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08

青浼: 和主人的十个约定 88-97

88 第八十八章

    好不容易三号楼进了两个新鲜货,一个极品还没用到就被鹰眼直接抱走了另一个更加过分连样子都没看清楚直接被雷伊斯提前预定MT脸上很难看还好此时此刻不是放风时间周围没人,不然被这样下面子他脸都不知道往哪搁——
    硕男人的肉颤抖了下猛地往外迈出了一步,看上去今天憋着口气也非得看见被狱警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的黑发年轻人是什么来头——
    狱警越发森冷的目光中MT往前走了两步,眼看着就要到达另外两人的跟前,余光却在这个时候看见雷伊斯轻轻搭在那个新人手上的手指微微一跳狱警的这个细微动作很显然让三号楼的王权者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的往事,MT猛地停下了步子,终于还是妥协地在雷伊斯的安全范围之外飞快地看了眼他怀里抱着的人……
    轻,少年的黑头发黑眼睛,看肤色和体型却又明显跟一号楼的王权者来自不同国家,相比起绥来说,在MT看来这个新人的黑头更接近于纯粹的黑色,在淡色系的头发当中,阳光之下大概会十分显眼——但是,也只是这样而已了。
    放以前或许自己还有些兴趣,但如今在见过了之前那个被鹰眼抱走的绝色对比后,MT再看面前的这个新人,怎么也提不起那个兴趣要以得罪雷伊斯这么严重的地步去抢夺,肥胖男人很明显的放松下来,摆了摆宽大的手掌,不屑地哼笑嘲讽道——
    “又不是什么极品货色,也就你当宝贝——这种随便一下就打开大腿随便上的货色老子才不屑,要野的才够味。
    “那最好了,要是跟你眼光一样还得了?我才要找伊莱请假出去挂眼科好吗!雷伊斯下巴放在阮向远肩膀上,在他耳朵边不甘落后地回嘴,就像麻雀一样吵吵嚷嚷地不耐烦道,还有,不要看着人家的脸就随便脑补人家在床上表现如何,变态不变态啊你——咦,你怎么还不滚?!快滚快滚!
    这样沦落成了绝翅馆中最变态的人口中的变态,MT愤恨地啐了声,依旧保持着他那一步三晃的节奏,在雷伊斯叽叽喳喳的轰炸声中不情不愿地走开了。
    直到MT彻底消失在墙的拐角后,三号楼监狱的大厅中央再一次陷入了一片宁静。
    阮向远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却发现想等狱警自己自觉放手很显然是自己太天真,在MT走之后,对方不仅没有放开他,反而越抱越紧,就连手都开始不老实,在他的腰际上一阵乱摸——
    “人都走了,可以放开我了吧?无奈地朝天花板翻了个白眼,伸手推开八爪鱼似的扒拉在自己身上的狱警,不要乱摸。
    “过河拆桥!被推开的雷伊斯乖乖举起手后退两步,发出一声失望的叹息后指责。
    “我又没让你当桥,你自己躺下来满脸写着踩着我过河吧,我怎么好意思拒绝?阮向远笑了笑,对于狱警的愤怒表示完全无动于衷地歪歪脑袋,我可是很有礼貌的。
    雷伊斯被黑发年轻人的一番话说得噎了下,第一次被反驳得哑口无言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个新人说的确实没错啦,刚刚好像是他先冲上去一把抱住他的!
    满意地像个小孩子似的咬着指甲,雷伊斯斜睨旁边冷着脸站在原地的黑发年轻人一眼,像是在抱怨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嘟囔:真是聪明。所以说他们懂个屁,得了个普通货色就当宝贝似的各个抢,还好意思来嘲笑我眼光有问题——喂,小远,去帮我把那两本书捡起来。
    “不是你刚才随手扔到地上的吗?
    “对啊,可是现在我要你捡起来。
    “别说门,窗户都没有——你要不要快点?阮向远反过来威胁面前这个脸都快皱成包子的幼稚狱警,我好想听到楼上有犯人嚷嚷快到晚餐时间了——哦,狱警需要替他们分餐吗?
    阮向远歪歪脑袋,贱兮兮地明知故问。
    “才不要分餐,你以为是普通的牢房那样喂猪似的投喂吗?
    虽然嘴上不服气地反驳着,但是听到阮向远的提醒后雷伊斯还是满脸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电子表飞快地扫了一眼,发现确实再不快点就要赶不上晚餐时间把所有犯人从牢房里放出来了——犯人饿肚子不要紧,但是他才不想被伊莱那个碎嘴男念叨,于是狱警压了压帽檐,也不计较那么多了,自己一溜小跑跑到墙角边将那两本书捡起夹在腋下,又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一把拽住阮向远就往左边的走廊上拖,一边拖一边飞快地吩咐——
    “这本书等下你给那个杀手小子一本,以后每周一会有晨会都必须要带去,人手一本,没有再多,弄丢的话……论上是要找我,但是三号楼的规矩是,如果真的弄丢了自己的书,哪怕去跳楼都好总之不要来找狱警,我可是很忙的!这本书很有用,晚餐之后你们抓紧时间好好看看——书很厚,但是新人是有保护期的,这一个月的保护期过去以后,能不能好好活下来就看你抓重点的能力了——我没有在开玩笑,绝翅馆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需要吃喝拉撒享福逍遥就好了,听信谣言进来这里算你倒霉,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晚了,总之,总之就是给我好好看书,知道吗!
    “哦。
    “说了那么一大串话你不许就用一个字打发我!
    “行,知道了。
    “这还差不多!
    雷伊斯抓着阮向远在前面飞快地前进,很显然他已经顾不上思考行知道了间区别到底有多小,只是得到回应就单纯满意点点头的节奏,当他拉着阮向远,两人一前一后飞快地穿越过走廊,黑发年轻人很忙地第一次四处打量一层的环境,这样像大学宿舍似的一间间隔墙设立的牢房虽然和之前雷切的豪华单间没得比,但是绝翅馆的硬件设施扬名在外是有原因的:相比起一般的监狱斑驳的墙壁以及扑鼻而来的各种液体混杂的臭气熏天,绝翅馆地面铺着干净得能当镜子照的大理石地面,而从走廊走过带起的风里,也没有任何让人觉得不适的气味,空气中,反而是那种令人莫名安心的消毒水味儿。
    间间牢房每一次都没等阮向远看清楚里面就立刻路过,而丝毫不顾及被自己拉的人此时此刻的求知欲,雷伊斯自顾自地保持着自己的速度,继续他那种十分不负责的科普,绝翅馆可是有自己的餐厅的,里面豪华得吓死你哦——对了,也不一定能吓死你,忽然想到你好像是花了大笔钱砸进来的富家公子哥。
    “……”
    这话说得,阮向远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雷伊斯,却发现拽着他的狱警脸上完全没有任何现象表明他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可能会引起别人的不愉快,就好像他只是说了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陈述句而已……阮向远叹了口气,能把这种充满了嘲讽意味的话说得那么自然丝毫不带鄙夷色彩,这也算是能力之一了。
    就在这时,前面的狱警忽然猛地停了下来,用抓在手中的电子表在某间牢房旁边的电子屏幕上刷了下,随着哔哔的声音,距离他们最近的这间牢房的门缓缓开启——
    这一次,阮向远终于能看清楚一层楼的牢房内部构造——
    与他想象之中完全不同,其实牢房内部出乎人意料地并不拥挤。
    整整齐齐排放着两排木头架子床,木头很显然都是新上的尤其光亮自然,两排床分别靠在墙壁两边,每排分别放了四张床,目光移动,在床的下方,宿舍的走道中央摆放了几张固定在地面上的桌子,桌子很显然是给犯人用来放书籍以及其他私人物品的。
    过除此之外,曾经在蠢主人牢房里看过的各种装饰以及电器似乎并不在一层楼犯人的批准使用范围之内。
    “喏,到啦,这就是你以后的牢房了——直到天塌下来那天可能会轮到你换去上面几层为止。雷伊斯率先伸手替黑发年轻人推开门,嘴里却依旧不饶人地照常在科普介绍之后加上各式各样明显多余的恶毒个人观点。
    跟在狱警后面,阮向远走进他未来的牢房里——为绝翅馆并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进入的监狱,所以虽然规定是八人间的设备,但是每一件牢房里都并不一定住满了人,比如此时此刻阮向远来的这间牢房里,放眼望去,里面只是很松地住了四个犯人而已。
    时此刻,他的牢友很显然对他这个新人的到来表现得并不是那么热情,左手边第一张床上铺的那位正低头看着一本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书,对于阮向远的到来,他所有的动作也只只是抬起头,推了推滑落在鼻梁的眼镜罢了。
    镜男的下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当眼镜男抬起头的时候,他也有了反应,老头哆哆嗦嗦地伸出手,从枕头底下抽出一张纸牌,就好像没看见雷伊斯似的越过他,朝着阮向远的方向伸过来——
    阮向远:
    雷伊斯轻笑出声:哦,这个老不死的意思是,让你接住这张牌啊,然后——”
    狱警话还未落,担心老人这么举着手会不会把手给扭了的黑发轻人立刻将那张纸牌接了过去,下意识地翻过来想看看纸牌的正面写的是什么——
    “然后你就会后悔。狱警摘下脑袋上的帽子,笑得一脸灿烂。
    “……”在老头的示意下,阮向远无语地瞥了幸灾乐祸放马后炮的狱警一眼,将手中的纸牌递了回去。
    “‘命运之轮(Wheel of Fortune,源自佛教的术语轮回苍老的声音从阴暗的架子床里面响起,那声音就像是随时即将油尽灯枯,带着从喉咙里发出的呵呵哑喘息,缓慢地说,生命的表现形式一直都是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种下怎么样的因,便会结出怎么样的果,第十张主牌往往象征宿命’……轻人,你进绝翅馆,为了什么?
    阮向远:“……”
    救命!!!!!!!
    为什么忽然觉得好心虚!!!!!!
    “——为了坐牢啊,这不是废话吗?
    雷伊斯吊儿郎当的声音在阮向远耳边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肩上被重重拍了拍,黑发年轻人似乎这才被惊醒似的猛地一震,回过头,对视上狱警那双充满了戏谑的双眼:恭喜你,小远,你即将拥有一名永远在摆弄这些东西并且也永远算不准的老头作为今后伴随你二十五年年的牢友之一,是不是很刺激?
    阮向远觉得自己不用说话,因为按照雷伊斯的节奏来看,现在很显然最恶毒的那一段还没有用说出来,果然,下一秒他就看见雷伊斯裂开嘴——
    “更正一下,也许不是二十五年,这个老头能活二点五年就已经要放烟花庆祝了。
    完全不在意雷伊斯的无理,一张苍老的脸从第一张床的下铺探了出来,与之前古古怪怪的行为相反,老头看上去倒是挺慈祥的,彻底无视了恶意满满的狱警,只管对坦然接过自己递过去的那张纸牌的阮向远说:您好,年轻的小绅士。我叫霍尔金伊斯兰达,上个世纪留下来的老古董之一,他们都叫我老神棍,你最好也这么叫,因为比较顺口。
    尔金伊斯兰达?
    阮向远瞪着老头手中捏着的那张塔罗牌,老半天坑不出半点儿声来——
    ……………………这个近些年来几乎只出现于各种小说以及金融杂志娱乐版的名字难道不是属于那个传说中把华尔街折腾了个人仰马翻之后消失踪迹的超级大黑客么?老大爷,您这是……同名同姓啊真巧呵呵呵呵呵呵呵……
    也不理会直击风云人物还顺便被这位风云人物用一张纸牌就把来龙去脉猜了个底儿掉的阮向远此时此刻是多么地震惊,雷伊斯又拍了拍他的肩,指了指老神棍上面坐着的那个从头到尾只在眼睛后面给了黑发年轻人一个余光的眼镜男:小丑,跟你一样的新人,技术宅——经在他进来三号楼的身后,我以为我们终于拥有了一名可以跟雷切手下的斯巴特对着干的得力助手,可惜,半年之后,他依然还在一层楼原地踏步。
    狱警用十分之失望的语气说着,与其说他是在失望三号楼没有出现一个厉害的技术宅,更不如说他是在失望失去一个跟二号楼死磕的机会。
    “后面那张才是我的床,这个被叫为小丑的眼镜兄再次推推眼镜,头也不抬地抱着书吓死个人地幽幽道铺。
    阮向远:“……哦?哦……”
    然后呢?
    雷伊斯习以为常地微笑:就是叫你不要选那张床的意思。
    阮向远崩溃地转头去看眼镜兄,却发现这位仁兄居然真的点点头——卧槽,那你直接说啊大哥,那么抽象谁听得懂,以后老子跟你交流还得带个同声传译?别这样啊亲,说人话很难?!
    所以左手边第三张床和第四张床,上下铺都堆满了的那些书籍,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了。
    阮向远直接不抱希望地往右边看去,右边的最里面的上铺昏天暗地地睡着一个年龄未知性格未知样貌未知总之所有未知只能猜测可能患有嗜睡症的人,在他的下铺,同样堆满了技术宅眼镜兄小丑同志的,书书书书书书以及,书。
    倒数第二张床,放着各种手工制造的造型十分诡异让人看了就觉得一整天的心情都好不起来的不明物品,真当阮向远试图走进去看一看找一找顺便对号入座一番看看这些破烂的主人是哪位时,在他身后,老神棍主动跳出来,探出脑袋微笑着说:那些是我做的仪式用品,我不在的时候,不要随便乱碰。
    发年轻人沉默,然后满脸血地乖乖点点头。
    边倒数第三张床上,坐着一名抠脚汉。
    字面上意思的,抠脚大汉。
    “喂,大板牙,老子他妈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在睡觉的地方抠脚!雷伊斯叫嚷嚷吵得人头疼的嗓门在阮向远身后响起,十分不淡定地嗓音可以看得出就连这神一般的狱警都对眼前的一幕接受无能,脚皮还扔得下铺全部都是——啊啊啊啊啊啊啊等一下你给我打扫干净否则你就等着死好了!!!
    “嚷嚷你妈个蛋蛋啊!说话的是那个浑身毛发和肌肉长得像猩猩的此时也用着大猩猩地姿势稳如称砣般坐在右手边第三张床上,名叫大板牙的抠脚大汉,他操着奇怪口音,十分不屑地哼哼唧唧,老子愿意在这么高的地方抠脚,有爽感行吧?——还有,这破监狱冰天雪地的,你他妈知道老子的冻疮多严重吗?偶尔出去干活搞得一身汗就算了,脚不冷不热的很容易搞得生脚气啊有没有!
    这位大板牙吭吭哧哧地骂街和雷伊斯对着吼的时候,他手上也没有停下来,就这样,撕拉一声,从脚板底撕下一大块乳白色的脚皮——
    块脚皮就这样随着地球的引力和空气,飘荡着飘落在了大板牙屁股下面的下铺。
    阮向远:“…………………………………………………………………………”
    时此刻的黑发年轻人仿佛听见,脑海里有什么啪地一声,就这样,断掉了。
    断掉了。
    掉了。
    了。
    “我不管,你快点回到自己的床上去——没看见有新人来嘛?雷伊斯叉腰气哼哼地嚷嚷,完全不管埋头看书的眼镜兄小丑发出的明显咂舌音,只顾自己张牙舞爪。
    阮向远震惊地回头:这不是他的床?
    阮向远的问题很显然让他的室友不高兴了,大板牙横眉冷眼露出一个你智商被狗轻蔑表情:开什么玩笑啊新人,谁会在自己的床上抠脚啊!!我床在隔壁,就你左手边那个。
    在阮向远绝望的注视下,雷伊斯耸耸肩:这张床是你和那个小少年的——先来后到嘛,没得选喽。
    阮向远:“……”
    雷伊斯: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你要上铺还是下铺?
    脑中电闪雷鸣般地闪过那脚皮飘落在下铺的样子,阮向远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铺。
    “恩,是我我也选上铺啊,果然可以对你的智商有所期望!雷伊嘟囔着挠挠头,一边轰大板牙从阮向远未来的床上滚下来,一边吩咐着指挥眼镜兄小丑从床上下来跟自己去拿两人份的被褥。
    而在这期间,阮远面无表情地一把将贴在那张床下铺位置的色情海报撕下来,卷把卷把,顺手将那块可怕的脚皮扫到了地下,然后一个标准的高尔夫球挥杆姿势,将那玩意扫到了大板牙自己的床底。
    亲爱的牢友们,多么愉快地第一次见面。
    这间位于走廊尽头倒数第三间牢房所有人都各就各位时,他们终于迎来了姗姗来迟的最后一名同胞——门被轻手轻脚的推开,高高地挽起裤腿,之前被MT死死抓住流血处已经缠了蹦跶的莱恩走路有些迟缓地走进来了——
    依旧是那样美艳动人以及冷艳高贵。
    甚至只是酷炫地扔下一句我不信这种东西就直接从老神棍床边径自走过,在他的斜上方,搬运被褥完毕归位的小丑抬起头,扔下了两个短语作为欢迎词——
    “漂亮以及权者的绷带
    觉的那位那是在睡觉。
    大板牙不抠脚了,哼哼唧唧地缩在被窝里干什么阮向远表示一点也不想知道。
    用枕头竖起来和大板牙的窗之间形成一道人工天然屏障,趴在好不容易铺好的床上,黑发年轻人探了个头,十分之厚颜无耻地对床下这名扬言要跟他抢男人的绝色少年说——
    “这是最后一张床,看你腿不方便,下铺特意让——哦,对了,不用谢。


