惜地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我保证做出来让你大吃一惊!”她偷笑着,昨晚可是向丽姨请教了很久呢!
靳风看着豆月,她系着红色的围裙,握刀的姿势有点生涩,但很专业。她的侧脸蒙着一层幸福的、温柔的淡淡光晕。这样的画面让他的心温暖起来。她现在就像小时候他的妈妈,她在为他做饭。
靳风的脸上满是轻柔的笑意,他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
豆月开始切黄瓜,左手抓住黄瓜,右手中指微曲,抵住刀身,这样既能保护手,又能让黄瓜切得均匀速度又快。
她专注而细心地切着。
黄瓜的清香蔓延开来。
“铃铃铃……”她似乎听到了电话的铃声,让她的心一惊,刀就切到了手指,鲜红的血液从伤口迅速地涌出来。
她的心里不禁隐隐不安。
“靳风。”她边喊着靳风,边打开水龙头冲洗受伤的手指。
“……”
“靳风?你这里有OK绷吗?”豆月淡淡一笑,看来又会让他取笑了。刚刚夸下海口说厨艺很棒的人,结果切菜手都会被切到。
“……”
没有人回答,豆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跑到客厅。
斜斜的阳光从阳台照射进来,电视机发出嘈杂的声音。
可是……
靳风,去哪里了?
……
……
“你还是选择不相信吗?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明天,我们都约他,看他会待在谁的身边,这样立刻就知道他在乎的是谁。你说好不好?”
……
“你还是选择不相信吗?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明天,我们都约他,看他会待在谁的身边,这样立刻就知道他在乎的是谁。你说好不好?”
……
“你还是选择不相信吗?我们打个赌怎么样?明天,我们都约他,看他会待在谁的身边,这样立刻就知道他在乎的是谁。你说好不好?”
……
李莎莎的话不断地在她的耳边回响,她的眼神变得那么地黯淡,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她的脸庞越来越苍白,在一缕阳光的映射下,近乎透明。
她眼角无声地滑落一滴泪,折射晶莹五彩的光芒。
心脏那里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越来越大,越来越痛。
他……
是去那里了吗?
……
李莎莎那里……
……
可是他不是答应过我……
今天不会见任何人……
……
为什么……
他还是去了那里……
这……
是他的选择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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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风坐着的士,来到李莎莎的家门口。他的唇紧抿,雕刻般的面容严肃而紧张,似乎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连连按响门铃,思绪回到了刚刚接到的电话……
“喂。”
“靳风,是我……李莎莎。”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痛苦的呻吟。
“你怎么了?”靳风声音清冷,有些疏离。
“你能来我这里吗?”李莎莎语气有着祈求。
“……”
“呵呵……不能来吗?那如果我快要死了呢?”李莎莎的话里有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喂……”
“……”
靳风不安地拧眉,还想说什么,李莎莎就挂断了,手中的话筒传来阵阵忙音。
……
过了几分钟,仍然没有人来开门。靳风的手试探着推门,门开了。
李莎莎的家格局极为雅致,大门口的假山池塘更显出几分富家的气派。虽然只是两层高的楼房,但是占地很宽广,暗青色的整体色调和格局摆设相互辉映。
屋子里没有一个人。
他沿着楼梯向上,来到二楼,一间房的门微敞。他看到李莎莎坐在地上,斜倚在床边。
“李莎莎。”靳风弯下腰,轻喊。
她的脸上还有着残余的泪痕,纤长的睫毛润湿地低垂,而平时明媚的脸此时有着虚弱的苍白。
“李莎莎。”
“……”
她有些不舒服地皱眉,眼角凝聚了一滴泪沿着脸庞滑落。她似乎陷入了梦境,嘴唇梦呓似的发出声音:
“靳风,你为什么不来?为什么?”
靳风无言地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他轻轻地拨开她脸上的头发,墨黑的眼睛神色复杂。
四周静静的。
房间里流动着蔷薇香水的清香。
靳风想收回手,却被李莎莎紧紧握住。她握得那么执拗,似乎握着的是她在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东西。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我可以像我姐姐那样照顾你……喜欢你的。”李莎莎的语气里有着破碎的泣音,“我真的真的喜欢你,不能失去你。”
靳风的手慢慢地僵硬,他看到李莎莎的指甲涂成了神秘莫测的黑色,似乎当初“她”也是这样抓住他,紧紧而执拗地抓着他。
“她”当初也是因为害怕失去他吗?
……
她的呼吸变得好轻好轻。
她淡淡地轻笑:“……还有如果可以帮我照顾我的妹妹……”
“只要你好起来,我什么都答应你,好吗?”
……
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没有说出害怕失去他。
“其实你真的很像她。”靳风的声音喑哑,“只是你的性格多了些张扬,她的性格多了些漠然。”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改,可以变成那样的。”李莎莎睁开眼,急急地回答。
“没用的。这……真不像平时的你,平时的你对男生很不屑,你有你的骄傲……”
“可是我喜欢你啊……所以我可以放弃我的骄傲……”
“你真的认为你对我是爱情吗?你清楚地想一想!以前你姐姐也这样问过我。我一直不明白,直到我认识了豆月。认识她我才知道,以前我和你姐姐都很寂寞,都没有亲人,不擅于交朋友。后来为了相互温暖,才走到了一起。”靳风帮着李莎莎把被子盖上,“而现在你也是这样,你只是想从我这样寻找温暖,或者只是为了寻找你姐姐曾经的痕迹,我说得对吗?”
“不,你不要把你的经验放在我的身上,我是喜欢你的。”李莎莎不断地摇头,泪水又不断地从眼角涌出。
房间里四壁雪白。
有时钟“嘀嘀”的声响。
“可是我不喜欢你。”
“不喜欢你。”
靳风的脸冷淡而疏离,似乎怕她听不清楚,又重复了一次。他看着李莎莎瞪大哀切的眼睛,看着她的嘴唇颤抖得如蔷薇花瓣凋落,她握着他手腕的手由炙热转为冰凉。
他缓缓地抽出自己的手,没有一丝的迟疑。
“在很小的时候,我的爸爸因为和妈妈离了婚,所以终日酗酒。像小说里的情节一样,爸爸喝醉酒就会打我们。终于有一天,他酒精中毒死掉了。我和姐姐就被送到了孤儿院。后来,好不容易有一户有钱的人家来领养孩子,可是他们看中了姐姐。姐姐为了让我过好的生活,就故意说脏话,穿很短的裙子,装坏孩子。结果自然是我最终被那户有钱人家领养了。可是这么多年我一直很不快乐,你知道吗?其实我才是坏孩子。哈哈……”
李莎莎散漫地说着,笑起来的脸庞又恢复了些张扬的神采,只是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脆弱与落寞。
“而现在姐姐也死了,我找不到她,我只找到了她的一本日记。从那里面,我可以看看她过得怎么样。我看到她每一篇日记都是在说你,说你们那么温暖而美好生活。而现在你为什么不能喜欢我呢?为什么?我是李菁菁的妹妹啊!”
“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却要告诉我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残忍的话……为什么……”李莎莎的情绪渐渐失控,她眼神带着慌乱以及疼痛。
“因为我答应过你姐姐,要照顾你。”靳风雕刻般的面容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不要喜欢他。
或者恨他吧。
因为他给不起任何的承诺……
李莎莎眼里的亮光,一点一点地黯淡下去。她的脸色更加地苍白,声音轻若无音:“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啊……”
整个世界……
……又只剩下……
……她一个人……
怎么办,姐姐?
