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11

青浼: 和主人的十个约定 182-195

182 第一百八十二章

    “——阿嚏!
    “噗。
    风台上身形高大的男人揉了揉有些发红的鼻尖放下手中玩弄的玩具魔方,吸了吸鼻子男人无奈地向着乌压压的天空翻了个白眼,那样子就像是一只大型狗蹲在地上老老实实地挠痒痒似的充满了违和感……这个不切实际的错觉让坐在他身边的绥止不住唇角边的笑意直到男人挑起眉扔给他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有没有人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欠揍?
    “没有,发王权者笑着回答想不到你这样的外星人也会感冒。
    “啧。
    “欢迎回到地球。
    “……”
    晚餐过后的例行放风时间时此刻的放风场地几乎完全被一号楼和二号楼的犯人说占领了放眼看去,几乎看不到别栋楼的人只有桌球台旁边,有零零碎碎的几个三号楼的犯人……绥看了眼,发现那些也只不过经常跟在莱恩身边的几个比较高层的眼熟犯人——
    至于四号楼的犯人,一个都没看见。
    也不知道是他们自己不愿意来,还是……压根就在进入放风场地之前就被某些人拦了下来。
    “说,你手上今天有几个高层跑到图书馆去砸白堂的场子?绥漫不经心地问,瞥了眼在红发男人手中飞快被扭动发出咔咔声响的玩具,“……搞什么,雷切,自从莱恩当上了三号楼的王权者之后,你好像忽然变得很心急。
    “那是他们自己要去的,雷切头也不抬地回答,我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跟四号楼的人干过一架了……可能是私人恩怨吧。
    “不要逼得太紧,绥淡淡道,兔子被逼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说了我不知道啊,红发男人终于将自己的注意力从玩具上收回来,他皱起眉看着坐在身边的好友,而且白堂……哪怕是兔子恐怕也是火星来的异种吧。
    红发男人的话再一次引起了他身边人的嗤笑。在绥的笑声中,雷切的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在他的耐心完全燃烧殆尽之前,绥停止了笑声,微微转过头来,用眼角瞥了他一眼后,用那种欠揍的语气说:你不会真的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雷切,难道真的要我很直白地告诉你——我在说的是你家小狗吗……说起来,那家伙还算是我的小徒弟——很明确地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收过软萌萌受到欺负只会掉眼泪的小可爱当徒弟。
    “软萌萌受到欺负只会掉眼泪?
    真是这样就好了。
    你是没看过今天早上这家伙当着老子的面一巴掌甩到我手下高层脸上的时候那模样有多嚣张。
    雷切啧了声,满脸不屑:你到底想说什么?
    绥看着雷切不语,那双并不是纯黑的瞳眸盯着红发男人,仿佛要活生生地从他脸上看出个什么花样似的,直到雷切整个儿被他看得发毛,黑发王权者才勾起唇角微笑着说:天冷了,要多穿衣服。
    雷切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回答:要你管。
    “这种时候,病倒就不好了吧?……”
    “乌鸦嘴啊。雷切恶狠狠地回答。
    ……
    然后当天晚上,雷切就真的病倒了——史无前例的。
    ……实证明了绥就是个乌鸦嘴啊,妈的。
    二号楼的三十一层王权者牢房中,赤裸着结实的上半身的红发男人不耐烦地在床上翻了个身,月光之下,男人麦色的皮肤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照耀在没有一丝赘肉完美紧绷的皮肤之上,轻而易举地就可以看见一层细细的薄汗——一滴滴汗珠顺着男人的脊梁骨滑入裤腰边缘,异常性感,室内气温仿佛都因此而变得炎热起来。
    风结束回到牢房之后,忽然就毫无预兆地发起烧来。
    这对于雷切来说似乎有些意外——就好像绥之前说的,至少在十二岁之后,在男人的印象之中,除了枪伤刀伤各种类型的外伤之外,他好像再也没有过发烧感冒的经历……这种东西对于雷切来说,完全就是相隔了几乎有十几年的遥远记忆。
    时此刻口干舌燥,整个人都像是快要从身体内部燃烧起来,喉咙沙哑得说话都变得非常困难。男人好看的眉轻蹙,他闭着眼,看上去睡得不太安稳,在又一次的翻身之后,男人埋在枕头里低低地骂了一句脏话,紧接着,他一脚踹开了盖在身上都显得特别碍事的被子。
    正当雷切考虑要不要把脑袋底下的枕头也一块扔出去的时候,忽然,他听见,紧紧闭合的飘窗那边,忽然响起了可疑的咔嚓声响——
    就好像是有一个胆大包天的人,从外面扳动了他牢房窗户的扣锁。
    雷切伏在柔软的床铺中央,呼吸平缓,若不是此时男人周身的气压都整个儿陷入了紧绷的低压之中,远远看去,腹部均匀起伏,双眼紧闭的他就好像终于陷入了安静的沉睡一般。
    而事实上,雷切只是趴在床上,全神贯注地听着一切的动静。
    飘窗被人轻轻推开——
    ……搞什么,居然真的有胆子给他溜进来?该不会是有什么人听说他病重,想要趁着机会跑进来赶尽杀绝吧?
    躺在床上的男人觉得眼下发生的一切简直滑稽至极。
    来人好像非常熟悉他的房间,除了从飘窗上爬下来那一下子显得有些笨手笨脚的笨拙之外,那个人似乎非常轻松地就借着那点儿昏暗的月光绕过了雷切牢房中的一切器物——包括放在飘窗旁边的三角木架,以及上面的鱼缸。
    雷切屏息,淡定地从细小的动静之中分辨出这个胆大包天的小贼的举动——来人似乎已经认定了他现在就是一个随便任人宰割的病重患者,从飘窗上下来之后,他甚至没有对男人办公桌上的那些重要文件产生任何兴趣,就这样直奔主题地,来到雷切的床边。
    啪嗒一声,金属撞击在床头时发出的细微声响——
    非常细微,若不是此时整个人贴在床上,雷切觉得自己说不定就要忽略!
    一瞬间,一片静谧的房间忽然就因为这声响而从沉睡中清醒——
    在来人放下东西毫不犹豫地就要转身抽离之时,躺在床上的男人猛地睁开湛蓝色的瞳眸——瞳眸之中爆发出凌厉的光芒,丝毫不见高烧病人应该有的迷茫或者含糊神情!
    一片黑暗安静的牢房内,男人而易举地听见来人短短的一声倒抽气的声音,与此同时,他已经在睁开眼的第一瞬间,快而准确地一把扣住了眼瞧着就要离开他可控制范围之内的来人的手腕!
    带着细腻的薄汗,温度异常灼热的大手死死地扣在来人因为夜行而显得冰凉的手腕之上,轻而易举地,将他死死地锁在床边!
    雷切掀了掀眼皮,对视上了一双哪怕是在黑暗之中还是尤为晶亮的黑色瞳眸。
    时此刻,在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已经不见惊慌,反而只是一片预料之中的平静。
    “你来做什么?
    男人脸上出现了两秒钟的停顿,而后,他毫不犹豫地放开了自己的手,让面前手脚冰凉的黑发年轻人脱离自己的控制。喉咙有些发痒,低低地咳了两声,红发男人低下头,漫不经心地将那个差点儿就被他扔到床底下去的枕头拽过来,塞到自己的腰下垫好——
    雷切懒洋洋地依靠在床边,他看上去生疏而冷漠,只是有些玩味地上下打量着站在他的床头一言不发的黑发年轻人——就像是一只凶猛的猫科动物,在进食之前打量他已在囊中的猎物。
    这样令人心惊肉跳的目光扫视之中,阮向远却只是微微眯起眼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十分淡定的微笑。
    在他的身后,悬挂在飘窗之外的登山绳被寒风吹在窗子上,发出扣扣轻响。黑发年轻人抬起还戴着防滑手套的手,轻轻地扫掉了肩头眼看着就快要融化的雪花,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一分钟前被他放置在床头的那件外套——
    “眼瞎了么?
    “什么?
    “还你衣服。
    双方都显得坚定不移的对话之后,由雷切起头,房间中再一次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之中……那是仿佛长达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沉默,无论用什么思考姿势,都不会有人想到,在异常莫名其妙的开始和更加莫名其妙的结束之后,两人在一次的对话,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依靠在床边的男人动了,他抓过放置在床边的水杯,仰头毫不犹豫地将已经变得冰凉的凉水喝下,冰凉的无味液体划过灼热的喉咙,此时此刻,他才终于觉得身上那股令人烦躁的燥热稍稍有所缓解,连带着,唇边也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怎么知道衣服是我的?
    一个简简单单的疑问句,追根究底地思考起来却又不是疑问,但……也不像是肯定句。
    “唔,站在床头边上的黑发年轻人沉吟了一会儿,想了想才诚实地回答,为在上面闻到了挥之不去的人渣味儿,所以,就选了整绝翅馆最人渣的那个人,给他送了过来。
    “……”
    看着对面沉默的脸,阮向远觉得自己回答得非常完美——虽然有在欺负病人的嫌疑。
    “阮向远。
    “什么。
    “经过宵禁时间两个小时了。
    “噢。
    “你怎么进来的?
    “进来的。阮向远吊起眼角,用你明知故的理所当然语气道,又不是没猜到,问什么问。
    “三更半夜的,你从三号楼的楼顶爬到二号楼的楼顶,再用一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掉的登山绳爬下来,撬开我的窗户,笨手笨脚的爬进来,就为了把一件衣服还给我?
    ……这是承认这衣服是你的意思么?阮向远张了张口,衡量了一下,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可能会被揍,于是老老实实地咽回肚子里,最后,只是从喉咙深处含糊地发出一声像是肯定又像是否认的沉吟。
    依靠在床边的男人没动,虽然他知道站在床另一边的黑发年轻人此时此刻看似呆愣,其实浑身都时刻处于紧绷的状态——只需要他一个动作,这家伙就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用最敏捷的动作,最短暂的时间,逃离他的控制范围。
    至于怎么逃……是病糊涂了?他差点儿忘了。
    “老子房顶上还猫着谁?
    “……白雀。
    在男人意料之中的冷哼声中,阮向远默默地在心中对满脸不情愿被自己拽来此时此刻也顺便躺枪了的睡神大爷说了声对不起。
    雷切不动声色地,将手中已空的杯子轻轻放回床头柜上,而后,抬起那双慵懒的湛蓝色瞳眸扫了一眼站在床边的黑发年轻人看什么?
    阮向远瞅着那空无一滴液体的杯子,没动,也没回答。
    他有点儿想转身直接走人。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站在这儿,欣赏一下平日里威风八面的老虎变成病猫的美好景象——
    月光之下,他可以看见那双平日里仿佛海洋一般纯粹湛蓝的瞳眸此时眼角正因为温度过高而泛着淡淡的红色;他可以从仿佛凝固的空气中,听见男人的鼻腔之中,呼吸出的气息因为灼热而变得粗重异常;他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听见男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强力掩饰却依旧还是掩饰失败了的淡淡疲倦。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直到依靠在床边的男人因为生病而变得异常容易暴躁地,一把将靠在背上的枕头拽出来,粗暴地扔到地上。
    阮向远顺着他的动作看去,毫不意外地,在同一个地方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遭受了同样待遇的被子——
    拿周围无辜的东西胡乱发泄的幼稚小鬼。阮向远在心中嘟囔了一声,他掀起眼皮,扫了眼那张柔软的黑色大床——除却被滚得乱七八糟的床单之外,只剩下了一个占据了整张床三分之二大小的红发男人,他赤裸着上半身,平躺在床上,右手抬起来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阮向远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知道眼前的男人这是摆出了一副拒绝对话继续的任性姿态。
    ……
    雷切闭上眼,脑袋昏沉,身体警钟敲响,这让他不得不休息一会儿免得一个激动爆血管而亡。
    混沌之中,他听见在他的牢房之中再一次响起了人走动的声音——
    大概是那个人离开了吧?
    男人呼出两口灼热的气息,朦胧之中,仿佛听见了水声响起,有些疑惑,却懒得深究,重重地翻了个身将身体更加深地埋进床铺之中——
    直到仿佛很久之后,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翻了回来,身边的床陷入一小块——大概是什么人也跟着爬了上来,然后吧唧一声,一块湿淋淋的毛巾被扔到了他热得没办法正常思考的脑门上——
    “喏,勉强就照顾你一次。
    毛巾因为浸过了自来水,冰凉得简直让人原本灼热的皮肤都变得疼痛起来……
    脑袋嗡嗡地响,男人微微睁开眼,扫了一眼趴在床边盯着他的黑发年轻人——月光之下,男人的眼中,只剩下那一双发亮的黑色瞳眸。
    一滴冰凉的水顺着额头滑到太阳穴,最后变成温水流到耳廓,却仿佛让红发男人整个儿清醒了起来——
    “……那么湿,拧干水不会啊,亏你还是医生。
    “你也知道是医生,发年轻人不屑地撇撇嘴,又不是保姆。
    然后?
    然后,二号楼三十一层的牢房之中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183 第一百八十三章