89 第八十九章

    为受到了良心上的谴责所以当莱恩以慢吞吞地速度将垫背和床单一股脑地扔到光秃秃的床板上时阮向远吭哧吭哧地从上铺爬了起来一言不发地主动帮助美少年收拾起来,对此,大板牙冷笑一声扔下一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把床板砸的震天响后继续躲被子里继续哼哼唧唧去了。
    阮向远得到了莱恩一句不咸不淡的谢谢作为回报。
    帮莱恩把床铺好,阮向远打了个呵欠正准备爬回床上补个眠,还没来得及做弯腰脱鞋子的动作,就听见门口窗栏金属碰撞的哐哐钝响——这声音倒是挺熟悉显然是牢房的门又开了。
    与此同时,在牢房里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外面走廊上不知道为什么也忽然跟着变得热闹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嗓音各种国家的语言闹哄哄地在同一时间响了起来原本安安静静的牢房就这样变得人声鼎沸……发年轻人微微一怔,心里正纳闷这又要整什么幺蛾子,这时候,地声近在耳边的巨响在他耳边炸开,他随手搭在架子床楼梯上的手感觉到一震震动!
    “地震?!
    阮向远猛地回头,一眼就看见睡在最里面那铺的睡神以一个鲤鱼打滚的姿势从挺尸状态蹦跶了起来,在黑发年轻人目瞪口呆之间,睡神紧接着个团身报膝翻滚九十度,稳稳地蹲在了自己的床边缘。此时此刻,睡神半个脚掌都踩空在床外面,而这个人就好像不受地心引力的影响似的,自身平衡丝毫不会因此而受到影响——
    从阮向远的角度看去,睡神的手指修长却没有一丝血色,此时此刻正随意地耷拉在膝盖上软若无骨似的自然下垂。这个奇怪的男人就像是一只猴子蹲在床边,与普通人完全不同的银灰色头发柔软而富有自然发色的光泽说明了它的纯天然性——显然欠缺搭理而导致过长的刘海遮盖住了睡神的眼睛,若不是因为正抬头往上看,阮向远觉得自己大概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个男人的眼睛居然也是银灰色的。
    男人的下颚很尖,却意外的和莱恩以及伊莱那种偏女性化的轮廓不一样,他的眼睑很深,整张脸就像是刀子刻出来的一样线条简洁有力……而此时,他正面无表情地蹲在床边,眼睑微微下敛,用令人不太舒服的眼神看着阮向远他们。
    此人的无声无息连天仙莱恩也略惊讶地抬起头,扫了睡神一眼后,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美少年低下头将手中的枕头扔到床铺的一侧,从嘴角里挤出两个字:同行。
    同行?睡神大哥您也是杀手?
    阮向远像个白痴似的所有震惊都凝固在了脸上,他微微张着嘴,不知者无畏地跟睡神那双冷冰冰的银灰色瞳眸搞对视——
    别这样,这么高端洋气的职业怎么一进绝翅馆就变成卖大白菜似的那么普遍了呢,光一间牢房六个人里就占了两,这让我们这普通的大学生可怎么活哟?
    睡神:新人。
    阮向远条件反射:啊?
    睡神:饭。
    阮向远:哦,吃……等等不对,大哥您说什么?
    正当阮向远无言之时,睡神从上铺蹦跶了下来——
    是的没错,是直接跳下来。那个显设计就是用来给人攀爬的楼梯在他看来就好像不存在一样,最精彩的是,这么一个目测一米八五往上的成年人落地,居然跟猫科动物跳楼一个节奏,除了赤脚落地时发出一声轻微得几乎可以忽略的啪地轻响,而阮向远只觉得面前人影一闪,下一秒手腕就被两根冰凉得像是死人似的手指大力扣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是要干嘛就被这个奇怪的男人二话不说拖走就往外走!
    阮向远:啊啊啊啊啊唉唉唉唉卧槽卧槽卧槽——
    介于对方的职业特殊性,完全还没搞懂这是要干嘛去哪里做什么的阮向远警惕心却一马当先呼啦一下就上来了,一只手扒拉着床边缘死活不撒手一边死劲儿甩手试图挣脱手腕子上就像手铐一样牢靠地扣住的大拇指和中指——
    觉到抓在手中的人奋力的抗拒,本来一心想要往外走的灰色头发的高大男人这才转过头来,仿佛带了面具的脸依然是冷冰冰的,但那双银灰色的瞳眸却有一丝不耐烦在满满蔓延开来,他发出一声咂舌音,冷冷地问:吵什么?
    阮向远眼睛里能滴下无辜的血泪:你抓着我干嘛?
    睡神一顿,从嘴里蹦跶出俩字:饭。
    “好,吃饭,我自己会吃。阮向远严肃地说,一边说着一边拼命用眼睛却撇手腕子上的那两根完全没有要放开意思的手指,示意您老人家可以放开我了。
    但是眼前的这尊大神直接无视了他的暗示,就好像阮向远从头到尾只是自己眼抽筋一样,灰发男人抿起薄唇,俨然一副懒得跟你解释的高贵姿态,而此时,同为新人的莱恩已经面无表情地、一瘸一拐地跟他们擦肩而过。
    阮向远:“……………………………………………………………………”
    直到阮向远彻底离开莱恩的可能视线范围,这位天仙美少年杀手也没有给予他哪怕一个余光。
    太没有同胞爱,差评!
    正当阮向远十万分鄙夷地一边跟睡神大哥抗争一边羡慕地望着莱恩潇洒离去的背影,老神棍乐呵呵地,颤颤悠悠地从自己的铺位探了个头出来,也不管灰发男人看不看得到,自顾自地跟他招招手:我要三层熟的牛排,要牛肋骨那块,要香草酱,如果可以的话,请再帮我打包一份香草冰淇淋,谢谢。
    阮向远以为,睡神这么拽得堪比蠢主人的节奏回复这个老头的必然是一个冷笑或者直接无视,但是下一秒,出乎意料的,这个从头到尾灵魂好像都在另一个次元的男人居然缓缓地点了点他那尊贵的头颅!
    “这灰发变态又不是要强奸你,这么鬼叫鬼叫的有病啊?大板牙翻了个白眼,一句话骂了两个人不算,当他掀开被子慢吞吞地从自己的铺位上爬下来,还特别不友好地翻了阮向远一个白眼,然后,这个猩猩一样浑身是毛的汉子踩着他那双棉质拖鞋啪啪啪地拖着脚跟,拖拖拉拉地走出门外去了——
    “让你帮拿外卖而已,老神棍的上铺,技术宅小丑推推眼镜,半张脸都挡在了一本厚重的计算机书籍之后,闷闷地说,我要炒面包。
    阮向远:“………………………………”
    睡神:懂?
    阮向远:“……知道了。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于是捏在黑发年轻人手腕上的那两根手指拽了拽——
    “走。
    扔下这么简单的一个单词,睡神迈开他那相比较普通人来说长的过分的腿,头也不回地拖着阮向远往食堂走——
    阮向远几乎能感觉到,这货走路的时候快得能带起一阵风……然后,刚从植物人变成活人,同时也刚从四条腿走路的狗崽子变成直立行走人类的阮向远,有了他做康复运动有史以来走路最快的一次。
    从三号楼到餐厅的路阮向远很熟悉,想当年他还是狗崽子的时候,排演那场亡命舞台剧的最后几天都是直接从三号楼排演完就去餐厅吃晚餐,而阮向远还记得,当时狗崽子那四条粗腿无论怎么欢快蹦跶也得蹦跶上个十五分钟才能到的餐厅,这一次,在睡神大爷的带领下,他两条腿只用了不到十分钟。
    对,具体地说,是只用了八分四十五秒。
    扫了一眼餐厅大门上挂着的钟,阮向远默默在心里补充。
    然后就被睡神一路顺手拖进了餐厅。
    厅一向是阮向远的地盘,在这里,上到分餐大叔,下到餐厅后门,每一个地方都令他如此自在如此如鱼得水——熟悉的氛围让黑发年轻人心情瞬间变得好了一点点,当然,只有一点点,如果不是睡神大爷死活不肯撒手的话,阮向远觉得他一定会高兴很多的。
    他被灰发男人放风筝似的横着一路拖到食堂,横着被拖进食堂,紧接着又横着被拖到其中一个队伍后面,理直气壮地搞插队——并且插的还是大板牙的队。
    看着睡神那张面无表情写满了我就这样你咬我嚣张嘴脸,感受着背后大板牙能在人身上烧出个洞的怨念目光,阮向远忽然觉得,如果在这晚餐之后他不幸地发现抠脚大汉似乎更讨厌他了一点,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的啊。
    阮向远东张西望,长长的队伍排成了四五列,每一列都在以缓慢而令人焦心的速度像是毛毛虫似的缓缓蠕动前进——若不是以人类身份进入绝翅馆,上辈子都是幸福地蹲在餐桌上或者蹲在餐桌边等投喂的狗崽子永远也不知道,想在绝翅馆的餐厅好好吃顿饭有多糟心。
    这队排得,难怪老神棍那把老骨头受不住啊。
    阮向远心不在焉地到处乱瞟,看上去像是在观察周围的人,其实是在找人——殊不知,此时此刻他在找的那个人,就与他仅仅相隔着层层的人群之外,雷切站在王权者专属的领餐窗口,沉默,远远地看着黑发年轻人伸着脖子狐獴似的看来看去的蠢样。
    雷切挑了挑眉,在黑发年轻人那脑袋马上就要往这边转过来时,果断收回目光,不咸不淡地斜睨了身边的好友一眼,略不耐烦地掀起唇角,十分冷淡地问: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了?
    时此刻,完全不在乎红发男人话语里的嘲讽,最先看见阮向远并且非得要求雷切也看上一眼的一号楼王权者那张面瘫脸上难得露出点好奇的神情,他懒洋洋地靠在领餐窗口优哉地等着大叔拿他想要的食物过来,仗着隔着人群那边的人肯定看不到自己,光明正大的一个劲儿盯着黑发年轻人猛看——
    “我看见带他来餐厅的人了,绥用手肘捅了捅雷切,语气中充满了兴致勃勃,是那个大名鼎鼎的白雀哦!
    雷切下意识地用余光往那边看,隔着人群,那双湛蓝的瞳眸就像是有透视眼似的,几乎是一眼就毫不费力地看见了绥口中的灰发男人,又以及,他死死地扣在某只探头探脑的狐獴爪子上的两根手指。
    勾起唇角成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男人冷笑一声,慢吞吞地回答:那又怎么样?我对底层的蚂蚁没兴趣。
    “想想DK绥伸手拍了拍好友的肩,绝翅馆又不缺奇葩——咦,到那个黑头发的小鬼领餐了。
    “你没见过人类领餐?男人冷着脸不客气地说,那你可以站在这里围观一天。
    绥完全不理他,自顾自地看得开心,嘴里还仿佛在自言自语嘟囔:我看看,拿了牛排,黑椒汁的。还有一块椰蓉面包,啧啧,真识货,其他的面包都是早餐剩下的,要不是分餐大叔特意跟我讲我都差点就要了豆沙面包……还有豆浆,我说,这小子口味很杂嘛——”
    绥微微眯起眼,拖长了尾音,在雷切莫名地转过头来看着他时,飞快地摔下一句和你英年早逝的蠢狗好像”——
    没等好友做出回应,一号楼的王权者立刻抓着自己的餐盘一个闪身离开了他的攻击范围,急吼吼地往之前一直在关注的那个方向冲过去,被戳了痛处心情瞬间DOWN到谷底的雷切黑着脸跟着绥走了两步想把他抓回来揍一顿再说,却被领餐窗口探出头让他先点餐的大叔叫了回去。
    无奈地撇撇嘴,掀起眼皮飞快地扫了眼马上就要达到黑发年轻人面前的绥,雷切心不在焉地抓过笔,看也不看地随手在菜单上勾了几个选项——
    当一号楼的王权者一只手端着他的餐盘走到阮向远的跟前,后者正好也转身试图从队伍里走出来,然而,还没等绥上去随便用句什么话搭讪一番,他一眼就看见,站在他目标身后的某个像是大猩猩似的男人,不怀好意地伸出手肘狠狠地推了他的目标一把——
    阮向远被推了个措不及手,还没等他回头骂抠脚大汉一句幼稚,他就立刻发现餐盘里好像还有一杯经不起摇晃的液体物——
    而不远处的一号楼王权者挑起眉,下意识地往阮向远倾斜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在那杯豆浆大概会殃及到的范围内看见了他的手下,一号楼二十七层的高层,性格暴躁很是有名,眼看着一杯豆浆整个儿都要扣在他衣服上,此时此刻他的脸色当然不算好看,盯着阮向远的那双眼睛里甚至已经有了蠢蠢欲动要准备揍人的预兆——
    被人当枪使的蠢货。
    眼看着站在黑发年轻人后面的白雀掀了掀眼皮眼看着蠢蠢欲动,心里暗骂一句,男人伸手猛地推开挡在他前面的犯人往前挤去——
    于是,当阮向远本着舍小保大的基本精神嚎叫着不好意思快闪开然后举着餐盘完全不挣扎地站在原地瞪着那杯豆浆泼洒出去时,那原本就要结结实实扣在一号楼高层身上的豆浆,被横空忽然出现的一只手重重打飞出去——
    于是,伴随着一声的巨响,那杯装着豆浆的杯子被高高地击飞出去,飞到了另外两条队伍的脑袋顶上,来了个天女散花,引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各种精彩怒骂。
    阮向远:“…………………………………………”
    英雄救美的王权者清清嗓子,满脸写着我只是恰巧路过见义勇为转过头,十分英俊地说:小鬼,你没事吧?
    时此刻,阮向远心里想的是——
    绥,老子自打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你那一刻,就知道他妈的你绝壁是个好人。
    绥用余光扫了眼白雀重新插回口袋里的手,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些。转注意力放到黑色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的黑发年轻人身上,严肃地点点头正准备说点儿什么作为这次完美登场的开场白,忽然从他身后又探出来一个麦色皮肤的结实手臂,轻而易举地从他的餐盘上拿走了那颗苹果,然后手腕一转,放到了黑发年轻人的餐盘上。
    绥一愣,随即挑眉不爽地回头:喂!
    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雷切,湛蓝的瞳眸盯着黑发年轻人的脸,面无表情地说:这个给你。
    绥:有没搞错,这是我的苹果!
    雷切斜睨他一眼:一个苹果而已,嚷嚷什么,丢人现眼。
    场众人就这样看着二号楼的王权者一本正经地教训着一号楼的王权者,全体陷入无尽的沉默。
    而阮向远的视线已经整个儿黏糊到了那只端端正正放在餐盘右上方,蠢主人的圣手,摸过的苹果。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雷切只剩下了一个离去的背影,以及,和他并肩而行争论不休的绥的背影——
    “你凭什么拿着老子的苹果借花献佛啊!
    “哪来的佛。
    “小鬼啊!
    “哼。
    “冷笑就完了?说清楚——”
    “那个撞了他的人不是你们一号楼的人么,你身为老大用苹果赔礼有什么不对?
    “干!雷切!你大脑进水啊!那个大猩猩是三号楼的好吗!
    “哦,是么,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吧。
    “……一句记错了就算了?你抢我风头怎么说!
    “给你,然后闭嘴。