……
她的心疼痛如绞,原来是她一直在自作多情而已。她轻轻地闭上眼,似乎再也听不到也看不到任何事物。她那样安静,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靳风渐渐起身,再一次帮她掖好被角。
他转身。
修长的背影。
冷漠俊美的侧脸。
他一步一步地离开。
一步一步地离开了这里。
不要喜欢他了……
因为……
他也是一个在寻找温暖的人……
而他现在似乎找到了能让他感觉温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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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月坐在餐桌旁,桌上满满的色香十足的菜肴。
她怔怔地看着餐桌上深紫色的桌布,这是上午她和靳风一起买的。
她这样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双大大的眼睛空洞而绝望。
原来,他心里的选择真的不是她……
不是她……
可是她要怎么做呢?不管她再怎么努力,怎么坚持,她也不能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竞争。到现在,她是否该相信李莎莎昨天最后说的让她震惊无比的话了?
……
“靳风他一直喜欢的只有一个人,她住在靳风的心里,怎么也不会走。因为她死在了靳风的怀里,那个人是我的姐姐,李菁菁。你知道吗?靳风以前性格很温柔,很温柔。可是,在姐姐死后,他就变了,变得冷漠、疏离,甚至不相信爱情。”
……
“而如果你持续地纠缠他,你忍心让他再重复这样的痛苦吗?那他会彻底崩溃的!”
……
豆月此时心里仿佛破开了一个大洞,流淌着暗红暗红的血液。她的身体因为害怕而止不住地颤抖。
她现在才知道爱得越深,就越害怕失去。离幸福越近,就越贪恋温暖的滋味。
简简单单的客厅。
热气渐淡的菜肴。
斜斜惨淡的阳光。
豆月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的亮光一点一点地熄灭,最终是绝望的空洞和呆滞。
靳风坐在的士上。
路边的树叶被风吹响。
金色的阳光被晃动的树叶摇碎成点点的光影,他的脸在光影中时暗时明。
车在阁楼前停下,靳风下车。他望着阁楼,陈旧的房子因为喜欢的人在里面而变得分外的温暖。
他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泛起轻松的笑意。他现在非常想看见一双眼睛,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如水,每每在看着他的时候,都闪耀着璀璨的光芒,仿佛暗示着“你就是我的全部”。
豆月听到屋外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纤细的睫毛有轻微的颤动。
她背对着太阳,呆呆地坐在那里,仿佛听到了什么,却又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她的影子寂静孤单地落在地板上,她的灵魂仿佛和这个世界已经抽离。
靳风推开门,有风轻轻吹进来。
整个房间都安静得令人害怕。
他看着豆月僵硬地坐在那里,试探性地呼唤:“豆月?”
豆月没有抬头,她只是把视线定在了餐桌上,瞳孔里没有焦距。
靳风心中揪痛的感觉慢慢从心中某一点蔓延,直至全身。
“刚刚有事出去了会,让你等急了吧!对不起,豆月。”
他一步一步走近豆月,在她的身边坐下。
“啊!这都是你做的吗?闻起来就好香哦!我尝尝。”他拿起汤勺,望向暗红色的砂锅,“嗯,好香,是砂锅鱼头啊。”
他微笑,把两人的碗里都盛满了汤,在他正准备喝的时候……
“不要喝,都已经凉了。”豆月轻轻地说,轻轻地。
她偏头看向他,目光黯淡,眼神漠然而疏离。
她纤瘦的下巴处滴落一滴未干的泪水,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星点的光芒,刺痛了靳风的眼睛。
“豆月……你哭了?”靳风心惊地看着她。
“……”
“对不起,我应该和你说一声再出去的……你在生气吗?”
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他的脸上,她的眼里是暗沉的深渊,没有一丝的亮光,仿佛她就要跳入那绝望的深渊里,消逝不见。
一股沉沉的不安和恐惧重重地压在了靳风的心上,他不禁出声呼喊,手无意识地覆盖住豆月的手:
“豆月!”
可是他手中的手冰凉入骨。他深深地看向她,她的脸在暗影中苍白得几乎透明,暗色的嘴唇仿佛一朵失去生气的百合。
“你在生我气吗?豆月?”
她把手从他的手中轻轻地抽离,嘴角一朵异常纯美的笑容缓缓绽放。她怎么会生气?怎么会生他的气呢?她只会让他幸福,只想让他幸福,永永远远地幸福!
所以她要选择离开……
选择……
放弃对他的喜欢……
……
她颤抖着说话,感觉喉咙似乎要咳出血地疼痛:
“靳风,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风吹起窗帘。
阳光出奇地刺眼。
他修长的背脊僵硬地挺着。
他俊美的面孔被阳光映射得更加摄人心魄,他的身上迸发出一种深寒的怒气。
……
“靳风,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呵呵,你怎么了?原来你生起气来这么可怕啊!”靳风薄薄的嘴唇发出轻笑声,可是眼里却闪着愤怒的寒光。
“我没有生气,只是……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不会再对你说……喜欢你了。”
豆月缓缓起身,眼前一片晕眩。她的心因为说这些话,又静静地在淌着暗红的血。
但是她没能走开,她的手被另外一只手紧紧抓住,紧紧地,仿佛要把她的手折断。
“你在撒谎!”那句话像山谷的回音不断地在靳风的耳边回响。
他的眼神黯了黯,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为什么曾经说喜欢他,如今却如此轻易地要决裂?她难道不知道他的心会疼痛,不知道他已经开始喜欢她了吗?
他还记得,那天绯红的斜阳,她在教室里,紧张地闭起双眼,说喜欢他……
那样的夜色里,她从卡车前救下他后,她苍白着脸颊,说为了他,她不怕……
她给他准备菜肴、准备生日祝福、带他吃小吃、在街上奋力大喊着喜欢他的表情……
就在刚才还说着他们要一起重新种上一颗叫“永远”的种子,他们会拥有永远的幸福……
往事一幕幕在他脑中闪现……
而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我没有。”豆月心中回想起电影院里靳风的亲吻、烟火中他握住她的手、他为她煮泡面、他在教学楼下承诺会给她幸福……
这一切……
她以后都不能再拥有了……
豆月心里涌现翻天覆地的情感,她觉得自己似乎要崩溃,已经干涸的眼眶,又盈满了晶莹的星光。她极力地控制自己渐渐失控的情绪:
“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啊!像我这么烦人的女生终于彻底地醒悟,不再纠缠你,你应该高兴啊!你再也不会听到我的声音,甚至再也不会看到我,以后你喜欢李莎莎也好啊,喜欢谁都好。你自由了!”
靳风的眼睛亮了亮,他站起身,让豆月的眼睛对着他的眼睛。
“你是在吃醋吗?因为你知道刚刚我出去是见李莎莎,对不对?”
“没有没有,我没有。”豆月的身体不禁轻颤。不是早已知道吗?为什么心还是会感觉针扎般地疼痛?
