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5-14

云敖: 男人的好 31-完

第 31 章

林森森挂了电话盯着佟煦朗质问:“你干吗未经同意接我电话?”

佟煦朗理直气壮道:“你是我女朋友,我代你接一下电话怎么了。”

林森森不悦的说:“下次别乱接。”

佟煦朗听了两步跨到她面前冷嘲热讽:“怕我接你电话,心虚了?刚才要不是我在,你一准答应他的约会了吧?”

林森森一口气憋在胸口,恼怒的转身:“不可理喻。”

佟煦朗长臂一伸拦住了她:“不许走!”他强迫她转回来面对着他:“今后不许再跟他单独见面。”

林森森不可置信的瞪着他:“你简直无理取闹,普通朋友见个面是很正常的事情。”

佟煦朗猛然将她抱离地面,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呼吸相融。他伸出舌头舔着她的嘴唇轮廓诱哄道:“答应我,林林,你跟他见面我难受。”

林森森又溺在他的吻里。两人吻得难舍难分,结束后都忘了方才的不愉快。林森森回厨房继续做饭,佟煦朗没事干在书房里找书看。

林森森的书柜里主要是一些法律书籍和文学名著,佟煦朗每拿一本随便翻几翻就放了回去。他走到书桌前坐下,眼角瞥见一本厚重的《犯罪心理学》。想起林森森写的那些悬疑推理小说,她就是靠这本书发家的?佟煦朗颇有兴致的把它拿起来翻阅,翻着翻着忽然看到其中一页上写满了“常新”两个字。他不禁拧眉思索,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在哪听过吗?脑子里堆着太多东西,他一时记不起来,只好放弃。

不知她喜不喜欢拍照,如果能拿到一两张照片随身携带就好了。佟煦朗又重返书柜前翻找相册,还真给他找到一本。他迫不及待的打开相册,一页页细细的梭巡。最初的几页是她读书时候的留影,样子清纯稚嫩,虽有几分傲气却少了现在的韵味,他偷笑着亲了亲相片。

佟煦朗看得很入迷,就连林森森什么时候进来都不知道。他还想翻下一页,冷不防相册被人抽了去。

“以后没经过允许别乱翻我东西。”林森森把相册合上塞回到书柜里。这家伙醋劲那么大,要被他发现最后几页那些相片是陆峻晖给她拍的还不跳起来。

佟煦朗不满的嘟哝:“哪来那么多规矩,这也不让那也不让,我看看老婆的相片还不行了?”

林森森立即反驳:“谁是你老婆?”

佟煦朗把她拉过来坐在腿上:“只要你愿意,我们立刻就结婚,我妈可等不及要抱孙子了。”

林森森低着头不说话,他抬起她的下巴焦急的问:“你倒是说句话啊。”

林森森扶着他站起来:“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佟煦朗不依的拽住她的双手:“先给我句话。”

林森森撇撇嘴道:“这不刚在一起嘛,处不处得来还是一回事呢。”

佟煦朗又把她抓回怀里,食指点着她的额头:“就爱胡思乱想,只要有感情没什么过不了的坎。我要你明确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林森森不自然的别开头:“我饿了。”

佟煦朗强行捧过她的脸:“不许躲,我要听你亲口说爱我。”

林森森垂下眼睫脸微微发热。他以为每个人都像他脸皮那么厚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她坚决不说,佟煦朗却不达目的死不休的闹她:“快说,不然我用刑了。”

他把手指放到嘴前哈了哈,摆出一副就要胳肢她的架势。她已经领教了一回他的挠痒功夫,这会是彻底怕了,但仍是不肯正面回答。“都这种关系了还用问吗?”

佟煦朗故做暧昧低声问:“什么关系?要不我们到卧室去谈。”

林森森嗔怪的斜他一眼:“你不想吃饭我可不陪你挨饿。”

佟煦朗大笑着搂紧她重重的在她脸上亲了几下:“吃完饭再跟你算帐!”

想当然,吃完饭这个性格大咧咧的男人早把此事抛到了九霄云外。趁着天气好,这对热恋中的大龄男女像其他小情侣一样手牵着手去逛街。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佟煦朗深有同感。他越看越觉得林森森好看,怎么也看不够似的。弄得林森森都不好意思了:“看什么看,我脸上有东西吗?”