    僵持了一会儿阮向远叹了口气发现自己幼稚程度果然比不过眼前的红发男人只能在他再一次暴躁地想要翻身伸手将他脑袋上的毛巾拿下来拧干水翻了个面重新扔回他的脑袋顶上。
    雷切闭着眼没睁开躺在床上哼了声:要走了?
    黑暗中发年轻人淡淡地应了声。
    出于意料的男人也完全没有想挽留的意思从嗓子里低沉地应了一声翻身:地上的水擦干再走。
    阮向远:“……”
    眼皮跳了跳,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阮向远当然不可能真的在这里给雷切当保姆拖地目光在那背对着自己的性感裸体上面转了一圈在那只穿了一条内裤十分结实紧绷挺巧的屁股上面堂而皇之地多瞅了几眼,看够了,这才准备转身走人——
    却不料,还不等黑发年轻人往外迈出三步,忽然从他的身后传来一阵悉索声响,紧接着,一双强壮结实的手臂从后牢牢地缠上他的腰间,温度灼热异常,隔着衬衫贴上微微汗湿的胸膛,那热度,只让人产生整个人仿佛都要被这人的温度融化的错觉!
    心中猛地一跳,在阮向远惊呼出声之前,那缠绕在他腰间的手臂用力,用完全不似病人的力度,以不可抗拒的强硬姿态硬生生地将他抬了起来——天旋地转,阮向远只觉得眼前一黑,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经随同男人一块儿双双倒进身后柔软的床铺之间!
    “喂!
    “嘘。
    男人俯身压上床中央的黑发年轻人,他的唇角轻勾成一个不负责任的戏谑角度,当他微微底下身的时候,鼻息之间呼出的灼热气息尽数喷洒在阮向远的下巴上,阮向远呼吸一窒,微微瞪大眼直愣愣地盯着压在自己身上这个说变卦就变卦的男人。
    男人轻声笑着,胸腔因为笑声而发出震动,他一边用自己小山似的高大身形牢牢地压住身下黑发年轻人,一边懒洋洋地伸出手,像是登徒子似的捏了捏满脸僵硬的怀中人的下颚,话语出口,十分惊人——
    “盯着老子的屁股看了几眼?
    “放、放屁!
    还好房间里没开灯,否则,雷切将会看见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因为他的这一句话从脸红到了脖子根,阮向远伸手拍开雷切放在自己下巴上的爪子,在对方合作地拿开手后,又想伸手去推挤他压在自己身上的胸膛,然而,除却摸了一手细汗之外,对方稳坐如山,纹丝不动。
    “小狗,你翅膀硬了,居然敢对老子的屁股打主意。雷切嗓音沙哑调笑,这样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犹如魔魅一般传入阮向远的耳中,后者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闭嘴,病猫!
    阮向远惊得满身鸡皮疙瘩起立,在他骂人的时候,那双明亮的黑色瞳眸闪闪发亮,饱含着惊怒和不可抑制的畏惧,这样的眼神在此时此刻的男人来看,简直不能更加诱人,他再一次伸出手,仿佛变态似的用灼热的掌心蹭了蹭黑发年轻人的脸颊一侧,低笑道:病猫?可是你现在好像被病猫压在身下。
    “妈的——雷因斯!
    被直呼大名的男人愉快地勾起唇角:我在。
    “从老子身上滚下去!阮向远终于回过了声,此时他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就像恨不得抬脚一脚踹烂压在他身上的男人。
    雷切闻言,听出这家伙是真生气了,生怕这货真的一个气急把自己给气厥过去,男人只好乖乖地稍微抬起自己门板似的身子,给了彼此一个自由呼吸的机会——当然,他也只是稍稍抬起了这么一点儿而已,此时完成这个动作之后的他依旧牢牢地压在黑发年轻人上方,将后者不容拒绝地禁困在自己与柔软的床铺之间,他低下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忽然有些恍惚地想到,自己似乎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仔细看过这张脸了……
    而此时此刻,小狗就在他的跟前,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男人翘了翘唇角,湛蓝色的瞳眸之中有抑制不住的淡淡笑意,而此时在慌乱之间的黑发年轻人当然没注意到这个,趁着雷切稍稍离开的空挡,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了他下巴一拳——
    咔嚓地一声,骨骼和骨骼碰撞发出的声响在此时一室的安静中显得异常刺耳。
    这一拳用劲儿很大,阮向远自己的手指骨都隐隐作痛,更不用说此时正在发热中浑身上下敏感度达到顶峰值的男人……然而,令人出乎意料的是,被揍的人也只是皱皱眉,勾起的唇角甚至都没有发生任何弧度变化——结结实实的一拳揍在他下巴上,就像一颗石头投进入浩瀚无际的大海似的,连声响儿都不让人听!
    阮向远属于那种典型的得寸进尺分子。
    半点儿惯不得。
    “你就这么对病人的?雷切挑起眉,问身下睁着大眼瞪自己的黑发年轻人,要不是你,老子也不会感冒发热。
    “呵呵,阮向远反唇相讥,感冒发热?我看你是发瘟吧,因为我正好听说过,蠢货都不会发烧的。
    “唔,真过分。
    雷切啧了一声,身体突然毫无预兆地下沉,下一秒,在对方措手不及的时候猛地一下叼住了对方的双唇,因为体内温度而显得异常灼热的舌尖细细舔过他微微颤抖的冰凉薄唇,与此同时,原本撑在黑发年轻人脑袋两边的手也收了回来,一只手捏住后者的下颚强制性地将他牙关扳开,另一只手十分不老实地爬上了他的腰间,不由分说地拽出整整齐齐扎在腰间的衬衫边缘,带着一串火热的触感,在那紧绷细腻的白皙腰间胡乱摸索——
    唇舌交缠之间,发出令人面红耳赤的水声,当双方呼吸都变得不稳,雷切终于大发慈悲地稍稍将那疯狂的掠夺停顿下来,他飞快地在黑发年轻人那被自己啃咬得发红的唇上亲啄了一下,男人嗓音因饱含情欲比之前更加沙哑,灼热的气息不知道什么时候到阮向远的耳边:小狗,我想要。
    阮向远眼角一跳,抬手对准那张无耻的俊脸就是一巴掌!
    啪地一声,比今儿早上那些还响。
    “乐意就不乐意,虽然老子也不会理你是没错啦……男人嘟囔着抱怨道,动不动就伸爪子挠人,你他妈真的像只小狗似的。
    说着,雷切收回手,蹭了蹭自己脸上被打得一片滚烫的地儿,过了一会儿,完全不像是被打了一巴掌的那个,这货露出一个邪魅酷炫的笑:今天早上那一巴掌,你到底还是招呼到我脸上来了。
    阮向远哼了一声,完全没否认早上那众目睽睽之下的一大嘴巴子到底是准备呼谁脸上的——抬了抬下颚,原本是准备摆出个比压在他身上的男人更加拽的表情收场,却不料这一掀眼皮,意外地对视上了对方那双湛蓝的瞳眸,眼底,丝毫不见恼怒的淡淡笑意让阮向远当场大脑当机。
    高空中悬挂着的达克摩斯之剑在此刻猛然掉落,深深地插入心脏之中。
    这一秒,阮向远第一次觉得,眼前这张近得几乎要跟他贴在一块儿的这张熟悉的面容,那淡淡的笑容变得极其碍眼——就好像此时此刻真正生病的人变成了他,身体忽然从内部伴随着血液的奔腾而逐渐崩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压榨,就连呼吸都变得极其困难起来……
    “是,老子长得不够莱恩漂亮身手也没他好但是我觉得我智商还是比他高一点的,他们天天都在担心我成为王权者之后把三号楼拱手送给你,他们这么用尽手段打压我活到今天我也觉得我挺不容易现在一想还觉得能变成高层简直是祖坟冒青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弄进绝翅馆可是我很清楚我进了绝翅馆以后我想要什么,我要的不单单是那一个位置,一个牢房,你明明知道我——雷切,耍老子好玩?
    气息不稳的问句,嗓音低沉,冷漠而生疏。
    借着月光,雷切毫不费力地看见了黑发年轻人微微泛红的眼角。
    在被一连串的话语砸得片刻怔愣之后,男人收起了眼底的戏谑,像是着魔一般,用带着薄茧的拇指腹轻轻摩挲着那块泛红的地方。
    “还记不记得你刚进禁闭室的时候,我跟你说了什么?
    “……”
    记得。
    论如何,只要相信你。
    对吧?
    “看来你还记得,雷切松开阮向远的眼角,伸手抬了抬他的下颚,强制性地让他抬起头对视上自己的眼睛,此时此刻,在他湛蓝的双眸之中,先前的戏谑和笑意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地,是前所未有的淡淡责罚意味,“……为什么不听话?
    “……”
    如果可以的话,阮向远想呵呵男人一脸。
    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敛起之前那一瞬间不经意的感情外泄,此时,白皙的脸上再也不见一丝疏漏,黑发年轻人微微扬起下颚成一个倔强的弧度,略嘲讽地勾起唇角,盯着男人几乎是一字一顿道: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长记性的玩意。雷切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老子以前就告诉过你,哪怕是你自己的眼睛也会骗人——后来你不是也证实了么?
    阮向远愣了愣——他自诩不是嘴笨的人,然而在这个人的面前,却就这样三言两语就轻而易举地败下阵来。
    “还有什么话想说?
    “……”
    阮向远知道自己此时的沉默大概会让眼前的男人变得更加嚣张——果不其然……
    “啧,你还真有随便就让人火大的本事。
    带着惩罚意味的粗暴掠夺随之如同暴雪般落下,男人因为发热而稍稍干燥的唇吸吮着他的舌尖,牙齿不分轻重地啃咬他的嘴唇——
    雷切的气息变得粗重,大手死死地卡住黑发年轻人的下颚,此时此刻,男人英俊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阮向远脑袋顶上响起——
    “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正好陪我运动一下发发汗。


184 第一百八十四章

    阮向远无奈了扬了扬下巴直愣愣地瞅着耍无赖的男人:白雀还在楼上蹲着。
    “当年他在魔鬼训练营的时候,经历过的事情你想都不敢想雷切轻笑一声你替别人瞎操什么心。
    “你第一天认识我?我特长就是咸吃萝卜操淡心。阮向远嘲讽地说顺手推了把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那人,要玩找莱恩去……现在不是热恋期么,天天黏糊在一起——”
    阮向远顿了顿,最后也没能憋住地补充道:也不嫌恶心。
    雷切大概是已经烧迷糊了对于黑发年轻人堂而皇之的人身攻击毫不在意,在对话的过程中他安安静静地用自己的手背一下下地蹭着怀中人的面颊老老实实地听对方各种酸全程小心翼翼地,就好像此时此刻生病的人不是他而是阮向远似的,他唇角轻勾成一个纵容的弧度……大概是月色昏黄使人容易放松警惕?此时,二号楼的王权者丝毫没有掩饰住自己的任何情绪。
    呼出一口过于灼热的气息,伴随着阮向远的一声短暂急促的倒吸气音,男人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塌,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那具修长的身体之上,双手却紧紧地缠绕上对方的腰间,就像一条巨大的蟒蛇一般死死地盘在他的腰际,男人红色的头发因为发热而微微汗湿,他的脸紧紧地贴在黑发年轻人的小腹处,就像是一只大型猫科动物似的在那仿佛还夹杂着窗外冰雪气息的白色衬衫上蹭了蹭:可是这种身体状态欠佳时候,当然是要医生在身边才比较开心。
    阮向远被这蠢货的动作搞得除了翻白眼做不出第二个反应。
    ……不愧是说出要把医院改造成三温暖的人。
    阮向远伸手去推那颗不老实的脑袋:你把医生这么神圣的职业当什么了啊!
    雷切的脑袋猛地一停,他抬起头,阮向远原本推搡他的手也滑下来摁在他滚烫的脑门上,月光之下,他低下头看着红发男人对他露出一抹理所当然的微笑——
    “神圣就是拿来玷污的。
    语落,未等黑发年轻人做出反应,男人已经一把强力将他腰间的腰带扯断,伴随着衣料被撕裂的破碎声,灼热的大手隔着一层薄薄的内裤充满了威胁地放置在黑发年轻人的下体上,轻柔地揉搓,试图率先挑对方的欲望……
    “放开我……”
    “不放,男人固执地回答,除非你愿意穿着一条内裤用登山绳从二号楼荡回三号楼——”
    雷切顿了顿,想了想后又强调:总之我是不会借你裤子的。
    幼稚至极。
    阮向远被搅得有点儿来火——早知道这家伙生病心理年龄和智商会双双倒退个三十年,今晚说什么他也不会来……他不知道雷切对于他这么一副完全不怎么样的身体哪来的执念,但是既然他要……
    “那就来做好了。
    黑夜之中,黑发年轻人冷静的声音响起。
    雷切一愣,似乎没料到这货怎么忽然就改变主意了,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小不安,连带着在黑发年轻人下体折腾的大手也跟着停了下来,抬起头,他对视上那双写满了淡定的黑色瞳眸:“……如果你实在不想的话——”
    阮向远依旧一脸平静:经被你揉硬了,感觉不到吗?
    雷切:“……”
    这种时候,除了沉默,难道还应该跟他说对不起吗?
    正当红发男人满脸纠结时,忽然,他觉得自己被顶了起来!——略惊讶地微微睁大眼,还未等生病中反应稍稍迟钝一拍的男人做出应对措施,下一秒,他整个人已经被重重地压入床铺之中,而原本被他压在身下的黑发年轻人,一个敏捷的翻身,喘息之间,两人的位置瞬间调换!
    雷切双眼难得放空地用从下往上这个他十分不习惯地角度看着居高临下坐在他小腹上的黑发年轻人,直到对方伸手,啪啪两下重重地拍了拍他光裸的大腿,勾起唇角,淡淡道:过这次换我上你。
    雷切:“……………………………………………………………………”
    阮向远挑眉:病人就应该好好地躺着享受福利,不是么?
    ……享受不享受得到姑且不论,从本质上来说,这算是哪门子的福利?
    男人笑了,声音沙哑低沉:这是在欺负病人吧?
    “唔,岂料对方理直气壮地点点头,看着一脸惊讶外加苦笑着看着他的男人,完全无动于衷地问,做什么一脸无奈的样子,没当过下面那个么?
    “小流氓。
    “回答我的问题。
    “脑子进水了吗?雷切被压在下面,却丝毫没有狼狈的模样,依旧还是那副帝王似高高在上拽得二五八万的模式,老子这么英俊的脸,怎么可能做被人摁着脑袋压进枕头里这么浪费的事情?
    “知道了,阮向远头也不抬,低头一把拽下男人微微被汗湿的内裤,我会好好对待你的第一次的。
    雷切一楞,在对方略显得冰凉的手触碰到他的臀部肌肉的瞬间浑身紧绷,整个身体的力量在这一刻蓄势待发随时就要爆发出来!然而,当他抬起头对视上对方那双黑色的瞳眸,阮向远的眼中,那闪烁着的光似乎象征着什么……终于不在像是之前那样平静,就好像一只终于推到了自己主人的小狗似的,酝酿着难以掩饰的兴奋情绪。
    “……”
    沉默,一室宁静,明明飘窗还开着一丝缝隙,牢房之内,却忽然变得闷热腻人。
    所有的变化只在一瞬间。
    而从始至终对此一无所知的阮向远只是微微有了一瞬间的困惑,为什么身下的男人在刚才的紧绷之后又猛地完全放松下来……当他触碰到雷切手感良好的臀部之时,身下男人瞬间爆发的低气压让他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
    而令人惊讶的是,最后,男人居然没有任何举动——反而像是默许了似的,完全放松下来。
    男人微微扬起下颚,就好像在这场斗争之中他依旧占据着主宰者的姿态,对视上头顶那双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眼中泄露了压抑的黑色瞳眸,胸腔之中因为燥热而引起的郁卒忽然因为对方简简单单的一个表情而而一扫而空,男人不知觉地勾起唇角,心情不错地戏谑道:是不是不会怎么做上面那个?要不要我给你先示范一遍——”
    男人的话语被吞没在对方的唇舌之中,在短暂的诧异之后随之是意识到这个主动的吻而带来的兴奋,带着薄薄细汗的大手悄悄爬上对方毛茸茸的后脑勺,以不容许拒绝的姿态强行将对方的脑袋更加重地压向自己——
    仿佛要活生生地将俩人蹂躏在一块儿的力道。
    阮向远气息不稳地半趴在男人身体上,让彼此的气息完完全全将对方完全笼罩,唇舌交替,当对方的薄唇轻轻含住他的舌尖拉扯,在记忆中前所未有的配合,任由来不及吞咽下去的晶莹唾液从唇角滑落低落在对方的下颚……
    仅仅是一个吻,足以让眼前忽然变得一片模糊,当对方抓在他脑后的大手无数次地将他压向他时,恍惚之间,阮向远忽然非常不着调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在父亲书架上面翻到的古老元曲……
    侬我侬,忒煞多情,情多处,热如火。
    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
    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
    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
    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
    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
    ……
    啪嗒一声,温暖湿润的水滴轻轻低落在男人因为高热而染上一丝血色的面颊……
    “哭什么,蠢不蠢。
    男人抬手,粗糙的拇指腹重重捻在他的眼角,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如同千军万马般瞬间踏破心中的城墙,让所有的坚持和执念功亏一篑……
    冰凉的指尖微微颤抖地滑落至对方的臀缝,理所当然地感觉到身下男人瞬间的紧绷,阮向远不语,主动俯下身轻轻啄吮对方紧抿的唇角,僵硬火热得几乎快要爆炸的下体摩挲在对方结实的小腹,阮向远慢吞吞地找到那个入口,小心翼翼用自己的指尖仿佛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入口处徘徊——
    “喂,身下男人的声音因为沾染上欲望而越发沙哑而低沉,动作再不快点老子就要反悔了。
    阮向远咬咬牙,在对方闭合的入口处徘徊不前的指尖终于仿佛下定决心般地猛地刺入一节——
    “唔。
    身下,男人从鼻腔中发出一声简单的音节,咬紧了牙关,诡异的刺入感让雷切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高歌着反抗,强力地隐忍下将身上坐着的黑发年轻人掀翻压倒的冲动,此时的雷切觉得自己大概已经透支了这辈子所有的克制力和隐忍程度才能让自己老老实实地躺在这里,张开大腿……
    当阮向远俯下身,仿佛安抚似的用湿滑的舌尖扫过男人的胸膛——瘙痒,仿佛通过一层薄薄的胸腔直接触动了心脏。
    而此时,雷切只是堂而皇之地走神:这种福利平时怎么没有?
    摊的小腹感觉到对方的热度,似乎已经受不了一般不断地下意识般地在他的小腹磨蹭,而最让人想骂脏话的是,似乎是因为他一个简简单单的鼻腔音,对方的手指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今天的惊吓一般又猛地缩了回去——
    压下破口大骂的冲动,现在雷切非常确定坐在自己身上的狗崽子大概今晚真的是为了欺负病人而来的!
    耐心地接受对方压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对待,在对方悉悉索索半天也只是插进去了一根手指却依旧动了都不敢动之后,雷切终于觉悟——
    今晚要是指望对方真的上了他,大概只能是他抓着他的老二强行往自己的后面里塞。
    雷切没疯。
    所以在他身下的小雷切憋出毛病之前,男人一个猛虎翻身重重将坐在他身上的黑发年轻人掀翻下来,一把抓起对方的大腿两根手指不带商量地直接塞进黑发年轻人的体内,俯下身用近乎于狂躁的吻将对方的惊呼声吞进肚子里,男人一个挺身重重将自己埋进对方的体内……
    “换我来。
    唇角勾起一抹狂肆的笑,男人低头,在黑发年轻人的唇角落下响亮地一吻。