“你有你有你有!”靳风低吼,有力的双手禁锢住她的肩膀。
“不管我有没有,都不再与你有任何的关系,因为我不会再喜欢你!”豆月低喊,眼神中带着抉择。
他们互相凝望,目光对峙。
他的脸如雕刻般地凝重,她的脸脆弱而坚强。
半晌。
他在心里无声地叹息,目光变得轻柔,专注地看着她的脸。
“怎么会没有关系?如果你有吃醋,证明你还喜欢我;如果你没有,那么我的心会痛,会绝望,会恨不得杀了你!”
“……”豆月怔怔地看着他,似乎一下子不能理解他话里的意思。
“昨天电话里你不是问我是否喜欢你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我喜欢你,豆月,我喜欢你。”靳风温柔而认真地看着她。
一股巨大的喜悦将豆月淹没,她的心似乎要被一种温暖的感觉给撑破。可是……她闪亮的眼睛却又黯了下去,心陷入了漆黑冰冷的黑暗中……
“可是你有没有替靳风想过?如果他喜欢上你,他要怎么承受或许下一秒你就会死去的事实?”
……
“可是你知道吗?失去喜欢的人的那种痛苦,靳风却不能再次承受了,他会崩溃,或许他也会死去!”
李莎莎的话像一句句阴郁的咒语,像带刺的藤蔓,冰冷而紧紧地束缚住豆月的身体,让她喘不过气来。
……
他终于喜欢上她了,可是她却不能拥有了……
他终于喜欢上她了,可是她却要从此远离他……
他终于喜欢上她了,可是……
她却要说再也不会喜欢他了……
……
他为什么现在说这句话呢?如果这句告白早几个小时,该多好。
那个时候,饭菜还没有凉。
那个时候,她自私地想,无论有多苦多难,她都会在他身边,即使他的心里住着别人……即使……生命不允许。
但是现在,她放开了。
因为……
……
房间里静寂无声,只剩下靳风紊乱的喘息。
窗纱在风中华丽地起舞。
挥洒进来的阳光薄如蝉翼。
“我现在不需要你的答案了,因为答案对我来说已经无关紧要!!”豆月微微偏过头,强压下心中汹涌如潮的情绪。她终究不能看着他说出这句话。
“你在说谎!”
靳风低吼出声,不容豆月逃避,他再一次紧紧固定住她的肩膀,让她因为疼痛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
他深深地凝视她的眼睛,带着愤怒和不敢置信的焦灼。
如果,如果这双眼睛里还有一丝的眷恋和闪躲,那么他还是会不顾一切地拥抱她,会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告诉她:请相信我,会给你幸福!
可是……
她的眼里……深黯深黯……
她……再没有因为看到他……眼神像星星般地闪亮。
他心里涌上一阵猛烈的疼痛……
“为什么?”
他的唇冷酷地紧抿,眼里席卷着强烈的风暴与……伤痛!
眼前的豆月淡漠而疏离,一点也不像以前的她,一眼就能被看透。
他和她……
靠得如此地近……
却仿佛已成陌路。
那样的眼神,靳风那样的眼神,怨恨和伤痛夹杂的眼神,像野兽的利爪似乎要把豆月的心抓碎……她心中建立的堡垒都快承受不了这样的折磨,要轰然倒塌……
“因为……”
“因为……你穷!”她低声说。因为你只有一颗心,装不下三个人,装不下李菁菁、李莎莎和我三个人。
因为……
……
窗纱被风吹得烈烈作响。
靳风墨黑的头发张扬地立起,泛起着冰寒的蓝光。
“穷?”他的手无力地从她的肩上滑落,踉跄着往后退,眼神陌生而怨恨地盯着她。
仿若那句话是冰冷的泛着寒光的利剑,生生地直刺他的心脏。
痛,冰冷刺骨地痛。他的血液都叫嚣着沸腾起来,似乎要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处爆裂开来。
……
“我们分手吧!”李菁菁站在门口,黑色的吊带上衣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白皙。她的眼神幽深不见底,颓美得如一朵开到荼蘼的罂粟。
“你在开什么玩笑?呵呵。”靳风的笑容如三月春天里的阳光般和煦,可是却有些僵硬。
“小靳!我没有开玩笑。”她定定的看着他。
……
他不甘心地低吼:“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太穷,而我不想太穷……”她竟然笑起来,淡淡地,轻勾唇角。
“这是可以解决的,只要我们努力读书,然后上好的大学,接着进入社会找到好的工作,就会有钱了。”他抓住最后一点希望,不放弃地说。
“不,那样的生活不适合我,小靳。”
……
靳风的瞳孔紧缩,眼里是嗜血的残忍。
心里那条沉睡的伤口,在亮着獠牙,开始一张一合,流淌出黏稠的暗红色液体。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抑制不住地大笑起来。笑声冰冷。
他从未如此地畅笑,如此地大声,如此地淋漓,如此地放肆,如此地……悲伤……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闪着冰冷的寒光。
那笑让豆月身体都不禁战栗起来,她怔怔地看着靳风,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嗜血的光芒。
“砰砰砰……”
靳风用力拉起桌布,深蓝色的桌布上所有的东西掉在了地上。碟碗碎了一地,地上弥漫着浓厚的菜香。
桌布在空中翻飞,阴影罩住了靳风的脸。
原来她们都没有区别,她也会因为穷而选择放弃他。
原来她所谓的喜欢就是这样。
原来她……不是他一直寻找的温暖。
他心里的恨意一点点地在燃烧,冰冷的恨意和火热的愤怒在脑中交织,脑袋仿佛炸裂般地疼痛。
深蓝的桌布轻盈地落地。
一角被菜的汤汁浸湿,暗蓝暗蓝,在清冷的阳光下泛着冰冷诡异的光泽。
“我刚刚说喜欢你的表情表演得好不好?”靳风嘴角勾起笑容。
“表演?”豆月抽紧颤抖的手指,看着靳风的笑容,有一种感觉到死亡的冰冷。
“是啊,刚刚一切是假的。我根本就不喜欢你。如果不是因为学校的赞助金,我才不会和你这种千金小姐玩爱情游戏呢!”
仿若寒风中有一把呼啸而来的利箭,准确地击中了豆月的心房。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的心绝望地死去。
她安静地站立,连睫毛都停止了轻微的颤抖。
在死亡的静默后,她的心抽搐地疼痛起来。
她望向门边,脚步一步接一步地往门口挪动。
她的唇色如百合般苍白透明,她的眼前开始天旋地转,呼吸若有似无。
她不想挽回,不想再去问:你说的话是真的吗?
就让他憎恨她……
然后……
慢慢地忘了她……
她不会再向上天祈求靠近他的幸福,她不会再去追求那个没有忧伤、只有幸福的永远。
因为……
因为……
她没有足够长的时间来承担他的喜欢……
一开始她就失去了永远喜欢他的资格……
一开始就注定了她不能陪他走到永远……
靳风看着豆月一步一步往外走,内心深处却滋生一股恐慌。
他带着愤怒的焦躁看着她的背影,她的脊背纤瘦而挺直,气势中带着不回头的坚决。
她真的好绝情……
连头也不回,连一步也不肯停顿。
然而,他真的已经喜欢上了她。
喜欢上了这个正在离开他的人……
喜欢上了这个在几分钟前说再也不会喜欢他的人……
“可笑,你真的很蠢,对不对??刚刚似乎还相信了,其实啊,我从未喜欢过你,一刻也没有。”靳风嘲弄的语气里,带着强烈的憎恨。
他现在只想报复,想用尽一切办法来击溃她沉默的面具。
这句话如炸雷般在豆月耳边轰轰作响。
……
“可笑,你真的很蠢,对不对??刚刚似乎还相信了,其实啊,我从未喜欢过你,一刻也没有。”
……
“可笑,你真的很蠢,对不对??刚刚似乎还相信了,其实啊,我从未喜欢过你,一刻也没有。”
……
她的眼睛幽黑,里面是不见底的死寂。
她的十指紧紧地抓住门栏,紧紧地,集中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真的很蠢……很蠢……
是啊……是傻瓜啊……
……
他惊异地偏头问:
“你怎么哭了?”