佟煦朗扯着嘴笑:“就是想看。”

他用力握牢了她的手,恨不得昭告天下,他终于恋爱了!林森森低下头,嘴角也是止不住那抹盛开的微笑。

他们经过一个大型情侣用品专卖店门口,那里正在做促销活动。林森森看了看货架,那上面摆着各式各样的玩意,有餐具、玩具、文具、衣服、饰品等等,应有尽有。虽然佟煦朗觉得这些东西很俗,但为了哄林森森开心,他还是决定舍命陪娘子过去凑热闹。

“先生,我们这是在做活动,您如果看中哪个礼品可以通过参加游戏的方式来赢取,要试试吗?”亲切的售货员小姐主动上前为佟煦朗讲解。

佟煦朗低头对林森森咬耳朵:“喜欢哪个?”

林森森左看右看,好象什么都喜欢,她为难的看着佟煦朗,那表情可爱异常。佟煦朗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子,爱死了她小女儿娇态的样子。

他耐心的说:“没关系,你慢慢挑,我都给你赢回来。”

林森森选了一对卡通抱枕和一对造型别致的杯子。佟煦朗摩拳擦掌的去参加游戏。挑了两件礼品必须参加两次游戏。游戏项目是射击,因为靶子距离较远,很多想为女友赢得礼品的男人只能败兴而归。佟煦朗却在心里乐翻了天,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十拿九稳的事情。当他以两次都正中靶心的漂亮成绩赢回礼品的时候,在场的女孩子无不以艳羡的眼神瞅着林森森。他的射击技术令主办方大开眼界,又额外赠送了一对情侣对戒给他们。佟煦朗自信的扬扬眉,在众人的起哄下得意的亲了林森森一口。林森森的脸瞬间红透了,像熟透的水蜜桃般,红在表里,甜在心底!



第 32 章

佟煦朗在有爱情滋润的幸福生活中迎来了他的三十四岁生日。本来他是从不庆贺生日的,但今年他的生日恰好遇上休假日,大院里一些长年在海外的发小又正好海归,撺掇着聚会。于是,大家商定在佟煦朗生日这天一起出去吃顿饭,叙叙旧。佟煦朗本是性格豪爽之人,没多想便应承了,他也正想把林森森介绍给大伙认识。

林森森原以为会与佟煦朗过一个只有二人世界的简单生日,没想到他却早有安排。当他领着她走入一间装修高档的饭店包房,她才发现这将是一个难熬的夜晚。没错,她在心底以难熬来形容这个夜晚,因为过惯了清静生活的她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更何况在座的人无一是她认识熟悉的。

“怎么现在才来啊,就等你了寿星公。”见有陌生女士到场,在座的十余人皆有礼的站起来恭迎他们。

“是不是躲在家里亲热忘了时间呀,饿死我们了。”一个穿西装的男人斜睨着佟煦朗调笑,大家都不修边幅的大笑起来,林森森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去你的!”佟煦朗冲过去重重揣了他椅子一脚,撞得他差点跌倒:“臭小子,说话怎这么低俗,越学越回去了,给我注意涵养。”

有好几人上来与佟煦朗大力拍肩拥抱,都是多年未见的发小。林森森随意扫视了一圈,发现在场有三位女子,全都以令人不适的异样眼光打量着她。其中一人她似有些微印象,若没记错应是陪佟煦朗逛街被她看到那位,当时她还一度误以为对方是佟煦朗的女朋友。

林森森不自在的站在原地,尽力克制自己想要逃走的冲动。有人察觉她的尴尬,暗示了一下正在与人寒暄的佟煦朗,他恍然大悟的急忙回到她身旁为她一一做介绍。

或许是家里门槛高,期望也高,在座的人里无一不是能力出众,博学多才之人。男人们客气的与她握手问好,女人们也微笑着点头,唯有那个她觉得眼熟的名叫路姚的女子颇有深意的一直盯着她看,目光中的含义不明,林森森直觉上认为那不是善意的。大家轮流点了菜便坐着悠哉闲聊。

一个性格泼皮的男人一时忘了林森森的存在,忽然指着路姚大声问:“咦,姚姚今天怎么没坐在你朗哥哥旁边,你小时候不是总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他吗?”

大伙轰然大笑,路姚瞪了那男人一眼嗔道:“瞎说,我什么时候当过跟屁虫了,哪次不是大伙一块玩的?”

那男人犹自不通世故的继续侃:“还嘴硬,瞧瞧,脸都红了。你从小到大一口一个朗哥哥叫得那个甜,眼里还有其他男生吗?”