185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个猛烈的挺入将阮向远就要到嘴边的怒骂撞碎化作细碎的呻吟男人高热的体温包围着他几乎就要将他融化!被高高拉起的脚踝被迫打开成了一个令人面红耳赤的角度时此刻,黑发年轻人无可奈何地大张着腿将自己的一切暴露在男人越发深邃的湛蓝色瞳眸之中。
    下身似乎早就令人难堪地习惯了接受进入,在几次抽插之后喘息声之间就能听到两人结合的下体传来清晰的液体拍击声粘稠的液体从后穴处随着男人的每一次进入和退出不断溢出,赤裸的大腿泥泞狼藉一片……
    “慢、慢些…………”
    在男人毫无节制的大开大合动作之间,黑发年轻人的声音断断续续,那副咬紧了下唇隐忍着快感的倔强模样被雷切看在眼里让男人忍不住再一次俯下身咬住对方的薄唇——
    “要咬就咬我红发男人沉沉地笑着咬自己做什么……”
    断断续续的接吻坏心眼地打乱了黑发年轻人原本强行隐忍的气息,满意地听见身下人因为自己的每一次深深挺入而乱了呼吸的节奏看,听着他几次因为被下体的巨大塞满而发出像是要哭泣更像是舒服的短短泣促音……
    男人眼中的情绪越发深邃,他看着自己身下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每一次进攻的动作都异常凶猛,然而,就好像成功地将自己的思维完全从下半身的快感中抽离了似的,月色之中,红发的手轻轻抚上黑发年轻人的面颊,声音低沉柔和:虽然眼睛的颜色不一样,但是看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几乎开始情不自禁地怀疑你是不是被它带来我身边的人……”
    阮向远呼吸一窒,瞳孔微微缩紧,却在这时,男人将自己的巨大整个儿从他体内抽出,然后毫无预兆地,重重撞入,直到粗大柱体下面的囊袋撞击到黑发年轻人的臀部发出啪地一声!
    “——啊啊啊啊啊啊!!!!
    “嘘,夜深了,小狗。男人滚烫的指腹轻轻摁上黑发年轻人的唇角,眼角透露出一丝丝笑意,你想叫得整个绝翅馆的人都知道……今晚三号楼的高层在我的床上吗?
    阮向远气息不稳地掀了掀眼皮看着居高临下微笑着瞅着自己的男人,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修长的指尖在空中徒劳地抓了抓,最后,一把抓住了男人刚刚长出一小截还未来得及剃掉的胡渣的下巴,就好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似的,完全忘记了对方还是一个病人,阮向远咬着后槽牙,死死地盯着雷切,嗓音在身下某一处敏感点一次次被恶意碾磨撞击的情况下变得沙哑异常:雷因斯……”
    “我在?
    发年轻人带着薄汗显得有些冰凉的手,轻轻地抚摸上男人漂亮的湛蓝色眼睛,他一瞬也不瞬地盯着男人,前所未有认真地,缓缓问道:我在你的眼睛里看见了怀念的情绪……”
    阮向远顿了顿,不等对方回答,他缓缓地闭上眼拧开头,仿佛在逃避什么似的拒绝再跟对方对视,他再一次叫了雷切的名字,而这一次,在开口时,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踌躇——
    “雷切,透过我——你在看谁?
    下身几乎被摩擦得麻木的进出终于猛地停了下来,这一瞬间却足够让阮向远身上所有的酸痛爆发出来,他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比身上这个发热的人更加灼热……这么折腾下去,明天他们俩大概会双双病死在这张床上吧……
    男人巨大的器官还保持着深深埋入他的体内,人体温度偏高的他在此时此刻变得异常地富有存在感,在黑发年轻人断断续续的提问之后,周围的气息就像完全凝固在了空气当中,牢房里,唯一能听见的就是窗外阮向远爬进来时留下的登山绳随风拍打在窗户发出了细碎声响。
    牢房之中,却静得几乎连彼此的呼吸声都听不见。
    阮向远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轻轻闭合的眼皮跳动,宣泄了此时在黑发年轻人那面无表情的皮囊之下一颗不安的心……有那么一刻,他几乎后悔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是的,尽管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眼看着就要变成无法铲除的蔓藤将他整个儿束缚……
    经想过,就这样以浑浑噩噩的身份跟眼前的红发男人继续下去,那些不该想的不去想,不该问的不要问——这样,至少可以假装自己已经达到了会到绝翅馆的最初目的。
    然而……
    论如何……
    每当看见这张熟悉的脸,露出只有曾经的狗崽子才会无比熟悉的温和表情时,呯呯的心跳之下,自私的根脉却在悄然滋生蔓延……自己嫉妒自己,多么可笑的念——疯狂地贪恋着一时的欢快时,内心却煎熬地想要逃避,甚至想要抹杀掉从前的自己。
    男人意料之中的沉默让阮向远的心渐渐下沉,每伴随着一秒钟的流逝,他都觉得自己的精神在一点点地抽离……
    直到,男人食指微微弯曲,勾在黑发年轻人的下颚,轻轻使力,拇指钳住他,将那别扭地拧开的脑袋强制性地扳回来,对自己。
    “哪来那么多想法,你就是你。
    一室静谧之中,男人的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阮向远猛地睁开眼,却毫无征兆地发现撑在他上方的男人眼底却是一片平静,雷切微微蹙着眉,看上去就像是为了他的困惑而困扰,似乎他烦恼已久的问题其实压根就微不足道到不值得一提——
    男人依旧将自己深埋在他的体内,身体却倒下整个人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满意地听着身下人因为他的压迫吃力起伏的胸膛,雷切却如同上瘾了一般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将自己的下颚放置在对方的颈窝处,男人松开他的下巴,转而揉弄起黑发年轻人的耳垂——
    “第一次看见你,只是觉得你像我曾经养的那只英年早逝的蠢狗。把你弄进绝翅馆的人是我,也是因为我养的那只英年早逝的蠢狗……”
    男人的话语顿了顿,手从他的耳垂移开,转而覆盖上黑发年轻人的双眼轻轻磨蹭,又不急不慢地继续道:们很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在绝翅馆初见到你,也是它们的存在,让我还算满意。所以在那时候,决定把你加入莱恩他们那个……选人的队伍……唔,皱什么眉?至少我的这个决定让我没有不管不顾放任你死活——后来,事实证明,你没让我失望。
    “……”阮向远没好气地拍掉男人的手,眉皱的更紧。
    “过就像是我说的那样,红发男人懒洋洋道,你就是你,我比谁都清楚现在我在操的是一个人类,唔,也就是灵长类生物。
    “……”
    “在我看来,你和它是完全不冲突独立却又并存的矛盾存在……虽然十分希望你们融为一体压根就是一个东西,这样老子也可以不用那么纠结,雷切低沉嗤笑,过仙鹤报恩这种故事好像真的也只是童话故事而已。
    阮向远眨了眨眼。
    雷切拍拍他的脸:这么深奥的道理,你听懂了没?
    阮向远掀起眼皮,微微偏头面无表情地瞅着压在自己一侧肩的男人,挺嘲讽地回答:听懂了,你在试图跟我说明——你像是爱着你的狗一样爱着我。
    雷切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连带着阮向远也无奈地伴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微微震动,胸腔贴着胸腔的地方,在男人的笑声中忽然有什么一直压在心头沉重的东西也跟着消失不见……阮向远听见,男人嗓音沙哑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语速很快,并且是阮向远从未接触过的意大利语——
    下意识地,他转过头对视上男人的双眼:说什么?
    “……”
    “恩?
    “欢呼吧,小鬼。
    “……什么?
    “你得到了老子力所能及范围内最浪漫的真诚告白。
    “………………………………………………”
    阮向远唇角抽出着看着满脸得瑟的红发男人从他身上爬起来,也不为自己将薄汗糊了他一身道歉,只是自顾自地用灼热的大手猛地掐住他白皙的大腿,用力往上提了提,在黑发年轻人的低低惊呼声中,男人将刚刚稍稍滑出一些的巨大粗鲁地再次撞击进入——
    “呜啊啊……”
    “这样?和哭有什么区别?我不介意你鼓掌欢庆。
    “闭嘴。
    “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闭嘴啊!!!!!!——啊啊啊啊恩恩……”


186 第一百八十六章

    与此同三号楼二十八层,会议室中。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窗外下着雪在宵禁时间整整过去了三个小时的情况下从三号楼位于二十八层的会议室中传来沸水壶烧开了水尖叫的声音——这一声刺耳的声响仿佛惊醒了此时此刻满满当当坐满在会议桌边的二十五名三号楼的王权者直隶高层原本一室的安静之后终于有一个人清了清嗓音发出一声轻咳,徒劳地暂时驱走了挥之不去的瞌睡。
    而此三号楼的王权者正满脸寒霜地坐在最高的位置上,宽大的扶手椅中,身材纤细的绝色少年几乎整个儿陷入椅子中,狐狸毛的围脖缠绕在他修长的颈脖之上将尖细小巧的下巴完全藏在一片柔软的皮毛之后。
    看着一室沉默的高莱恩冷笑,清冷的笑声却盖过了水壶的尖叫声,传入在场的每一个高层的耳朵中——
    “所以,你们是想告诉我,现在已经落魄到连个倒水的人都没有了吗?
    “……”
    少年的话让在场的高层们面面相觑——然而,却始终没有人站起来,去动那个水壶——为放在往常,这个活儿应该是由下面的值班犯人来做的,此时谁要是起来甘心为大家服务,先是把自己甘心沦为下层的犯人同地位不说,闹个不好,还会被其他人在背后说巴结王权者。
    那就非常尴尬了。
    至于……现在为什么没有值班犯人?呵呵,那正是今晚他们大半夜不睡偷偷摸摸聚集在这里的原因——只有手中掌握了一部分权力,真真切切能看见整栋三号楼情况的高层们自己清楚,如今的三号楼,绝对不是一个字可以概括的。
    时,没有得到回应的少年脸色越发难看,他猛地阴沉下脸,呯地一声拍了下桌子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看也不看地直接拉过距离他最近的那个高层的领子拎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从外面,三号楼的狱警哈欠连天地走了进来,那张充满了稚气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不耐烦。雷伊斯往会议室中走了几步,这才反应过来好像哪里不对,直到他站稳了定眼一看,这才发现,会议室中二十五双眼睛正齐刷刷地拧过来神色各异地盯着自己,狱警浑身一僵,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地抬起手,指了指尖叫中的开水壶,懒洋洋地笑了笑:水开了,没听见么?
    众高层:“……”
    见了,我们没聋。
    雷伊斯:“……我想给自己冲杯咖啡,呃,没意见的话,我就去了哦?
    众高层:“……”
    雷伊斯满脸警惕地往前面迈了两步,见众人毫无反应,这才放松下来:那我去了。
    他快速走到开水壶旁边,拔下插头,倒速溶咖啡,倒奶精,倒很多很多的白砂糖粉,加热水,随着浓郁的咖啡气息充满会议室,狱警头也不抬地搅拌杯中咖啡,捧着小小地抿了一口,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举着杯子,转身,大步离开会议室——
    换句话来说,从头到尾,盯着一头惊讶目光的狱警甚至连一个余光都没有给莱恩。
    狱警离开了会议室,关上门在会议室门口坐好——这是他进入绝翅馆工作以来的第一次加班,按照伊莱的指示,他必须要耐心地等着他身后房间里的这些高层们统统废话完,得出一个能让王权者满意的会议总结,然后再用自己的双眼亲眼目送每一名高层回到自己牢房,锁好他们的牢房铁门,然后才能回到自己的宿舍去睡觉。
    “——大半夜开会的……大概会议内容也是见不得人的吧。走廊尽头开着一条缝的窗子外吹来的一丝丝寒风狱警哆嗦了一下,伸出舌尖呲牙咧嘴地舔了口手中的咖啡,而后,靠着会议室的大门,毫无压力地哼着小曲儿给自己解闷。
    雷伊斯不知道的是,当他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身后那几十双盯着他的眼睛瞬间充满了羡慕嫉妒恨,几乎能滴出血来……
    而雷伊斯的行为,恰巧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伴随着一阵呯嗙乱响,好端端摆放在莱恩面前的茶壶杯子尽数被粗暴地摔倒了会议室的墙上,他愤怒地扔开手中抓着的那个满脸惊慌的高层!
    “——废物!
    少年漂亮的面容此时完全被愤怒充数着,几乎扭曲了他的完美外貌,在一室死一般的寂静之中,他重重地跌坐回自己的位置,抬起头,显得异常烦躁地揉乱了那一头柔软的亚麻色头发,长吁一口气:现在一个个说,从莱巴特开始,告诉我,究竟今晚我们为什么坐在这里——我!要!知!道!你们手下的犯人,为什么,会有一部分,失去控制!!!!!
    伴随着王权者几乎是半吼的提问,被点到名的名叫莱巴特的是一名二十八层的高层猛地抬起头来!
    莱巴特就住在鹰眼的隔壁,此时此刻,不幸被叫道名字的他满脸迷茫,似乎有些搞不清楚明明自己支持莱恩的立场非常明确却为什么会被拿出来第一个开刀……没有看莱恩,反而是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此时此刻坐在他桌子对面同样属于高层位置的男人——时此刻,男人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显得非常放松的人了,他单手撑着下颚,唇角边勾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当他似乎感觉到莱巴特的目光,他抬起头,给了他一个十分灿烂的微笑……
    当男人这么做的时候,眼罩之下,那颗诱人的泪痣显得异常生动。
    鹰眼此时的表现,用幸灾乐祸来表达简直再合适不过。
    莱巴特噎了噎,转头飞快地看了眼黑着脸的王权者——时此刻,新的王权者制服还没有做好送过来,所以现在莱恩身上穿着的,还是跟他们完全一样的高层制服。清了清嗓子,莱巴特尽量让自己用淡定的嗓音回答少年:这边的情况暂时没那么复杂,只不过今天中午我要求开小会议的时候,有三名二十层的犯人,两名十九层的犯人,以及一名十七层的犯人没有来,他们没跟我请假——后来,有人告诉我,在我开会的这段时间里,这六名犯人正跟另一个二十层的犯人待在一起。
    莱恩声音几乎可以用冰冷刺骨来形容:名字。
    “……不太清楚,他们都叫他大板牙。
    莱巴特话一落,除了鹰眼唇边的笑容越发清晰,在场众的其他犯人却清清楚楚地看见,莱恩的脸色猛地阴沉下来——那漂亮的湖绿色瞳眸缓缓地垂下,半瞌着盯着会议室的某个角落,现在,只要是长了心眼的人都能听得出,莱恩已经恨得牙痒痒,怒极反笑,淡淡道:阮向远的人,我知道了。
    莱巴特:“……”
    阮向远?
    立刻将这个名字跟某个黑发年轻人不靠谱的得瑟脸的对号入座,莱巴特忽然觉得,事情似乎不像是他之前说的那样没那么复,反而是……
    莱恩的目光在众高层脸上飞快地一一扫过,除了在经过鹰眼的时候似乎习惯性地顿了顿之外,他从头到尾目无表情:阮向远人呢?
    啪。
    寂静的会议室中,忽然一张纸排被甩在桌面上——清脆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声音的发源方向。
    黑色的纸牌,背面是谁也看不懂的古老符号,动作之人伸出略显得苍白无力的手,轻轻地将卡牌翻了过来,那是一张古怪的纸牌——这是现场的高层看见那张纸牌正面时的第一想法,并非普通的扑克,这张纸牌的正面画着一名天使,天使在最后的审判上吹奏着小喇叭,一些人们从他们的墓穴中站起来欢庆,纸牌上,同样绘着一面白底有红十字图形的旗子在飘扬着,每个男人、女人和小孩都向上仰望着精神,就仿佛这是他们返回上帝或造物主家园的道路。
    “主牌二十,审判(JUDGEMENT),逆位——权位者用消极的方法去填补内心的空虚,象征着前方没有通往天堂的道路——阮向远?那家伙今晚发烧,来不了了。
    苍老的声音,从会议室的另一头传来,此时此刻,老神棍盯着面前的纸牌,从头到尾没有看莱恩一眼,上了年纪的老人安定地坐在他的轮椅之上,在他的左手边坐着小丑,右手边是白雀。
    鸦雀无声的会议室中,不约而同地,众高层们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我的规矩是,不对半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动手,莱恩死死地盯着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黑暗之中的老神棍,在我打破这个规矩,滚出去。
    老神棍笑了笑,脸上丝毫不见一名老者上了年纪的挫败,他灵活地转动自己的轮椅,无声无息地滑开,正要离开会议桌——
    “等下。莱恩冷冷地说,把你手中的纸牌统统留下。
    老神棍离去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在莱恩看不见的方向对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小丑扔去一个让他安心的表情,而后,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手抬起来,唰地一下,将手中厚厚的一叠——大概已经用了很久,有一些都开始褪色的纸牌,尽数扔到了光滑冰冷的会议桌上。
    “很好。莱恩勾起唇角,来个人,给我烧了。
    老神棍冷笑一声,滑着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开会议室。
    良久,没人敢动。直到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这么长的时间,终于有人有了动作——只不过这一次,出乎意料地,在会议桌边站起来的却是鹰眼。他唇角边挂着慵懒的笑容,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老神棍原本所在的位置,用修长漂亮的手指,一张张地将二十一张塔罗牌收集好,而后坐到的旁边的位置上,掏出口袋中私藏的精致打火机,一张一张地,耐心地将那些卡牌点燃。
    男人漂亮阴柔的脸蛋半隐在微弱的火光之后,他手中的打火机大概是找人定做的,非常漂亮的一只雄鹰展翅欲飞的模样——莱恩的唇角紧了紧,不知觉地,将手伸进了上衣口袋——在他触摸的地方,有一块金属制的徽章,徽章上面,拥有和鹰眼手中这枚打火机一模一样的图案。
    莱恩脸上的表情捉摸不定——看着团团围绕自己坐着的二十五名高层,有那么一刻,他几乎想就这样抽身离开会议室,再也不管这剩下的大一堆烂摊子。
    不去想下面蠢蠢欲动的那些人。
    不去想为什么底层的犯人开始出现反叛行为。
    不去想明明稳定的局面为什么毫无预兆地,在那个黑发年轻人离开禁闭室后却忽然一下子全部失去了控制。
    面色苍白,从身体内部一阵阵地泛着冰冷的寒意——这样的局面,并不是他最先开始想象的那样——他想象中的王权者,并不该像今天这样窘迫。
    “小莱恩,你是组织最出色的杀手,论技巧,论速度,论出任务的质量……”
    没有开灯的会议室中,那半张脸隐藏在唯一的火光之后的漂亮男人嗓音低沉优雅,仿佛催眠一般在所有高层的耳中响起……
    “这个世界上,大概和你能相提并论的杀手没有多少了,你很出色。鹰眼嗤嗤地笑着,双眼却认真地盯着手中的那张象征着支配的力量(Strength缓慢地被火舌舔舐着眼看就要燃烧殆尽,但是,也仅仅是作为杀手而已。
    轻轻抖了抖手,将只剩下一点儿焦黑边缘的纸牌扔进烟灰缸中,男人终于抬起头,毫无畏惧地,对视上了会议室的另一边,三号楼现任王权者错愕的双眼:们只是一群天真的孩子,为什么偏偏要参合大人的世界?——你知道有没有想过,在你从小到大的漫长过程之中,给你上课的老师那么多,几乎遍及方方面面,为什么却从来没有人敢在涉足权位这一方面,跟你多说半个字?
    满意地看着少年渐渐瞪大的双眼。
    鹰眼微笑:远不要把你的老板当做傻瓜,企图攀登到你不该到的位置,只是作茧自缚而已。