泪水在豆月的脸上蔓延然后无声滑落,隐没在她怀中的爆米花里面。
豆月转头,眼睛湿润,闪烁着无数颗星星,她定定地看着他:
“我觉得现在好幸福,幸福得不真实。靳风,你不讨厌我了吗?”她终于问出口了。
在隐隐绰绰的光线中,靳风静静地看着豆月。她执拗的眼,她隐藏胆怯的面容,慢慢他眼底开始蔓延一种温柔的神采,他的心里某处开始无声地叹息。
他慢慢地靠近她,伸出右手,手掌托住了豆月的后脑勺。他的唇慢慢靠近,吻在她的额头,停在那里,低沉如大提琴悦耳的声音更像一声叹息:
“傻瓜!”
……
原以为再也流不出泪水的眼睛,又开始有晶莹的东西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一颗接一颗。
一颗接一颗……
绝望的黑暗朝她席卷而来。
她倾下身体,慢慢地挨着门栏滑落。
门外的天空中,云朵迅疾地向西边而去。
阳光一片一片地破碎,折射出刺目的光芒,轻盈地飘落。
风扬起了她的发,她的身体都快要随风而去。
可是,也许因为眷恋。
她还是躺在了喜欢的人所在的地方。
靳风,你知道吗?
如果被你喜欢,我情愿做一个傻瓜。
可是……
豆月轻轻闭上眼,轻轻地。
呼吸缓缓的。
窗纱如蝴蝶在空气里翻飞。
可是……
如果被你憎恨,那么我情愿死去。
死去……
第十站:梦里世界
永不永不说再见
漆黑的夜。
医院。
走廊的门被一只手腕急急地推开,开到最大,门把重重地撞到雪白的墙壁上,发出声响。
莫婷眼神焦急,因为是跑过来的,所以还在大口喘气。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急诊室外长椅上的丽姨,还有……
还有……僵硬站立的靳风。
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丽姨转过头来,一向慈爱的眼睛里此时伪装着镇静,但是眼眶四周红红的。她看到了莫婷,并轻轻地呼唤:
“莫婷。”
在这一声呼唤里,丽姨却似乎苍老了好几岁。
“莫婷,好孩子,你也来了啊?”丽姨握住莫婷走过来伸出的手,脸上想勉强地挤出一点温和的笑意,可是只是勾了勾嘴角。
“嗯,丽姨,你放心,豆月一定没事的。”尽管莫婷的心里伤心得不知所措,但她还是眼神坚定地看着丽姨,安抚着她。
长长的走廊上,灯光苍白而刺眼。
靳风全身都紧绷着,眼睛定定地凝视着急诊室的门。
她已经不知道进去了多久……
他已经不知道站立了多久……
莫婷愤怒地走到靳风身边:“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靳风的身体颤了颤,是他吗?是他把豆月害成这样的吗?不会,不会的。她只不过是普通的晕倒,就算是他害的,他也不必太心痛太自责。
她已经选择离开他,是她先抛弃他的……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晕倒的脸孔没有一点生气?
她的睫毛没有一点轻微的颤抖?
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他把她拥在怀里,她的身体轻得好像没有任何重量……一切一切,都感觉她似乎要……死去。
想到这里,他的呼吸都一窒。
“她是傻瓜,傻瓜!”
是的,傻瓜!为什么,他说那么残忍的话,她都不回头,不反驳,不冲过来骂他、打他……他宁愿她这样……
可是,她却那么倔强。
她晕倒了。
无声地谴责着他,让他疼痛,疼痛欲死……
“你真是无情的人,豆月晕倒了,你还说她傻!她为什么会喜欢你呢?你是这样无情的人!她最傻的事情就是喜欢上你!”莫婷这时真想揍靳风一顿。
“我没有她无情,她才是最残忍的人。她设下了温暖的圈套,一步一步接近我,在我开始相信她、喜欢上她的时候,她却告诉我,她不会喜欢我,她以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说谁比较残忍?”
是啊,既然她这么无情、这么残忍,为什么在她晕倒的时候,他还是那么地焦急?为什么在把她送到医院后,还傻傻地在这里站着、一步也挪不开?
冰冷的白色灯光下,莫婷仿佛才注意到靳风的神色。他一贯冷漠的脸此时苍白如纸,好看的眉层层皱起,有着化不开的焦虑和苦涩。
即使这样的他仍然好看得令人屏息。
“你说什么?”莫婷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你是说你喜欢上了豆月,而豆月……”
怎么可能?
莫婷瞪大眼,写满了疑惑。可是这个一直把冷漠和嘲弄作为自己面具的靳风,此时却显得如此地失意,浓浓的苦涩在他的眼里荡漾开来。
可是,豆月呢?那个谈起他眼睛就亮得像星星的豆月、为他做蛋糕的豆月、在画画的时候说着“可是我敢喜欢靳风。这种感觉特别强烈。我想,我的幸福就是靳风,他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如此简单而已”的豆月……
不!
“绝对不可能!”莫婷语气坚定地回答,“豆月对你的真心,傻子都能看出来。她曾经对我说,你就是他的幸福。她是那么喜欢你,她在用她的一切来喜欢你,甚至是她的生命。她宁愿待在你身边,也不愿跟她妈妈去美国治病。她就算可能会死掉,也都要留下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
走廊陡然静下来的刹那。
莫婷的肩膀被靳风修长的、骨节分明的双手紧紧地禁锢住,他脸上那样森寒的神色让她噤了声。
他盯着她的眼睛像冰冷的深潭。
“你……你刚刚说……她生病了?可能死掉?”他一个字一个字轻轻地说,却让她惊栗起来。
他那样地小心翼翼,
小心翼翼。
让莫婷看着心竟然也疼痛起来。
*******************************************
病房内。
微弱的灯光。
雪白的病床。
靳风如一座冰冷的雕像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边。他似乎站在悬崖的边上,心里充斥着战栗和恐惧。
她苍白着脸。
紧闭着双眼。
漆黑的睫毛如心跳停止的蝴蝶的双翅。
胸膛竟似乎没有一丝的起伏。
靳风惊惧地抓住豆月虚弱无力的手腕,大拇指用力在脉搏的地方按下去。
突——
突——
微弱的跳动声终于把靳风眼前的黑暗驱散,他似乎从半空中回到地面,心渐渐安定下来。可是他依旧持久地坐在那里,安静地坐在那里,良久地望着床上躺着的豆月出神,墨黑的眼睛像一泓沉寂的潭水,没有丝毫的波澜。
……
“我真的……好幸福。我现在都不敢大力呼吸,怕幸福会像泡泡一样被我吹破。呵呵,我想我会一直一直记得你给我的幸福,然后好好地珍藏,即使我会死去。”
……
“幼稚!”