大伙继续笑,路姚红着脸瞟了佟煦朗一眼,不料他只顾着帮林森森添茶,压根没在意。这种乱点鸳鸯谱的玩笑开多了,没人真把它当回事,只有心思细腻又被人道中心事的女孩会特别在意。只是,你之蜜糖,她之砒霜。这些话听到路姚耳里是甜蜜,听到林森森耳里却是酸涩。她不禁抬头看了路姚一眼,却见对方也正看着她。林森森被那刺目的眼光逼得垂下了眼睫。

说起小时侯的事,大伙都来劲了,开始回忆起那些调皮捣蛋的童年趣事。随着大家的说笑调侃,菜肴也被一道道摆上来。林森森除了低头吃菜,一句话也插不上嘴。偶尔被人客套的问起,她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的简略回答。她天生就不是那种健谈的女生,所以很难成为众人焦点,别人也看出她话少,就不再去撩拨她。席间,几个女子总是有意无意拿佟煦朗和路姚说事,令林森森味同嚼蜡。

路姚一直暗中观察林森森的表情,发现她脸色非常难看,心里不免有几分得意,然而偶尔一瞥间看到佟煦朗对林森森竟是少见的体贴,心里又不免有些黯然。路姚的心情就这样在大起大落中反复纠葛,于是禁不住多灌了几杯酒。待大伙吃饱喝足,服务员又适时献上一个大蛋糕。

大家记得刚才点菜的时候没人订蛋糕,有人问:“哟,这么漂亮的蛋糕是你们这里送的?”

服务员恭敬的回答:“不是,这个蛋糕是昨天订包房的小姐嘱咐我们做的,样式也是她亲自选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向路姚,这包房就是她订的。若是平常她肯定会觉得别扭,然而今晚她喝高了,胆子壮了几分。她坦然的回视众人:“蛋糕漂亮吧?不知道朗哥哥喜不喜欢?”说着还脉脉含情的直视着佟煦朗。大伙发现苗头不对,一时都有些紧张的噤了声。

佟煦朗更是不解的挑了挑眉,她已经很久没叫他朗哥哥了,今晚是怎么了?不等他做出下一步反应,路姚又拿着两杯斟满的红酒走过来:“朗哥哥,看在我为你的生日如此尽心的份上,你是不是该敬我一杯?”

佟煦朗小心的看了林森森一眼,对路姚的做法感到很纳闷。林森森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处,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茶杯,可一双手却在桌子底下揪紧了腿上的裙角,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汗。

路姚又开始进逼:“朗哥哥什么时候变这么小气了?”

佟煦朗表情沉重的说:“姚姚,你喝多了,别再喝了。”

路姚不依的将酒杯又往前递了递,洒出的酒水刚好溅到佟煦朗胸前的衣服上。她赶紧放下酒杯用手替他擦拭。佟煦朗挡着她的手说:“没事,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路姚看着他忽然笑起来,她就这么一直笑,一直笑到眼泪飚了出来。其他几个女子见势不对赶紧跑过来劝她:“姚姚,回去吧。”

路姚却借着酒劲发起了酒疯,她猛然推开她们大声嚷:“你们都想赶我走,我偏不!姓佟的,看在我叫了你这么多年朗哥哥的份上,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看在我费尽心思帮你选蛋糕庆生日的份上,你最起码要跟我喝个交杯酒才能说得过去。”

佟煦朗闻言脸色一变,其他人也觉大势不妙赶紧纷纷起来阻止即将产生的冲突。一个男子将路姚拉开几步哄道:“要喝交杯酒我陪你,今晚你朗哥哥身边有人不方便。”

路姚推开那男子面红耳赤的说:“你走开。”然后伸手指着佟煦朗大声道:“我就要他陪我喝!除了他我谁也不要!”

佟煦朗忍不住大喝:“胡闹!你今晚到底犯什么毛病?”

一旁的男子扯住佟煦朗低声劝:“凶什么?人家姚姚为你花了多少心思,你忍心责怪她?”

佟煦朗皱眉恼道:“她不该当着我女朋友的面瞎闹。”

一个女子说:“算了算了,一人少一句,再闹下去对谁都没好处。姚姚喝醉了,煦朗别往心里去,你先陪林小姐回去吧,姚姚交给我们就行了。”

佟煦朗点了点头:“照顾好姚姚。”他转身拉林森森的手:“我们先走。”

林森森还在盯着蛋糕出神。那真是一个很漂亮的蛋糕,上面缀满了色泽鲜艳的水果,最外边是一圈草莓酱和椰丝围成的花边,中心位置用巧克力酱写着:朗哥哥,生日快乐!

佟煦朗拽紧林森森的手想拉她走,她却瞧着蛋糕问:“这是人家特意为你订的,不吃点再走吗?”

佟煦朗摸摸她的头发问:“你想吃吗?”