187 第一百八十七章

  第二天早上。
  在早餐之前,所有的高层都顶着严重的黑眼圈分别召集手下的犯人开了次训话大会——可喜可贺的是训话大会的效果看上去不错为高层们总有办法用各式各样的方式让手下的犯人乖乖听话……连带着就连这段时间天天在搞招兵买马的大板牙也跟着收敛了不少。
  最明显的效果是当莱恩冷着脸走过三号楼通往餐厅的走廊时这位新上任的王权者打招呼问好的那些底层看上去终于恭敬了不少这让三号楼的走廊难得地呈现出一幅圣诞节前后才有的喜气洋洋和谐场面——在阮向远上次的一番闹腾之后三号楼走廊上再也没有出现过二号楼的人。
  哪怕是心中依旧有不绝翅馆的犯人们还是终究是自我利益至上主义敢在明面上跟王权者对着干的人,除了某个人之外,其他的人暂时还没有出生。
  当太阳彻底从东方升起的时候这个昨晚用力过度某个人还趴在隔壁楼王权者结实宽阔的胸膛上流着哈喇子睡得昏天暗地。
  二号楼王权者的牢房飘窗之外,忽然黑影一闪,修长的身影顺着还挂在那儿的登山绳,轻手轻脚得如同最敏捷的猎豹一般,无声无息滑入王权者的牢房之中。
  那个身影在无声地滑下飘窗之后,顿了顿,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差点儿被自己碰到的木头架子,木头架子上的鱼缸水波微震荡,里面的黑色金鱼受了惊吓,噗通一声深深扎入鱼缸深处,溅出几滴水花。
  而此时,在他的不远处那张大床上,红发男人早已在他出现于窗外的第一秒就睁开了湛蓝的双眼。昨晚因高热而变得迷茫飘忽的神情早已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于那双瞳眸之中,此时此刻,那凌厉的目光和在男人周遭瞬间爆发的警惕,无一不说明,绝翅馆二号楼的王权者已经归来。
  当白雀沉默地走向雷切的床边,床上的男人动作幅度很小地稍稍坐起,他顺手捞起被扔到床底下的薄毯覆盖在床上另一具皮肤在阳光之下显得白皙到刺目的身体,薄薄的摊子被展开,以一种强势占有欲的姿态将熟睡中的黑发年轻人整个儿盖在下面,只留下了一戳柔软的黑色头发露在外面。
  白雀只是看了眼,在看见毯子匀长起伏着、覆盖在这之下的人没被男人蹂躏致死之后,就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这是白雀第二次在阮向远在场的情况下跟雷切见面,上一次他们这么干的时候,还是在游泳馆的那次。
  白雀沉默,率先开口的,反而是满脸神清气爽的红发王权者,他上下扫了一眼站在床边的灰发男人,唇角边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昨晚在房顶上等了多久?
  送一件衣服,只需要五分钟。
  而阮向远能在五分钟之内返回的唯二可能性,其中之一,是雷切病死了,其中之二,是雷切晕倒了。
  除此之外,哪怕俩人之间只是简简单单地以一句对话作为开始……
  就会开始整宿的没完没了。
  过五钟,就没必要等了。白雀想了想后坦然回答,所以我等了六分钟。
  像是你的风格,雷切看上去有些敷衍地回答,后来呢?昨晚我注意到,你们那栋楼的动静不小啊,拆房子呢?
  “……”
  现在时间还早,白雀非常确认在自己之前不可能有任何一名男人放在三号楼的眼线提前过来报告过,他能那么及时地发现,大概完全是靠自己的双眼以及双耳?……非常地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二号楼和三号楼之间的楼距,惊于男人的观察力,白雀终于没忍住掀了掀眼皮看了眼坐在床上微笑的人,此时此刻,后者修长的指尖正绕着薄毯之下黑发年轻人那落在外面的那一戳柔软的头发戏耍,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白雀觉得这一幕挺瞎狗眼。
  于是他强制性地将自己的目光固定在了脚下地毯上的一处微微凸起的绒毛处,用十分镇定的、官方的、打报告时用该有的淡定语气回答:是,昨晚我赶着回去,也是因为小丑告诉我,莱恩突然决定召集高层开临时会议。
  哦,那个是你们那层的技术员吧?和斯巴特大叔功能一样。雷切点点头。
  意识到对方说得是小丑,白雀颔首默认。
  用不着紧张,我知道他只是因为他和他哥哥在进绝翅馆之前也挺有名的。雷切微笑——活生生地把原本不怎么紧张的白雀笑得忽然有那么一点儿紧张起来。
  而这时候,雷切却放开了阮向远头上的毛,转身在床头摸了摸,摸出一只烟草,微微眯起双眼扫了一眼站在床边话语稀少很难沟通的前任魔鬼训练营教官,啪地一声打开火机,点燃手中的烟草。
  这一幕有点儿似曾相识。
  白雀恍恍惚惚地想着,不知道怎么地,眼前红发男人这张在火光之下被映衬得略显柔和的脸,忽然就和昨晚的鹰眼重叠在一起……发男人愣了半晌,最后心生感慨——
  他们到底还是一类人。
  计谋。
  利用。
  镇定,以及隐忍。
  这些上位者应该有的情绪,被他们以最完美的姿态提现出来。
  说说你们的会议内容。二号楼的王权者吸了口烟草,乳白色的浓烟之后,他以近乎于粗鲁的方式毫不掩饰地打听隔壁楼的机密,理所当然得让人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
  为二号楼频繁插手三号楼事务的关系,三号楼的底层以及中层犯人最近变得不那么听话,所以莱恩看上去对此显得有些焦虑。白雀说着下意识地掀了掀眼皮瞅了眼床上不动声色的男人,他不想去问雷切究竟想做什么,虽然他已经隐约猜到了一点儿……但,与此同时他也非常清楚,至少在这种情况下知道得少永远是最好的。
  顿了顿,没等红发王权者继续提问,白雀已经用同样毫无一丝起伏的嗓音继续道:今天早上,我看见莱巴特已经召集他手下的中层开了一次会议,看上去……效果不错。
  莱巴特就是昨晚那个被莱恩点名的倒霉蛋,至少从立场上看,他可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莱恩支持者。
  雷切翘了翘唇角,湛蓝的瞳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嘲讽:怎么个效果不错法?
  昨天早上曾经出现一些底层人员停止轮值的现象,今早人似乎来的挺齐,抱怨声也少了不少。白雀将自己眼中说看见的一一说出来,想了想今早看见的用自己的鼻孔哼哼唧唧跟莱恩问早安的大板牙,他又补充,那些昨天不怎么愿意跟莱恩问好的中层也变得老实了许多……”
  听了白雀的话,雷切不以为然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笑:这么说来,三号楼听上去还真给老子一切顺利地走上正轨了?
  自己的人坐稳江山这不就是你要的么?现在这这幅不怎么满意的语气又是怎么回事?被雷切的态度搞得有些混乱,白雀犹豫了下,而后点点头:是。
  白雀,你们好像搞错了什么。雷切慢吞吞地说,我要的是三号楼,而不是要莱恩成为三号楼的王权者
  白雀勉强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男人笑而不语,垂下的长长睫毛掩饰去了他眼底真正的情绪。将唇角的烟草摘下,看也不看地熄灭在床头的原木柜子上,原本精美的漆活儿上,伴随着异常刺耳的兹啦轻响,硬生生地留下了一处焦黑的烧痕。男人的手搭在床边缘,修长的指尖轻轻地有规律敲击,过了一会儿,忽然没头没尾地问:白雀,你有没有去过美国?
  经,白雀没有一丝停顿地,麻木地回答,出任务的时候。
  你有没有听过说波士顿犹太人屠杀纪念碑?
  似乎被提及起了一项极其不愿意提起的事情,灰发男人的眼皮子跳了跳,沉默半晌之后,还是唇角紧抿地点点头。
  雷切笑了笑,用流畅的德语背诵道——
  纳粹来抓共产主义者的时候,
  我保持沉默;
  我不是共产主义者。
  当他们囚禁社会民主主义者的时候,
  我保持沉默;
  我不是社会民主主义者。
  当他们来抓工会会员的时候,
  我没有抗议;
  我不是工会会员。
  当他们来抓犹太人的时候,
  我保持沉默;
  我不是犹太人。
  当他们来抓我的时候,
  已经没有人能替我说话了。
  熟悉的字眼,此时男人的声音仿佛和记忆深处某一个尘封已久的嗓音完全重叠在一起,白雀灰色的瞳眸中难得一次出现了不确定的情绪,而就在这时,这对于他来说仿佛是魔音穿耳般的声音终于停顿了下来。
  雷切终于用他那缓慢而优雅得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将这首诗背诵完毕。
  “——德国新教牧师马丁·尼莫拉留下的短诗,我觉得写得不错。雷切微笑着说,对于某些缺乏自觉的人,就应该一个字一个字地,标点符号都不能错地背下来才行。
  “……”
  着站在自己床边沉默不语地灰发男人,红发王权者收敛起笑容,移开目光,淡淡道:去吧,给他们一点儿刺激,至少让三号楼的那些墙头草清醒一下,现在可不是让他们安然过日子的好时候。
  “……”
  去吧。
  白雀点点头,完全领会了眼前的男人想要他做什么,转身就要离去,就在这时,他又被雷切叫住,他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上次让你考虑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雷切轻松的语气里透着明显地邀请意味,雷因斯家族可是很稀罕你这一口饭呢。
  白雀想了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
  应了?这回轮到雷切惊讶了。
  恩。对着男人,白雀不卑不亢地点点头,至少离开绝翅馆之后,不能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大概那个人也是这样希望的吧。
  唔。雷切笑了,我就喜欢你们这样有情有义的活人。
  在男人看不见的方向,白雀翻了个白眼。
  去吧,哦对了——下次不要再像是进出老鼠游乐园似的在老子的牢房里晃来晃去。雷切轻描淡写的嗓音从白雀身后飘过来,弄翻了鱼缸的话,我会生气。


188 第一百八十八章

    等白雀顺着登山绳原路返回了,二号楼的王权者牢房之中终于再一次恢复了清晨应该有的宁静。
    雷切坐在床点燃了一只烟草叼在唇边神情慵懒地吞云吐雾星火点点的乳白色烟雾之后男人英俊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直到一只完整的烟草燃烧到了一半这才咬了咬烟屁股伸手一把掀开身边躺着的那个一动不动的人身上的毯子啧了声含糊道:装睡装上瘾了是吧?
    阮向远不急不慢地睁开眼——那双黑色的瞳眸之中哪里还有半点儿睡意他狗腿子地冲着红发男人笑了笑:刚才那气氛,我要忽然睡醒了该多尴尬。
    “你意思是你还挺体贴?雷切没多少诚意地翘了翘唇角。
    “拦着你招兵买马啊,阮向远爬起来慢吞吞地拽过一块毯子围住下半身,轻车熟路地走向男人房间的浴室,一边走还一边没忘记奚落,馆里一边惦记着别栋楼的权利,转过头还不忘记给自己监狱外面的家族着想——吃着碗里的还惦记锅里的,您也不嫌弃累得慌。
    雷切专心吸着自己的烟草没搭话,从黑发年轻人的话里,不难听出来他似乎醒的还挺早——令男人有些微微惊讶的是,这一点从头到尾挨着他坐在床上的自己居然也没能发觉到。
    这家伙装睡能力真的炉火纯青?还是压根就是他自己跟阮向远在一起的时候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
    浴室的门被关起来发出呯地一声不小的声响,雷切叼着烟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楞,直到从浴室中传来哗哗地水声,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浴室在没有经过批准的情况下再一次被这家伙理直气壮地征用了……男人从嗓子眼底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大方地站起来,坦然地暴露着安静蛰伏在毛发之中也显得异常粗大狰狞的器官,大步走到浴室旁边,依靠在紧紧闭合的浴室门边,屈指敲了敲。
    浴室里面的水声明显小了点儿,大概是里面的人将花洒的水量调整过了。男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果然听到里面传来还带着回音的声音,为他有何贵干。
    “门,男人嗓音低沉,用不带商量的语气说,又不是只有你要冲凉。
    “我洗完就轮到你。
    男人啼笑皆非:这好像是我的牢房。
    “来者是客。
    “在我这没这个规矩,不开门老子就找少泽拿钥匙了——时候全世界都知道你昨晚缺了自己的那栋楼的王权者会议是因为在我床上。
    男人挑挑眉,隔着浴室门的玻璃,看着里面模模糊糊地印出的身影——不知道怎么的,他忽然想到大概是一年之前,每一个早晨他都像黑发年轻人一样在浴室中冲洗掉瞌睡,然后等他打门的时候,就可以看见一只满脸瞌睡的哈士奇狗崽子执着地蹲在门口,看见他出来之后,甩甩毛茸茸的大脑袋颠颠地咬着他垂落的浴巾,跟他玩儿让他将它一路拖到茶几那边的日常游戏。
    雷切一时间有些愣神。
    就在这时,浴室门咔嚓地一声打开了,从里面探出个写满了不耐烦的清秀脸庞,黑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却意外地也让人联想到了毛茸茸这个词语。对视上红发男人那双怔愣的蓝色瞳眸,阮向远不知道这货又想到了什么,只是挑了挑眉,稍稍让开了一些露出能容纳一个人进出的距离:进啊,流氓。
    说完,他的视线往下,果然看见昨晚把自己折腾得半死半活的那根玩意。
    “看什么看?雷切嗤了声,你没有么?
    “有,阮向远坦然地回答,第一次看见长得这么丑的东西,多看两眼不行么?
    雷切懒得理他,推开门走进浴室里,也不急着走进浴缸里,只是随手抓了一张放在浴缸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然后伸手指了指已经特意重新放满了清水的浴缸,拧过脸命令满脸莫名其妙站在他身后的黑发年轻人:进去。
    阮向远满脸警惕地照办。
    还没等他坐稳,肩膀上就被一只大手重重地摁进了浴缸中,他了一声,甚至没来得及意识到这货到底想干嘛,忽然就感觉到一坨冰凉滑腻的东西倒到了他的脑袋顶上,挺巧的鼻子嗅了嗅,在闻到熟悉的香波气息之后,黑发年轻人的脸立刻黑了大半:你干嘛!
    “帮你洗头,要不要谢主隆恩?男人嗓音低沉地笑着,伸手揉了揉面前的黑色脑袋,将挤上去的香波揉开,让丰富细腻的泡沫充满他的指尖。
    阮向远倒吸一口凉气,想站起来却被强力镇压了回去,他死劲儿伸着脖子想要逃开雷切的大手,却只是换来背后狠狠地一巴掌:别动!
    “雷切你大爷!阮向远嚷嚷,这他妈狗用的香波你往老子头上倒!不是人啊你!
    “唔?雷切脸上的表情明显一顿,转过脸看着刚才被自己随手抓过来又随手放在旁边的那一瓶子扫了眼,还真是啊。
    一想到走出去人家乐呵呵地问自己哟阮向远你今儿闻起来像是雷切那英年早逝的蠢狗阮向远就毛骨悚然,赶紧屁滚尿流地说:冲掉冲掉!
    雷切淡淡反驳:费么你,一年前才买的,又没过期。
    阮向远:“……………………………………”
    现了,蠢主人才有的抓不住重点和神逻辑!
    ——论什么人才能用无心之举将温馨的场景彻底破坏掉!
    “雷因斯先生,阮向远抱着膝盖坐在温暖的水中,满脸无奈地享受着蠢主人的大手没轻没重几乎要将他脑袋拧下来的你知道人和狗是有区别的么?
    “恩。
    这回得那叫个斩钉截铁。
    但是阮向远很快意识到,大概雷切应得那么快,只是因为在他的那个星球,人是没有狗崽子来得宝贵的。
    “……”
    “还有什么问题?
    雷切玩儿够了,拍了拍阮向远的肩示意他滚出来把泡沫冲掉,顺便自己坐进浴缸里——昨晚滚了一晚上床单外加发热之后的出汗,此时坐在温暖的水中顿时觉得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他拧过脑袋,看着黑发年轻人老老实实地蹲在浴缸旁边举着花洒冲头发上的泡沫——
    翘白皙的屁股撅在那儿,油光水滑的。
    熟悉的宠物香波气息瞬间就充满了整个浴室,男人勾起唇角,忽然觉得自己又养了一只更加不听话的宠物。
    “昨晚溜进我牢房的时候还挺轻车熟路的,男人顺手抓过洗发露(人用的)往自己脑袋顶上倒,我怎么不记得你来过我牢房很多次?
    “唔?阮向远动作一顿,隔着满脑袋的水和垂落下来的头发滴落的水帘子去瞅雷切,哦那个啊,我没事儿就趴在窗户上看你的牢房来着……不行?面不改色的撒谎。
    “进来的身后除了手脚笨一点完全没有撞到任何东西,雷切说,白雀那样的身手都差点撞坏我的鱼缸。
    阮向远:哦,因为他没有整天没事儿就趴在窗户上看你的牢房啊。
    放下花洒,阮向远哆哆嗦嗦地也跟着挤进浴缸里——浴缸足够宽大,但是当完全挤下两名成年的男人时,又忽然显得有些拥挤,肩膀无意间跟身边男人宽阔结实的肩膀擦过,阮向远顿了顿,然后整张脸有要燃烧起来的错觉。
    两人什么也不做,就是脱光了肩并肩坐在浴缸里——这让他有一种中学谈恋爱的错觉。
    比如,纯洁的狗男男关系?
    ……
    阮向远开始尴尬得没话找话:之前听你说的,总觉得好像睡神大爷有什么难以回首的往事。
    “有,雷切点点头,而且那不叫往事——等他出狱了,大概还会有人要找他麻烦。
    “所以他答应去你那里?阮向远想了想问,你会帮他躲过那些麻烦么?
    “不知道,尽量吧,要找他的人不是什么简单货色,是魔鬼训练营的狼头。雷切淡淡道,你听去的东西会不会太多了点?
    “恩,我还听见你怎么大言不惭地准备吞并我们三号楼。
    “哦,我是想要三号楼——给不给?在黑发年轻人低头往自己脖子上擦沐浴乳的时候,男人湛蓝色的瞳眸之中有一闪而过的笑意,然而,当阮向远抬起头莫名看向他的时候,那丝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在男人那双漂亮的双眼中,只剩下了仿佛深不见底地的平静。
    “给。阮向远想了不想地回答。
    “……”
    “但是也不是我说得算的。他又补充,有些嘲讽地抿了抿唇,现在的王权者可是你手下的人,他才是那个迫不及待要把三号楼作为聘礼连同自己一块儿嫁来二号楼。
    “真刻薄。
    “能有你恶毒?
    “……”
    瞅着面前那双异常坚定的黑色狗眼,红发男人发出低沉的嗤笑,他稍稍站起身,越过阮向远拿过他头顶的花洒,温暖的水洒在黑发年轻人的颈脖上,男人稍微有些粗糙的指腹重重地在上面揉过,冲洗掉他颈脖上的沐浴液——
    “你要是不想给,我就不要了。
    “……”
    “前提是,三号楼的王权者是你。