“嗯?”
“我是说你的画很幼稚!”
“喂喂喂……”
“可是我很喜欢。”
“呵呵……”
“不过那云朵上长着翅膀的东西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天使啦!”
“所以我说幼稚!”
“靳风!”
……
“豆月对你的真心,傻子都能看出来。她曾经对我说,你就是他的幸福。她是那么喜欢你,她在用她的一切来喜欢你,甚至是她的生命。她宁愿待在你身边,也不愿跟她妈妈去美国治病。她就算可能会死掉,也都要留下来,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你……”
……
豆月,你知道吗?你说我是你的幸福,可是如果你不在了,我要怎么幸福呢?
“傻瓜!原来我才是傻瓜!是不是?”
靳风握住豆月纤细的手,试图将自己手心的热量传到她的手心。他喃喃发出的声音沙哑而苦涩。
“如果你有听到,就回答我,好不好?你不要不说话!”他的眼睛里有小动物濒临死亡前的惊惧,他宁愿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
从内心的最底层汹涌而来的不安感,似乎要把他残忍地淹没,然后让他窒息而亡。
“我喜欢你,豆月,喜欢你!说为了赞助金是骗你的,我现在想说一千遍给你听,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你回答我好不好?”
可是她还是静静地躺着,安静得就像个熟睡的婴儿。于是她可以倔强地待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面的一切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病房门边,莫婷透过微开的门看过去。
病床上豆月脸色苍白,陷入了沉睡。
病床旁靳风面容僵硬,喃喃地说话。
一股忧伤的味道从他微曲的背脊散发出来,缓缓在空气中升腾游弋,直逼莫婷的心里,让她的心感觉沉甸甸的,闷得难受。
她现在都还记得当靳风知道了豆月病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
那样冰冷不可接近的靳风,在知道豆月的病情后,眼神依旧冰冷,可是眼里最后一抹黯淡的光芒仿佛要从此永远失去。似乎只要喜欢的那个人、生命中唯一重要的那个人离开,光芒就会逝去。
她想嘲笑他,嘲笑他颓败的样子。
可是看到他那样的神情,她却怔怔地说不出一句话。
莫婷远远地看着,不进去。
里面分明是不容她闯入的世界,那个世界很宁静,带着忧伤的幸福。只属于豆月和靳风,只属于他们俩。
她默默关上门,想:靳风是真的喜欢上了豆月,所以豆月你一定要醒来,因为属于你的幸福正在等着你。
靳风轻柔地拂开豆月额前的刘海,很轻,像是重一点就会惊扰到她。她的脸瘦了很多,下巴尖尖的。
“以前你问我,爱、金钱和健康会怎样选择,我很笨是不是?当时我的答案是不是令你很失望?豆月,如果现在你再问我一遍,我会告诉你,我要你健康,要你健健康康地笑着、跳着,不要这么睡着。所以你再问我一次,好不好?”
她依然静静的,细细的眉毛宁静地舒展开来,仿佛已经不再眷恋尘世间的任何事。
在沉睡的世界里,她会不会已经忘了他?
“你说我们要一起种一颗永远的种子,你会看着它发芽,它会一天天地长大,也许在下一个春天的时候就会开出很漂亮的花来……”
“你不要一直睡好不好?因为如果你睡了,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如果黑漆漆的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空空落落的世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他该怎么办呢?靳风轻轻拉上她身上的被子,心里一片苦涩的黯然。
“你是不是很累呢?因为喜欢我很辛苦吧?豆月,如果现在我告诉你,只要你醒来,以后我绝不会让你觉得辛苦,只会让你幸福,所以你在明天就醒来好不好?明天太快了,那后天好不好?后天……”靳风说得有些断断续续,在他的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
一种绝望,还有一种恐惧,慢慢地在他的骨髓里蔓延开来……
仿佛……
下一秒她不能醒来,就会永远沉睡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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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外。
长长的走廊。
清冷迷离的白炽光。
刚从美国急急赶回来的于蓝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她眼睛里带着强烈的愤怒,一步一步地走到沉默的靳风面前。虽然她眉宇间有着难掩的疲倦,气质却仍然那么高贵而端庄。
“啪!”
于蓝的手掌重重地甩在了靳风的脸上,巴掌声在夜里清澈地响起。
她紧抿着唇,看着眼前这个沉默、但浑身散发着倨傲气息的男生。
他墨黑的眼睛丝毫也不退缩地和她对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喜欢别人,可以拒绝,但绝不能伤害她?”于蓝厉声说出口。
“我喜欢豆月。”靳风眼神坚定地看着于蓝。
“既然喜欢,那就更加不能伤害她。”听到他的回答,于蓝更加愤怒。
“……”
靳风沉默着,线条完美的下巴有着模糊的青色胡碴的暗影,憔悴的神色仍掩不住他俊美的五官。
“你伤害了她,就和抛弃她没有什么不同,所以……我请求你,放开她,不要再和我的女儿有任何的交集!”
这句话是请求但更像一句命令,说完,于蓝走到病床旁。她后悔了,她不应该将唯一的女儿留在这里,不应该!
她眼睛里闪现悲恸的亮光,可是她的脚步坚定而沉稳,仿佛她永远不会倒下。
她的脑海里出现了一幕画面,那是月月刚刚出生、护士小姐抱给她看的时候。小小皱皱的脸、稚嫩的皮肤、粉嫩的细微地蠕动的嘴,可爱得让她由于分娩产生的疼痛感立刻消失了。她虚弱地笑起来,手轻轻地去抚触月月的手,轻轻地,生怕重一点就弄疼了她。
后来她一直忙于生意,没有时间好好照顾月月。她不会像别人的妈妈那样给女儿讲故事、给女儿梳妆打扮、牵着女儿的手去上学。这些母亲该做的,她一次都没有做过。
在月月的爸爸去世后,月月似乎一下子变得很安静,也很懂事。常常在她累了一天、疲倦而孤单地回家时,她就看到月月因为等她,睡在了沙发上。
当她抱起沉睡的月月时,月月就会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叫着:
“妈妈。”
“为什么还没睡?”