林森森摇了摇头:“我是说你。”

佟煦朗撇撇嘴说:“我不喜欢吃甜食,走吧。”

路姚一直瞪大了眼睛定定注视着佟煦朗,直到他牵住林森森的手向众人告别,慢慢走出她的视线,她瞬间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软倒在地,泪水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渐渐泛滥成灾,她终于承受不起满心的委屈嚎啕大哭。

感情的事外人不好插手,大伙只有默默的陪着她。不知过了多久,她哭够了从地上爬起来。心里有口怨气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她扑到没人动过的蛋糕前将它砸得稀巴烂。十几年的爱念痴怨,就像这蛋糕一样在今晚挫骨扬灰。



第 33 章

走出饭店,林森森才松开揪紧裙身的一只手。她不着痕迹的想将被佟煦朗握住的另一只手抽出来。

佟煦朗经刚才路姚那一闹,也开始关注起林森森的情绪。他抓牢了她的手解释:“林林,你别生气,姚姚那是喝多了,她平常不这样。”

林森森面部表情极冷的问:“你有没想过她为什么会喝多?”

佟煦朗刻意避重就轻道:“我哪知道为什么,她向来爱闹大小姐脾气,鬼晓得谁又惹到她了。”

林森森心思细腻,哪会听不出他话里的推卸意思,她用力把手抽出来怒斥:“佟煦朗,你别回避,不是你惹到她,她会针对你吗?”

佟煦朗只觉百口莫辩:“我没惹她,我跟她向来只有发小的情谊,跟其他人没啥区别,今天这状况我也很纳闷。”

“无风不起浪,大伙都拿你们做文章又怎么说?”

林森森冰冷的语气让佟煦朗大感不妙,他神情焦急道:“你对我就这点信任,难道你看不出来他们在开玩笑?我承认大院里我们家跟路姚家关系最熟,女孩子里也数跟她话最多,但我从没想过跟她发展超友谊的关系。我自从进了军校就很少见到她,关系早生疏了。”他没敢提近段时间沈碧芯瞎撮合的事。

见她仍是一脸怀疑的态度,他气恼的加了句:“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由你。”

这人,说两句就不高兴了!林森森心里不爽的抛开他往前走。佟煦朗在原地没站多久就追了上去,他大力将她扯进怀里愤愤的说:“软的不吃,非要来硬的是吧?都好言好语跟你解释了还想怎样?”

林森森用劲捶他:“放手,我要回家,没心情陪你在这疯。”

佟煦朗望了望四周过往的人群,不由分说搂着她就走:“回家再整治你。”

林森森厌烦的摔开他的手臂:“重死了。”

他又厚脸皮的把手搭上去,不过这次没有压得太重:“倔丫头,还跟我赌气呢?”

林森森听了他的解释确实释怀了许多,她思纣着自己那些过去他都能包容,自己也不该太小心眼,何况他对路姚根本没感觉。她语气平静道:“其实我见过路姚。”

佟煦朗疑惑:“什么时候?”

林森森答:“那次我看到你和她在商场里逛街。”

佟煦朗大叫:“怎么可能?”

林森森斜他一眼:“就是你送我礼物那回,没印象吗?”

佟煦朗转着眼珠在回忆,半晌才道:“想起来了,我在商场里遇到她,请她帮我挑礼物来着。”

林森森一听又不免有些同情路姚,眼睁睁看着心爱的男人给其他女人买礼物,那滋味该有多断肠?

佟煦朗忽然停步盯住她问:“那阵子你总诬赖我有女朋友就是为这事?”

林森森点头,当时她一口咬定他交了女朋友,他还很激烈的辩驳。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她的嘴角不自觉上翘。

佟煦朗磨着牙道:“诬陷我,你还敢笑?”

林森森索性笑得更开,佟煦朗猛的凑过去轻咬她下唇一口。她大惊着左右看了看怪道:“你干吗啊,这是大街上。”

佟煦朗手一捞抱住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走,回家去亲。”

林森森打他肩膀:“少恶心。”

佟煦朗心情大好的边揽着她边吹口哨:“算一算,我们认识也快一年了,老妈子下了最后通牒,三十五岁前娶妻生子,咱俩该准备准备了。”

林森森听到“娶妻生子”就阴沉了脸。他看得心一凉,她还是无法正视婚姻吗?

“今天我生日,你还没给礼物呢。”

林森森淡淡的说:“本来要给你做一桌子菜的,是你自己不要。”

佟煦朗又拉她停下步子:“我不管,礼物不能少。”

怪不得他提议吃完饭出来逛街,原来是想要礼物啊。林森森看了看街道两旁的商店问:“你想要什么?”