189 第一百八十九章

  根据自然理论,通常男人在浑身赤裸的时候说的话只能信三分之一——这个男人特指雷切的时候严重程度追加详细到标点符号。于是一句听上去挺浪漫的话阮向远看上去愣是不怎么心动地露出个讨人厌的嘲讽脸:们都说我打不过莱恩。
  你确实打不过他雷切伸手拍了拍满脸不屑的黑发年轻人的脑袋看上去难得好脾气地说人家就是吃那碗饭的你一个医生还能跟职业杀手硬来?逆天了你。
  阮向远撇撇嘴:还说个屁。
  男人从浴缸中站起来哗啦的水声中洗澡水劈头盖脸浇了阮向远一脸当他闭着眼伸手去抓毛巾的时候,前者已经顺手将挂在架子上的毛巾拽下来人在他的脸上,阮向远赶紧抓住蹭了蹭脸擦掉进了眼睛的洗澡水就在这时候,雷切仿佛带着淡淡笑意地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那三号楼我就愉快地接收下来了?
  你想都别想。阮向远一把将脸上的毛巾抓下来,冲着不远处男人结实的腰部砸去,你二号楼的人再他妈踏进我们的地盘试试,来一揍回去一次!你家天仙莱恩不反抗,总有人反抗!
  这个时候,雷切正半弯着腰撑在镜子旁边用刀片慢吞吞地挂着下巴上新冒出的那点胡渣,听见阮向远的话,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玩味表情,停下手中的动作微微转过脑袋: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上次在三号楼大厅聚众打架还是你带头的?
  这货居然不知道?
  脸上的表情一时间变得有些丰富,阮向远硬着脖子应了声。
  看着浴缸中的黑发年轻人满脸纠结,睁眼说瞎话的雷切打心眼里身心愉快了起来。随手将手中的刀片扔进水池里,大步向着黑发年轻人走来——阮向远闭上眼,坐等被溺死在浴缸里,没想到下一秒,男人的大手捏住他脖子的后方,将他像是拎小动物似的从浴缸里拎出来——
  水都凉了,还坐里面干嘛。男人云淡风轻的声音飘进耳朵。
  “……”
  闭着眼做什么?等老子吻你还是等老子揍你?
  阮向远微微怔愣,睁开眼,而这个时候,红发男人只留给他了一个潇洒的背影——雷切下半身裹着一块巨大的白色毛巾,人已经赤着脚走出了浴室,还带着水汽的脚踩在毛茸茸的地毯上,一步一个凹陷下去的脚印。
  阮向远看得有些出神。
  完全忘记了此时自己处于赤裸的果本状态。
  浴室雷切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黑头发黑眼睛的年轻人靠在自己的浴室门边,他的身后是争先恐后蒸腾而出的雾气,而黑发年轻人双眼发直地瞪着地毯,满脸明媚忧桑——这场景实在忒喜感,就连雷切都忍不住额角抽搐。
  你又发什么疯?想也不想地转身重新走回浴室门口,用另外一块巨大的浴巾劈头盖脸地将黑发年轻人包了个严实,当红发男人捞起浴巾的一角没轻没重地给黑发年轻人擦头发的时候,被覆盖在浴巾下面的哼唧一声,回神了,并且一句惊人——
  当初那些有自己的道儿不走偏偏要来我们这找不痛快的人,不会是你专门找来送上门的吧?
  这才想明白了?脑子也不是很好使嘛。雷切轻笑一声:刚接手三号楼,自然要给你们吃点下马威,怎么?
  阮向远排开雷切的手,看上去异常固执地瞪着他:“DK都没怎么还手。
  “DK不会打架。红发王权者面不改色地将黑锅往自己的下属身上扣。
  “……雷切,有时候我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阮向远垂下眼,话语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挫败。
  如果你都能猜到我想干什么,我屁股底下的王权者宝座就该换个人来坐了。雷切不冷不热地笑了声,松开被自己蹂躏得摇晃不稳的黑发年轻人。
  牢房中的暖气很足,那扇被打开的飘窗在白雀走的时候已经被他非常贴心地顺手带上,所以此时此刻哪怕身上还挂着水珠也不会觉得有多冷,阮向远慢吞吞地穿着昨晚被扔了一地的衣服——当他把它们一件件捡起来的时候,忍不住想起了昨晚把它们一件件脱掉时候的场景,一串火苗立刻从脚板底烧到了脸上,他低着头,连抬起头去看一眼此时大喇喇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穿衣服的男人的勇气都没有……
  脸上,颈脖上,胳膊,胸前,小腿,大腿,背部,臀部——
  阮向远只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大概几乎每一秒都黏糊在他的身上。
  黑发年轻人慢吞吞地穿上裤子,在提起裤子的那一刻,他觉得黏糊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从最开始的玩味似乎有些变了味儿,这一次,他终于忍不住猛地抬起头,瞪了眼不远处那双变成了深蓝色的蓝色瞳眸。
  雷切坦然地笑了笑:你穿衣服的时候比你脱衣服的时候更加性感,下一次我会考虑不把你脱光。
  阮向远:“……”
  雷切:好,现在让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阮向远:“………………………………………………”
  能有点儿过渡么亲?
  这么简单粗暴的坏习惯到底是谁学的?
  你今天一大早就不怎么正常,小狗。男人换了个稍稍舒适一点儿的姿势,此时此刻,他的长手捞过昨晚就被少泽放好在沙发上的新的王权者制服,衬衫抖开套上袖子,却不急着扣上扣子,任由结实的麦色胸膛袒露在外。
  现在回答我,雷切盯着阮向远的眼睛,目光深沉而凌厉,你到底想说什么?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找三号楼的麻烦,阮向远低下头系上皮带,顺便回避了男人的目光,我听雷伊斯说,至少一年前你也有过几次机会,但是你都没动手。
  这个问题可以回答你,因为当时我不想。雷切淡淡道。
  阮向远闻言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瞥了雷切一眼。
  很奇怪?红发男人挑挑眉,过十年不到,我就从绝翅馆出去了,这里的东西对于我来说都是过眼云烟狗屎一堆,我为什么要花心思处心积虑地去折腾?
  那你现在又折腾什么?
  哦,折腾你。
  “………………”
  开玩笑的。
  挺幽默,阮向远满脸嘲讽,没有笑出声来真是对不起。
  无聊了而已。男人的淡淡地说了一句,巨大的身子向后倒去,整个儿陷入了柔软的沙发之中,他长长的腿随意地搭在沙发边缘,看上去非常放松,自从隼不在了以后,绝翅馆的生活又变得像是以前一样无聊了——本来可以忍受了,结果在经历了不那么无聊的日子之后,同样的无聊忽然间就变得难以忍受……总要给自己找点乐子做,你们好像把我想得太复杂了?老子就是想找个乐子而已。
  这年头,能这么坦然地承认自己正在把自己的快乐建立于别人的痛苦之上的人已经不多了。
  阮向远默默地在心中给愚蠢的蠢主人点了个赞——然后继续无声地唾弃他。
  现在你感受到乐子了么?阮向远凑过去,蹲在沙发边缘,这让他跟雷切离得很近,大概是他一伸脖子,就能亲吻到男人耳垂的距离。
  阮向远。雷切忽然没头没脑地叫了一声。
  做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你一靠近我的耳边,我就会觉得很危险。
  “……”阮向远硬生生地将自己已经蠢蠢欲动地伸向男人耳垂的手收了回去。
  红发男人翻了个身,这样,他就能正面对着沙发边上蹲着的黑发年轻人——两人的鼻尖几乎就要碰到对方的,鼻息之间,除却同样的沐浴乳香味,满满的都是对方身上的气息。
  雷切眼角柔和,真心实意地笑了笑,他一瞬不瞬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发年轻人那张严肃得要死的面瘫脸,语焉不详地说:现在能准确地回答你,我还真就找到乐子了。
  什么?
  新的宠物。
  在哪?
  你去照照镜子,就能看见了。
  “……………不好笑。
  废话,因为老子没在说笑话,敢笑出来试试?
  雷因斯,玩弄人心有意思?
  发现你这么叫我的时候,比直接叫我的名字更加好听。红发男人优雅地勾起唇角,此时此刻侧躺在沙发上的他高大的身形占据了整个沙发,配合着脸上那副慵懒无赖的模样,这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巨大的猫科动物在享受自己的悠闲生活——阮向远几乎可以看见,在雷切的屁股后面有一根又长又灵活的尾巴在得意洋洋地甩来甩去。
  阮向远盯着面前这张英俊的脸,面无表情地说:王八蛋。
  骂人。雷切继续道,当年那个在王战日的时候不管不顾冲进来打断王战跟我告白的可爱小狗到哪去了,恩?
  狗也是会长大的,阮向远笑了笑,你忘记当初是谁救了你?
  雷切脸上的笑容一顿,愣了愣——
  男人承认,他就这样被戳了心眼子。
  在隼被他埋在楼下的那棵树下之后,那一天所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变成了绝翅馆的传说,所有在他面前的人都小心翼翼,绝口不提。
  只要阮向远,一次又一次地,肆无忌惮地……
  但是雷切遗憾地发现,他似乎一点也不想生气。
  反而是诡异地觉得,长久以来压在心头上的事情,忽然多出了一个人帮他一起承担……于是,沉重的事情忽然就变得没那么沉重了——然而这个人,大概非得是眼前的黑发年轻人不可。
  因为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将面前的这个黑发年轻人和那只蓝色眼睛灰黑色背毛的哈士奇重叠在一起,尽管他们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物种。
  雷切不懂。
  他承认,最开始他只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将正好要进监狱的阮向远弄进了绝翅馆。
  起先并不是很有兴趣——但是当感觉到应该帮他一起在游戏中培养三号楼王权者的白雀忽然出现明显地偏向性,他开始注意到这个黑发年轻人。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扑腾,从一层楼的新人受尽了欺负然后成长,慢慢地,完全靠着自己的力量,收买人心,丰满羽翼,一步步让自己变成三号楼的高层——
  从始至终,似乎非常奇怪的,这个小鬼的目光始终盯着那最高的位置。
  所有人都在怀疑他并不适合的时候,只有眼前的黑发年轻人自己,没有怀疑过自己。
  他眼中的光从未覆灭。
  被那束光芒照耀到的时候,不知道从哪一秒开始,怦然心动起来。
  伸出手,力道有些失控地揉了揉黑发年轻人苍白的下颚,男人有些近乎于失神地嘟囔:虽然在病床上躺了那么久应该是比普通人白一些,但是为什么你到绝翅馆大半年了还是没有晒出健康的肤色?
  “……”
  阮向远,男人看着面前眉目平静的黑发年轻人,淡淡道,怎么办,我忽然有点想要相信仙鹤报恩的故事了。


190 第一百九十章

  那就信吧。阮向远盯着雷切的眼睛,十分平静地一把年纪了转过头来开始相信童话听上去也挺可爱的是不是?
  雷切嗤笑稍稍用力捏了下黑发年轻人的下颚:认真的。
  阮向远满脸严肃:我也认真的。
  两人之间安静下来说热闹的气氛里忽然安静下来是因为有天使飞过(屁)……阮向远抽了抽嘴角觉这样诡异的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则总有那么一天他会被当成可以变身成哈士奇然后骗感情的怪物恶毒男巫师抓起来烧死。
  黑发年轻人淡定地拍开捏在自己下颚的手站了起来:我走了。
  说完不等沙上的男人回答摇大摆地往门那边走去直到雷切叫住他,并且用非常温柔的声音提醒:小狗,窗户在那边。
  阮向远:“…………………………我被你征用了一个晚上你居然提上裤子之后就翻脸不认人到连个正门都不让我走。
  简直是传说中的拔DIAO无情!
  雷切难得有耐心地解释:我是怕你走出去被人看跟莱恩那边不好交代。
  然而某人是不会吃他这一套的,十分坚决地表示:那就不交代。
  那去吧,楼梯间可能有些冷,多穿衣服。
  老子坐电梯。
  你没有王权者专用电梯的密码。
  雷切说到了重点——但是如果他以为阮向远会夹着尾巴跟他讨要密码,他就太天真了。只见站在沙发前面的黑发年轻人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个猥琐的表情,然后大脚丫子往茶几上一搁,指了指自己的脚踝:但是我有这个。
  目光顺着黑发年轻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得不说,这一次哪怕是雷切也明显地露出了怔愣的表情。
  在阮向远的手边,红色的项圈上挂着一枚精致的金属徽章,做工精美,上面雕刻着一只呲着兽牙的雄狮,狮眼部分由成色相当完美的红宝石构成——这东西雷切再熟悉不过,准确地来说,这东西还是他亲手挂到阮向远脚上去的。
  二号楼的王权者徽章。
  雷切满脸从容地笑了:什么时候发现的?
  之前某天在餐厅里,我发现坐在我两张桌子开外的DK刚开始的细嚼慢咽到突然出了什么事让他开始狼吞虎咽就像是去赶时间似的,出于好奇心理,我低头看了那么一眼,然后我惊喜地发现挂在我脚上的这枚徽章就像是抽风的震动器似的震个不停——我正好听说,你们二号楼有把王权者徽章当联络信号器来使用的习惯。
  所以?
  它是你给我的,那就应该是王权者使用过的王权者徽章,阮向远转过身,一边往门口走一边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所以我觉得,用它来开启一个电梯还是没问题的。
  如果那个功能已经被我卸下来了呢?
  已经走到门口的阮向远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问:你多久没换过王权者专用电梯的密码了?
  一年半吧。
  哦,再见。阮向远点点头,顺手带上了门——他知道,今儿这二号楼的王权者电梯,他还真就无论如何都非用不可了。
  阮向远决定要去餐厅,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在他去餐厅的路上遇见了技术宅小丑。