“因为妈妈还没回家,我在等妈妈。”
“以后妈妈没回来就先睡。”
“不。”月月不依地抱紧她的脖子。
因为工作,她和月月似乎好久没有这么亲近了。原来她真的不是一个好妈妈。
“听话。”
“不,我要等妈妈回家,因为……”
她把月月放在床上,月月似乎又要进入梦乡。她迷糊地说着:“因为以前都是爸爸在等妈妈,现在爸爸不在家了,所以月月……来等妈妈。”
可是……现在她的月月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就算她坐在她的旁边,她也不会轻声地叫唤:妈妈,妈妈……
长长的走廊。
似乎永远没有尽头的走廊。
身后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有种空洞的回音,就像他空洞无神的眼睛。
有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全世界。他在挣扎,在黑暗中挣扎,在……没有豆月的世界里持久地挣扎。
有那么一刻,他眼前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一片无尽的黑暗。
这时候,他突然认识到他多么地喜欢豆月,多么地……爱豆月。
他的心微微颤抖,烈烈燃烧起来的火焰在他挣扎的世界里煎熬。是他一直在给豆月带来伤害,是他把她害成了这样,他有什么资格阻止呢?可是……
……
“靳风,我喜欢你!”她把手扩在嘴边,对着河的对面大声喊着。声音贯穿夜空,河面浮光掠影。
靳风凝视着她,她的眼睛弯弯成月牙,她的肤色晶莹,有着淡淡的光华。
他凝视着她。
长久而专注。
他感觉遗失已久的温暖从心中某个地方一点一点地溢出来,涌遍全身。
……
“你看到那里的天空了吗?”他抬手指着头上的天空,“蓝蓝的天空是那么地宽广,而天空有多宽广,世界就会有多宽广。所以你有没有想过,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也许再过几天、过几个月、过几年,你会突然想明白你真正需要的并不是我。”
然后……
她会像他身边所有人一样,离开他……
“天空很宽,世界很大,可是……”豆月抓住了靳风的手,紧紧握住,“可是,这么宽广的天空下、这么大的世界里,都只有一个靳风,一个你,一个我喜欢的你。”
……
“我拒绝……”
靳风的背脊倨傲地挺立。他的眼里闪现着亮光,是一片灰暗里,一点执著而坚定的亮光。
他的声音让后面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拒绝你的请求。”
“因为我喜欢她,因为……我承诺过给她幸福……”
因为他的话,整个病室沉寂下来,忧伤的气氛里有着温柔幸福的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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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豆月在她的世界里,一直走着。
丝绒般的夜空,满天的繁星,一闪一闪地亮着。
柔和的风轻抚她的皮肤,清爽舒适。
她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只是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朝哪个方向,或许,她会一直待在这个美丽的地方。
这是……
天堂吗?
她是不是已经到了天堂?可是书上都说天堂的世界里是洁白的云朵,雄伟的白色建筑,金色头发的天使……
这里虽然也好,可是只有她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是不是以后她都是一个人呢?
也许外面的人都会在不久后忘记她,妈妈会继续在美国生活,而丽姨也会去照顾妈妈;莫婷会恢复正常的学校生活,交更多的朋友,以她的学习成绩,考上重点大学不是问题;而靳风……也会渐渐忘了她吧?
而她的下一世,会在什么地方呢?她的下一世,会做什么呢?似乎有好多想做的事情。
豆月轻轻笑起来,她的下一世,她要养好多好多的小猫。她或许会成为运动健将,还有开一家香草奶茶店;
然后再下一世,她要变成高挑的美女哦,成为学校里的校花,头脑很好,不用为考试而烦恼……
好多事情哦,好多下一世,呵呵。
而,每一个下一世……
靳风……我都想遇见你呢!
永远,永远都不想和你说再见;
永远,永远都想留在你身边……
一滴泪从豆月脸上滑落,泪闪耀着晶莹的光芒,滑落脸颊。突然泪飞了起来,飞到了天空上,变成了一颗星星。它晕着淡淡的星光,迷离的星光,从星光里传来一个人轻柔的声音:
“我喜欢你,豆月,喜欢你!说为了赞助金是骗你的,我现在想说一千遍给你听,你回答我好不好?”
……
“以前你问我,爱、金钱和健康会怎样选择,我很笨是不是?当时我的答案是不是令你很失望?豆月,如果现在你再问我一遍,我会告诉你,我要你的健康,要你健健康康地笑着、跳着,不要这么睡着。所以你再问我一次,好不好?”
……
“你是不是很累呢?因为喜欢我很辛苦吧?豆月,如果现在我告诉你,只要你醒来,以后我绝不会让你觉得辛苦,只会让你幸福,所以你在明天就醒来好不好?明天太快了,那后天好不好?后天……”
……
在满是繁星的夜空下。
越来越多晶莹的星芒从豆月的脸上静静地滑落,飞上丝绒般的夜空。光芒渐渐地聚拢起来,形成了熟悉的脸的轮廓。
那张脸,即使下辈子、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时光荏苒千年,她都不会忘记。
是她喜欢人的脸,爱……着的人的脸。
他笑着,五官温柔而生动,在点点的星光中,俊美得不真实。
那片柔柔的星光飞过来,飞在她的眼前。
她仰着脸,眼里尽是无边无际的眷恋。
他的唇落在了她的额头,轻轻的,仿佛虚无。她轻轻地闭上眼,就能感觉他传递过来的温暖。
这一吻短暂……
而又天长地久……
夜风席卷着无数的花瓣而来。
无数晶莹粉色的花瓣……翩翩起舞……
夹杂着淡淡的芬芳……
它们轻轻地在豆月的裙角缠绵,在她在空中飞舞的长发上缠绵,在他和她炙热的呼吸之间缠绵。
晶莹的光围成的他的脸的轮廓慢慢地变得迷离,风夹杂着花香渐渐向她的前方散去,拖曳着淡淡的光尾。
“靳风。”
豆月轻声呼唤,追了过去。
她的心不再孤单,不再徘徊,不再迷离……
因为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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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下起了雨。
寂静的夜里,靳风仰靠在走廊的长椅上。
他闭着双眼,浅眠。在于蓝进入病房后,他就一直在外面守着。
时间静寂而漫长,他的耳边似乎听到了外面模模糊糊的雨滴声和风声。
他浓黑的眉轻皱,仿佛在睡梦中他都担心着会失去某个人,某个对他来说极为重要的人……
第二天清晨,靳风起身去休息室的大厅要了一杯热咖啡。
他走到窗外,一眼望出去,只看到厚重的云朵和暗灰色的天空。
湿冷的风不知道从何处的缝隙吹进来,雨一滴滴地打着透明的玻璃上,空气中有着咖啡苦涩的香气。
他沉默地站着,清冷的光影里,他修长的身影显得冰冷孤寂,就像站在了浓浓的白雾里。
他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
可是,突然,他的睫毛轻颤,眼神似乎从遥远的地方回到了现实的世界。灼热的咖啡也因为手的颤抖溅到了手背上。
感觉好像……
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世界永远地消失了……
夹杂着不安情绪的心剧烈地疼痛起来,疼痛得要裂开。
难道是豆月……她出事了?!!
靳风的心不禁战栗,唇色苍白。他把咖啡杯扔进垃圾桶,奔跑起来。他不顾众人讶异的目光,冲上了二楼的楼梯。
他上了楼梯,推开了走廊上的门,跑在了长长的走廊上。
他紊乱不安的心跳……
豆月……
你不能有事……
昨晚凝望了千万次的门被他推开,空空的房间在他的眼里定格,他的心顿时空了好大一个洞,绝望的洞。
床上被子已经整齐地叠好,床头一束纯白的百合孤寂地绽放着,发出一股清香。
可是不见了豆月。
他的眼睛里一片空茫。
她仿佛就消失在空气里,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
房内冰冷孤寂。
豆月呢?
靳风失措地抓住从走廊上经过的护士:
“这间房里的病人呢??去哪里呢?去哪里呢?”
“这里的吗?刚刚有人办理了出院手续,病人出院了。”
“出院?病人醒了吗?”
“病人醒了,她的家人坚持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靳风松开了抓住她的手,还好,不是……不是……
靳风的脸颊感觉到一丝清冷,他用手触摸,原来刚刚他已经害怕到流下了眼泪。
可是,豆月去哪里了呢?