佟煦朗坦荡的笑:“我想要的就在眼前。”

林森森岂会听不出他话里的含义,他要的无非是她的承诺,一个以身相许,执子之手的承诺。只可惜婚姻非儿戏,她不能草率做决定。

林森森也不打算敷衍他:“我目前给不起。”

她曾经亲眼所见一段变质的婚姻生生毁掉了一个风华正茂的女子,怎能不引以为戒?就算她不会妄自轻生,但婚姻失败的毁灭性是可以预见的。她不愿成为怨妇之流,宁可选择单身。

佟煦朗多少也能体会到一点她心里的惆怅,他双手包裹住她的脸,叹了口气道:“我给你时间考虑,不要让我等太久,我已经不年轻了,我可不希望将来咱孩子的同学喊我爷爷。”

林森森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知道自己老了还没个正经。”

佟煦朗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神故意凶狠的瞪着她:“我就不正经怎样,信不信我把你吃了不吐骨头?”

林森森瞧着他那瞪得老大的牛眼笑得更欢了:“怎么不信,一看就知你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佟煦朗暧昧的对着她的嘴唇吹了口气:“别逞口舌之快,小心我咬烂你的嘴。”

林森森以手挡开他的嘴:“闪开,一口的酒气!”

佟煦朗是寿星公,难免被多灌了几杯。听她这一说,他还真觉得酒劲上来了,一手搂她,一手按着太阳穴说:“有点困了,回家吧。”

林森森点点头,伸手环过他的腰一起去路边拦出租车。上了车,林森森报上他家的地址,司机听是军区大院回头多望了一眼穿着便服的佟煦朗。佟煦朗却趁这时改报了林森森家的地址。

林森森不解的望着他:“干吗呢,你不是困了吗?”

佟煦朗斜了一眼看起来心术不正的司机对林森森道:“今晚睡你家。”

林森森揪住他的手臂刚要驳斥,却听佟煦朗在耳边低声道:“安全第一。”

她顺着他的眼神瞅向一直不停偷看他们的司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愧为军人,警惕性够高,都快醉倒了还能强打起精神顾及她的安全。她情不自禁偎向他宽阔的胸膛,在他怀里享受温暖安全的感觉。

下了车,林森森挽着佟煦朗说:“我先陪你回家吧,看你眼都睁不开了。”

佟煦朗坚持要先送林森森,她拗不过他只好一起回了她家。一进门,林森森正待要问他能不能自己回家,佟煦朗就从身后抱住了她朝着她的后颈一通狂吻。林森森讽刺的想,还安全第一呢,简直贼喊捉贼。

“林林,嫁给我。”他喘着粗气含住她的耳垂边吸吮边呢喃。

林森森只感到一波波电流在身体里乱窜,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是不是醉酒的男人特别有激情?他该不会是借酒装疯吧?

她用尽全力抓开在她身上乱摸的手,声音也带着喘息:“朗,别这样。”

佟煦朗不管不顾的将她翻转过来照着脖子嘴唇一阵乱吻。林森森被迫仰着头,细嫩的脖子被他的胡渣弄得刺痛异常,却又敌不过他的那股蛮力。她轻拍他的脸颊边承受他狂野的亲吻和爱抚边叫唤:“佟煦朗,我难受!”

佟煦朗听到声音抬起头来半眯着眼望住她笑:“休想逃,你就是我的生日礼物。”

他衣领半敞,浓眉微挑,硬朗的俊容在醉意的印衬下更显蛊惑诱人,林森森也禁不住被他迷倒。佟煦朗一个使劲将她抱离地面,然后快步往卧室走去。他拥紧她倒在床上,趁她惊呼瞬间快速将舌尖探入。她只觉胸口被他压得快要透不过气来,嘴里尝到他带进来的浓浓酒气,熏得她翩然欲醉。两人的舌就这样缠绕在一起难分难舍,纠缠不休。不知过了多久,当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的时候,他的唇舌转移了阵地,慢慢往下移去。

林森森重获思考的能力,开始挣扎扭动着想要摆脱他的桎梏。尽管她毫不怀疑自己对他的感情,但真要进展到这一步又不免产生抗拒情绪。她已不是年少轻狂的年纪,深知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在任性放纵过后才来后悔。想到这里,她更加奋力的推他。

佟煦朗的酒意本就越来越浓,经她这么一闹更觉头晕犯困,最后竟出人意料的乖乖翻到一边躺下了。林森森快速坐起来拉拢被他扯开的衣襟,随后凑过去看他:“煦朗,你睡着了吗?”