191 第一百九十一章

    哪怕成为高层以后,技术宅小丑也是鲜少会出现在餐厅这种人多的公共场所——准确地来自从牢房里有了独立浴室之后他更是很少出现在众人的眼里。
    跟何况像是今天这样一个人。
    推开餐厅门的一瞬间似乎感觉到了周围向自己投射来的各种好奇的、不怎么友好的目光小丑推开门的动作下意识地顿了顿又在心里咒骂了一次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野了的教皇他推了推滑落至鼻梁的眼——高度近视厚厚的眼镜片遮盖住了他有些紧张的情绪小心翼翼地往周围看了一会儿在把餐厅门只开了一条缝隙的情况下轻的犯人如同泥鳅一般无声无息的溜进餐厅——
    引起众人无语一片:这大白天的,你蹑手蹑脚给谁看啊!
    间对这个老鼠似的犯人失去了兴趣,大部分对三号楼现在微妙的局势并不怎么关心的犯人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面前的餐盘上——与此同显地感觉到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的目光少了不少,小丑默默地松了口气,手脚很快地冲到点餐窗口跟前,跟点餐的大叔用做地下交接的音量飞快地点了一份简单的早餐,好不容易不怎么引人注意地领到了早餐,转身正准备端着餐盘离开的时候,忽然,小丑脚下一顿,发现去路似乎被一些人挡住了。
    有些莫名地抬起头,却一眼看见,此时此刻围在自己周围的,居然是一群二号楼的犯人。
    并且看上去来者不善的样子。
    厚厚的眼镜片下,年轻犯人的眼中有一瞬间的惊讶一闪而过——按照常规,无论绝翅馆的局势有多乱,通常情况下,这些擅长打架也只会打架的野蛮人都有不会去骚扰智慧型犯人的直觉……所以,像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准备找麻烦的事情,打从进入监狱开始,小丑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恩,如果以前教皇那家伙刻意跑来找麻烦那种破事不算的话,确实是第一次没错。
    带头的犯人小丑不认识,准确地来说,简直可以用眼生来形容——如果不是看见他们身上的深蓝色制服,他甚至分辨不出他们到底是哪栋楼的犯人。
    时,带头的那名犯人满脸横肉,油光水滑,笑起来的时候,脸上写满了你好我纵欲过度”——丑陋的样子和二号楼王权者雷切的形象及其不搭……那个人大概不会允许这种破坏形象的人进入高层的队伍吧?
    小丑端着餐盘的手有点儿酸,无声地将餐盘从左手换到右手,他微微抬起头,从眼镜后面淡定地看着站在他跟前挡住去路的肥肉:做什么?
    “说呢?
    站在他跟前的这坨肥肉反问,紧接着一把抢过小丑手中的餐盘,随手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搁——为用力太大,整杯牛奶被撞翻在桌边,透明的玻璃杯边缘上挂着乳白色的残留液体,在桌子上滚了一圈后滑落在餐厅地面,碎裂。
    哗啦一声玻璃碎裂声响,声音不小,不过遗憾的是,餐厅也向来是个本身就很热闹的地方。所以这边的小动静并没有足以吸引到整个餐厅的注意力,但是此时此刻,小丑知道,至少已经有一些犯人开始注意到这边——并且他们大多数是三号楼的犯人。
    “喂,听说你是三号楼那个黑发头小鬼的技术员,我们没搞错吧?
    “恩?哦,小丑麻木地说,我不属于谁,只是刚好同一个牢房而已。
    他的话意外引来了面前这堆人的嘲笑:这种话你最好留着骗鬼去!整天跟他们那帮人在一起,谁会信你他妈是个良民啊!
    良民?
    小丑不动声色地蹙眉打量了一圈笑得十分开心的胖子犯人,心中十分疑惑地想——我不叫良民难道你们这样的才叫良民?
    于是忽然良民这个词有了新的理解。
    “小鬼,肩膀上落下一只充满了奇怪气味的大手,说你和你弟有点与众不同的关系,啧啧,是这样么?双胞胎,如假包换的亲兄弟啊!你们三号楼的人还真是玩得开啊——”
    “……”小丑不怎么舒服地默默地推开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看着面前笑得满脸暧昧的犯人,从心眼里觉得恶心,他并没有太明显地将这种情绪表达在自己的脸上,只是声音变得有些冰冷道,这个好像跟你们没关系吧?
    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回答这个二号楼犯人的问题,正走神飞快地统计周围有多少三号楼的人会注意到这边,就在这时候,手腕被面前的胖子一把抓住,在小丑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整个人已经被连拖带拽地往餐厅外面拖——
    小丑开始小幅度挣扎。
    只不过,长期跟书本作伴的他在这方面简直就是弱鸡中的战斗机,这点儿小挣扎在这些二号楼的犯人看来,简直就是小猫挠痒。小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一边被人往外拖一边回头茫然地寻找着什么——
    样的眼神,大概是在无声的求救。
    有一些三号楼的犯人面色不太好看地已经站了起来——但是,在他们做出任何动作之前,都纷纷地被自己身边的同伴摁回了座椅上面去,这样奇怪的举动引来这些想要出头的犯人的不满,但是在他们提前和自己的同伴争吵起来之前,已经被示意赶紧看门口——
    果不其然,餐厅的门在这个时候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伴随着走廊里的寒风吹入,从餐厅门被推开的缝隙之后,出现了一张极其漂亮却冰冷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苍脸蛋。
    “三号楼的王啊。
    “莱恩来了。
    “哟,这回有好戏看了。
    绝翅馆的餐厅之中,一时间议论纷纷。一些别栋楼的犯人明显露出了要看好戏的兴奋眼神,而之前那些要挣扎着起来救人的三号楼犯人终于也安静了下来——
    至少在他们的理解里,作为一名王权者,是绝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这栋楼的犯人被人家随便欺负的。
    现场的气氛一时间有些热络,然而,这些气压的变化似乎对那些二号楼的犯人没有起到一丁点影响,他们脸上的笑容甚至没有一丝变化,扣在小丑手腕上的手相比起之前也变得更紧!当莱恩站在餐厅门口,低下头拍掉肩上的雪花的时候,那些包围着小丑的犯人,甚至有一个人手贱地伸出手去摘掉了他的眼镜——
    “哟,摘掉眼镜以后意外不难看嘛!难怪你弟急着下手!原来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那个拽着小丑的犯人带头哄笑起来。
    “——可惜喽,教皇不在这里,这次大概没有人要救你了!
    “——没关系,就陪哥哥聊聊天嘛,哥们几个可是不会欺负你的!
    这些二号楼肆无忌惮的嚣张模样让餐厅中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大部分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三号楼犯人至此已经可以说是脸色相当难看——要不是他们的王权者还出现在这里,早上又刚刚被警告过在莱恩面前不可以轻举妄动,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冲上来撕烂这些傻子的嘴!
    对于大多数的犯人来说,自己这栋楼的智慧型犯人被动了,和被人当场一耳光扇在脸上没有任何区别。
    而此时此刻,被拽得有些狼狈又被抢掉了眼睛的小丑微微眯起眼,因为眼前变得模糊走路也开始失去方向地变得踉踉跄跄,然而,他似乎却一刻没有放弃要寻求帮助的意志,只是脑袋有些茫然地小幅度向四周移动着——
    时,哪怕平常跟这个死宅男压根没什么交情——甚至跟他弟弟教皇有仇的犯人,看着他的这幅模样都有些看不下去,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的屁股底下像是凭空生出了几根钉子,异常地折磨人……
    这样难熬的情况下,几乎是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自己的目光投向了此时此刻站在餐厅门口的三号楼新任王权者。
    并且在同时,就连小丑本人也有感觉到,站在他的不远处,那个停留在餐厅门边的少年,将平静的目光投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当莱恩将目光投射过来的时候,小丑周围那些犯人哄笑的声音似乎终于有所顾忌地小了一些,并且明显地察觉那本来重重扣在他手腕的力道也放松了一点——
    视线因为失去眼睛变得失去焦点,却还是在寻找了一会儿后勉强地对视上了他们的新任王权者那双碧绿的漂亮瞳眸。
    这一瞬间的对视之中,整个餐厅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三号楼那些蠢蠢欲动的犯人们终于安静下来,他们坐在餐桌旁边,看上去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自己手中的餐具,他们在等待,等待他们新上任的王权者给这些二号楼的王八蛋一点儿好看——
    然而,当时间仿佛过去了长达一个世纪那么久之后。
    三号楼的犯人们发现,他们什么也没有等到。
    没有殴打,没有斥责。
    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莱恩只是顿了顿,收回自己的目光看上去十分专心地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披风,然后目不转睛地和他们擦肩而过。


192 第一百九十二章

  刹那间,绝翅馆的餐厅内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寂静中——哪怕是一根针掉在也能听见令人感觉到如此窒息仿佛下一秒有什么曾经被刻意小心翼翼维持保护着的东西就要从此宣告灰飞烟灭。
  如此沉寂。
  现场瞬间冰冷僵持的气氛让此时此刻坐在餐厅角落里的鹰眼忍不住微微眯起那边完好的眼而此坐在他身边的MT瞪着他看着男人缓慢而优雅地抬起自己原本放在餐桌上的手抬至眼前双手合十而后十指交叉,缓缓地握拳,将半张脸隐藏在双手之后。
  鹰眼”MT压低声音,粗声粗气地问你他妈又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刚才白雀找你说了什么?那家伙怎么可能主动来找你——喂?!
  什么都没有,你多虑了。
  在MT的低声咒骂声中,男人眯起的眼睛轻轻弯成一个充满笑意的弧度,而他握拳的手,也将他唇角的那抹愉快的微笑完美地遮挡。
  在室内的犯人都必须光着脚,但是王权者不同,他们可以在自己任何想要穿着鞋子的地方穿上他们的鞋子,随时走到任何的地方去——这似乎是历届的绝翅馆对于最强者最后的宽容,在这个不那么自由的地方,给予王权者相对而言绝对的自由。
  但是在绝翅馆,自由,对而言也是要付出代价的……没有人能光用拳头,就真的可以舒舒服服地住在三十一层最宽敞的牢房中,心安理得地将几百号人踩在自己的脚下。
  只不过,有些人似乎不懂这个道理——还没有上够学前班的情况下,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升到初中,结局可是会变成尴尬的境地的哦,小莱恩。
  餐厅众人目光的交汇处,脸色苍白的少年脚步沉稳,大概刚刚到室外走了一圈,此时此刻回到温暖的餐厅中没,瞬间的升温让莱恩原本毫无血色的脸颊上晕染上了一点儿好看的红晕。他的半张脸藏在高高的动物皮草领子后面,目不斜视地走向王权者专用的领餐窗口,他每迈出一步,都会留下一个因为靴子上的寒气和地面温度相接形成温差而留下的淡淡脚印——脚印很快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从头至尾,莱恩的面色冷漠镇定,就好似从未感觉到,此时周围的犯人投到他身上的那种震惊的目光。
  人们面面相觑,无论是哪栋楼的犯人,此时都几乎不约而同地在彼此的眼中看见了惊讶和莫名其妙:这家伙不是王么,搞什么?
  喂,莱恩。
  突然,一声慢吞吞地,显得有些阴沉的声音在少年身后响起。
  这一声似乎打破了餐厅里原本僵持的气氛,就连之前压着小丑要往外走的那几个二号楼犯人也跟着停了下来,因为说话的人是他们头上的老大——啊,二号楼虽然在又一个不靠谱的王权者的带领下偶尔会很乱来,但是归根结底,相比起某栋混乱的楼来说,他们可是守规矩得很呢。
  莱恩停下步子,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疏离冷漠,转身看着站在他身后,两手插在口袋中的DK,若有所思地上下扫了一圈这个雷切身边的直隶高层,面容漂亮的少年挑了挑眉:什么事?
  “——手下的人不听话乱动你的高层,真是不好意思。
  毫无诚意的语调,听上去,相比起道歉而言,简直更像是来找茬的。
  DK这语气再一次成功地引起了周围犯人的震惊——在他们的印象里,这名二号楼的高层身手了得,但是从来都是个低调的角色,像这样堂而皇之地招惹另一栋楼的王权者,这种事情无论放在谁身上,也不应该……
  事实上,人们的猜测是对的。在DK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睛还不老实地在眼眶里到处乱转似乎在寻找什么——终于,他的目光在餐厅的某个角落停了下来,少数犯人下意识地顺着这名二号楼高层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在他的目光终点处,坐着另外一名二号楼的高层。
  斯巴特大叔非常不给面子地黑着脸瞪了DK一眼。
  DK愣,老老实实地将目光收回,重新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三号楼王权者身上,强忍住抬起手挠头这种自灭威风的动作,DK维持住了脸上足够酷炫叼的表情。
  没关系。莱恩冷冷淡淡地说,小摩擦的话,难免还有。
  恩?说的也是,”DK冲着莱恩笑了笑:我的手下不听话我等一下会教训他们,不过,介于对方是你的高层,就这样直接扔掉不管真的好吗?
  莱恩微微眯起眼,看着DK满脸轻松——就好像此时此刻他们俩只是在进行再正常不过的对话。
  莱恩下意识地意识到此时他们的对话内容听着像是双方都想要息事宁人,但是在这种环境下,似乎有成为了某种很危险的话题……至于危险在哪?莱恩想了想,却始终有些想不明白,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吁出口气,暂且掠过了心中的疑惑,掀起眼皮扫了眼不远处还被二号楼的犯人扣住的小丑:所以现在不是解决了吗?
  DK万分庆幸,虽然当初被馆长扔到二号楼简直是有点不幸,现在看来,相比起三号楼的犯人,二号楼大概真的不是最惨的那一个。
  有些掩饰不住语气里的轻蔑,DK轻笑了声慢吞吞道:要是我不在餐厅的话,你的高层就被我的人揍了,那可是智慧型的宝贝。
  有什么不同?莱恩笑了笑,而且,他不是我的高——是阮向远的。少年的音量不大,却足够传入在场每一位犯人的耳中,餐厅内顿时一片哗然。
  就DK也情不自禁地挑了挑眉——这一次,他是真的惊讶了。
  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莱恩冷漠地说着,而后,看上去是不打算将这个对话再继续下去,他转过身,漂亮的绿色瞳眸在满脸震惊的三号楼犯人脸上一扫而过,在明显地感觉到那些人有所收敛之后,少年满意地收回目光,正要离开。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见哐地一声,餐厅大门被人从外面重重一脚踹开!
  去你妈的!狗屁的王权者!换换换换你妈——还不如MT那个淫魔!
  暴怒得几乎走调的嗓音在安静的餐厅中一场突兀地爆开!
  莱恩皱皱眉,正准备回头看发生了什么,却在一阵呯嗙乱响声中,猛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一瞬间少年碧绿的瞳孔微微缩紧,猛地一个弯腰,与此同时,他只来得及用余光看见有什么闪着金属光泽的东西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紧接着随着哐地一声金属砸在墙上的巨响,一个被砸得变形的餐盘,紧紧地贴着碎裂的墙面掉落在地。
  谁这么大胆?
  莱恩皱眉,顺着餐盘来源的方向看去,却看见此时此刻,那个用餐盘砸他的人已经转身,像是只愤怒的狮子似的扑向抓着小丑的那几个二号楼犯人!
  拳头狠狠地砸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死胖子,趁着对方痛呼着松开手的时候,完全暴怒状态的教皇顶着一张和他的哥哥完全一模一样的脸,却异常凶神恶煞得像是要吃人,他伸手重重地将小丑扯到自己身后,在抬脚重重踹向另外一个犯人下体的时候,还不忘记怒骂:老子不在,你自己跑到餐厅来做什么!
  小丑:“……”
  你眼镜呢?瞪着金鱼眼是要勾引谁?完全不管不顾现在是什么气氛自顾自己大开杀戒,教皇顺手掀翻一张餐桌,餐桌上的东西散落一地的同时,张沉重的桌子整个儿压在了原本坐在它旁边的莱巴特身上。
  三号楼二十八层的高层,重点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莱恩拥护党。
  这是什么情况?
  误伤?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餐厅中其他犯人受到了惊讶,然而,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教皇不仅没有把桌子从他的同僚身上拿开,反而相当嚣张地一脚踩在了桌子上,就像是没有听见被压在桌子下面的莱巴特发出的痛呼声,他转过头,冲着餐厅门的方向大骂:给老子滚进来!缩在外面当什么乌龟!
  教皇的声音仿佛还盘旋在餐厅的屋顶回响,这时候,十几个三号楼的小高层从外面推门而入,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可以看见显而易见地犹豫……
  此时此刻,莱恩脸上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冰若寒霜来形容,他三两步大步走到一只脚还踩在桌子上的教皇跟前,拎起他的领子,用近乎于阴冷的嗓音问:你想做什么?
  衣领在对方手中,年轻的男人的脸上却丝毫不见任何狼狈,他反而是镇定自若地冲着面前新上任的王权者微笑,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一字一顿道——
  造!反!
  语落,伴随着一声拳头亲吻皮肤时才会发出的特殊声响!
  众人定眼一看,这才看见是莱巴特手下的犯人已经抢先一拳头揍上了教皇带来的人。
  操!老子都还没动手你他妈敢先打我!
  干死他们!
  教皇老大——”
  叫个屁!直接上!
  教皇喘着粗气,狞笑着一把甩开抓着自己衣领的莱恩,仿佛没有看见身后此时此刻已经乱成一团的其他犯人,在再次扑向莱恩之前,他还没忘记再往压着莱巴特的那张餐桌上踹了两脚!
  没有给其他楼的犯人任何反应的机会,三号楼的人已经打成了一团。
  各种可以暂时充当武器的物体纷飞之间,众人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前一秒还老老实实坐在他们身边的三号楼犯人,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再随便找一下,一定能在餐厅的某个角落里从某个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三个人或者一群人之中找到他们所熟悉的身影。
  而阮向远推开餐厅门的时候,迎接他的是一个上面还黏糊着往下滴落着红色番茄酱的餐盘。
  “……………………………………………………………………”
  黑发年轻人看着那在贴着他耳边的墙上砸出一个深坑的餐盘缓缓滑落,沉默。
  再一抬头,一眼就看见五米开外的教皇正抓着住在他们对面牢房的高层,然后一拳落地有声地砸下去,在那熟悉的惨叫声中,阮向远再次沉默。
  这个时候,果断第一时间抽身逃离战场并且同样第一时间发现重要人物登场的技术宅一只手抓着餐盘当挡箭牌,一边迅速向阮向远靠拢,他面色苍白,脸上歪歪斜斜地挂着有着一丝裂痕的眼镜,满脸紧绷惊慌地问呆立在门边目瞪口呆的黑发年轻人:喂,阮向远,出什么事了!
  你有没有注意到,我也刚到?阮向远震惊地看着莱恩将一个餐盘狠狠地扣向大板牙,在对方猛地冲那张漂亮的脸啐了口带血的唾液时,他猛地转过头看着紧紧地挨着自己的技术宅,“——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知道,术宅回瞪,白雀叫我来的。
  阮向远:“………………………………………………”
  技术宅:干嘛?
  没事,就是你被坑了而已。阮向远伸出手,拍了拍满脸莫名其妙的小丑,放心,晚点帮你报仇。
  说完,黑发年轻人头也不回地冲进已经一片混乱的战场之中,毫不犹豫地一拳头揍向刚刚才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莱巴特。
  无论发生了什么,总之先揍了再说。