猛烈的疼痛从他的心脏传来。
他冲出医院,冲进雨幕里,搭上了的士。
雨滴在玻璃上不断交织,车速加到了最大,雨刷在前面的玻璃上疯狂地摆动。车子在漫天大雨中飞驰。
他来到她家,不停地按着门铃。白色的建筑在雨中,没有一点灯光。他按了好久好久,因为除了在这里按门铃,他就不知道要怎样找她,要去哪里找她。
他的心随着铃声发出尖锐的嘶叫。
该怎么办?
他垂下头,雨水滴进深黯的眼睛,涩涩地痛,然后水又从眼角溢出来。
别墅区的管理员都被他的样子吓到,告诉靳风豆家没有人。可是靳风停不住颤抖的手指,还是死死地按在门铃上。
豆月,你是要逃离吗?因为担心我承受不了你的病会带来的结果?
可是……
怎么办?
我现在就已经快承受不了。
你逃离后的世界……
暗灰的云朵,天空持续哭泣。
终点站:下一个地方叫永远
两年后。
庆南大学。
大学的食堂里,穿着时尚的女生,纷纷拿着一本《Fashion》杂志。
“啊!好帅啊,你看,你看,真是,无论哪个侧面都是那么地震撼啊!Oh, my God!”
“是啊,Augus穿白衬衫好适合哦,只要是以他为封面的杂志我都会买。”
“我好喜欢Augus,我会永远支持他!”
……
坐在他们身后的女生眼睛愣愣地看着杂志的封面。
女生一头自然曲卷的长发,长到腰际,脸上架着一副哈利?波特式的眼镜。此时她愣愣地睁大双眼,看着那本杂志,封面上的人是……
“靳风!”
莫婷不禁出声,封面上的男Model穿着白色的衬衫,领口敞开至第三颗纽扣,斜斜地倚靠着黑色的背景墙,侧着头,半边脸隐藏在淡淡的黑暗中。青色的蔓藤植物生长在他的身侧。
那样如雕刻般完美的面容。
那样清冷倨傲的眼神。
那样修长有力的双腿。
完美得如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物。
是靳风,原来他现在已经是耀眼的明星。
她想起了两年前豆月消失的那个晚上,他浑身湿透地来到她家,疯狂地问她:“莫婷,豆月……豆月不见了,你知道她会去哪里吗?”
他的表情似乎失去了全世界,那样地绝望。
可是,她不知道。
他整个人顿时失去了生命力般,眼睛里一片茫然与空洞。
他缓缓转身,走进雨幕里,任凭大雨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她忍不住问:“你接着怎么办?”
他略微回头,回答的声音里没有一丁点犹豫:“找她,我一定会找到她!”
似乎找豆月的信念成了他眼里的最后一点坚持的星芒。
那……
现在他找到豆月了吗?
而豆月,你去了哪里呢?莫婷望向窗外,天空好蓝好蓝,云朵洁白洁白。
豆月。
好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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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东京。
正是春季,一年开始的季节。
富士山的樱花开得如火如荼,清风吹来,粉红色的花瓣漫天飞舞,落英缤纷。这是因为风的追求还是因为对大地的眷恋呢?
靳风站在旅馆的窗前,华美的脸部线条给路人留下了好看的剪影。
他望着窗外绚烂怒放的樱花,那样纯真的粉色,像极了脑海里一张羞涩起来的脸的绯色。这时,心隐隐作痛。
她,还好吗?
她……在哪里?
她为什么一直没有消息?
微风吹进来,夹带着樱花甜甜的香气。
……
“你最喜欢吃什么?”
“嗯,一条巷子里的各种小吃!”
“你最想去什么地方?”
“一条有各种小吃的小巷子。”
“我是很认真地在问你!”
“我也是很认真地在回答啊!”
“那除了那条巷子呢?”
“嗯,除了那条巷子,最想去日本看樱花,最喜欢喝爸爸做的罗宋汤。”
……
两年来,因为心里存在一点点希冀,他不知道来了多少次日本看樱花。
靳风落寞地转身,些许花瓣落寞地飞进了窗内。他抬眼就看见旅馆公告栏上一张张有着幸福笑脸的照片。
靳风要来一支笔,在上面留下:豆月,你去了哪里?我在找你。你曾问我的选择题,现在有了答案。健康,你的健康。所以放弃你的逃离,好不好?
他写得极为仔细和认真,似乎一笔一画都倾注着他所有积压的思念。
他去俄罗斯的时候,在一家很有名气的祖传店喝罗宋汤。喝汤的时候,他又不由自主地记起了豆月说起罗宋汤时幸福的表情。
原来罗宋汤好辣,不然,他怎么眼睛湿润了?结果老板被吓到,内疚得坚持要给他免单。
他也曾回去过那条小吃街,来来回回地行走,却再也找不到想吃的食物。
而今天的樱花比往年的更加烂漫,但是灿烂的樱花中,还是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豆月,你到底在哪里?
豆月走后不久,他就被星探发现。他想,如果以后他的样子出现在一本本的杂志封面上,那她就会知道他在的地方。于是,他成了封面Model。
另外,他还在一所大学里选修了经营管理课程。
他慢慢开始适应了艺人与大学生的生活,忙碌的学习和艺人行程,将每天的日程排得满满的。尽管这样,他还是住在三香里巷,还是坚持每天自己做饭,早上亲自给彩条纹花盆里的种子浇水,然后一个人开车四处寻找某个影子。
每天不断地失望,然后渐渐失眠……
而花盆里的种子慢慢地发芽,一天一天地生长,长出了心形状碧绿的叶片。这是他们说过要一起种下的永远,现在他一个人种了很多,他希望等它们开花的时候她就会回来。
在偶尔睡着的时候,他会做梦。黑暗中,他梦到有一道模糊的声音,在隔他很远很远的河的对面,对他喊着:“我喜欢你。”
他循着声音追过去,飞快地追过去,想找到说话的人,然后紧紧地抓住她……可是那声音却越来越小。
越来越小……
这种无力的恐慌就像很久很久以前……
妈妈走后无数的傍晚,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家门前的台阶上。
无数个日子。
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
淅沥的小雨淋着他小小的身子。
……
阴冷的风一阵一阵地吹在他身上。
……
无数个日子,他都在等待,他相信妈妈一定会再回来,她一定会因为想念他而回来。只要他坚持地等下去,妈妈就会重新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可是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妈妈依旧没出现。
但是他想妈妈只是因为迷了路,才找不到家的方向……
后来他遇见李菁菁,他以为他从此以后终于可以不再一个人,孤零零的一个人,可是她还是走了……
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遗弃他……
一直一直他都会孤零零一个人……
他想他再也不要爱上任何人……
再也不要给任何人抛下他的机会……
可是……
他遇见了豆月……
她的纯真,她的执著,她的坚强……她对他的深深爱恋,让他感受到了幸福……
他爱上了她……
爱上了……
他不再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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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纽约,严寒的季节刚刚过去。
在冬天的时候,大雪是整夜整夜地下,然后把一切熟悉、陌生、思念、绝望……都覆盖、都阻隔了。
豆月常常在窗前看着雪。
静静的她,静静的世界。
晶莹的雪,像是一团柔和的光,清冷地落在她的额头,像极了……某个人熟悉的亲吻。这个时候,她仿佛还能感觉那个人身上特有的松柏清香。
他远离她的世界已经很久了,可是她并没有将他忘记,有些东西反而随着时间的沉淀变得越发清晰……
……
在医院的最后一个夜晚。
雨在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
一路追随着星光,豆月耳朵里隐约传来妈妈惊喜的声音。她想睁开眼睛,她好想见到妈妈。可是眼皮如山一般地沉重,缓缓地,她的眼睛似乎见到了一丝亮光。
“月月,你醒了吗?月月!” 耳朵里那个焦急的声音透露出属于一个母亲深沉如海的爱意。
光线越来越强烈了。
终于,一个模糊的人影在豆月的眼前越来越清晰,是妈妈?