90 第九十章

    雷切和绥两尊大神互相开着嘲讽攻击渐行渐远食堂的平民区这才恢复了原本的秩序其他犯人都三三两两凑一对去了窃窃私语的话题中,有一些是完全不相干的,但是绝大多数都是争对阮向远展开的讨论,比如隔壁的隔壁那个被豆浆洒了一脑袋的大嗓门,很显然这位仁兄就是其中假装不经意就假装得太用力的典型——他的一只手放在嘴边,虽然摆出一副小声说话的三八样子,那音量却大到足以让人怀疑他在袖子里装了个小型麦克风……
    犯人A“——说三号楼来了两个新犯人其中有一个长得简直是不得了地那么好看,不会就是这个黑头发小鬼吧?
    犯人A边的犯人B哈哈哈怎么可能三号楼是只剩下一群禽兽了吗这个样子最多算得上看得过去简直是不得了地那么好看这种评价是从哪来的?
    犯人B边的犯人C滚你娘的,老子就挺喜欢这款,你看,一号楼那个绥不就是一副上眼的样子么,啧啧,MT就惨了,新人还要让别栋的王瓜分一下。
    犯人C边的犯人A还是C较实在,B,你那个在十二层的新老婆这个小鬼好看嘛,说话不用负责哦?
    以上对话几乎连标点符号都没有漏掉,半个字不拉地全部传入阮向远耳朵里,黑发年轻人皱皱眉,表示对于叫一个同性称其为老婆非常不感冒——
    简单推论,很显然这群人这么毫无压力地对一、二、三号楼都是一副说不出半句很好的样子,阮向远初步推断,这群八卦份子是白堂手下的人——半年前当狗崽子的时候,阮向远总觉得在白堂的带领下,四号楼的人一向自诩优雅辩驳讨厌动粗,如果,他觉得自己似乎误会了什么,这群八卦男并不是什么习惯性优雅辩驳,而是所有的天赋都拿去点嘴炮这项技了,如此而已。
    至于他们讨论的内容么……大概是在说莱恩吧?
    一只手端着盘子,另一只手挠了挠头,阮向远伸脖子下意识地扫了一圈餐厅,在一个他非常熟悉的角落里,他看见了属于雷切的嚣张夺目的红色头发,在雷切对面坐着的是把玩着一枚梨子的绥,阮向远看了一会儿,期间甚至还产生了蠢主人似乎有往这边望过来的错觉……
    心跳猛地跳漏一拍,但是很快想起来雷切这货从来没有吃饭时候东张西望的习惯,阮向远顿时觉得自己这种小男生暗恋女神似的愚蠢行为……真是疯魔了。
    翻了个白眼,耷拉下肩,阮向远的嘴巴里一边吼着滚水来了让一让这类不着调的废话,一边端着盘子往外挤,结果刚挤出人群,就看见餐厅门被推开,从餐厅外面走进来的不是别人,是几个小时前才看过一眼的鹰眼,这货是阮向远长那么大以来,唯一遇见的带眼罩也不影响其本身妩媚的男人。
    鹰眼后面跟着进来的当然是莱恩。
    鹰眼掀了掀眼皮,那明显一顿的动作说明他也看见了端着盘子像电线杆似的杵在餐厅走道中央的阮向远——后者认为,很可能是独眼泪痣男觉得他有点眼熟,却始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而已,仿佛为了证明阮向远的想法似的,鹰眼就这样非常不礼貌地抬手指了指他,转过头去跟他身后的莱恩说了些什么,只见莱恩点了点头,因为被挡着阮向远看不清楚他说话了没,只是他摇头后,鹰眼又给了黑发年轻人一个余光,就再也没有往这边看过来。
    显然,这是佳人在前,路人甲统统闪开的节奏。
    当莱恩抓着鹰眼的手,一瘸一拐地往餐厅里走时,餐厅里说话的声音瞬间变小了很多,最开始是几个犯人像是疯了似的盯着这个天仙似的美少年猛看,然后越来越诡异的气氛导致越来越多的人盯着莱恩看——时此刻,少年的小腿上还绑着洁白的绷带,那绷带仿佛和他那漂亮的肤色融合成了一样东西,至少,从大多数犯人盯着那块露出来的洁白皮肤就再也不肯转开眼的节奏来看,这带着血腥的圣洁感,对绝翅馆里这些认为自己的灵魂早已被玷污的犯人们缠了难以抗拒的诱惑。
    阮向远忽然想起了宅男们口中的绝对领域,所绝对领域,也就是少女们穿超短裙以及过膝袜的时候,裙摆以下、过膝袜以上的那一小片暴露在外的大腿肌肤,那一片狭小空间通常被宅男们认为那一小块半遮半掩的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性感领域,象征着纯洁、诱惑以及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赞美词。
    显然,此时对于绝翅馆的糙汉们来说,他们大概已经在莱恩的身上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新的绝对领域
    过现场,很显然有三位男士的表现足以说明他们的灵魂似乎不在现场,这三位男士分别为埋头吃东西的绥,单手撑着下巴往窗外发呆的雷切,以及——
    “拿好。
    低沉沙哑的嗓音从阮向远身后传来,随即一只手拎着什么东西从他身后伸出来,悬空于他的餐盘之上时,手中餐盘猛地一沉,阮向远低头一看,是豆浆、面包、另一份牛排。
    阮向远:
    而那个完全不负责就这样把食物扔到他餐盘上的灰发男人走上前,目光飞快地瞥了眼阮向远老老实实端着餐盘的手腕,然后十分之顺其自然地,仗着自己长得够高,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黑发年轻人的脑袋上,拍了拍,眼睛却一刻也不停地转动着在餐厅里寻找一个让自己满意的空位——
    睡神:不要发呆,新人。
    阮向远:我叫阮向远。
    睡神:哦。
    阮向远:你叫什么?
    “随便……”发男人目光飘忽敷衍地回答,在终于看见某个角落的空位时,双眼一亮,放在阮向远头像的脑袋就像掌控方向盘似的强制性地抓着他的脑袋往那个方向扭了扭走。
    那双眼里只有空位的目光,直接从天仙莱恩以及高层鹰眼的身上传过去,就像他们只是不存在的空气。
    阮向远:“……………………”
    睡神选的位置真是个好位置,要不是这货完全一副不在状态的德行,阮向远几乎就要以为他是故意的——真的,如果坐在那个角落,连眼皮都不用动一下,光用余光就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只相隔一个桌子以及两条走道这样几乎等于零距离的……时此刻正发着呆,也显得依旧非常完美的雷切大爷的侧身造型。
    但是睡神很明显没有考虑到牢友能不能经得住这个刺激带着阮向远径自往自己选的好位置走,一边走一边把话题绕了回来:你之前叫我什么?
    阮向远老老实实:睡神。
    睡神脚步一停,转过身来,在阮向远以为他就要把另一只手轻松举着的餐盘整个儿扣在他脸上时,这货居然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可以,就这么叫。
    阮向远:“……”
    睡神继续保持将手搭在阮向远头顶的姿势,就像操控机器人似的把他往前推了推:走。
    阮向远:“……这些后来的食物,我吃不了那么多。
    “自我感觉不要那么良好,回答他的是睡神不带感情地一瞥,老神棍的。
    “……………………………………………………………………”
    于是,向来觉得地球没了我可怎么转才好的阮向远,在活了这么多年之后到头来终于被一个刚认识不超过三个小时名字都不知道的义的新朋友直接揭穿,并被其评价为自我感觉良好”……
    阮向远觉得非常尴尬。
    觉得他需要在圣诞节的时候,给每一位室友都批发赠送那本名叫《交际语言的艺术》的书,并且他大概会送莱恩和睡神一人一本精装版的——并且可以在赠送的时候镇重其事地附上赠言给这两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杀手大人,在两位把那本书背下来之前,他阮某人作为这两位大爷的牢友,可能将暂时无法与他们愉快地玩耍下去(……)。
    被睡神一路操控着老老实实在距离雷切一个桌子两条走道右后方的角落里坐下,走进了蠢主人气场范围内的黑发年轻人失去了自主思考能力,于是在一屁股坐下来之后,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在牢友睡神极其不认同的目光下,丧心病狂地呈丧尸状态目光游离着把牢房里唯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年人的晚餐豆浆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之后看了看瓶子,面无表情地对盯着自己的那双灰色瞳眸说抱歉。
    “好有诚意。发男人不带任何情绪却轻而易举地将这种事做到了最好。
    世界上,能和他并驾齐驱的大概只有一个人,而那个人,此时此刻就坐在他右前方隔着一张桌子两条走道的地方,红头发那个。
    阮向远低头心不在焉地啃牛排的时候,他不知道雷切也在和绥用真正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进行着日常对话,对话的中心是他们这一桌——
    并且,雷切大人在阮向远将餐盘放在身后那张桌子上的第一秒,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收回了游离的目光,捡起被随便扔在餐盘里的勺子,敲了敲对绥的食盆:喂。
    绥头也不抬:有屁放。
    雷切:那个白雀的资料,明天整理拿给我。
    绥终于抬起了头。
    脸上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表情:“‘对底层的蝼蚁不感兴趣这句话我好像才听到过,前前后后不超过三十分钟。
    雷切:吗?谁说的?
    绥:“……雷切。
    雷切:什么?
    绥:要点脸能死?
    “我要资料。红发男人直奔主题,完全一副懒得跟你废话的臭脾气。
    “我个理由先,绥嘟囔一声,低下头扒拉餐盘里剩下的食物,老子又不是你的手下,搞清楚,不要看见谁都像看见能使唤的人一样,资料有,但是你要告诉我,你凭什么要。
    “……”雷切沉默了一会儿,眼珠在眼睛里转了转,兴趣了,他沉声道,刚才那一瞬间,我看见他好像想对你手下的高层动手,这样的人,在三号楼一层呆了很久了,很奇怪。
    完全想不到对方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所有理由绕了个大圈子兜到自己这个提问者的身上,绥一愣,抬起眼皮扫了雷切一眼,无奈道:以前为什么我们老觉得你智商不在水平线上?
    明明聪明到飞起啊,还很狡猾。
    “那是因为你们蠢,完全不知道含蓄二字怎么写的红发男人面无表情地淡淡道,经病看正常人不都是神经病么?完全理解你们——以及,资料,等会我就要看到。
    “有本事自己去问啊。
    这一次,雷切居然不说话了,他扭过头,满脸别扭地嘟囔了一句,十分含糊,导致一号楼的王权者下意识抬起头,微微眯去眼发问:说什么?
    “说,红发男人深深呼出一口气,湛蓝的瞳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尴尬,他旁边那个黑色头发的小鬼,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可怕,我才不要过去。
    “……………………………认真的?
    “我像是在开玩笑?



91 第九十一章

    “你啊一号楼的王权者摇摇头那个是三号楼的新人而已而且,如果说要让你觉得害怕的话,我倒是宁愿比较接受你说你会害怕长得漂亮的那个。
    雷切不动声色看上去有些茫然:哪个?
    “三号楼来了两个新人你那天不是看到了吗?绥忍无可忍地用一把将叉子插进一块胡萝卜里我都说了,其中那个长得很漂亮的比较强,搞不好以后会跟们坐到同样的位置上也说不定哦。
    绥说的是莱恩让一号楼的王给出这种将来的王权者评价的人……雷切终于勉为其难地想了想这才隐隐约约把那天隔着铁丝网的某个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和绥口中漂亮”“厉害对上号在桌对面的好友无语的目光中,红发男人慢吞吞地点点头哦了声,非常之无动于衷地抬手指了指绥的餐盘——
    “干什么?绥挑眉,没好气地问。
    “妈妈没有告诉过你,不要玩弄你的食物吗?雷切一本正经地说,话就说,做什么用胡萝卜来撒气,你戳他我又不会觉得痛。
    那你就闭嘴啊。
    一号楼王权者的额角青筋跳了跳,有一种想把餐桌掀到那张理直气壮岔开话题的人脸上的冲动,将手中的木叉子扔回餐盘里,绥长吁一口气,扭开脸盯着墙角的某块斑驳告诉自己要冷静,果然,当不对视上那双冷静的蓝色眼睛时,还是好过很多的,他深呼吸一口气缓缓道:发现认识你这么久,还是前几天你说话不超过五个字的时候觉得你最接近于一个人类。
    “心情不好所以话少而已,有那么糟糕?
    “所以你很骄傲自己的脑回路是外星人构造的对吗?
    “话不能这么说。
    “……那看来就是了。
    “我不觉得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小鬼有什么值得好主意的。
    “……”
    “怎么了?
    没什么,绥心想,我就是有点好奇是不是就在刚才有那么一个瞬间我穿越到了别的次元搞得现在忽然跳回来我们的次元以后发现自己一不小心错过了一大段我们之间的对话,以至于现在我完全摸不清你的对话节奏也搞不清楚为什么话题又猛地一下,大发慈悲似的回到了最开始我比较关心的主题。
    “雷切,一号楼的王权者转过头来,前所未有正经地盯着好友的眼睛,镇重其事地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跟你说话真的很累——们在说话题A时候你要说话题B,我们顺着你说话题B了你要说话题C,等我们好不容易跟上你的节奏终于弄清楚C是什么进入状态的时候,你甚至一点缓冲的机会都不给直接绕回了完全不相干的话题A……”
    “这不是很好吗?雷切回给绥一个莫名的目光——
    绥几乎无语凝噎,半晌才挤出一句:“……好在哪?
    “论如何你不就是想说话题A么,峰回路转终于绕了回去,至少说明我还是有听你在说话的。雷切抓了抓头发,那头鲜红明亮的头发被他抓得有些乱糟糟的,但是因为脸好看,所以什么发型都好看,魅力丝毫没有被影响的红发男人十分淡定,所以你到底要不要聊三号楼啊?
    所以这是我反过来被质问为什么这么任性了?
    时此刻,如果坐在绥对面的是他一号楼的任何一个人,那个人恐怕已经死了——然而很遗憾的是,现实表情那个人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而是放眼绝翅馆里,唯一能和他打个平手,动起真格来甚至真说不好鹿死谁手的雷切,所以,在忍来忍去忍无可忍之后,绥决定继续忍,然后……
    大概就能习惯了。
    “——那个亚麻色头发的小子,叫莱恩。是鹰眼手下组织的人,M国人,入狱的罪名非常有趣,刺杀X总统,并且成功了。
    绥压低声音,在旁人看来此时两栋楼的王似乎在各自沉默地拨弄各自餐盘里的食物,甚至没有人注意到其实他们在进行常例交换情报——恩,简单的来说就是绥在说,雷切在听而已。
    顺便还可以泼冷水,比如——
    “这个?那我知道的,雷切认真地点点头,之前有听到一点风声,后来在救……恩,在救隼的时候,亲自跟鹰眼确认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情报来源是没错的。
    “虽然很好奇你是怎么跟鹰眼亲自确认的,但是神奇的是我居然一点也不想问你,绥认认真真地将自己的餐具叉子在擦手的消毒纸巾上擦干净,然后一点点地将它掰断,这个动作他似乎做得非常认真,头也不抬地说,所以,那个莱恩,恩,就是那个新人,要不是本身有两把刷子,那样的外貌被送进绝翅馆来,恐怕保护期一过就会被瓜分得尸体都找不到了吧。
    雷切:恩。
    绥:虽然听上去是在赞同我,但是非常敷衍。
    雷切:不要计较这种细节。
    绥面无表情:和莱恩比起来,我看上的猎物完全没有一点特点——阮向远,C国人,二十一岁,家里往上数三代可查世代为医——他自己也是学医的,大学生,然后,如今绝翅馆的王权者坐在我的对面,告诉我,他放着一个好好的未来杀手不怕,倒是对一个未来的医生怕了起来。
    “杀手又不会用那种要把你脱光的眼神看着你,有什么可怕的。
    绥已经懒得去追究雷切凭什么脑补人家有用这种色情的目光看他了,反正这家伙理直气壮的自恋成自然又不是最近才养成的习惯,于是只是恶意满满地点点头:是,他大概会更喜欢把你的皮和骨都脱光,然后把内脏挖出来。
    “如果那个小鬼能不要这么看着我,我宁愿把我的内脏挖出来送给他。
    这句话雷切说的很认真。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可能会告诉你,他只要你的心脏。
    这句话,绥回答得也很认真。
    于是在这么认真的场合之下,红发男人也勉为其难地认真思考衡量了一番如果真的有人对自己说出这种能让他立刻将对方千刀万剐的恶心话会怎么样,男人在思考了三十秒后,最终得出一个镇重的结论:……还是算了吧。
    “继续,阮向远因为保护朋友杀了一个富二代……哦,就是那个陈子扬的倒霉儿子,被判刑二十五年,后来说是家里卖掉了医院的一部分股份,捐了一大笔钱,才把他送进绝翅馆的。
    雷切:咦?
    绥:什么?
    雷切看向好友,目光十分真诚:我只是给了钱而已,没有要那个医院的股份,你情报有假。
    这一刻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什么毛病的绥:什么?
    雷切一本正经:报员是谁?扣钱吧。
    绥:“……………………………………………………………………等等,你才是信息量太大吧?!什么意思?不对啊,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小鬼的信息啊,别告诉我是你——”
    “那家医院的总体价值早就已经叫人估算过了,哪怕人力和器材全部卖掉也支付不起二十五年绝翅馆的牢狱费,仿佛想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红发男人缓缓地勾起唇角,笑得十分讽刺,更何况没有门路,遇上伊莱那种狮子大开口的人,要不是我叫老头亲自派人跑来镇压了一下,馆长大人可能还会得寸进尺把人油水榨干为止吧。
    “你居然堂而皇之地跑去估算人家医院的总价值,这种事想一想就觉得浑身不舒坦啊不知道为什么……还有,找人镇压了一下这种事就不要用这种轻松的口气说了,一号楼的王权者做了个手势示意对面这位打住,所以,是你把那个小鬼弄进绝翅馆的?
    “恩。
    “居然……好吧,这么一想如果是放你身上的话好像也没什么事情可以用到这个词了——所以在问为什么之前,我更想问花了多少钱。
    “不多。雷切非常配合地举起手,笔画了一个手势。
    这尼玛不多?手指还能比划出比这个数字更大的个位数么你告诉我?
    绥看着那个手势,蛋碎到极限只能冷笑一声:单位是亿?
    雷切摇头:加个零。
    “够把绝翅馆四栋楼的建筑费买下来的价格——好,现在我要问了,为什么?
    “为答应隼了。
    “
    听到雷切主动提起蠢狗相关的事儿,就连绥都忍不住呼吸一顿,表情从戏谑变得稍稍严肃起来,甚至假装不经意地用余光去瞥雷切眼底的情绪变化——别人不知道,但是他还是比较清楚的,在那条肥狗英年早逝的最开始几天,男人甚至不愿意提起任何相关的事情,第一个踩了雷区的倒霉蛋要不是因为斯巴特在场,很有可能已经在上周二号楼的高层例会开到一半的时候被雷切从二十八层直接扔到一楼去——
    现在红发男人动提起,绥也依然认为,这并不能象征着雷切已经释然,相反的,大概……
    “应它的事,我都会做到,哪怕它已经看不到了。
    大概会变成更加深层次的痛,从无形变成一根有形的刺,深深地扎入心脏之中。
    低着头的雷切并没有注意到坐在他对面的黑发男人的奇怪目光,他只是继续地,仿佛陷入了回忆一般缓慢而平静地说着——
    “时逗弄它,因为言行举止很像人类,所以总是忍不住跟它开玩笑问它是不是人类,雷切淡淡地说着,眼底没有丝毫情绪,湛蓝的瞳眸犹如死水一般,后来有一次偶然发现它趴在地上看报纸,无论它看不看得懂,当时报纸上的新闻,就提到了这个小鬼还有他的朋友……我当时问隼,它是不是就是被这个小鬼捅死的那个倒霉蛋,隼好像特别生气——我就问他,要不要我把这个还是植物人的小鬼弄进绝翅馆里折腾下让它撒撒气。
    “……然后?
    “没了。
    “没了?
    “没了。
    “你跟我说你花了九十多亿的天价就是因为和蠢狗约定好了所以要做到?认真的?
    “你看我像开玩笑?雷切露出一个不耐烦地表情,如果隼能看到,那再多加一个零好了——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叫事。
    “…………”很想告诉雷切这句话土豪专用的话之所以发明创造出来大概不是给他这么用的,此时此刻一号楼的王权者只觉得胸口有股血在翻滚却无论如何喷不出来,顺手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了口气,抬起眼皮扫了眼不远处抓着苹果东张西望的黑发年轻人——显然是被一块儿来餐厅的那个白雀说了句什么,那个扭来扭去心不在焉的身体总算是在改变了一个姿势之后,稳定了下来——
    绥叹了口气:撒撒气?所以你居然要拿我看上这个小鬼撒气?讲点道理啊。
    “我没有啊,雷切不耐烦地瞥了绥一眼,这不是好好地活着坐在那里吃东西么,只不过是把人弄进来了而已,算是对隼的一个交代吧,至于那个小鬼,进来之后,就不关我的事了。
    “不,你说得轻巧,绥冷笑,恨不得将手中的叉子戳进雷切那双淡定的眼睛里,显然你觉得你花了巨额弄进来的人必须要被你好好照顾——刚才是谁慷慨地要命拿老子的苹果借花献佛。
    “你想太多,雷切冷酷无情地立刻反驳,说认错人。
    “鬼信。绥站起来,用手背推开餐盘,双手撑在餐桌上,微微弯下腰靠近红发男人,完全不躲避地跟那双蓝色瞳眸对视,几乎是咬着后牙槽,一字一顿地说,不管你怎么想的——那个小鬼,是人类。
    雷切恩了一声,看上去还挺奇怪地反问了一句,不然还能是什么。
    绥瞪着他瞪了一会儿,怎么也回答不上来这个本意是警告谁知道被警告的这位顺杆子就往上爬反过来问的问题,于是坐回原位,不自觉地就把目光放到了雷切身后——
    时此刻,黑发年轻人姿势改动后坐着的位置正好面对着绥的方向,所以男人可以轻而易举地看见他抱着苹果啃得很认真。
    非常猎奇的吃法,喜欢咬一小口后,顺着一个方向啃一圈,然后再绕回来,再啃一圈,就像是个人体削苹果皮的机器似的——这种吃苹果的方式容易把黏糊糊的果汁弄得满手都是,对于讲究生活品味的王权者来说,恰巧是非常之不待见的吃法之一,而在绥的记忆里,喜欢这么吃苹果的,只有那个当年站在餐桌上撅着屁股把一个苹果从餐桌这头一路边吃边推推到那头,然后转过身再来一遍的……
    狗崽子。
    经,绥也有很多次撞见过雷切一边用纸巾擦狗崽子毛茸茸的爪子上的苹果汁一边教育的场面。
    可惜现在……
    现在……
    咦?
    绥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原本好好地坐在他对面的雷切已经不见了,此时此刻,那个号称之后就不关我事红发男人已经无声无息地走上了管闲事的道路上——
    在众目睽睽之下,二号楼的王权者就像是个保姆似的,走到了一张坐着两名三号楼一层楼犯人的餐桌旁边,在对方淡定地抬起头来看他时,这位王权者以更加惊人的淡定嗓音,微微垂下眼,声音中听不出太多情绪——
    “小鬼,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吃相很差。
    阮向远:“……………………………………………………”
    蠢主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什么叫管太系列。
    雷切撇了一眼黑发年轻人手中那啃得乱七八糟的苹果,随即薄唇轻启:像狗。
    阮向远:——”
    口水均匀地喷了一桌子,雷切下意识皱眉,坐在阮向远对面的睡神面无表情地在第一时间把自己的餐盘拿了起来躲开攻击。
    然而,对于周围人什么反应被这句话吓得肝颤的黑发年轻人却安全管不了那么多,差点一个激灵就跳起来把手中的苹果糊男人的嘴里去,他抬起头惊悚地瞪着雷切:…………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骂人么?
    “可以。
    “…………”可以你二大爷奶奶个飞毛腿。
    “下回不要这样吃东西了。
    阮向远正准备把胸腔里的那口黑狗血喷雷切脸上避避邪,没想到这时候,从头沉默到尾的睡神老大居然开口了,声音依旧是他习惯的那样低沉,换一个腔调,大概和雷切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手册里说,勿管他楼是非。
    “……”阮向远想了想,有点儿心虚地拉了拉睡神的袖子,原文好像不是这么说的,我记得两三页纸啊大哥!
    “有区别?睡神挑眉,不都一样。
    阮向远:“……”
    而此时,雷切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在了阮向远捏在白雀袖子上的爪子,他看着看着,忽然一顿,湛蓝色的瞳眸中一闪而过某种复杂的情绪,就好像这才醒悟过来自己这闲事管得太宽,这才长长地发出一声沉吟,说了句不好意思——
    阮向远和睡神同时扭脸,给了红发男人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谁知道,男人的下一句话几乎要把他们震惊得哭出来——
    “我以为你是我们这层楼的新人,雷切随口找了个连他自己大概都不会信的史上最烂理由,现在想起来,好像没你这号人。
    面无表情的阮向远:“…………”
    卧槽,逗我呢?
    “那,雷切点点头,开启我不开心我就要擅自结束话题的必杀技能,见。
    面无表情的阮向远:“……债见。
    雷切:啊,对了——”
    面无表情甚至开始面带微笑的只求放过的阮向远:呃?
    ——对毛啊对!疯人院昨晚都倒墙了把您这号放出来了您还有什么不满意?!!
    临走之前,这位红发的王权者顺便指了指阮向远餐盘里剩下的蔬菜,并以非常随便我就路过一下语气教育——
    “最好不要挑食,否则长不高。
    然后雷切走了。
    留下了坐在原地,捧着苹果望着蠢主人背影发呆的狗崽子——
    阮向远曾经想过,他和雷切的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对话,可能是激烈的可能是愤怒的可能是欢欣鼓舞的可能是深情的可能是悲伤的可能是痛哭流涕抱住相逢恨晚的甚至可能是我不认识你你也不认识我的……
    但是,事到如今黑发年轻人才恍然大悟,他考虑得如此周全设计好了方案ABCDEFG,居然漏了一个只有对象是雷切时才会发生的模式——
    那就是男人在本能挑剔周围一切和自己有关的东西的意识控制下地窜到他面前跟他废话一大堆挑剔了一大堆之后,某地发现自己好像不应该废话不应该挑剔,然后,在所有的对话神展开之前,扔下一句不负责任的不好意思认错人了,之后更加不负责任地直接转身,长腿一迈,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像没事儿的人一样。
    是的。
    错。
    阮向远坚信——这种不要脸的事,放眼全宇宙,也就雷切做得出。