193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三号楼内战了。
  并且规模前所未有的庞大。
  平日里用来吃饭的餐厅时此刻已经变得一片狼藉。没有一张桌子还是四个角落在地上的,也没有一张椅子还能安安稳稳地呆在它本来应该在的地方,墙上、地上到处是咖啡、白开水、豆浆、牛奶、番茄酱、沙拉以及血液的混合物体空气之中,也弥漫着食物和血液混合起来的奇怪气味。
  对于一餐不吃真的能死的阮向远来说,这俩样东西,一样能让他疯狂样能让他抓狂。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呆久了简直是逼他精分然后变成神经病。
  在这场空前绝后的混乱战开始的第四十五分钟厅已经不再是餐厅,更像是活生生的非主流版本修罗场。当DK为最后一名三号楼以外人员,顶着脑袋的豆浆面无表情地关上餐厅门,他扫视了一圈层层叠叠站在餐厅门外不同程度受到波及的二号楼成员,默默地擦掉唇角蹭破弄出的一点儿开始要凝固的血液……
  然后,这名二号楼的高层第一句话是——
  里面只剩三号楼的人了。
  第二句话是——
  斯巴特大叔呢?我要被他和雷切坑死了。
  雷切当然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所以从人群后面满脸同情外加息事宁人走出来的,只有斯巴特大叔,他抓过自己的模范室友奖励似的摸了摸他的脑袋,DK皱皱眉,却老老实实地没有躲过他的手,俩人不顾周围一群底下的犯人还在场并且统统瞎了狗眼,自顾自地进行对话——
  我在里面没看见雷伊斯。”DK处张望着问。
  在阮向远前脚刚到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儿收不住了,于是就屁滚尿流地去找伊莱告状了。斯巴特大叔笑着回答,不出意外的话,现在三号楼的事情已经闹得外面的绝翅馆相关工作管理层都人尽皆知——真能干啊,老大的小狗。
  老大人呢?
  还在会议室等着咱们回去报告战绩。斯巴特大叔推了推DK顺手招呼着剩下的留在现场舍不得走满脸想进去看热闹的其他二号楼众,“——都站在这干嘛?统统回自己牢房,少在这凑热闹,伊莱那边还没有消息怎么处理这件事,谁要是留在这给咱们老大惹一身腥,就等着回去挨鞭子。
  二号楼众人十分相应号召,跟着斯巴特大叔屁股后面一哄而散。
  一号楼的众人等了一会儿之后,没有听到他们的王权者传来什么指示,于是在高层的组织下也跟着原地解散。
  四号楼在白堂的带领下,是留在最后的一群。白堂的意思是,想进去帮忙,但是雷伊克坚持,帮是可以,但是如果阮向远不开口的话,无论如何他们都不好违规直接插手三号楼的楼内事务,并且——
  老站在餐厅门外容易感冒,你今天出门的时候没穿厚外套……白堂,你腿是不是不疼了?
  年轻的男人浑身散发着完全不像是狱警似的盛气凌人的气势,他站在紧紧闭合的餐厅门跟前,完完全全地挡住白堂的去路,面无表情地问面前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没回答,但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些四号楼高层已经满脸被冻坏了的样子在雷伊克语落的第一秒以光速就地解散。
  ……
  此时,距离三号楼内战正式打响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一十五分。
  餐厅大门紧紧闭合,从未打开。
  而唯一能知道里面还有活人的依据,是里面从未停歇的喊打喊杀脏话声以及此起彼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与此同时,距离餐厅有一段距离的馆长办公室中,也是与餐厅不相上下的一片狼藉——
  原本好好放置在办公桌上的摆件以及办公用品,此时此刻已经统统被扫到了厚实柔软的白色地毯之上,绝翅馆馆长伊莱那张漂亮的狐媚脸上满脸寒霜不见一丝平日里的慵懒情绪,他脸上的表情几乎都要被某种达到顶端的愤怒所冻结,此时,他整个人深深地陷入他那张柔软宽敞的扶手椅中,在他的手边,是歪歪斜斜地没能被挂好的电话,电话之中,正嘟嘟地响着忙音。
  很显然,这是因为大约在十五分钟之前的某通电话被挂断之后,其通话内容导致电话听筒被主人无情地、狠狠地摔回去所造成的结果。
  在伊莱对面,站着的是三号楼的狱警雷伊斯。
  此时,狱警的帽檐压得很低,那张平日里可爱的小脸上也再也没有了嬉皮笑脸的表情,他垂着眼,不说话,看不出此时此刻的他究竟是什么样的情绪。
  馆长办公室内一时间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当中。
  直到伊莱忽然冷笑一声,掀起眼皮,用自己的眼角扫了一眼满脸阴沉的三号楼狱警,用那种刻意强装出的漫不经心的语气缓缓道:你猜上面的人怎么说?
  “……”雷伊斯压了压帽檐,馆长的说话语气让他不爽到了极点,眼中有不耐烦的情绪一扫而过,他也用同样的语气回敬伊莱,备空运一批武装特种兵过来镇压暴动?三号楼的狱警十分嘲讽地问。
  不,伊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咬着后槽牙,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们让我,自己解决。
  “……”
  那群老不死的,伊莱冷笑,们是在高层呆久了所以脑子里的想法也变得那么天真了吗?他们居然会觉得如果出了什么事的话,那些犯人的家族追究起来,用我一条命就可以换来全部的交代?
  雷伊斯微微一怔,他微微瞪大眼,眼睛在帽檐之下显得有些闪亮:们真的那样说?
  是的。伊莱右手修长的指尖,有规律地敲击着自己左手手背,此时此刻,馆长那张脸蛋之上写满了阴狠毒辣,“……当初为了不让三号楼变成雷切的囊中物,我还刻意打压阮向远,结果没想到,那个莱恩也是个废物——啊,三号楼真是个麻烦的存在。
  雷伊斯下意识地抬起还戴着手套的手,轻轻用指腹在帽檐上一划而过,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馆长淡淡道:所以呢,结论是?
  既然他们想打,就让他们打个够好了。
  语毕,绝翅馆馆长猛地一下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伊莱很高,相比起雷伊斯那样比较普通的身高来说,他几乎是要比他高了半个头,就是因为太瘦了,所以常常感觉不到气势,然而此时此刻,雷伊斯看着面前的馆长,一时间还真有些说不出话来。
  伊莱迅速地绕过地上的一片狼藉,往门外走去。
  雷伊斯压了压狱警帽子,从嗓子深处啐了声脏话,快步跟在馆长的身后——
  当他们的背影双双出现在走廊时,三号楼狱警艰难地跟在馆长身后:喂伊莱,你到底想干嘛?
  走在前面的馆长大门猛地一下停住脚步——这让雷伊斯一个刹车不稳,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他的后背……还好,馆长足够骚包地披了一件狐裘披肩,这撞得一下也不怎么疼。
  伊莱转过身,微笑着看着雷伊斯——狱警被看得浑身鸡皮疙瘩起立唱国歌,定眼一看,这才发现,此时此刻馆长大人的手中居然拿着一串金光灿灿的钥匙。
  心中忽然有不妙的预感一闪而过,雷伊斯满脸警惕:你想干嘛?
  雷伊斯。
  “……干嘛?
  去通知医疗室的姐姐们,今天休假。伊莱用云淡风轻的语气吩咐。
  雷伊斯瞪大了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说什么——喂伊莱你脑子有坑吧——明明知道那边在打架——”
  说了,伊莱稍稍提高嗓音,他冷笑着打断了狱警的嚷嚷,要打架,就让他们打个够好了。
  “……”
  这群王八蛋,老子我不伺候了!伊莱的冷笑饱含各种奔放,既然从上到下都觉得,老子一条命就能换那些大爷很多条命,那就让这种觉得变成好了——反正老子就一条命,谁愿意拿去就拿去,剩下的,谁要是倒霉自己被自己作死了,那就算他们自己白死的好了,这么一算,我一点也不亏。
  “………………”
  伊莱说完,转身就要走。
  又被雷伊斯一把抓住,三号楼的狱警皱着眉看着馆长:你拿钥匙去哪?
  锁餐厅的门。伊莱面无表情地回答,要打就在里面打,不要搞坏绝翅馆其他的硬件设施。
  雷伊斯:“…………你要锁餐厅的门?
  怎么,你还怕他们饿死在里面?伊莱冷笑反问。
  雷伊斯一愣,他用古怪的眼光盯着伊莱,却始终没办法猜到现在的馆长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于是只能无奈地摇摇头,任由伊莱狠狠地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走。
  关闭餐厅。
  没有医疗。
  不能与外界交换任何消息。
  在种情况下,不难想象,一旦维持的时间长了,单纯的打架很快会变成剩下的可利用资源占领争夺战,水源,食物,休息的地方……
  越想越头疼,看着伊莱离去的坚决背影,雷伊斯前所未有地头疼地蹲下来,猛地摘下帽子,扔到一旁崩溃地挠头——
  啊啊啊啊啊啊啊别闹啊伊莱!!!!!!!总觉得好像这么一闹事情会变得更加糟糕!!!!


194 第一百九十四章

  当大板牙捂着一嘴的血在厨房后面的废墟里找到阮向远的时候这货正哼着小曲儿将一根胡萝卜往莱巴特的鼻孔里塞感受到了大板牙极其无语的目光,阮向远抬起头冲着他灿烂一笑:我不爱吃胡萝卜。
  兔子才爱吃胡萝卜你是狗,就乖乖吃骨头好了。
  大板牙在心里极其不屑地腹诽了句看了眼周乱七八糟锅碗瓢盆一地,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而这个时候,阮向远已经从奄奄一息的莱巴特身边站了起来不知道是学着谁了,十分龟毛地跑到洗手台旁边冲洗手上不小心沾到的莱巴特的鼻血他一边埋头往手上擦着肥皂边头也不回地问战友:大板牙,你不是申请先撤退医疗是么,怎么又回来了?
  大板牙一拍脑门,这才想起他来干嘛的——
  妈的差点忘记了,小狗,我出去的时候发现餐厅的大门好像被人从外面锁起来了!
  哗哗的流水声中,阮向远的声音在这个时候还显得特别淡定:哦,所以呢?
  出不去了啊,所以我就回来咯。
  “…………………………………………………………………………………………”
  哧溜一下,阮向远手中的肥皂挤出,滑落在他的脚边——发年轻人看也不看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来瞪着面前满脸无辜的大板牙同志,黑发年轻人几乎是咬着后槽牙问:“……这种重要的事情,你现在才说?!
  刚才没给我机会。大板牙耸耸肩,小狗,你觉得是谁干的?现在要怎么办?要不要通知白雀和教皇他们?刚才我进来的时候,白雀在跟莱恩单干,那身手,啧啧啧,简直了……”
  阮向远这才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蠢主人之外,原来大板牙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爱随便乱跑题的神仙。
  雷切说过,绝翅馆类似于餐厅或者医疗室这种公共设施的钥匙只有伊莱一个人有,外面餐厅大门的锁是两层的,除了一层普通的锁之外,大门合上以后还有一层电子锁——那个是指纹识别的,能开启那层锁的,除了我们的馆长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
  哦,雷切老大还跟你说这个啊?
  “……”
  他跟老子在一起的时候,除了发情就是犯贱,当然不会跟我说这个,这些都是老子当狗崽子的时候一不小心窃听来的,真是不好意思。阮向远黑着脸一把抓过之前顺手扔在餐台上的外套,他不知道伊莱这么干是有什么打算,但是他非常清楚,伊莱之所以这么做,大概是因为他们今天有点儿闹得过火把他们的馆长大人逼急了。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虽然不知道伊莱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是为了以防万一……”阮向远一边说着,一边急冲冲地往外走,头也不回地吩咐,大板牙,去通知白雀和鹰眼,让他们带着手下的人往厨房入口这边打——趁着莱恩还没琢磨透之后的事情,咱们要先抢占有利环境。
  什么?大板牙瞪眼,去厨房是几个意思?
  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打开,现在你们敢吃完早餐,肚子不饿,中午呢?晚上呢?——又或者是明天早上呢?阮向远脚下一顿,一个矮身躲过个从不远处飞来的椅子,哐地一声巨响伴随着无数掉落在他脑袋上的墙粉末,黑发年轻人却显得十分淡定地微微垂下眼,看也不看那张椅子一眼,只是显得有些嘲讽地说,现在餐厅被封闭了,我们出不去,但是我们还是要吃喝拉撒的,懂了么?
  噢,大板牙十分开窍地点点头,厕所也要霸占掉?憋死那群王八蛋!
  阮向远:“………………”
  十分不想说人有三急这种占坑不拉屎的行为有些没品,但是他还是HOLD住了脸上的冷酷炫点点头:随便你吧。
  说完,披上外套就往外冲。
  哦,小狗,有没有人说过……”
  不远处传来的轰隆声遮盖住了大板牙说话的声音,大概是又有哪个倒霉蛋被人扔进了那些桌子和椅子的残骸里。
  此时只急着去通知他这边战友们的黑发年轻人完全没有看见站在他身后的抠脚大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双从前看着他只有讨厌的眼睛里已经完全被一种别的情绪代替——那完全是一种源于对上位者的信任和尊敬。
  大板牙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当他看着不远处,那个和其他的力量型犯人相比较显得纤瘦的黑发年轻人向着鹰眼的方向跑去的背影,抠脚大汉挠了挠头,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叹息——
  小狗,有没有人说过,你现在看起来,还真像是个正儿八经地狗头老大了啊。
  此时此刻,在餐厅的某个角落,鹰眼正和白雀在一起,和他们对持的,真是莱恩。
  天仙莱恩此时显得有些狼狈,早上出现的时候那华丽的狐裘围领不见了,衣服上也有几处破损的地方,他的手套早就不翼而飞,因为场内道具有限,大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使用自己的拳头作为唯一的武器,当他站在桌子上时,从阮向远的角度看去,还能些许地看见那双拳头在微微地颤抖——
  并非恐惧或者其他的原因,只是因为使用过度,人体的自然反应罢了。
  与此同时,莱恩那张漂亮的脸上依旧是冷冰冰的看不出一丝情绪,确确实实是个杀手该有的,临危不乱的模样。
  而作为这名优秀的杀手的前任老大,鹰眼正好整以暇地躲在白雀身后,心安理得地翘着二郎腿坐在角落地喝咖啡——就好像此时在他不远处那一片混乱的修罗场,完全是与他无关的两个世界似的。
  当莱恩和白雀的对持短暂地陷入僵局,鹰眼还不忘记在后面添油加醋:喏,小莱恩,你看见了,早就对你说过,想要当一名上位者,并不是有拳头就能解决一切的——啊,雷切那个家伙引诱你为他效力的时候,难道没有告诉过你这一点吗?那真是太过分了。
  于是一靠近,阮向远就听见鹰眼正满脸笑容,堂而皇之地给蠢主人拉仇恨——奇妙的是,阮向远觉得自己一点也不想阻止鹰眼。
  阮向远走进,给白雀使了个眼神,对方微微一怔,脸上随之而来的暴躁很显然说明他看懂了黑发年轻人的意思,于是,在下一秒,只见原本准备暂时休息一会儿的灰发男人再一次地冲着站在餐桌上,正用赤红的双眼瞪着鹰眼的漂亮少年扑了上去!
  莱恩一个措手不及,只来得及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就被白雀重重地掀翻到地上,然而红组织的头号杀手虽然脑子不好使身体素质却是杠杠的,在男人扑上去将他彻底锁死之前,他一个鲤鱼打滚从地上翻起来,用肩重重地将白雀撞开——
  阮向远趁着这一片混乱,迅速靠拢鹰眼,飞快地扫了一眼四周:你的人呢?
  一个折了手一个折了胳膊,我打发他们去医疗室了,剩下的一个人去四号楼找白堂申请支援——哦,以你的名义,还有三个人在组织现场。鹰眼言简意赅地将自己手下的高层的去向告诉阮向远。
  阮向远扳着手指数了数,然后一愣:记得你手下好像只有五名高层。
  战争中总有意外惊喜的嘛,贺喜可贺的是,斯特劳斯在看清楚了事实之后似乎终于想明白谁才是比较有人格魅力的那一个——而那个人,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我。
  “………………”
  这是什么表情?鹰眼戏谑地捏了把阮向远的下巴,老子可是读着各式各样教人怎么收买人心的书籍长大的。
  说话期间,男人脸上的笑容不变,那只完好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眼角甚至还充满着柔和的笑意,你怎么从厨房出来了,我刚才看见你拎着莱巴特那只走狗进去了的?
  为我遇见了大板牙。
  大板牙?鹰眼一愣,不是也跟着去医疗室了么?
  又回来了,并且一会儿你就能看见你那两个手下和他一样回来。阮向远唇角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抬起下颚点了点不远处,果不其然,在他所指的方向,鹰眼看见之前他打发去医疗室的那两个高层正顺着墙角边稍稍没那么严重的战场一路往他这边冲冲地摸过来——
  怎么回事?
  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男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猛地看向不远处一片混乱的餐厅扫了一圈——
  厅的大门被伊莱锁上了。阮向远压低声音说。
  什么?!操,那个狗娘养的!
  这是阮向远记忆中,第一次听见鹰眼正儿八经地说脏话,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安抚一下男人的情绪,他就被鹰眼一把从桌边拎了起来,略微惊讶地抬起头,他对视上男人的眼睛——时此刻,那只狭长的天生狐媚眼中,再也不见一丝慵懒的情绪,鹰眼当机立断地对阮向远飞快道:去通知我们的人,不打了,统统到厨房去。
  这句熟悉的话,让阮向远情不自禁地微笑起来。
  傻笑什么?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开,现在那群只会打架的蠢货感觉不到资源的重要性,谁知道再过几个小时又会是什么光景,我说你——”
  我已经让大板牙去了。阮向远淡淡地拍开男人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就是来通知你一声的,我们动作要快点,难保莱恩也会找人去请二号楼或者一号楼的王权者支援,到时候,他也会发现大门被锁……”
  阮向远想了想躺在厨房的莱巴特,又补充道:莱恩身边的也不全是傻瓜,早晚他们会注意到这个,我们要抢先一步才行。
  黑发年轻人说完,掀了掀眼皮,有些意外地发现原本还满脸着急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恢复了他原本的那副笑眯眯的模样,用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目光温和地注视着阮向远,还真是没押错人,鹰眼仿佛叹息一般地说,小狗,你脑子比我想象得好用很多。
  唔?这个不难想到的啊,阮向远看上去挺敷衍地笑了笑,我最怕饿肚子了。
  说完,他招手叫来鹰眼那俩断胳膊断腿的高层,手脚利落地用散落在地上的断椅子腿破餐盘给他们暂时固定处理了下。
  鹰眼在一旁看着,只是一言不发,不知道怎么地,他忽然想起了之前,白堂找到他的时候,笑眯眯地跟他提到的,关于雷因斯计划之中的变数——
  看着垂着眼心无旁骛地替下面的人包扎处理的黑发年轻人,现在鹰眼几乎是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一个变数究竟能起到多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智慧型和力量型双担的王权者……
  已经多久没见过了?
  雷因斯,你不在真是太可惜了,你应该好好看看,你给我们三号楼,亲手送来了一个什么宝贝。