他嘴里微微有些动静,她赶紧将耳朵贴过去,居然听到一句令她捧腹的话。他说的是:“我只对你一个人不正经。”这话从何说起?虽然感到怪异,林森森却听得甘之如饴。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柔声说:“好好睡吧。”



第 34 章

这天,林森森回出版社交稿,一切事宜交代完毕,她正要离开,一位编辑适时喊住了她:“小林,有人找。”

林森森回头望去,只见一名西装笔挺,颇有成功人士风范的男性正专注的看着她。与对方四目相接的刹那,她忽觉头脑嗡的一声响,思维立刻处于停滞状态,一时间不知所措,只能僵立在原地。

男人落落大方的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笑着说:“森森,几年不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林森森渐渐从震惊中恢复。既来之,则安之。她神态自若的回应:“常师兄,好久不见。”

常新依旧是当年那副自信从容的样子,岁月对他十分宽容,并无在他脸上留下刻痕,反倒更添几分成熟男性的魅力。林森森冷眼斜睨他那意气风发的笑容,竟然在他身上找不到一丝落寞和抑郁的感觉。

“森森,有没时间一起聊聊?”常新以充满期待的眼神凝睇她。

曾经,这举手投足间的气质风度在在都令她感到脸热心跳不敢直视。如今得以重见,却再也不能牵动丝毫她的情绪变化。她毫无波澜的望着他,就像看一个从未认识的陌生人。

这样的神情多少刺伤了常新的自尊心,然而他还是好风度的继续提出邀请:“不会耽误你太久,看在师兄妹的情分上一起叙叙旧吧?”

林森森不答径自走出去。常新一直跟在她身后,眼见远离了出版社大门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赶紧上前拉住她的手臂恳求:“森森,你倒是说句话啊。”

“常新,该说的话六年前已说完,我跟你没什么可说的。”林森森决绝的回复他,他的眼里瞬间闪现一丝黯然。六年前她已明确表示,从此以后断绝来往,为何他还来自寻烦恼?

常新沉默了几秒仍然坚持初衷:“就聊这一次好不好?我一直对你心怀愧疚,不了解清楚你的状况实在难以安心。”

林森森无视他脸上涌现出来的疲惫之色,脾气同样固执的拒绝:“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过得很幸福。”

可惜向来自负的常新并不这么认为,以他对林森森的了解,就算过得再苦她也不会表露出来,她只会倔强的表示自己过得比任何人都好。就是这样外柔内刚,惹人怜惜的性子让他当初不由自主的深陷,以至效仿飞蛾扑火宁愿背叛婚姻家庭,违反伦理道德也要与她谈上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

“我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招惹你,至少还能维持师兄妹的情谊,我真是错得离谱。”

常新痛苦而自责的眼神终令林森森心有不忍。她缓和了之前冷硬的态度叹道:“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也有错。生活还在继续,我们都该吸取教训以后别再犯同样的错误。”

常新语气低糜的附和:“你说的没错,我也想通了,只要你生活幸福我就满足了。”

林森森瞥向不远处的出版社问:“你怎么会到这来?”

常新直言:“我无意间看到你写的小说然后托人打听到了这家出版社,他们告诉我你今天会来交稿。”

林森森点点头说:“谢谢你来看我,我现在过得很好,以前的事我们都忘了吧。”

常新深知林森森本性善良豁达,绝不会记恨于他。此刻听她语气和缓,更对与她复合充满了信心。然而得意只在心底,表面上他还是虔诚以对:“森森,无论如何念在校友及曾经共事的分上,师兄请你吃顿饭不会不赏光吧?”

林森森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纠葛,于是蹙眉思索推拒理由。正巧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很久没听到陆峻晖的声音,这会听到竟有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林森森直觉上很排斥跟常新单独相处,所以当陆峻晖约她见面,她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常新见状心里一沉,他试探着问:“男朋友?”

林森森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心想让他误会是男朋友打来的也未尝不可。她本来就有男朋友,也不算说谎。

常新的脸上顿时浮现一抹难掩的苦涩。他对林森森的现任男友充满了好奇,于是大胆提议:“要不把他叫上一起吃顿饭?”