92 第九十二章

    “这谁啊这斜睨蠢主人潇洒离去的背影阮向远愤恨地将叉子往一片腌黄瓜上猛地一插往嘴里一塞,嘎吱嘎吱地嚼着就像在嚼蠢主人的脖子忽然发年轻人就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将盘子放回原位继续吃自己饭的灰色男人明知故问地说,埃?问你刚才那个人谁啊,神经病吧!
    “是二号楼的王权者。睡神头也不抬的说他就这样习惯就好……经稍稍正常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他养的那只肥狗死掉了,之后他就更加变本加厉地——”
    睡神顿了顿想了想后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一个稍稍贴切的词来形容雷切——准确的来说,只有牺牲自己的肉体与精神亲自在雷切面前刷过存在感的人,才能知道那究竟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觉。
    阮向远却已经不在乎眼前的灰发男人欲言又止的德行了,他的重点已经飘向了那只肥狗死掉之后的一大串句子……呵呵,拆开来看,每一个单词都能听懂,但是好奇怪哟,拼成一句话之后老子居然听不懂你在放哪门子的屁——
    阮向远蛋碎了。
    本来想随便找个理由跟牢友一个鼻孔出气说一下蠢主人的坏话,却不料一不小心被反过来糊了一脸血……对方的第一句话显得如此真诚并且让人蛋疼,甚至让坐在睡神对面的阮向远产生了一肚子的疑问——
    大哥,你他妈一定是雷切派来的卧底吧?
    不然你怎么解释你刚才这番把一个人变成变态的责任全部都推卸在一只已经死掉的狗崽子身上这种丧心病狂行为!!!你妈妈没有告诉过你什么叫死者为大么!!!……好吧就算我无理取闹死都死了还那么多意见,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你知道当狗崽子好吃好喝还能和你口中的那个神经病王权者同睡的日子多爽么,你以为我想死么,要不是遇见了白莲花小贱人,我还真是好想再活五百年……
    咦等等。
    说起白莲花,好像今天进餐厅开始都没有看见过他啊?阮向远抬起脖子往餐厅了扫了一圈,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果然没有出错,直到坐在他对面的睡神莫名地抬起眼,似乎在用淡定的目光问他在找什么——
    阮向远当然不好直接问米拉死哪去了,而且他问了,睡神也不一定能知道谁是米拉。
    所以,看着对方将餐盘里的最后一块蔬菜也放进嘴里,仔细咀嚼之后,阮向远这贱兮兮地推了一把装满了红红绿绿蔬菜的餐盘,把那盘蔬菜推到睡神面前:看你挺喜欢吃蔬菜的,要不……”
    睡神:滚。
    阮向远:“……”
    就好像强迫症似的吃完了餐盘里所有的食物,睡神优雅地用每张桌子上都配备了的消毒餐巾擦了擦手,又龟毛地用餐巾纸擦了擦嘴上并不存在的食物残渣,这才站起来,接着,男人那双异世界生物似的银灰色的眼珠动了动,不动声色地望向餐桌上的那份老神棍还有技术宅要求的外带食物——
    阮向远一愣,然后老老实实地将它们统统拎在手里,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人高马大的睡神大爷身后。
    走出餐厅门口的时候,阮向远借着睡神那门板似的身躯躲过了正摇摇晃晃地和他们擦肩而过、机关枪一样用那种哒哒哒娇嗓音一刻不停地和绥那栋楼的狱警少佳闲聊的变态雷伊斯……而很显然对跟在自己身后鬼鬼祟祟的新人心理活动了若指掌的灰发男人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咸不淡地冷笑一声后,随便他去了。
    睡神走路很快,阮向远跟在他后面除了喘气就只有撅着屁股埋头走路的份儿,但是和他的沉默完全不同,长腿一迈一步等于普通人两步的男人显得游刃有余,当他们即将快要从内部通道走到三号楼的大厅时,埋头吭哧吭哧走路的阮向远听到一个意味不明的低沉嗓音从他头顶上飘来——
    “新人。
    “……”
    “给你个忠告。
    “……
    “今天食堂的事你最好上点心……我是说被大板牙推了一把那件事,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接下来可能挺不过保护期就会有麻烦了。睡神面色不改地继续走路,一边走一边在阮向远耳边底下砸下惊天巨雷。
    “什么?阮向远被他雷吐了,被推了一把差点摔成狗啃屎的是他,最后因为没有摔成狗啃屎会有麻烦的还是他,其实此时此刻,他想问的不是什么而是凭什么
    “‘什么?我看你想问的是凭什么吧。睡神走在前面,阮向远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从他的语气轻而易举地脑补出此时灰发男人脸上嘲讽的表情,据我所知,一号楼的王权者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你知道大板牙推你的时候,如果不是那个人公然出手帮你,你会怎么样吗?
    还跟绥扯上关系了?阮向远一愣,抬起头瞪眼:怎么样?
    “时在你右手边的是一号楼二十七层的高层,脾气很臭。发男人淡淡道,出了名的暴躁,无论是哪栋楼的底层犯人,都有在他手上吃瘪的——新人主动挑衅高层被揍是不列在保护期的条目之内的,换句话来说,他想揍你,随时可以找到理由——”
    走在前面的人脚步一顿,忽然不说话了,他转过头,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严厉的警告作为总结,却在转身微微低下头的那一刻,对视上了一双明亮的黑色双眼,非常透彻的颜色,让人轻而易举联想到深海里的黑色珍珠——
    白雀发现,此时,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的那个黑发年轻人两只手上提满了外带食品,当后者抬起头跟他对视上的时候,甚至还来不及收好眼睛里的不耐烦——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阮向远,忽然改变了主意,他盯着那双过于明亮过于不自觉的黑亮瞳眸,整个人不带任何无情绪地,没头没尾地说:就是这个眼神。
    阮向远:啊?
    没听懂。
    “——让人有把你揍到断气的冲动。
    阮向远:“…………”
    睡神: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像哈士奇?
    阮向远:啊?
    睡神:外表一本正经,看上去挺老实可靠,骨子里却透着一股无法掩饰的四海之内皆我不知道哪来的任性……顺便一说,二号楼的那个王权者之前养的就是这种狗,后来被人家从三十一楼推下去摔死了。
    “……把它推下去那个人呢?
    “还在医院躺着,睡神面无表情道,被拔了十个指头的指甲,活生生灌下一壶烧开的热水,喉咙严重烫伤,现在在无菌病房里苟延残喘。
    ……米拉?
    谁干的?
    雷切?
    ……除了我操,阮向远想不出第二个词,说开心,脑补了下当时的情景他觉得实在是不怎么开心得起来,说生气,他又没那个圣母病去为米拉生气——具体地来说,其实这种感情很复杂,纠结到最后阮向远发现,其实所有的负面情绪只不过来自于这些事是雷切做的这个点而已,事实上,如果不是雷切做的,那么在绝翅馆这种地方遇到这种事,简直太是意料之中——除了嗤之以鼻认为残忍之外,他甚至不会有任何的纠结情绪。
    于是阮向远决定不要自讨没趣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要扯开话题——
    “任性?阮向远微笑,举起双手示意上面挂满了的外卖,我要是任性,在餐厅那会儿就把这两袋子东西糊你脸上了。
    “新人就要有新人的自觉,看得出对面站着的人在听到那些轻描淡写的酷刑描述时脸上一闪而过的犹豫,然而,很显然会错意的灰发男人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他伸出手,重重地用几乎要把人打傻的力道拍了拍阮向远的脑袋,你和那些王权者走得太近了,没有好处——当然,这只是一个忠告而已,你可以不听。
    说完,男人转身,推开了通往三号楼大厅的玻璃门,阮向远站来原地愣了一会儿,脑袋瓜子还被这位暴力人士拍得嗡嗡作响,眼见着玻璃门就要关上了,这才急急忙忙地冲上去用屁股顶住门,在玻璃门彻底关上之前艰难地从那条缝隙中挤进三号楼的大厅——时此刻,大厅里还零零散散地站着其他楼层的人,他们有些在闲聊,只有其中的几个似乎注意到了睡神,在他走进大厅的时候,稍稍停顿了片刻后抬起眼皮略忌惮地扫了他一眼。
    阮向远没注意到这个,他小跑两步跟着睡神大爷,喘了两口气暴露了体力很烂的事实,抓住话说一半就想走的灰发男人:睡神,你说,我一个新人,那些王……恩,那些王权者也没有理由要害我对吧?
    “对。
    “为什么……”
    “许他们的本意是善意的,虽然我对他们是否拥有这种东西保持怀疑态度,睡神头也不回地回答,但是人站的位置高了,就容易忽略一些细节问题——论真伪,作为一个新人,和光芒太刺眼的人靠近都会刺伤你自己。
    “略有哲理性。
    “是你智商太低。
    “觉得你不像是要呆在一层的人,睡神。
    “人各有志。
    “们说三号楼缺乏靠谱的高层,才在原本旗鼓相当的情况下被甩到最后。
    男人挑挑眉:你听谁说的?
    “雷伊斯。发年轻人不假思索地将所有黑锅默默推到了变态狱警脑袋上。
    “他屁话真多。睡神冷哼道,在局势稳定下来之前,还有很多人在观望,对于其他楼层来说,或许一层楼是最底层的地方,但是三号楼……我一直相信一句——”
    睡神在他们的牢房门前站住,伸手推门的同时,扔下了作为这次给新人教育的最后一句话——
    “要么是第一,要么就是零。
    当男人重新走回寝室,刚才那个耐着性子给新人做讲解分享蹲牢房心得的老前辈见了,他几乎是一刻也不挺地走到自己的床前,脱去外套露出里面完全掩饰不住结实肌肉的贴身背心,抓着床沿轻轻一个上跃,就像体操运动员似的,下一秒,轻轻松松地就回到了自己的床铺上——
    掀开被子,钻进去,躺下,被子盖在脑袋上。
    一分钟后,在牢房最里面的那张床上,隆起的被窝以规律的频率上下起伏着……
    睡神又变成了那个阮向远所熟悉的睡神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接下来可能挺不过保护期就会有麻烦了。】
    ……什么意思?
    阮向远站在原地,看着从睡神床边无意间垂落的一节干干净净的洁白被子,陷入了沉思……
    直到一声苍老的声音从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
    “——新人,老头子我的午餐没给忘记吧?
    从身边的下铺探出来的脑袋拉回了阮向远的意识,他猛地一愣,低下头,在老人家嘟囔着不好意思没吓着你吧的声音中,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心神不宁地将手中的外带食品一股脑地塞给老神棍,阮向远游魂似的往宿舍里走,却被低头从老神棍手中接过自己那份食物的技术宅叫住——
    仿佛是为了报答眼前的新人帮他们带食物,虽然当阮向远回过头来时技术宅大哥依旧是余光也不给他一个的节奏,却在单手抓着食物要往嘴巴里送的时候,猛地放了下来,推了推眼镜,用手指了指门外的某个方向,闷闷地说——
    “公共浴室在那边,二十四小时开放,随时有热水。
    咦?
    公共浴室?阮向远下意识抬起头,认真地扫视了一边宿舍里的环境——发现确实是没有配备单独的浴室设备。
    “十五层以下都是公共浴室。
    仿佛看到了黑发年轻人茫然的表情,技术宅小丑闷着解释了一句之后,转过身去,大声地翻了一页书,俨然一副再也不准备说任何一句话的样子。
    盯着他这坚定的背影,阮向远缓缓地点点头。
    在他的身后传来一阵轻响,原来是早就该陷入沉睡的睡神,不知道为什么,难得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93 第九十三章