是的,她没有看错,妈妈于蓝就坐在她身边,正紧张地握着她的手。
可是妈妈的眼睛里有着晶莹的液体,她……流泪了!
豆月抬起手,触摸到那张流泪的脸庞:“妈妈……不要……哭。”
她的声音喑哑,有些难听,但是听在于蓝的耳朵里,却有如天籁。
她的月月终于醒了。于蓝抱住了豆月,紧紧抱住,似乎这就是她生命里的唯一珍宝。
“妈妈……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决定和你一起去美国。”豆月低声说,但透露着坚定。
于蓝惊讶地看着女儿的眼睛,她曾经那样执著地留在这里,甚至不顾生命的危险,现在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可是在豆月的眼睛里她找不到以前那种单纯快乐的光亮,反而是盛满了淡淡的忧伤。
于是,于蓝严肃又心疼地问道:“月月,你能放下这里的一切了吗?”
如果她的月月真的能放弃现在还一直守在外面的那个男生,她会带她走!
豆月望向门口,眼神黯淡:“妈妈,我必须要离开,因为我希望他幸福,永远地幸福。”
豆月扬起淡淡的笑容,她不会再让他承受喜欢的人死去的痛苦。如果她离开,他也许会渐渐淡忘她,也许会有更好的女生给她幸福……
而她,只希望他幸福,仅此而已……
……
“因为我喜欢她,因为……我承诺过给她幸福……”
……
于蓝不禁想起了那个男生说起相似的话的表情,也是如此坚定。
……
来到美国后,豆月得到了最好的治疗。
在两年的时间里,她曾经无数次想回去找他,可是却又每次都临阵退缩。
他会原谅她的逃离吗?
他现在已经有新的爱人了吗?
他,还记得她吗?
她觉得她的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不如从前勇敢了,她想,或许是因为她成长了,变得理智了。
可是有时候,她依然会忍不住假设。如果当时她没有走,她和他会怎样?才刚刚想到这里,后悔苦涩的情绪就翻天覆地地涌来。可是,如果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离开。
在爱情中,注定有一个因为爱得多一点,而变得软弱,她宁愿那个是自己,而现在幸好是她!
她住在纽约繁华的街区,这里的生活节奏很快,她在大学里主修了画画。她以为她能尽快地融入新的生活,忘记过去。
可是在无数的夜里,浓浓寂寞的夜色包围她的时候,她会失眠。抑制不住地拨那个熟悉的号码,刚刚拨完,就挂掉,然后重复。
她越来越热衷于画画。她常常在自己单独的画室里一待就是一整天,整天地画。她画了很多画……
一张画像里是男生和女生在放着绚丽的烟火,河面都映满了瑰丽的颜色,他们紧紧地握住双手。
一张是男生在电饭煲前,为女生煮泡面,满室升腾着温柔的白雾。
一张是阳台上摆着彩条纹的花盆,坐在椅子上的女生,头依靠在男生的肩膀上。
……
……
一张一张,每一张的男生都有熟悉的倨傲冰冷的神情。
她的导师很欣赏她的画,希望她拿着画参加水彩画大赛,可是豆月想也没想,就拒绝。她依旧在家里不停地画,吃着自己下的面条。
因为她对自己说,他不再见到她,他会更幸福。
而她承诺过,要给他幸福。
但是在这一年的春天樱花绽放的时候,她终于决定开始一趟旅行。内心里,似乎有隐约的期待。
她先去了日本,看到了灿烂盛放的樱花。
在旅馆的公告栏下,却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豆月,你去了哪里?
我在找你,你曾问我的选择题,现在有了答案:
健康,你的健康。
所以放弃你的逃离,
好不好?
她的手在字的一笔一画间抚摸,她可以想象写的人有多么认真。
渐渐有一种思念的情绪像是要溢满整颗心,然后堆积在眼眶,溢出一颗酸涩温暖的眼泪。
她接下来去了俄罗斯一家很有名气的祖传店喝罗宋汤,比爸爸做的要辣,于是一颗一颗眼泪蜂拥而出。老板奇怪地说:“自从上次有个客人说太辣,我们已经改善很多了。”
他说的时候,她的泪汹涌而下。
原来他也曾经来过这里,思念突然之间就闪了电,在心脏那里燃烧起猛烈的火焰,一如那年河边绽放的烟火,美丽地在夜空闪现。
在这一刻,豆月决定要去下一个地方,那个爱曾存在过的地方。
于是她回到了以前的城市。
她在一栋熟悉的阁楼前的巷子里一路往前走,墙壁上的爬山虎的藤叶发出簌簌的声响。在一个转弯的时候,她发现巷子的两旁每隔一米的距离就有一个盆栽。花盆是彩条纹的白底亮瓷,里面是满满的彩色沙砾。花盆里生长着一棵绿色的植物,心形状的枝叶碧绿碧绿。
她的泪水又无法控制地涌出来。
此时,阳光好温暖,她空白的大脑涌满了对一个人的思念。
靳风站在巷子尽头的河边,他知道她一定会来到这里。他为她种上了无数的永远,现在他希望是他给她永远的幸福。
“我喜欢你,豆月。”
他清冷坚定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
豆月抬眼,一切就像演练了千百次的轮回。她看到了靳风,终于再一次看到了那个深深爱着人。
他修长的身影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下,那双带着欣喜的眼睛,又恢复了倨傲的光芒,灼灼发亮。
不知不觉地,她的脸上滴落一颗颗星芒。
靳风慢慢地走向她,墨黑的眼睛里满是幸福的笑意。
豆月的嘴角缓缓展开极美的笑容:“我也喜欢你,靳风。很喜欢很喜欢,很爱很爱,从未停止,直到永远。”
她终于找到这里,回到了爱存在的地方。
他们紧紧地相互拥抱,很久很久。当晚霞一点点地在他们身上洒上幸福的柔光的时候,他们相拥的身影仿佛定格成一幅完美的油画。
直到夜色渐渐降临,整个河岸绽放着缤纷的烟火,他们又像当初那样紧握着双手,十指相扣来到了当初豆月送出那颗叫“永远”的种子的地方。“我终于找到了永远,原来你就是我的永远。”他们几乎是同时说出口,然后又默契地相互凝视,眼里温暖的幸福渐渐蔓延到整个空气里。
温柔的风声似乎听到了他们此刻的心意:如果爱情是一场温暖的旅程,那么希望它永远没有尽头,载着她和他一直到天长地久,到下一个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