195 第一百九十五章

  当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厅之内的内战渐渐进入白热化最开始那些被感染的愤怒情绪逐渐在被打倒与爬起来继续战斗之中逐渐淡去,到了最后大多数的犯人们甚至开始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挥舞自己的拳头。
  一边原本对二号楼深恶痛绝的犯人因为莱恩的倒贴雷切的行为过于过分而彻底偏向阮向远,而另一边的犯人们之所以支持莱恩只是因为在他们的脑海之中,绝翅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粗暴的地方——只需要追随上位者就好了,而相比起他们进来这个监狱之前看透的外面世界的那些尔虞我诈进入绝翅馆之后,他们反而不想再思考。
  人是有惰性的。
  这个大多数情况下用拳头说话的环境当他们在度过了最开始的新人期适应下来之后伴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推移,他们几乎深深地爱上了它。
  简单而粗暴地活下去。
  于是,当人们长期处于一种固定的环境当中并始终被其所驱使的时候,一旦生活要发生改变,他们就会变得对未知的未来极其恐惧。
  拳头之下的,究竟是就住在自己对面牢房今早起床还打过招呼的哥们,还是头顶牢房里那原本令自己羡慕不已的高层——甚至是对面床位的室友,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当规则与规矩一同宣告消失不再,周围铺天盖地的到处是鲜血和未知的液体,每一次的呼吸都刺激着他们的大脑,粗重的喘息和哭号哀叫的声音变成了最原始的驱动力,他们高举自己的头,重重砸下,只因为那心中一瞬间的茫然似乎有了模糊不清的信仰方向……
  一些从最开始始终保持的中立态度的犯人,反而是现场最清醒的那一部分。
  “——为什么把椅子挥向莱斯罗德的脑袋?
  为他是莱恩那一方的。
  “——记得你是中立,加特,你为什么不支持王权者那一方?
  为总该有一个能站出来为我们说话的王权者,名叫加特的犯人面无表情地淡淡回答,今天是小丑,谁也不能担保,如果袖手旁观的话,明天被二号楼的人当着自己这栋楼的王权者的面架出去羞辱的,会不会是自己。
  “……很好,你合格了。鹰眼唇角边露出一抹微笑,他微微侧过身子,优雅地冲着原本被他挡在身后的那一道通道做了个手势,请便。
  鹰眼的手微微打开,和地面呈六十度,手掌自然平摊。
  在他手所指的方向,是一道走廊,走廊的尽头,就是通往绝翅馆餐厅厨房的大门——
  是的,阮向远他们利用白雀拖住了莱恩,然后在第一时间占领了整个餐厅最有利的位置,当他们默默地坐着这一切的时候,甚至在场的大多数犯人都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终于当他们打架累了,体力消耗过大,希望找个地方喝一口水或者吃一口面包的时候,他们惊讶地发现餐厅的大门被人从外面锁了起来,人群未免骚动,在最开始的混乱之后,隔了一会儿才有人想起他们这是在餐厅,厨房能供给他们至少这一餐的能量。
  然而,这个时候已经晚了。
  当犯人们涌向厨房的方向时,他们惊讶地发现,通往厨房的那扇门已经被几个阮向远手下的高层挡得严严实实,而作为二十八层高层的鹰眼,正站在这些身手了得的犯人身后,从缝隙中看着他们贱贱地微笑。
  于是,前一秒还打成一团的犯人们,此时终于安静了下来,为了得到食物和水,此时此刻他们不得不排着凌乱的队伍,捂着各式各样的伤口申请进入已经被阮向远这方占领的厨房——只剩下那些绝对支持莱恩的高层带着自己的手下缩在餐厅的另一个角落,在他们弄清楚了情况的一时间,就将餐厅内的洗手台这个位置抢占回来,水源对于他们来说不成问题,他们甚至还可以在餐厅的废墟之中捡到一两包散落的速溶咖啡,而真正成问题的是,有一些犯人血流成河,他们需要包扎,需要食物——
  甚至需要立刻离开餐厅。
  此时此刻,漂亮的少年正端坐在一张难得完好的椅子上,他双手捧着一个残破的杯子,杯子里装着一些热水,那双如同湖水一般碧绿的瞳眸,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地在周围可以用灰头土脸来形容的犯人脸上一一扫过。
  莱恩低下头,从头至尾,眼里就像是一个木偶似的,没有染上过任何的情绪——焦急,愧疚,愤怒,嫉妒,后悔,这些情绪,统统不存在。
  他就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当莱巴特一瘸一拐地递给他一杯热水,他就乖乖地伸手接过来,当然没有道谢,但是也没有拒绝,只是继续发呆——这样的王权者,看在他手下的那些高层眼里,就仿佛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没有丝毫斗志,令人心寒。
  其实他们都搞错了。
  莱恩不说话,只是因为他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准确地来说,他有些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
  绝翅馆不就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吗?
  王权者难道不就是那个拳头最厉害的人吗?
  为什么当上了王权者之后,还会有人在王战之外的场合反抗?
  这些三号楼犯人的反应,和雷切之前说的那些一点也不一样。
  为什么别的楼层的犯人就那么乖?
  为什么?
  “——为什么呢?
  少年扬起下颚,微微眯起眼,目光有些飘忽地透过头顶上的窗子望向外面——大概已经到了正午的时间,外面阳光正好。莱恩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颤抖,却在这时,敏锐的感官告诉他,有一个什么人正在向他靠近——这一刻,少年浑身的警觉系统像是完全被激活了似的瞬间紧绷起来,然而,却在他弄清楚了靠过来的人是谁的第一秒,又重新放松了下来。
  他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鼻青脸肿的莱巴特。
  后者冲着他苦笑了下,有些搞不懂同样是打架,为什么莱恩的脸一点事都没有——而那群王八蛋,却好像偏偏照着他的脸打。莱巴特弯腰,从地上随手抓了一盒纸巾抱在怀里,一边呲牙咧嘴地擦着脸上的伤口,一边用余光去扫莱恩,在确定对方没有明显的抗拒表情之后,这才慢吞吞地道:老大,我有个问题其实想问你很久了。
  恩?莱恩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莱巴特下意识地抬起头,扫了一眼正陆陆续续地进入餐厅后厨的犯人——这似乎恰好也能说明,准备站在他们这一边的犯人也在陆陆续续减少。
  莱巴特的目光在一个被揍折了鼻梁,正流血个不停的犯人脸上收回来:为什么之前在餐厅里,小丑出事你不帮他?
  小丑?莱恩挑挑眉,为什么帮他?
  莱巴特:“……”
  莱恩拧开脸:说过了,我从来不做亏本生意。
  莱巴特沉默,就在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却又意外地,听见坐在他身边的少年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鹰眼他们……都是这么教我的。
  在这种时候,听见头号敌人的名字,莱巴特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
  而莱恩却对于其的震惊显得十分无动于衷,他仿佛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之中,只是用麻木的声音机械一般地、仿佛在背诵着什么奇怪的书籍似的慢吞吞地说:远不要做亏本的交易,在确定对方不可以提供给你眼睛所能看见的利益的情况下,不要多管闲事,做好自己的分内的事情就好……”
  莱巴特:“……”
  为小丑是阮向远的人,他不可能为我所用,所以我不帮他。
  所以,在刚才的那件事里——这家伙就只看见了小丑这个人独立的存在?甚至从来没有思考过这背后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怎么可能!
  而此时,莱恩还在继续背诵他的那些灌输整个生命的奇怪规矩——只有在背诵这些的时候,莱恩那双漂亮的湖绿色瞳眸之中,才仿佛射进了窗外的阳光,让他看上去像个或者的生物。
  当决定信任一个人的时候,就信任他,服从他,听从他的一切指挥做下一步的动作,哪怕心里偶尔有所疑惑,脑海里叫嚣着这样不对,但是长期以来,教导我们这些人的都是这么要求的,哪怕是反复地洗脑,最终也会成功地让身体在大脑做出反应之前先一步行动。
  莱恩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在此时安安静静的餐厅角落之中,清晰地传入在场的每一个犯人耳朵里——
  绝翅馆的犯人,大多数都是见过世面的。
  他们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以及信仰方式——只不过,当他们听见他们的王权者就像是一个傀儡似的生活,并且看上去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自己是傀儡的这个事实并且乐在其中的时候,未免还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传说中的顶级杀手组织,就是这样培养出一个个优秀杀手的?
  所以你把三号楼的决定权毫无顾忌地交给雷切?
  是的,莱恩低下头,他很强,比鹰眼强,他是我最后一次执行任务的对象——那一次我失败了,因为我的搭档决策力有所失误。
  搭档?
  准确地说是接头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人际关系,假的身份,假的背景——然后我们只需要动手就好了。莱恩笑了笑,忽然觉得自己坐在这里跟人家科普组织的事情未免有些好笑——放在外面,他是绝对不敢这么做的,少年想了想,又缓缓道,事情被组织压了下来,我受到了惩罚,但是没死——从那以后,我就再也忘记不了那个人的力量……准确地来说,当那个男人站在我面前的第一秒,我就知道他是我可以服从的对象。
  莱巴特摇了摇头:你被骗了——如果雷切想让你当王权者,你绝对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此时此刻,莱巴特的话语之中,已经不知觉地将自己和眼前的少年完全放在了同一个高度位置,话语之中,只是非常平静的陈述,而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像是下级对于上级的报告。
  他很狡猾,莱恩低下头,就像鹰眼老大,他们都是狡猾的人……”
  说着,莱恩站起了来。
  周围的犯人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然后他们就看见莱恩如同一只敏捷的猴子似的,顺着什么都没有的墙壁,就像是突然领悟了飞檐走壁似的,猛地窜上了有四五米高的墙面,然后一个手肘重重击向窗棱锁槽,伴随着咔嚓一声锁头破裂的声音,少年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下,将自己的身体缩成一小团,然后敏捷地从那小得不可思议的窗户里挤了出去——
  莱恩成了整个餐厅之中第一个逃脱的人。
  只不过现场,大概不会有第二个人有样的能力徒手爬上那么高的墙。
  你去哪?站在墙下面,莱巴特问。
  去找雷切,莱恩面无表情地回答,请救援,你们如果支撑不下去了,就去找阮向远投降好了,没有关系。
  言罢,少年彻底消失在了餐厅。
  ……
  而此时此刻的阮向远,正蹲在一张椅子上,满脸淡定地,咔咔俩下手脚利索地将一名鬼哭狼嚎的犯人歪掉的鼻梁扶正。
  在他身边的是拼命往自己嘴巴里塞面包的教皇,在忙着把自己噎死的时候,他也没忘记往坐在他对面满脸纠结的小丑嘴里塞同样的食物,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揍那些王八蛋。
  我不揍人。小丑没好气地将口中的面包拽出来。
  教皇一愣,想了想后十分不负责地说:那你站在旁边看我揍人也是要花力气的,少废话,叫你吃你就吃!
  阮向远听不下去了,转过头扔下一句吃个屁,在他抓着餐厅师父蒸包子用的纱布撕成布条替一个血流成河的壮汉包扎的时候,鹰眼推门走了进来,黑发年轻人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己手头上的工作上,头也不回地问:出什么事了?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鹰眼笑眯眯地说。
  听好消息。
  莱恩他们大概快撑不住了。
  坏消息呢?……”阮向远顿了顿,突然又说,忽然不想知道坏消息了,不用告诉我,你自己藏着吧。
  鹰眼:“……”
  小丑推开教皇,推了推滑到鼻梁上的眼镜:坏消息是什么?
  鹰眼耸耸肩:们组织培养的人才过于优秀,所以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但是物理禁闭很显然是阻挡不了莱恩的,他跑出去了。
  “…………………………”阮向远冷笑一声,干得漂亮,不谢谢你的苦心栽培没关系吧?鹰眼。
  他去找雷切了,鹰眼唇角边的笑容越发清晰,就像是一只迷途的小羔羊,终于冲破了困境要去找他的救赎——说,作为他心中的那个神,雷切会不会给予他救赎?
  不会,因为雷切不是神。阮向远面无表情地说,手下,给别人包扎的力道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大了些,想了想又有些恶毒地补充道,充其量算个神经病吧。
  当他们进行这个对话的时候,厨房里已经到处站满了人。
  这场内战看来要提前结束了,小狗。
  唔?
  莱恩是我一手培养出来的王牌杀手,鹰眼懒洋洋地靠在橱柜边上,缓缓地说,组织里的杀手,能出现背叛的行为已经让我十分惊讶了,只不过,我不认为这个孩子还能让我惊讶第二次——当莱恩内心所服从对象彻底露出真实的面孔,他就要被彻底毁了。
  不心疼?
  我被背叛了,鹰眼终于不笑了,你知道养一个听话的杀手要花多少钱么?
  不知道,你也不要说给我听,我不想被杀人灭口。
  鹰眼耸耸肩,目光在阮向远从未停止救治的一双白皙的手背上扫来扫去,忽然道:真期待那个男人的回答,你呢?
  唔。
  ……
  令人意外的是,此时此刻,二号楼的王权者并没有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呆在会议室中和他的高层们呆在一起,他反而是抱着一块闪烁着的平板电脑,整个人很委屈地缩在那对于他来说似乎尺寸过于小了一些的飘窗之上,湛蓝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望着窗外,发呆。
  ——至少斯巴特大叔将消息带给雷切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没有人知道此时男人在想些什么,只是,在斯巴特大叔的眼中,此时男人的侧脸看上去宁静而优雅,宽阔的肩膀放松地依靠在飘窗的一侧,对于牢房之中忽然进了一个人,居然毫无反应。
  斯巴特大叔顿了顿,一时间很想知道此时被雷切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的那个平板电脑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才值得男人这样对待。
  当靠在窗边的男人转过头来,用那双湛蓝的瞳眸平静地盯着他时,大叔这才想起自己出现在王权者的牢房究竟是什么目的——于是,他将莱恩已经到了楼下以及少年来的意图,一一告诉了面前的王权者。
  雷切听了,却没有多少反映。
  男人修长的指尖,缓缓在怀中的平板电脑上一划而过,忽然抬起头瞅着斯巴特大叔,特别认真地问了个奇怪的问题:斯巴特大叔,你信不信仙鹤报恩的故事真的会发生?
  啊?斯巴特大叔有点儿跟不上思路地眨眨眼,那个不是童话故事么?
  恩。
  男人应了声,然后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忽然,那张英俊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温柔的笑意。
  可是我相信了。雷切认真地说,它好像真的有发生啊……”
  “……”
  啊,对了,男人动了动眼皮,将脸重新扭开看向窗外,跟莱恩说,我好像还是有点儿发热,自己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