   阮向远慢吞吞地收拾了改用的洗漱用品——这些都是在他进来绝翅馆的时候就已经在属于他的柜子里整整齐齐摆放好了的衣柜里还挂有统一型号的衣服在那些衣服的最左挂着一套整整齐齐的白色制服,和之前在晨会时见三号楼的众人穿的一样那种。
    阮向远关上柜子,在牢房里环视一周之后,最后默默地了邀请任何一位牢友去同冲凉的想法,又看了看门口忽然想到自己似乎已经被天仙当做变态似的嫌弃于是顺便放弃了等莱恩回来两个新人手拉手愉快地去刷浴室副本这第二个想法。
    当黑发年轻人慢慢悠悠地晃来浴室门前,随即非常土包子地被绝翅馆的浴室所惊艳了——虽然是公共浴室却完全不像普通监狱或者公共场所那样水渍斑斑到处脏兮兮的感觉,绝翅馆不愧是硬件条件享名在外的高级监狱,哪怕只是一层楼的犯人所用的浴室,里面那富丽堂皇一丝不苟的设备,也俨然是超五星级饭店的标准。
    浴室有隔间,干干净净的木头椅子看上去是让人暂时放置换洗衣物的地方,墙的两边还有不锈钢的金属数码密码立柜,分层很多的小格子,阮向远凑近看了看,发现是前几年才在报纸上看过的那种密码锁——意外地引用了最先进的临时密码技术,只要当前柜子里面是空的,那么使用者可以按照自己的习惯随即在当前的柜子设置临时密码,当柜子下一次被准确地输入密码打开时,当前密码清空——阮向远记得,当时好像直接引用这项技术的,好像只有财大气粗的D国首都某家豪华购物中心。
    哪怕是阮向远进监狱之前,这项技术也并没有被完全普及。黑发年轻人抬头看了看柜子的新旧程度,很显然,虽然干净并且能看得出长期有专人进行消毒和清理,但是还是能从细节看得出,柜子的使用的时间大概也不是最近的事儿了。
    真是财大气粗的地方……要是给外面那些对这些设备垂涎已久的投资商们知道当初第一批随机密码箱有一堆被扔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服务犯人了,目测会吐血身亡吧?
    阮向远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掏出来随手塞进一个空柜子,随便设置了个自己习惯使用的密码,转过身,他发现此时此刻里面居然没有多少人的样子,只有一两个大概同为一层的犯人已经在用浴室,其中一间隔间的水在他转身的前一刻停了下来,干净的帘子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只穿着内裤的犯人——
    他抬起头扫了眼阮向远,然后没有做多余的表示,抱着自己的换下来的衣服走到尽头的洗衣机跟前,倒了一点消毒水进去后,将自己的衣服一股脑全部塞了进去——
    阮向远愣了愣,仔细回忆了下,在以前,蠢主人的各种猎奇日常里甚至可以包括赤脚举着拖鞋绕三十一层走廊三圈追着打狗,却唯独没有洗衣服这个项目。
    所以底层的犯人不仅没有隐私,甚至还没有免费洗衣服的福利?
    阮向远恍然大悟,终于了解为什么只要是有实力的犯人都卯足了劲儿要往上爬——比如人家白莲花,脸上清清楚楚地写着随便住住反正老子到时间就走嚣张,至于睡神之前说的所谓要么是第一,要么就是零这番理论么……阮向远看着眼前这副层小人物生活图有所感悟,灰发男人的这句话换成这样比较合适——
    “要么是在装逼,要么脑子有病。
    挠挠头,阮向远随便走进了一间浴室里,当他赤着脚踩在水迹还未干掉的瓷砖地面时,忍不住地打了个冷战——虽然牢房里都有暖气,但是为了安全,浴室的走廊两头都设置了不小的窗户,寒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于是地面上的水变凉之后,大概是因为在一楼太接地气的原因,终于在这个永远是恒温中央空调控暖的监狱内部,让人有了脚被冻僵的错觉。
    阮向远放下手中洗漱用品,随手打开了花洒,温暖适中的水从头顶倾泻而下,直到暖流顺着温暖的水流遍全身,他这才感觉到被冻得僵硬的手脚变得稍稍缓过劲儿来,眯着眼胡乱将洗发液倒在脑袋上乱揉一通,正站在哗啦哗啦的水下冲干净,忽然,从隔间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呃,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一大波犯人正在逼近
    们闹哄哄地交流着今天的感想与见闻,在绝翅馆这个缺乏乐趣的地方,哪怕是一点儿小事都能让他们兴奋不已,就好像现在网上的屁名似的,对于这些吃饱喝足没事干的低层犯人们来说,高层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是得罪不起的,是见到了必须鞠躬问好的,但是,在茶余饭后高层看不见的地方——比如浴室——这种情况下,拿出来YY一下,还是可以的。
    比如现在正在说话的公鸭子嗓,一听就是独自撸管过度的节奏,他扯着嗓子得意洋洋地嚷嚷:我有个朋友的隔壁床是二十七层蓝迪老大的新情人,听他说,那两个新来的小鬼有一个不简单啊——”
    “这不是废话么,众人七嘴八舌的一阵怒骂声中,有一个人的声音尖细得特别出类拔萃,没看见那天仙似的面容,操,老子光看一眼就快硬了——你是没看见今天鹰眼老大把他带进食堂时候的那副小模样,骄傲得就像小狐狸似的,啧啧,光想想这样的美人在老子身上哭着说还要我都快硬了!
    “放你的屁,鸭嗓立刻粗着嗓子吼了回去,阮向远站在水底下,默默地脑补了下他脸红脖子粗的德行,这时候,那个人还在继续进行扰民行为,你他妈老二还没碰到他,就被他把你的命根子给撅了你信不信?那个小美妞厉害着叻——‘组织听过没听过没?
    “没有,老子今天之前是搞金融的。尖嗓子不屑地冷笑。
    “是个杀手组织。人群中,另外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来,相比起之前那两个咋咋呼呼的声音,这个人似乎倒是冷静不少,我也听说了,那个新来的小孩,叫莱恩是吧?就是之前弄死了X总统的杀手,年纪轻轻就当上组织的高层了,哪怕这一次他被送进绝翅馆,我听说那个组织依然为他保留了在组织里的职位,并且不降反升,等他从这里出去,等着他的就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你他妈倒是知道得清楚,你之前干嘛的啊?
    阮向远来了点兴趣,将脑袋拿开了些凑到帘子旁边,只听见那个人似乎是含糊地笑了声——
    “搞情报的,有次手痒一不小心弄乱了M国的国防系统,就被送进来了。那个人声音顿了顿,又换了个腔调,变得有些变态道,过,老子对你们说那个小鬼没兴趣,相比之下,老子更喜欢一起进来的那个黑发小鬼,新鲜,够白,眼睛看人的时候能滴出水来——觉得要是再被这么多看几眼,我就要守不住保护期的规矩了。
    “没你的份了,你没看今天一号楼的那个绥对你的心上人也很上心的样子?人家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捏死你。
    “啊,那没什么。从开口说话的第一刻已经变成了众人说话中心的那个人大概是微笑了起来,三号楼的人,没有MT或者鹰眼的首肯,他就是实力大得逆天想动那个小鬼也动不了,否则就是违规。
    这个人说话的声音带着戏谑,看样子很是能带动起这群空虚寂寞男的情绪,他话刚一落,外面那群人就开始乱糟糟地笑成了一团,其中夹杂着各种神奇角度的骂娘,还有人在起哄有本事你找着空子”“比如他现在就在浴室里你干不干类煽风点火的话。
    “……”
    阮向远囧着脸将自己的脑袋从帘子旁边拿走,心想眼睛看人的时候能滴出水来这是什么狗屁形容词,这说的谁家姑娘啊?……
    反正肯定不是我。
    隔着帘子,冲外面的那群糙汉子无声地呸了一声,仗着这伙人一会就要乖乖滚进隔间里洗澡,阮向远加快了冲凉的速度,以眼不见为净为基础目标,但求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群瘟神——冲忙间往自己身上胡乱糊沐浴液、一心保护住自己的节操加贞操的黑发年轻人在这种时候,敏锐的注意力完全宣布失效,于是当他乱七八糟地冲凉时,忽略了在走廊的镜头,那扇从头到尾没有关上的窗户忽然似乎发出了一声与风吹不太一样的动静。
    随着开始冲凉的人越来越多,浴室里白色的雾气蒸腾,耳边是哗哗的流水声视线也跟着变得模糊——
    就是现在了。
    老子打不过他妈的躲总躲得起吧!
    于是第一时间,阮向远关上了水,三步并两步两滚带爬地在那些人隔着洗澡间还要吆喝和调笑的热闹聊天声中冲出自己的那间隔间,脑袋上没来得及擦干的头发滴滴答答往下滴着水,黑发年轻人一溜小跑冲到自己的临时密码柜前,冻得满脸通红用立刻僵硬的手指摁下了密码锁——
    编号31——42——4555;使用人:阮向远;楼层数:一;确认密码使用无误。】
    一串流利的英语从密码锁中抱出,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黑发年轻人想到的只有两个词——
    我去死,就现在。
    我操大爷是谁这么无聊在好好一临时密码箱这么高端的玩意上添加语音系统,尼玛如此高昂地嘶吼着阮向要老子教你八国语言发音好让你体贴大众地嚷嚷得整个浴室都听见么?
    愤怒地踹了一脚密码箱,此时此刻的阮向远只求自己的名字还没有被传播出去要么就是哗哗的流水声将这个变态密码箱的语音系统给扭曲了——码锁弹开的声音中,黑发年轻人长吁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沉着,从里面掏出白色的衬衫往身上套,衣服随便扣了两颗扣子,立刻蹦蹦跳跳地冲去拽裤子——阮向远发誓他这辈子从来没有穿衣服穿得如此迅速过,果然人类的潜能就是被开发出来的。
    当他背着身提好裤子,忽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心里咯噔地跳了下,他转过头去——
    原本闹哄哄的浴室已经不闹哄哄了,只剩下了哗哗的流水声——
    在他的身后,每隔几间浴室之外,都站着一个长相陌生的犯人,高矮胖瘦横看成,唯一统一的是他们所有人身上都正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水,有一些甚至脑袋上还顶着一层泡沫,这群人赤裸着上半身,下面裹着一条浴巾,每一个人都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这阵势——
    怎是一句我操你大爷啊可以形容的!
    阮向远决定从今天开始修道成仙,从此对一切高科技物品路人转一身黑。
    在那群眼里都能射出红光的犯人里面,走出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的长相让阮向远有些震惊,因为除了没有戴眼镜之外,眼前这货长得太像牢友技术找小丑,但是当他露出第一个表情的时候,阮向远又释然了,因为能露出这个生动狰狞表情的,绝对不是技术宅——
    虽然阮向远只认识技术宅前前后后不超过十二个小时,但是作为前任书呆子他非常明白,那些资深自带宅属性的书呆子,只对着那些《粒子与宇宙黑洞学》这样不明觉厉的书籍,才能硬得起来。
    “哟哟哟,看看,这不是我可爱的弟弟的新室友么?
    那个人鼓鼓掌,很显然,他是绝翅馆三号楼的凤凰尾,但是至少此时此刻,他还是这一群三号楼鸡毛里的鸡头。
    纠正一下,不是室友,是牢友。
    阮向远干笑两声,不动声色地将裤子扣好,却不料,对方说出了一句放在哪都十分惊艳的话——
    “别穿了,穿什么,反正一会也要脱。
    阮向远:“……”
    然后下一秒,只见这位鸡头同时潇洒地挥挥手,一声简单的动手哗哗的流水声中,那群犯人就这样扑了上来,那一张张幸灾乐祸的脸在黑发年轻人眼里不断放大——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冲在最前面的那个光头,笑嘻嘻地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紧接着一把将他摁在身后的墙上——
    劲儿很大,当阮向远只着一层薄薄的衬衫的后背狠狠撞上身后冰冷的瓷砖,那痛几乎是用一秒就传遍了全身,有那么一刻,阮向远甚至觉得他的整个背都被强制拆迁了!那个光头摁着他的肩,将他顶在墙上,剩下的那些人扑上来,混乱之间,不知道是谁一把将他的衬衫撕开,布条碎裂的声音很刺耳,那些粗糙并且过于冰冷的手趁乱在他腰间或者胸前四处游走,直到技术宅的那个……
    大概是同胞哥哥的人,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这群人群之后。
    “想抱着王权者的大腿迅速上位,这也确实是在绝翅馆活下来的方式之一,他笑眯眯地,眼底尽是森冷,但是,你不幸的地方就在于,和你一起进绝翅馆的人长得过于漂亮,所以,你是被鹰眼还有MT挑剩下来的那个——哪怕是别的楼的王权者看上你了,你也还是只能永远在三号楼,啊,要怪就怪自己没用吧——跪着取悦我们,如果我们心情好,或许——”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在这个时候,原本被死死压制住的少年面无表情地猛地头,与此同时,悬空在墙上的右腿猛地挣脱开压制,他猛地抬腿重重用脚后跟磕在那个压着他双肩的秃头下巴上,伴随着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和几乎掀开浴室天花板的惨叫,阮向远感觉压制在他双肩上的束缚力消失了,他闻了闻身子,以一个不太难看的姿势落在了地面上——
    这些动作几乎发生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时候——只有距离黑发年轻人最近的那名犯人清清楚楚地看见,黑发年轻人腿抬起来时的高度简直超过了正常人的理解范围,这让他轻而易举地提到了比他还高那么半个头的光头的下巴,甚至在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膝盖甚至碰到了自己高挺小巧的鼻子——
    猎物猝不及防的进攻让所有人乱了阵脚,距离阮向远最近的那几个人立刻被他放倒一地,虽然在逃脱的过程中他自己也被揍了很多次,血液顺着咬破的唇角低落在地面,黑发年轻人满不在乎地啐了口带血的唾液,当他气喘吁吁地冲到那个屁话很多的老大面前时,却在抬起拳头的一瞬间,被对方猛地捉住手腕!
    时此刻,那张和技术宅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冰冷的笑容,他拉长了音调,说着让人浑身泛鸡皮疙瘩的话——
    “啊,没想到你还挺能打的么……可惜体力好像太糟糕的样子……咦,对了,就是这双眼睛,他笑眯眯地,与脸上的情绪完全相反,手上的用劲却却来越大,微微凑近呼吸略急促的少年,他响亮地在混合着汗水、血液已经沐浴液香气的诱人脸蛋上响亮地亲了口,过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和我那个只会看书的废柴弟弟不一样,我可是——”
    手微微一拧,伴随着一声骨骼错位的脆响以及少年的闷哼,男人粗暴地将手中抓住的猎物摁到地上——
    伴随着木椅被移动时在地方发出的刺耳声响以及肉体和瓷砖碰撞的声音——
    “我可是会使用暴力的人哦。
    他笑眯眯地,居高临下地看着阮向远,从头到尾那双闪烁着疯狂光芒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黑发年轻人的眼睛,他看也不看,顺手从身边的那张木椅上拽过一件黑色衬衫,轻而易举地用那只自由的手将衬衫撕开——
    然后这个变态将一块巨大的布条覆盖上阮向远的眼睛,一边动作还一边说着:蒙起来蒙起来,你这样看着我我不用操你就直接可以被看射了,到时候多丢人——”
    将阮向远的眼睛绑结实,用膝盖压制住奋力挣扎的少年,他伸出手,粗糙的拇指摩挲着那带着淤青的唇角,病态而迷恋的语气缓缓道:喏,新人,小乖乖,雷伊斯在做引接的时候没有告诉过你,新人独自一个人来浴室,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哦,你看,这个时候,谁能救得了——”
    对方的话没有说话,双眼被黑布遮住的阮向远只听见伴随着一声嘎吱户的响动,就好像有一个人从外面闯了进来,伴随着水花溅开的声音和原本压在他身上的这个变态的暴躁怒吼声,有什么东西在向他们迅速靠近——
    “你是——”
    变态的话没来得及说完,阮向远只听见拳头请问肉体的声响,下一秒,原本压在他身上的重量就这样消失了。