林森森斜了个眼,亏他想得出来,还新老情人大联欢?拒绝的话语不必多想便脱口而出:“不用了。”

“那还是我们自己去吧。”常新斩钉截铁道。

“不好意思,我约了朋友有点事。”这倒是实话,林森森在电话里跟陆峻晖约好了。

“总要先吃饭吧?吃了饭你们再去忙,就这么说定了。”

他眼中的坚决令她想起他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差点忘了这男人的果断专横跟佟煦朗有得一比。林森森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等陆峻晖过来再说。

陆峻晖打电话给林森森之前已作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并构思了一套较有说服力的言辞。没想到她未及思考竟一口答应了,他呆楞了好一会才雀跃着箭步如飞的赶往林森森说的地点。

路上,他有些惴惴的猜测林森森会爽口答应的原因。自从她跟佟煦朗确立男女朋友关系后就没再单独跟他见过面,他了解佟煦朗为人霸道,林森森之所以减少不必要的碰面也是为了避免误会。曾经一度灰心丧气的以为今后再无半点机会,然而今日的成功邀约却让他希望重燃。难道她跟佟煦朗吵架了?唯有这个可能性最大。

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出版社附近,陆峻晖一眼就望见林森森与一名西装革履的男士正在路边说话。他稍微观察了一下林森森的表情,只见她秀眉微蹙,似有几许烦闷之色。看来是被人骚扰了,原来这才是她找他来的真正原因。虽然与他所想大相径庭,但她的信任之情还是令他的心里颇为受用。

他大步走过去喊林森森的名字。林森森一见他便舒展了眉头,面带微笑的迎上来:“峻晖,你来了。”

有段时间没见,她的气色红润了不少,人也不像之前那么细弱。可见爱情对人的影响非同小可。她就像被雨露灌溉的花朵,正绽放出最生趣盎然的美丽。相形之下,他就显得很憔悴,不仅体格变瘦,脸色也十分不佳。幸好他可以拿拍戏辛苦当借口。为了不给她的心理增加负担,他实在不愿让她看出自己真正沉郁的原因。

就算常新再怎么自信也在瞥见陆峻晖的瞬间为之色变。那样眉目俊逸,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子,更衬托出他的世故沧桑,只消一眼就能将他比下去。没想到林森森居然和他所认识的其它女子差不多,年纪轻轻时找个成熟稳重的老男人来疼爱自己,年纪增长后反倒挑个时尚阳光的帅小伙来证明自己的魅力。先入为主的观念让他料不到陆峻晖根本就不是林森森的男朋友。

“森森,不介绍一下吗?”常新主动开口。

林森森见常新脸色不好,心道他定是误会了,也不打算解释,反倒希望他能就此撇清旧情。她略含歉意道:“不好意思,常师兄,我们还有事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再请你吃饭。”

常新是什么人物,哪由得好不容易找到的人儿从眼皮底下逃走,他望向陆峻晖语速流利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常新,这是我的名片。既然都是森森的朋友,择日不如撞日,一起吃顿饭吧,不会耽误你们太长时间。”他赌男性不会过于小气不给他面子。

可惜陆峻晖在听到林森森称呼对方常师兄之时就已认出他的身份,不用林森森使眼色,他也知道该如何应对。

陆峻晖双手接过名片冷淡却有礼道:“常先生,很高兴认识你,不过我们的确有很重要的事情急需处理,希望你能体谅,改日有空我再回请常先生,抱歉先走一步。”说完很自然的轻揽林森森的肩调头离开。

常新被拂了面子更是不屈不饶的追上他们,拦住去路:“等等,不吃饭也罢,森森先把联系方式留下再走。”

林森森不耐的皱紧了双眉,陆峻晖轻拍了下她的肩,示意她勿扰,然后对常新说:“真不巧,森森的手机掉了,还没来得及处理,这几天暂时用我给她弄的手机,要不先把我的联系方式告诉常先生,有什么事找我也是一样。”

常新闻言不禁多瞧了陆峻晖两眼,看来这也是个不容小盱的角色。他不露声色的表示理解:“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有事我会到出版社来找森森。”

望着那两人远走的背影,常新的手在身侧握成了拳。他在心里冷笑: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第 35 章

“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了,我请你吃饭吧。”林森森满含谢意的看着陆峻晖。

陆峻晖苦笑:“你一路上已经谢过我很多次了,干吗这么见外?”

林森森过意不去的问:“有没耽误你忙其他事情?”

陆峻晖一脸轻松道:“我最近没接片子,闲人一个。”

“你......”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然后又相视一笑。

陆峻晖以眼神示意林森森先说,她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想问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还继续演戏吗?我觉得你摄影方面挺有天赋的,或许可以发展一下。”

陆峻晖坦诚以告:“其实我也觉得演戏不是长久之事,像我这种性格尤其不适合在娱乐圈发展。不过这些年来的际遇已经让我习惯了这个圈子,一时也想不到该干什么。或许趁有空的时候学学剪接片子,编导之类的吧,看造化了。”

林森森点头赞许:“只要做得开心,干什么都好。你刚才想问我什么?”