94 第九十四章

    如果非要找一个什么形容词来形容阮向远此时此刻的感受他只能就好像被蒙住了双眼的人在电影院里听一部武打动作片,并且此电影院音效绝佳几乎靠听的,他就能脑补出一系列动作——
    比如从最开始从天而降一个夜礼服假面战士,用一招蜻蜓点水从走廊镜头往这边一路飞奔而来那些恶霸们回头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大吼着怎么是你动感超人,然而在他们话还未落的时候,就被冲过来的见义勇为红领巾扔了出去从声音来听其中至少有三个人的背撞到了墙上一个人整个人飞进了某个隔间,还有一个倒霉蛋在顺着湿漉漉的地面一路滑出去十余米后狠狠地撞在了水管上——
    以上,都是阮向远听到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就像个二逼似的保持最原始的姿势摆在地上,直到他的周围都恢复了一片安静,只剩下了莲蓬头哗哗的流水声以及积水流进下水管道里的声音,他这才回过神来,忽然想起自己这个压迫的弱者角色不用演得那么投入——他的手又没有被人捆住,从头到尾就这么老老实实地让这条黑色的破布绑在自己的眼睛上是怎么个情况?
    显然,那个见义勇为的夜礼服服假面大哥还没有离去,在流水声中,黑发年轻人甚至能听到他呼吸的声音,而后,什么人在地面走动发出的声音证明了他的想法,很奇怪的是,那个人似乎是走到了浴室门口,然后关上了门,甚至还……
    落了锁。
    阮向远囧了下,跌跌撞撞地蹭着木椅子边缘,用还能动的那边左手艰难地将自己蹭了起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也来不及问那个沉默的好人到底是谁,他一边用左手胡乱地扯着眼睛上的黑布,嘴巴里也没消停地嘟囔:大哥,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帮我把我的手给接回去?
    “……”
    听到了阮向远的话,来人动作明显一顿,勾起唇角发出一声似笑非笑轻哼,顺手拿起放在门边架子上的那块写着维修中的牌子挂在了上了锁的门上——当那块简陋的牌子还在空中无辜地伴随着地心引力做摆钟运动时,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来到椅子旁边,站在了那个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用左手不太灵活地摸索着将眼睛上的破布取下来的黑发年轻人身后——
    在男人那不含任何感情的瞳眸中,黑发年轻人修长而显得有些苍白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地纠结那个绑在脑后的死结变得泛红有了些血色,黑发年轻人一路摩挲着,最开始是将那绑起来的地方越拽越紧,当站在他身后的男人终于开始觉得不耐烦而微微皱眉的时候,他似乎终于找到了打开那个死结的方式,指尖翻飞……
    如果此时此刻阮向远看得见,他一定会发现,站在他身后盯着他动作的男人在目光触及之处,那微微湿润显得更加乌黑的头发和修长略带粉色的白皙指尖形成了触目惊心的黑与白的颜色对比,于是,男人原本沉静的目光终于有所变化,眼底的颜色变得深邃,喉结微微一动,就连呼吸的频率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而此时,阮向远眼看着很快就要将那个原本死死绞缠的结松开……
    阮向远甚至才刚刚感觉到那死死地覆盖在自己双眼上的黑色布条有所松动,被压迫的眼球有所放松,迷迷糊糊的视线之间,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束并不明亮的光束,黑发年轻人虽然奇怪那个见义勇为的好人为什么不帮自己,然而这个想法却只是模糊地在心里一闪而过并没有真的被他放在身上,眼瞧着眼上的束缚就要揭开,他正要松一口气,准备恢复正常视力之后就转过身去道谢,却在此时,一只从后伸出的大手抓住了他还能自由活动的那边手腕,轻轻拍开——
    “这个奇怪的动作让黑发年轻人微微一愣,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下一秒,原本就要松落的布条,被站在他身后的那位侠士,不动声色地结结实实绑了回去——
    并且在一阵尴尬得只能听见彼此呼吸声的沉默之间,对方顺其自然地将黑发年轻人眼上的黑布重新固定回原来的位置,之后,那略粗糙的指腹顺着他修长的颈脖一路向下,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动作引起手下人的一阵颤栗,来人轻笑一声,那笑声隐藏在哗哗的花洒流水声中显得有些不太真实,阮向远沉默着,等待那个人的手轻轻地划过他刚在争斗之中变得有些润湿的衬衫,慢吞吞地来到他的手臂上,再往下,轻轻地捏住了他的左手手腕——
    阮向远:
    只听身后之人从嗓子伸出发出低沉的笑。
    下一秒,在猝不及防的痛呼声中,对方不仅没有替他将那只被卸下的右手腕接回去,反而将他还完好能动的左手一块儿卸了!
    “你干——”
    阮向远正要跳起来的动作被对方从后死死地压制住,那只原本在她手腕上作恶的大手离开了,来到了他的颈脖之上,从后一个巧劲儿就卡住了他的下颚,那个人使用了一个轻巧却不容拒绝的手势,将他的后狠狠地往后强制性地拌了起来——
    阮向远后半句话被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含糊的喘息声,下一秒,他只感觉到一股令人无所适从的压迫力整个儿笼罩了他,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向他无限地逼近……与此同时,捏着他下颚的大手捏住微微往下扣了扣,当黑发年轻人的双唇不可抑制地因这个动作而张开时——
    下一刻,温热的唇瓣被一双冰冷的薄唇所掠夺,来人的呼吸夹杂着外面冰雪的气息,他捏着黑发年轻人下颚的那双大手似乎刚刚触摸过外面的积雪,也还带着些许泥土和冰雪混合的特殊腥味,而令人惊讶的是,如同他冰冷的双唇如出一辙,这个人带着掠夺和不容拒绝霸道的吻也显得十分冰冷——
    “……”
    然而,与手上快速而绝对的力量完全相反似的,男人灵活的舌尖懒洋洋地轻轻刷过黑发年轻人的牙,而后,才不急不慢地用舌尖配合手上的力道轻而易举地将手下之人紧紧闭合的牙关挑开,当原本闭合的牙关终于出现了一道细小的破绽,来人就立刻长刀直入般地闯入那片禁地,如果蛇一般冰冷滑腻的舌尖准确地找到了年轻人之前小心翼翼隐藏在牙关之后的舌,不带任何商量地死死缠绕,逗弄——
    时此刻,奶白色的雾气蒸腾之间,偌大的浴室里地面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大堆被揍晕过去的犯人,而在浴室的正中央那张宽大的躺椅上,坐着一个衣衫半敞的黑发年轻人,他的下颚被一只大手死死控制住往后扳,这让他暴露在空气中的颈脖显得更加修长脆弱……
    发年轻人的上方,木椅的后面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微微低着头,与黑发年轻人在交换一个仿佛还要持续长达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深吻,阳光的余晖中从开启的窗户里撒入,在他柔软的发丝尖端处笼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看不清他的样貌,只能在发丝交错指尖隐隐约约看着男人半瞌下的双眼,眼中带着慵懒的戏谑情感,他自由的那边手搭在木椅靠背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用修长的手指蹭着那快束缚在黑发年轻人眼睛之上的黑色布条边缘——
    双舌缠绕推挤之间,来不及吞咽的晶莹唾液从黑发年轻人的唇角滑落,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兴味的闷哼,那只放在布条上磨蹭的手懒洋洋地移开,粗糙的拇指腹抚摸上身下人的唇角,只是微微用点儿力,将那一道水痕抹去——
    那灼热的指腹磨蹭在阮向远还带着淤青的唇角,让他在被强制性的接受对方的掠夺时,猛地一颤,倒抽一口凉气发出一声含糊的痛呼。
    他想听对方的声音,这样就能知道他是谁。
    他想闻到对方身上的气息,这样就能猜到来者何人。
    然而,对方显然比他更加狡猾,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住了他的声音,以水雾为传播介质以及嘈杂的流水声打乱了黑发年轻人的判断力,简短的几声几乎不能算是说话的声音压根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于是他心烦意乱,吸入鼻腔的,满满都是浴室里沐浴液、洗发液以及蒸腾的热水混杂的熟悉味儿,以及对方身上的冰雪气息仿佛将他所有的具有个人特点的气味完全掩盖了起来——
    阮向远除了知道对方身材高大,手指上有长期用枪械和其他类似武器摩擦出来的薄茧之外,什么也判断不出来——
    啊,不。
    至少当他用中指扣住他的下颚时,那在特殊位置的薄茧似乎也能说明对方是个时常会用到笔杆的人。
    过也仅此而已了。
    当阮向远发出无法顺畅呼吸的含糊喘息,对方终于大发慈悲放开了他,结束了这个漫长而令人浑身头脑发胀的长吻——
    与此同时,在浴室的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还有一群人走过来时乱七八糟的调笑声,阮向远隐隐约约想起,过了那么长的时间似乎晚餐的时间段已经结束了,那么按照之前做狗崽子时候看到的那些犯人的作息规律来看,此时此刻的浴室恐怕就要迎来使用的高峰段了吧……
    那么就是说,得救了?
    然而,还未等黑发年轻人松一口气,只听见身后耳边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咂舌音,很显然来人也听见了外面的躁动,而还没等阮向远开口商量些什么,下一秒,他整个人就被身后的人轻而易举地架了起来,甚至有那么至少五秒钟的时间里,阮向远非常确定他是整个人悬空被拎起来的——
    卧槽卧槽卧槽,这也行?!劳资这是遇见绿巨人了?
    朵听着外面那些犯人交谈的声音越来越近,阮向远呼吸都快停止了——前所未有地觉得这些公鸭子嗓也能那么亲切动人,他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大吼一声救命,然而,在他呼叫出声之前,嘴就被死死地捂住,然后整个人被这么拎着直接扔进了一间间的淋浴隔间中的其中一个,关闭着的帘子被撞开发出唰唰的声响,然而……
    阮向远就被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人的人死死地摁在了浴室隔间里的墙上,期间,他的嘴被死死地捂住,发不出半点声响!
    那个人依靠着自己高大的身躯,轻而易举地将黑发年轻人整个人像是壁虎似的摁在墙上,一只手捂着他的嘴,另一边手腾空出来打开他们头顶的花洒——伴随着哗啦哗啦的流水声,劈头盖脸的水倾泻而下,阮向远猝不及防被呛了几口洗澡水,猛烈的呛水咳嗽声中,他听见身后的人用明显自己也刻意修饰过的嗓音,异常低沉地扔给他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句子——
    “跑?想都别想。
    那低沉而沙哑,并且在流水声的掩盖下完全听不出原来声音的嗓音,阮向远猛地一顿,心里沉了沉,就仿佛是要验证此时此刻抓着他的腰际死都不肯撒手的男人说的话不是开玩笑一般,浴室之外,那些犯人也同时嚷嚷——
    “咦,浴室门关着的——搞什么,这种时候浴室居然维修?!
    “啊啊啊啊啊,那些水管工在搞什么名堂,不是说了不要总在我们使用浴室的时候修么!
    “办法了,谁去找下雷伊斯,只能在二楼的人用完他们的浴室之后借我们用一下……”
    阵乱哄哄的怒骂声和零碎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那些声音越来越弱,很显然是之前那批犯人因为看见了门口上挂着的什么牌子,而误以为这里面正在搞维修——时阮向远终于想起之前听到的落锁声以及类似于木牌子磕碰到玻璃门上的声音是哪来的了。
    当那些犯人的声响彻底消失,那只紧紧地压制在黑发年轻人唇上的手也松开了,阮向远立刻迫不及待地深深呼吸了一次新鲜的空气,完全紧绷的五脏六腑稍稍放松,然而他却无法忽视胸腔中那颗因为警惕和不安剧烈跳动的心脏——
    “你到底是谁?他被死死地摁压在浴室湿润温暖的墙上,却觉得浑身从头到脚无一不觉寒冷,你不是我们这栋楼的犯人
    身后的人因为他的问题而沉默了片刻,随后,就像是惩罚似的,轻轻抬手从后捏了捏年轻人的耳垂,嗓音中带着戏谑,慢吞吞:问题太多了。
    紧接着,那只原本捏在少年耳垂上的手缓缓下滑,顺着他的颈脖,伴随着流水,一路来到黑发年轻人平坦的胸膛上——男人嗤笑一声,不得不承认之前被那些垃圾们撕开的衬衫此时倒是给他提供了不小的便利,当手触碰到那完全没有任何肌肉的胸膛上,男人顿了顿,似乎终于找到了手下这个家伙明明爆发力不错但是体力为什么却糟糕透顶的原因——
    仿佛是挺有兴趣地在那胸膛上面揉捻了几把,直到在那白皙的皮肤上恶作剧般地留下了几道触目惊心的红痕,他的手这才不急不慢地移开,然后在身下人倒抽气的闷哼声中,一把捏住了其中一边因为刺激而早已颤抖着挺立的乳尖,捏扯玩弄,热水之下,男人灼热的目光看着那原本淡色的果实在自己的塑造之下变成了成熟的深红,仿佛是极为满意地轻笑着,他满脸放松,脸上的悠然自得与手下使用的力道完全相反——
    论阮向远怎么挣扎,那压制住他的人就好像完全没有使出自己一半力道似的,游刃有余地将他牢牢控制,哪怕是阮向远每一次的力量爆发,也只是引来了对方轻微不满的咂舌音,仅此而已!
    就仿佛是对于身下人不听话的惩罚,男人低下头在那暴露在自己眼下的修长颈脖处轻咬一口,当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属于他的红色印记,这才满意地抬起头,当他冰冷的双唇离开黑发年轻人的皮肤时,舌尖轻轻探出在那红痕之上仿佛不经意地舔舐了下,长长的银丝拉开,最后被飞溅的水花打断……
    头顶上的花洒将两人都淋湿,此时此刻,那只流连于黑发年轻人胸前的手也缓缓下滑,以不容拒绝的粗鲁,探进了身下人此时已经因为湿水而紧紧黏糊在身上的裤子中,那宽大灼热得几乎让人窒息的手掌在阮向远瞬间停顿的呼吸之间毫无预兆地捏住了他的一边臀瓣——
    男人熟练地轻轻用手一蹭,轻而易举地将松松垮垮挂在黑发年轻人胯间的裤子脱了下来,当赤裸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之中,在那片刻凝固的诡异气氛里,浑身止不住紧绷的阮向远吞了口唾液,那巨大的显得尤为刺耳!
    面部贴着墙壁,心中嚎叫着他妈的这是智商多拙计才会把赶跑了一群色狼的狼王当做是正义的红领巾!
    脑袋啊!!!妈蛋哪来的揍完坏人之后还要顺便锁门的正义侠士!!!
    这是当狗当久了脑容量也停留在狗崽子年代不能回复成正常水平了么——
    而此时,在阮向远身后那人仿佛看见了少年脸上的面红耳赤,就好像十分喜欢眼前的这幅情景似的,他勾起唇角,抬起手,啪啪两声重重在那具有弹性的臀瓣上拍了拍,那带着水声的拍击声显得如此淫荡下流,以至于阮向远听见了一个名叫羞耻心东西哗啦一声碎了一地,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我操你大爷!流氓!
    “啊,好孩子不要说脏话……别是对你的救命恩人,不可以哦。
    对方轻笑着,声音相比之前可以的伪装,此时此刻因为欲望而变得更加低沉而富有磁性,却也更加难以辨认他原本的声线,他用掌心摩挲着黑发年轻人的臀瓣,指尖仿佛恋恋不舍地在尾椎摩多磨蹭,舔了舔湿润的双唇,男人眼中终于带上了一丝几乎不能寻见的笑意,仿佛眼前的一切让这个常年不见情绪的人难得取悦到了一次……
    身下人各种破口大骂全当听不见,一只手摸上他的双唇,手指蹭着对方零碎的骂声探入他温暖湿热的口中,用两根手指夹在那动个不停的滑腻舌头上,时轻时重地缠绕捏弄——
    “咦,这个地方不错……”男人发出一声如同叹息般的呼吸,附在黑发年轻人湿润的发髻旁,隔着一层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湿润薄衬衫,整个灼热的身躯都贴上了后者的背部,在花洒的流水声里,男人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入阮向远的耳朵里,真是迫不及待地知道,这个温热湿润的地方含住我的下面时,是什么感觉……”
    男人说完停顿了下,欣赏着眼前那一片白皙的皮肤就像是被染色一般迅速从脖子红到耳根,在阮向远愤怒的挣扎中,他啧啧地仿佛逗弄宠物一般,居然还有力气……”
    说完,那握在黑发年轻人臀瓣上的大掌移开,移到双臀之间,仿佛猜到了男人想要做什么,阮向远的浑身肌肉瞬间死死紧绷得如同石头一般,引来了不满意的轻哼,对方厚颜无耻地将手从那条缝隙中抽出,拍了拍:放松,紧张什么?
    你二大爷奶奶个飞毛腿啊!!!!!
    你他妈被这种姿势这种情况这种气氛被这样压着试试看,这样你要都能做到紧张劳资把头剁下来给你当球踢!
    “放、放手!
    “不放。
    “操你妈!
    “唔,我妈死得早,你可能会操不到。男人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回应,说完了?说完我就要动手了哦。
    最后一个尾音刚落下,那只修长的手指就好像完全无视了那紧紧绷住的臀部,轻而易举地挤进臀缝之间,在身下人一声接近于崩溃的呻吟声中,没有丝毫润滑的前提下,黑发年轻人狭窄干涩的内部——
    冰冷的指尖在探入的一瞬间,就被柔软温暖的嫩肉所包裹,男人挑挑眉,这感觉好得让他欲望在这瞬间差点憋得爆炸,于是,指尖又不带商量地更加探入一节——
    “嗯啊啊啊……”
    头顶的花洒还在往下源源不断地喷洒着温热舒适的洗澡水,汇成了水流的热水通往下水道时发出咕咕的声响,绝翅馆三号楼一层的共用浴室里,充满了奶白色的蒸汽,整个空旷的浴室里,只听见了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轻笑——
    “啧,叫得真好听


95 第九十五章

    调侃的声音这么说着男人正准备有下一步动作,忽然手上的动作一顿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紧接着阮向远立刻感觉到对方那上一秒还不要脸似的想往他体内挤的手指就这样抽了出去隐隐约约听到了身后传来衣服的摩挲声就好像有人在自己的口袋里翻找着什么——
    直到阮向远十分熟悉的那种、只有狱警的电子表里才会发出的滴滴电子声响在黑发年轻人耳边响起显然那就是在他身后的这个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来的某样东西所发出的声音,他似乎调整了下某个设定,很快的那种在空的浴室中显得略微刺耳的声音立刻消失了。
    被黑发布条覆盖住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发年轻人微微拧过脑袋在他身后的男人皱着眉不耐烦地将手中那个乱叫的破东西塞回口袋里时阮向远顿了顿,用非常犹豫的声音试探性地问到:……雷伊斯?
    问题一说出口,阮向远就后悔了——几乎是预料之中的,在接下来长达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几十秒内,除了耳边哗哗的水声,回答他的只有一阵沉默。
    这诡异的气氛让黑发年轻人下意识觉得哪里要不妙,果不其然,在他略微不安地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舔下唇张口就想要说点什么补救一下时,他身后的男人嗤笑一声,更像是充满了讽刺的嘲笑,那灼热的大手毫不客气地从后绕上来,一把拦住他的腹部,狠狠地将他往后拽了拽——
    为这个动作被迫微微翘起的臀缝间,哪怕是隔着双方彼此都不算薄的裤子,阮向远也能明显地感觉到一根坚硬的、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活力在突突跳动的巨大男性器官以十分具有威胁性的姿态紧紧地贴着自己的臀缝!
    “想死吗?男人沙哑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嗓音中带着用脚趾头都可以听得出的威胁成分,那个乳臭味干只会哇哇乱叫的小鬼能用这个把你操得叫妈妈?
    阮向远:“…………………………………………………………………………这个台词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男人拖长了嗓音哦了声,那只贴着黑发年轻人小腹的大掌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下,在阮向远看不见的角度,他勾起唇露出一个慵懒的笑容:继续猜啊。
    阮向远闭嘴了,到嘴边的那个名字就这样被吞回肚子里——还是蛮喜欢玩猜谜游戏的,但是绝对不是裤衩被脱下来一半背后又顶着根那种定时炸弹似的东西的情况下。
    没有得到回答,后面那个人倒是得寸进尺了,原本揽在黑发年轻人肩头的结实手臂动了动,紧接着,阮向远感觉到两根强而有力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强制性地往后扳了扳动,这样,男人再说话时,那因为紧紧地贴着他的薄唇触碰到了他的耳垂——
    “怎么,不猜了?我还等着你把绝翅馆里所有的男人都猜一遍,那个人嗤笑着,纵使他说话的语气里似乎听不出半丝笑意地冰冷,才来绝翅馆多久?就勾搭上狱警,你倒是很识货……相比起跟你一起进来的那个漂亮杀手,我看你倒是更有招惹男人的本事。
    对于被如此高看被形容成一个活生生的小妖精,阮向远新鲜了——
    明明是你大爷的自己贱兮兮倒贴上来用这种姿势半强迫地抱着别人嘴里却他妈完全不负责地把所有的错都推到那个被强迫的人头上,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老子是在你偶尔路过咱们浴室窗边的时候跳着脱衣舞把内裤从窗户扔出去糊你脸上热情邀请你进来干一干还是怎么你了?
    毛病!
    阮向远不说话,对方却似乎挺有兴趣地,之前看上去想做的事也急着不做了,就好像下半身彻底和大脑分离似的放着那根滚烫得要命的命根子不管,冷静地要命地抓着他非要刨根问底:为什么猜我是雷伊斯?
    “随口猜的,阮向远不假思索道,之前是想到你身上带的那个东西,恩,那么会这样吧响的,我只在狱警身上见到过。
    “现在呢?
    “后悔了,说话期间,依旧保持着被抬着下巴的姿势,阮向远不仅觉得自己的脖子快要断掉,更加已经懒得计较在这期间他已经呛下去了多少洗澡水,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你不是雷伊斯。
    不知道这个诚实的回答是不是让对方暂时满意了,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再为难黑发年轻人,相反的,在他说完之后,那大力捏在他下颚的手指也松开了,与此同时,在原本紧紧地贴在他小腹的灼热触感也无声地消失了——
    实上,在听到了一声微小的脚步声后,阮向远判断那个贴在他身后的男人似乎往后退了一步——阮向远转过身,花洒喷洒下来的水珠从他的身后洒下,脸上终于不再淋到热水,他甩了甩头发,水花从柔软的黑发发间处甩出,然后那些头发一缕一缕地紧紧贴在他略显得白皙过分的清秀面颊上,阮向远甚至注意到,当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对方似乎发出了一声略觉得有趣的低笑。
    阮向远垂着两只被不同人强行卸下的手,忍着几乎已经变得麻木的痛,面无表情地站在水下等待着——就好像一只天底下最听话的宠物,然而,他的沉默也很好地取悦了从头到尾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神态变化的男人,在黑发年轻人的沉默之中,男人知道对方已经从自己那堆令人忍不住想要下手折磨的天生反骨之中,意识到谁才是现在真正的主宰者。
    男人动了动,仗着对面站着的人被覆盖这双眼什么也看不见,他大大方方地将口袋里那个被调成静音却依旧疯了似的在嗡嗡嗡震动的东西拿了出来,抓在手心几乎是看也不看也摁了一个摁键,在那个被误以为是狱警电子表的东西彻底安静下来后,男人抬起眼,扫了眼黑发年轻人,忽然像是心声感慨似的说: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新人。
    “比如不要相信任何见义勇为的路人他真的只是个见义勇为的路人?阮向远勾勾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更多情况下,他们可能是更凶残的流氓?
    “错。
    男人坦然而无耻地接受了这个评价,而后下一秒,男人的手从正面伸了过来,他的手指微微勾起,用弯曲的指关节托了托黑发年轻人的下颚,在他下意识顺从地抬起头,用被黑布条覆盖住的眼睛茫然地对准男人眼睛的方向时,手指满意地离开了他的下颚——
    “我没有要教育你的义务,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显得非常平淡,这让阮向远忍不住开始猜测对方下面的小兄弟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对大脑回路如此不遵从它的意见和需求有什么感想,当他这样堂而皇之地游神时,站在他对面的人却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似的,继续淡淡地补充道,而下一次,也不用再指望能有什么人在你被那群杂碎轮得屁股开花之前跑来救你……”
    伴随着男人的话语声越来越远,意识到对方好像就要离开的阮向远有些发愣,甚至反应不过来自己应该庆幸还是怎么的,他的双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眼睛上的布条因为湿水而变得更加紧迫,此时,黑发年轻人只能靠着耳朵辨别对方离去的方向——
    大概还是他进来的那条路。
    在阮向远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第无数次地伸手将那个口袋里疯狂地震来震去的东西拿出来,重复着不厌其烦的呼叫切断动作,在身后浑身落汤鸡似的黑发年轻人的目送之下,男人走到了他进来时的那副窗边——
    赤着的脚若无其事地踩在一地破碎的玻璃上,他停顿下来,后头看了眼,发现那个奇怪的三号楼新人站在花洒之下,满身是水却老老实实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面朝着自己的方向,歪着头认真侧耳倾听的样子非常熟悉。
    “………………”
    暂的沉默之后,深觉自己病的不轻的高大男人那张面瘫脸上难得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伸出手揉乱了被水淋湿的头发,站在破烂了个大洞的窗户旁边,窗外夹杂着冰雪气息的寒风吹入,似乎将他吹得清醒了些——
    “……”
    皱皱眉,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无语的叹息,此时此刻,就连他自己都有点搞不懂干嘛要管这个闲事,最糟糕的是,他居然差点不管不顾就上了别栋楼还在保护期的新人……干,这是禁欲太久脑子都憋出毛病了么?
    越想越不对劲,站在窗边发了一会儿呆的男人下意识东张西,试图找一个可以让他泄气的对象——
    一回头,发现方圆五十米之内的活物只有那个站在不远处衣衫大敞裤子半开要掉不掉地挂在盆骨处却完全无视了自己的狼狈正大光明地站在那里游神的黑发年轻人。
    男人剑锋似的眉皱的更紧,恶声恶气地喂了声。
    谁知道黑发年轻人张口就是一个神仙才回答得出来的问题——
    “还没走?
    男人脸上的表情僵了僵,抬手摸了摸鼻尖,皱眉态度恶劣地道:站在那里吹冷风是等着进监狱的第一天就病死在绝翅馆里吗?
    对方被黑色布条遮去大半的脸上……完全不受影响地露出恍然大悟这样如此生动的表情,让男人不知道怎么地觉得更加火气旺盛,低声咒骂了一声,在黑发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往充满了水蒸气相对之下比较温暖的浴室隔间里挪的时候,男人转过身,看也不看也一拳捶在窗边的墙壁上——
    伴随着受到重击而出现裂痕的墙壁往下掉的粉末,一个被精心包裹在玻璃之下的火灾警报器尖声响了起来——
    约是三十秒后,三号楼一层浴室的门外响起了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以及明显属于男人口中那个乳臭味干的小鬼雷伊斯的大喊大叫,随着那些脚步声越来越近,站在尽头窗边的男人发出一声咂舌声……
    于是,当雷伊斯用他的怪力一脚踹开浴室被紧锁的大门,哇哇大叫着往浴室里冲的同一时间,在浴室尽头的窗边,一抹黑色身影就如同最敏捷的猎豹一般,以单手撑着窗户边缘为支撑点,轻而易举地将高大壮实的身体翻出了不属于自己的地盘……
    当男人赤裸的双脚踩在浴室之外厚厚的积雪上,低头不急不慢地往脚上套只有王权者才有权利随时穿戴的鞋子的时候,从他身后的窗户里,雷伊斯的声音十分吵耳朵地炸开——
    “哇哇!哪里有火灾!什么嘛这里怎么到处躺满了人——啊啊啊啊啊小远你怎么在这里,你的手怎么了,你的衣服——这个吻痕哪来的,你被人上了吗?!可恶!!是谁没经过我的批准就捷足先登!!!!
    ……
    老子哪根汗毛像这只聒噪的猴子了?
    穿好鞋的男人无语地靠在三号楼墙边沉默了片刻,听着身后隔着一堵墙,三号楼的狱警完全抓不住重点地抓着他手下两只手都被人卸下明显需要第一时间重新接回去的新人,死劲儿追问他脖子上的吻痕是哪来的……
    之后,似乎终于对于这种无聊的听墙根行为感觉到了腻味,在感觉到了贴着皮肤的口袋部位再次不要命地疯狂震动了起来,男人沉默后第八次从口袋里掏出经过了改造之后可以当移动呼叫器使用的、此时此时正嗡嗡作响的王权徽章,这一次,他微微一顿,随即借着一颗矮灌木丛纵身一跃,下一秒,男人稳稳地落在了主干道上,在他的身后,是一片没有留下任何足迹的整整齐齐的雪地。
    男人皱皱眉,这一次,他果断切断了手中王权徽章的电源——实习行动告诉微形通讯器对面那堆催命似的高层——
    们的老板心情很不妙,生人莫近,闲事勿扰。


96 第九十六章

    那一天,雷切开会开到一半忽然站起来说出去散步在二号楼所有高层无语的目光下们的王权者就这样抛下了报告到一半的各项日常光明正大地翘班。
    一个小时后,当斯巴特大叔捧着毫无反应的微形呼叫器面无表情地跟所有人宣布不是他的发明有问题也不是信号被屏蔽而是对方单方面切断了呼叫器电源时,会议室的大门再一次被人粗暴地推开。
    十几个脑袋几十只眼睛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扫向大门的方向紧接着们看见们心心念念的王权者——十分狼狈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当然,只是他们这么觉得而已打从生下来开始雷切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狼狈的时候——整整齐齐的时候,是酷炫帅,浑身是水衣服都像一层纸似的贴在身上的时候,是狂霸拽。
    所以,面对小伙伴们瞪着他吧嗒吧嗒往下滴血的震惊目光,男人的所有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十分冷静并且充满了真诚地反问:怎么?
    “……失足掉进湖的冰窟窿里去了?
    没人敢吱声,只有实在看不下去红发男人浑身上下湿的像是落汤鸡似的还有脸理直气壮反问他们看什么看的斯巴特大叔,特别无语地问了一句。
    虽然他非常清楚哪怕问了也就是问了一下而已,普天之下至少在绝翅馆的二号楼里从来没有问必答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当然也不能指望雷切能给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像样回答。
    当小高层们瞬间变身小佣人转身跑去拿浴巾时,果不其然,他们的王权者给了这群可怜的直属高层一个懒得解释你们也不要多问的目光,长腿一勾将一张距离自己最近的椅子够到屁股底下,大摇大摆地坐下——
    顶着那头乱糟糟像是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似的红发,一片沉默之中,男人依旧霸气不减地曲指敲敲桌面,语气十分之不耐烦地掀起唇角宣布:继续开会。
    众人:“……”
    老大,镜子就在那边您确定您不要过去看看现在还在往下滴水的模样——开会?
    老大您逗我们玩儿呢老大?
    “怎么?在一片死一样的寂静之中,二号楼的王权者挑眉,伸手从裤口袋里掏出那个被自己切断电源变成了一块废铁的王权徽章随手往桌子上一扔,催命似的把老子叫回来就是看你们大眼瞪小眼的?
    斯巴特大叔将小高层递过来的干燥浴巾一股脑地塞到雷切怀里:你身上还在滴水——开什么会。
    红发男人没有反对,这就是他的一贯模式:随便你们怎么说我都听着,反正我也不会改。
    雷切无声地接过来,胡乱擦了下头发,忽然又想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动作猛地一顿,他抬起头,那双湛蓝的瞳眸直愣愣地地盯着斯巴特大叔,直到后者被看得浑身发毛,这才语不惊人死不休地,用他习惯的那种神跳跃思维,没头没脑地甩出一句:斯巴特大叔,找个干净的人,晚上给我送上来。
    还没等斯巴特大叔把这一句拆成单词每个单词都认识合成一句从雷切嘴里说出来忽然就变得特别难懂的句子琢磨清楚,男人想了想,又补充了句——
    “二十五岁以下的,老年人不要。
    雷切一句话把在场所有的高层全部放进了老年人的范畴,包括他自己,无一例外地。
    最先做出反应的是是一个三十层的高层,这个老头不同于巴迪斯那样靠着拳头打上来,他属于在绝翅馆呆了四十年以上真的熬出了资历的智慧型选手,此时此刻,面对王权者忽如其来的决定,他先是震惊了一下,随后,仗着雷切对他平时还算尊敬,以贤臣的角度冒死进谏,并且进谏的方式非常可谓之简单粗暴——
    “受什么刺激了?
    雷切面无表情:为了防止出现更多的错误。
    众人:?????????????????
    这是,频道再一次地对不上号了,对方难得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一下来自下级的问题,可惜,包括提问的人在内,谁也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过既然雷切要求了,哪怕斯巴特大叔一时间手上找不出这么个不是老年人的”“净的犯人,却还是千方百计地从一号楼王权者的手上借了一个过来,当斯巴特大叔准备以实际利益例如在一二号楼近期某些地盘的归属问题做短期退让类的诱人条件来和这位王权者做个平等互换时——
    发现,不仅是忽然就准备不继续禁欲的雷切,就连眼前这个以绝翅馆有史以来最靠谱的王权者享誉美名的一号楼王权者,也似乎吃错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为了解决雷切今晚的生理需求不得不在餐后放弃了老年人晚锻炼时间的斯巴特大叔找到了绥,在抛出了一堆诱人条件之后,面对没有立刻一口答应下来反而陷入沉默的一号楼王权者,斯巴特疑惑之余,却还是忍不住强调:“……反正,估计他也就是随便用一下就还给你了。
    “——可以啊。
    坐在看台上,微微眯起眼的黑发男人不动声色地往不远处三号楼底层犯人集中地扫了一眼,那双像是黑色实际上并不那么纯净反而夹杂着一丝淡蓝的瞳眸在第一时间就在人群里找到了他想要的目标——人群里,桌球球台上坐着一个拥有惹眼黑发的年轻人,他背对着绥,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下整个身体仿佛都笼罩在金光之下,而后,就好像监狱里最常常发生的突发情况那样,不知道怎么的,上一秒还能好好说话下一秒就能和谈话对象一言不合,那个被一号楼王权者注视着的背影猛地从一只安静的猫咪变成了炸毛的野猫一般,跳起来就异常火爆地一拳将对方走翻在地——
    “嗤,狗脾气。绥忍不住嗤笑,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嘟囔。
    “盘就不用了,想要的,我们自己可以争取……”发男人慢悠悠地说着,目光上上下下地在那个站在桌球台边的人背上扫了一圈,在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对方微微的手腕上时,似乎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顿了顿,随即,收起了所有的情绪,他收回了目光,脸上露出一个慵懒的表情——
    “人,也是可以借给你们的。
    斯巴特知道,看绥的这表情,大概是有什么话还没有说完的,果然,绥似乎在认真衡量了一些东西之后,又用他那种淡定的语气慢吞吞地补充道——
    “但是劳驾斯巴特大叔跟雷切说清楚,绥露出一个清晰的笑容,亲兄弟明算账,用了我的东西,以后就不可以再跟我抢心头好了。
    斯巴特大叔:??????
    “啊,大叔不用明白,绥收起笑容,点点头认真道,这么跟雷切说,他能明白的。
    斯巴特大叔满头雾水地将同样一番话转达给了他的王权者——
    结果不负众望地,雷切果然也没有听懂。
    皱起眉,男人只是嚣张地扔下了一句什么狗屁之后,一把将披在肩上的王权者专属制服扔到了会议室上座那张宽大的扶手椅之上,头也不回地,大摇大摆作势要回到自己的牢房——斯巴特大叔想了想,然后在其他高层怂恿的目光下,两三步跟上了雷切,用漫不经心十分不刻意的语气缓缓提起——
    “老大,我今天晚餐的时候好像听到一点很有意思的东西。
    “
    “三号楼有一个一层的小杂碎当着我的面,跟MT嚷嚷,说看见二号楼的王权者,咳,就像是怕满脸无动于衷的红发男人听不懂似的,斯巴特大叔加重了二号楼的王权者这个主语的语调,昨天闯入了三号楼一楼的浴室,把他们的人揍翻了一地。
    “……”
    斯巴特大叔:“……真的假的?恩,我当然不信,虽然他们说事发的那个时候好像你确实开会开到一半跑了出去,然后也确实恰巧在我们这栋楼的人在三号楼的那条路上有看见你……”
    走在斯巴特前面的男人猛地停下步子,斯巴特大叔识相地立刻闭嘴。
    见红发男人转过身来:我是去三号楼了。
    对于这货难得如此诚实,斯巴特大叔不得不表示有点儿惊讶,但是,很显然他的惊讶是多余的——
    “但是我只是过去看了下隼离开时候的地方而已。
    斯巴特:“……所以?
    “所以我只是看了一眼而已,雷切面无表情,湛蓝的瞳眸里没有丝毫心虚地说,至于什么浴室,我不知道……而且,我吃饱了撑的要对那些杂碎动手?
    斯巴特:“……”
    “人言可谓。红发男人转过头来,毫不犹豫地倒打一耙,斯巴特,三号楼的人蠢,你也跟着蠢?这样不好吧?
    斯巴特:“……………………………………”
    说完,男人打了个呵欠,满脸你好无聊的神态: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哦,斯巴特麻木地点点头,看着那个将手插进口袋,摇摇晃晃走进王权电梯的背影,下次,不要随便乱闯人家的浴室了。
    “啧,电梯合上的前一秒,雷切暴躁的声音飘来,说了不是我啊!


97 第九十七章

    “新人你被谁上了?
    “没有。
    “说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真没有。
    “你被上了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我没被上。
    在雷伊斯把阮向远送回监狱之后,他嘟着嘴气呼呼地一屁股在老神棍的床边坐了下来,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准备想起自己还是个狱警这种本职工作了——而且这个奇怪的狱警看着黑发年轻人的眼神充满了埋怨就好像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情人捉奸在床了似的。
    而阮向远那群前所未有和蔼可亲的室友终于给予了他一点儿比给莱恩更多的关注连睡神都难得在非饭点时间从床上面翻身坐了起来,虽然从始至终他都是以最初和发年轻人见面时的那个造型动也不动地蹲在床边低头看着他。
    直到在大板牙一连串娱乐记者似的追问之下雷伊斯终于嚷嚷着喊停手舞足蹈地指挥睡神从床上面下来给阮向远把手接上——
    这个时候阮向远才知道睡神大爷的真实名字叫白雀。
    当他抬起头试图想将白雀这个更像是某种组织代号的名字跟睡神那张脸对上号时,他一不小心跟那双银灰色的瞳眸对视上,不知道为什么那双眼睛就好像能看透一切似的,黑发年轻人忽然觉得有些心地撇开头——
    然后被捏着下巴扳回来。
    “脖子上的东西哪来的?睡神就是睡神,虽然同样是娱乐记者的八卦问题,但是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就显得特别正式特别直奔主题特别高端大气——
    “别告诉我是蚊子叮,如果你想再被揍一顿的话就这么说试试看好了。
    也特别不好糊弄。
    阮向远:“……”
    实睡神在爬下床的第一时间就把黑发年轻人那双又红又肿手抓在手里了,一副准备替他直接将被卸掉的骨头直接接上的样子,只不过此时看他如此不配合,这个脸上鲜少出现困意”“饥饿之外其他表达的男人挑挑眉,无情地将阮向远的手扔开——
    力气很大,本来就肿得像是馒头的爪子被这么一扔,阮向远立刻痛得嗷嗷叫着倒下去在莱恩的床上滚了几个来回,在第四个翻身的时候,他余光一不小心看见了大板牙挂在阳台那条已经分不清楚原色是白色还是灰黄色的内裤,身形猛地一顿,顺便就想起了大板牙的脚皮,吸了吸鼻涕,他老老实实地从床上面爬了起来。
    “我真不知道是谁,阮向远慢吞吞地说,刚开始我还以为是雷伊斯……”
    “什么?!一直坐在对面瞪着阮向远的雷伊斯炸开了,怎么可能是我!要是是我的话,怎么可能只是留下一个吻痕就……”
    狱警话说一半似乎猛地想起了好像有什么不对,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刹住车,有些烦躁地一把将脑袋上的帽子摘下来扔到床上去,抓乱了自己的头发显得有些暴躁地抬起头摇了摇屁股底下的床,生硬地转变了话题——
    “喂,小丑,你哥现在还躺在浴室的地上哦,看起来被揍得很惨,那群人现在大概一个都没醒过来。
    睡神:什么叫大概?你就把这个新人扛回来起来的就不管了?
    “大概就是大概啊,雷伊斯挑起眉,我做狱警还要你来教啊死杀手!你会不会管太宽哦!我当然比你们谁都希望那些人快点醒过来——这样我才可以问一问他们是什么人敢跑进三号楼的浴室里撒野……好嘛虽然只是一层,但是也是我的地盘啊!擅自画地为王的狱警站起来,理直气壮地叉腰,抬起头望向上铺,所以死宅男你要不要去看一下?好歹是孪生兄弟,我之前看了一本书,上面说的是好像如果他出什么意外的话,你也不会好到哪去。
    典型的乌鸦嘴。
    而技术宅似乎已经习惯了雷伊斯这种恶劣的幼稚性格,镜片反了反光,他将目光从阮向远的身上收回来,看着狱警,显得非常平静:他也在?
    “对啊!
    “哦。
    “对啊!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去看他啊?
    “不去。
    “真是无情无义!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啊……阮向远无奈地看着雷伊斯在自己的牢房里蹦跶,一个个地把自己目光所及的人类全部得罪光,正准备说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嘴巴里却被塞进一个馒头,咬着馒头呜呜两声抬起头来,却被睡神大爷无情地揍了下脑门:学什么狗叫。
    阮向远:拉乃的浪特(哪来的馒头)?
    “不知道,睡神非常淡定地从新拿起黑发年轻人的手在自己的眼前翻看了一会儿,大概是上个星期一的。
    “……”
    今天也是星期一。
    嘴里喊着这个拥有七天历史居然还没怎么变味只是有些发硬的馒头,阮向远却来不及反抗,因为在说出最后一个只的身后,睡神完全不带商量地就咔嚓一声替他接上了右手的骨头——他用劲儿很大,手脚利索,虽然被卸下的手骨是接上了,但是阮向远却在那一刻差点儿疼得尿出来。
    然后在他把那股尿意憋回去的时候,睡神又抓起他的另一边手,在阮向远来得及喊停之前,伴随着一声更加巨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接骨声,阮向远呸地一下吐出了嘴里的馒头,哆嗦得脸色发白:下回能不能喊、喊个一二三动手?
    “不能。
    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睡神扔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爬回了自己的床上,阮向远正无语着,这时候,老神棍哆哆嗦嗦地从自己的床上爬了下来——这是阮向远第一次看到老神棍完整的样子,和在网络上流传的那样西装革领的精神中年人形象完全不同,就好像进入绝翅馆之后让历史中那个金融大鳄迅速苍老了一般,此时此刻,他只是一个手里拿着一叠纸牌,慢吞吞地冲着他走过来的老人而已——
    “新人,抽张牌,来吧,塔罗牌总能告诉你一些你想知道的东西——这张是吗?主牌第十六张,塔(The Tower)象征着灭,这张牌预示着一个生命中的周期正在开始或者终结……听不懂也没关系,总之你正面临着变化与冲突,你要细心谨慎、随机应变,否则将会一片混乱——这张牌亦暗示着破灭的危机,它警告我们,不可大过骄傲自大,应该谦虚内敛,谨守本分才是。
    阮向远:“……世界上没有比我更谦虚的人了。
    “就凭这句话就知道你有多不要脸了,跟谁学的……要不是看你这副弱兮兮的弱鸡样子,我还以为是雷切跑来我们这栋楼一层微服私访来了……还有,老头你就省省吧。雷伊斯十分不感冒地皱起眉,坚决地踏上了得罪房间里最后一个人的步伐,却在更恶毒的话说出来之前,被睡神打断——
    “——本分。
    整个牢房里,唯一抓住了重点的居然是睡神。
    灰色头发的男人从床上的被子里伸出脑袋来,十分神奇的是就在这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他立刻变得睡眼松惺,他摇了摇床,问在下铺坐着的馒头手星人,“……教皇为什么攻击你?
    坐在床上看书的技术宅头也不抬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补充:就是我那个兄弟,他们给他的代号。
    “沉迷于我的美色。阮向面无表情地回答。
    然后作为给予黑发年轻人真诚回答的同样真诚的答复,整个牢房里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我他妈认真的啊!!沉默地给老子摆出一副无言以对是几个意思?!阮向远炸毛了,们看我像是在开玩笑?!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开玩笑?
    “咦?雷伊斯说,难道现在是不能开玩笑的特殊场合吗?可是我刚才已经开了很多个玩笑了。
    阮向远:“…………”
    睡神:姑且这么认为吧……——”
    “什么姑且这么认为,我在隔间里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先说到了莱恩——”
    “这就是重点,雷伊斯咬着手指,看上去十分纠结地说,跟那个美少年比起来,你好像确实没有什么美色,毕竟像我一样识货的人还是没那么多的……”
    “教皇只对王权者的猎物感兴趣。术宅打断了狱警的话,他哗地翻过一页书,头也不抬地问,你今天跟王权者有接触过?
    阮向远坐在原地毫无反应,要不是发现整个牢房除了技术宅之外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甚至不知道这个问题是在问谁,于是,在睡神的冷笑之中,阮向远指了指自己,得到了无数个白眼之后,挠挠头:好像是有提到一下……”
    “绥?雷伊斯竖起耳朵,满脸警惕,一号楼的王权者?——我不是告诉你要离他还有那个红头发的不明生物远一点吗?你怎么又跟他们搅合上了!啊啊啊气死我了!
    “经说过一遍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沉默了片刻之后,很显然是想起自己晚餐之后对于这个新人的警告,顿时觉得自己说的话被当做废话的睡神面无表情地将这句冷艳高贵的话糊了阮向远一脸,缩回脑袋再也懒得多说第二句话,睡觉去了。
    而老神棍则属于重点不对的那个,他瞅着阮向远手中的塔罗牌,一脸好奇:这一次准吗?
    准,准得他妈不能再准了。
    全世界包括塔罗牌都在问老子哪来的自信,我他妈就是洗个澡而已,招谁惹谁了?我愿意腥风血雨?
    阮向远气得爆血管,转身吭哧吭哧地举着那两馒头手转身就往自己的床上挪,也是一副拒绝再合作回答任何问题的姿势,当他好不容易靠着手肘残疾人似的把自己半个身子放上床,正撅着屁股腿蹬来蹬去准备完成上床——的第一个步骤,牢房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来的,是一瘸一拐的莱恩——
    “热闹,雷伊斯完全没有要去帮忙扶一把的意思,站在原地看着目不斜视从他身边路过的漂亮年轻人,拖长了嗓音讨人厌地说着风凉话,今天一共就来了两个新人,保护期都还没过,这才进了绝翅馆几个小时?一个断胳膊一个断腿,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们两能给我更作一点吗?顺便说一下,莱恩,已经有犯人跟我打报告说你在餐厅打人了,真的假的?
    这时候,被狱警叫住的莱恩铺床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冷冷地说:那个人自己不要命想摸我的脸,所以我把叉子插进他的手背上了,有什么不对。
    “完全没有任何不对,请继续努力,我看保护期这种东西对于你来说也是在浪费时间,绝翅馆向来欢迎简单粗暴的人,一个月足够你一路搬上十五楼了,雷伊斯说着转头,去拍另一个新人撅在半空死劲儿蹭来蹭去的屁股,看看人家,长得漂亮好歹也有点自保能力,你长得也就那样了,狗屁不会只有挨揍的份,告诉我,你哪来的自信去招惹这么多人?
    阮向远无语,一个挺身将自己整个儿缩上了上铺,逃离了狱警的咸猪手。
    脑袋顶上的架子床晃动之中,莱恩碧绿的眼珠子动了动,抬起头,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淡淡道:也无所谓了吧,刚才我听人跟MT报告,说是二号楼的王权者……就是那个红头发为了一个新人闯进了三号楼。
    “们醒了啊?那么快?雷伊斯瞪眼。
    莱恩:说浴室那些人?有一些伤势不太重的已经醒过来了。我觉得大概不是一个人干的,下手够重但是因为是门外汉所以不够到位——”
    “雷切?阮向远面无表情的脑袋从上铺探出来,然后又面无表情地缩回去,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莱恩十分不给面子地笑了笑,先不说听说那个男人已经第一时间否认了,二号楼的那些人也证明了你被强暴的时候是他们的会议时间……”
    我就不告诉你蠢主人睁眼说瞎话的本领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境界这个问题了,但是有个问题还是有纠正一下地——阮向远翻了个白眼缩进被窝里:老子没被强暴谢谢,还是个新鲜的处男……呃,不对,其实不完全是。
    差点忘记被体温计破过童子身这件事儿了——虽然那时候还是狗崽子,但是至少从心灵上来说我已经不是个完整纯洁的我了(……)。
    “也没人能解释二号楼的王权者为什么那么巧跑来三号楼。莱恩冷冷清清地把自己的话说完。
    “……他偶会来看一下,偶尔。雷伊斯眼睫毛动了动,看上去十分纠结地说,之前雷切养过一只肥狗,那只肥狗被人从三号楼的楼顶推下来的时候,正好就落在浴室窗户的后面那片雪地上……所以有时候大脑抽风,他会来看看。
    “最后,我不信我的魅力还没他大。声音听上去有些郁闷,莱恩完全不像是脚上有伤的人,敏捷翻身上床,侧身躺好。
    所以……不管那个变态男是不是雷切,阮向远心里已经因为天仙情敌明显吃醋的语气乐开了花。
    “我听MT说,二号楼的王权者自己也在找一个合适床伴,莱恩嘟囔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们很惊讶,我不知道有什么好惊讶的。
    “为他这方面有障碍啊,雷伊斯以眼都不眨的节奏毫无愧疚地都抹黑别人,难得跨出了这一道艰难的槛决定正视自己这方面的缺陷,非常令人感动耶,所以大家非常惊讶,恩,就是这样——还有,我说你们都睡得那么好是要干嘛?马上到放风时间了好吗!都给我起来出去运动啊!就是因为你们这群低层的人都这么懒,所以我们三号楼才会被人家说是现在绝翅馆实力最差劲的楼——被一个有性功能障碍的人统治的楼比下去,我说你们真的甘心吗!
    阮向远:“……”
    莱恩:“……”
    睡神翻了个身,继续睡。
    术宅推了推眼镜:甘心,并且不能更甘心。
    在雷伊斯不依不挠的咆哮声中,整个牢房的人除了腿脚不便的老神棍,统统被得了狂犬病似的狱警从床上面拽了下来,甭管是缺胳膊还是断腿的,最后他们统一跟着拖拖拉拉的大队伍往操场那边走去,雷伊斯很满意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阮向远举着自己的馒头手,十分淡定地走在人群中间——
    那些对他窃窃私语各种吐槽,统统听不到,那些探究怀疑的目光,也统统感觉不到。
    教皇虽然在一层楼算个小头头,甚至在刚进绝翅馆的时候,很多人曾经都看好这个大概是智慧型以及体能型双向发展的新人——然而过了几年,新人变成老人,他高调做人高调做事却还是在一层扑腾,人们终于觉悟这只不过是各方面有稍有涉及的庸材而已。
    偷袭还在保护期的新人,就是他的不对,谁还没个新手期?哪怕是已经被绝翅馆这些年的生活磨得棱角全无,群众表面上什么也没说,心中却还是有些不以为然——们当然不会去把同情之类多余并且会惹麻烦的情感摆在表面上,甚至在非常清楚眼前这个新人是纯粹无辜的情况下,跟他保持了一定的安全距离。
    除了教皇那些手下之外。
    们坚信,这个黑头发长得不怎么漂亮的新人是被二号楼的王权者上过了的。
    害他们老大被关禁闭的人,虽然不能进行行为上的攻击,但是,他们可以进行语言上的侮辱,所以在整个放风时间,有规律的篮球声、跑步声、闲聊声以及各式各样吵杂的声音混为一团的时候,阮向远耷拉着肩,听着身边的人在讨论什么二号楼的高层找到一号楼的王权者了”“我知道,好像是雷切让他去借人晚上用来操,哈哈”“哎呀,不是说今天那个二号楼的红毛才操过咱们楼的新人吗”——
    “说这些有什么用,一个教皇同牢房的猥琐老男人嘿嘿嘿地笑着,露出他那早些年被人揍掉的一颗大牙的大黄牙,对于红毛来说,这些新人就是比狗都不如的生物,当年他的狗死了他好歹还郁闷两天,你看看现在这个被他上过的新人这么惨,他给过他一个余光?
    这个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控制在能让阮向远听见的音量。
    老老实实放在腿上的馒头手动了动,黑发年轻人微微眯起眼抬起头,这个微小的动作,几乎没有人注意到。
    在阮向远的周围,只有蹲在桌球台下面打瞌睡的白雀恩了一声,有些提不起劲儿地抬起头来——
    而那些人还在继续……
    “——是啊是啊,不过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少爷罢了,相比起那个漂亮的杀手,啧啧,那才叫够味——二号楼的红毛大概也就是一时脑子抽风才上了他,真以为从此有靠山了?今晚过后,等那个雷切有了新欢,剩下他一个新人还惹了教皇老大,今后就等着给我们跪着舔鸡巴吧……”
    那群人的哄笑声乱做一团,下一秒,说话最大的那个缺牙棒就被一个黑色的声音揍翻在地,所有人惊愕地抬起头来,阳光的余晖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的黑发年轻人拽着拳头,纵使此时此刻背对着光线的他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是那双黑色的瞳眸中闪烁的光芒,却清晰地描绘着关于——
    一个狗崽子是怎么被戳中G变成狼崽子的故事。
    “老子没有被抛弃——”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阮向远咬着后牙槽,额角青筋凸起,你他妈,才被抛弃了!
    ……
    “……”骚乱的人群之中,只有蹲在桌球台下的白雀悠哉哉地看了看黑发年轻人拽成拳头,因为充血红通通一片的爪子,更像馒头了。
    动了动脖子,一眼看到操场另一边,观看台上一双带着笑意的黑色瞳眸——
    “恩?
    一号楼的王权者。
    这家伙,居然是来真的啊?
    略有些意外地掀起眼皮扫了眼站在桌球台边上,浑身毛都快炸起来的黑发年轻人……完全和好看沾不上边嘛。
    发男人顿了顿,随即抓了抓头发:热闹的也很过分,恩,和我一样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