陆峻晖踌躇了一下,问道:“他很忙吧?军嫂不好当,你真的考虑好了?”若不是佟煦朗平日里忙得顾不上她,她又何需在遇到骚扰时请其他男人来帮忙?今日一见可以看出那个常新绝非易打发的泛泛之辈,真有点替她担忧。

林森森无所谓的笑笑:“没事,我也习惯了一个人,整天腻在一起那种关系我反而受不了。再说现在也没想那么远,只是觉得跟他在一起挺开心的。”

陆峻晖理解的点头:“只要你开心就好,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可以倾吐心事的朋友,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就跟我说,有困难尽管找我。”

林森森感动的望住他:“谢谢你,峻晖。”

她暗自惆怅:欠下的人情岂是一句谢谢就能偿还的?偏偏感情又由不得人,她终究还是要辜负他的好意。

陆峻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阳光下的蓝水晶》一剧在刚揭晓的电视节上荣获最佳电视连续剧奖,导演欲召集剧组的人员一起庆祝,还特别交代陆峻晖务必要将林森森请到。林森森素来不喜应酬,推脱之意甚为明显。陆峻晖也不勉强她,只说到时候再联系。

周末,林森森像往常一样在家等着佟煦朗来侵犯领地。每每有脚步声自门前经过,她总要条件反射的冲到门边倾听动静,可惜脚步声来了又走,都不是她要等的那个人。好半天不见人影,她又奔到窗前左顾右盼,直到折腾累了,她才百无聊赖的窝在沙发上叹气。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有他陪伴的周末?只要那个英姿挺拔的身影没有出现,她就会心浮气燥,什么事也做不成。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她的生活已经被那个家伙严重侵扰。就在她郁闷得快要崩溃的时候,电话铃响了,她瞄了一眼来电,万分兴奋的接了起来。

对方劈头盖脸就问:“在干吗?”

林森森笑答:“刚交了稿没事干。”

佟煦朗在那头也笑:“轻松了?”

林森森很好奇:“怎么突然打电话来?”其实她想问的是为何不上她家来。

佟煦朗语气极痞的问:“先说有没想我?”

林森森低骂:“又来了,问你话呢。”

“呵呵。”时间紧迫,佟煦朗也不拐弯抹角:“最近会有一场规模较大的作战模拟演习,又有好多天见不着面了,你要觉得闷就上咱家找老妈子聊聊天。”

林森森理解道:“放心,别以为少了你就不能活。”

佟煦朗志得意满的说:“你就是离不了我。”

林森森嗔怨:“得了吧,少臭美!”

佟煦朗迅速接过话:“先这样吧,我还有事要挂了,记得想我。”

直到那头传来盲音,她才不舍的摁掉电话,脸上还挂着甜蜜的笑容。

林森森不得不承认,她已经深深陷进去了。那个骄傲自大,脾气暴躁的家伙不仅侵占了她的地盘,更是完全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整个思想。无论正在做着什么事情,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张浓眉大眼,爱耍痞装酷的脸。

煮饭时想起他无肉不欢的习性以及可以媲美一头牛的超大食量;洗衣时想起他湿身后透过衣衫若隐若现的健美体魄;刷牙时想起他技巧不纯熟,完全胡搅蛮缠却依然热辣销魂的疯狂深吻;睡觉时想起他宽阔温暖,可以放心依赖的结实胸怀。他的存在感如此强烈,令她常常在梦里都能笑出声来。这样美好而热烈的情感,真能永远属于她吗?在经历过六年前那场罪恶的违背伦理的恋情之后,林森森不敢相信自己还能拥有这种幸运。这会不会是命运跟她开的又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先让她体验幸福到想哭的感觉,再把一切狠狠夺走,让她感受从天堂到地狱的落差?这样的经历一次就够了,她不想再承受第二次。

毫无疑问,常新的出现为本就不乐观的林森森加重了心理负担。人生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距离出版社一见不到半个月,林森森又在自家楼下看到了常新。所谓阴魂不散说的就是这种人。不过这次与上次不同,林森森好歹有了心理准备,对于他的再次出现丝毫不感到惊奇,如果轻易放弃纠缠,那他就不是常新了。

是祸躲不过,林森森主动走向常新:“师兄有事吗?”

“森森,怎么看到我好象不高兴啊?”常新还是一脸势在必得的笑容。六年前,这笑容令林森森崇拜;如今,这笑容却让她觉得悚然。

林森森心想,你不如直接说见了你就像老鼠见了猫。只怕他未必就对她念念不忘,或许是输不起,毕竟他为了她差点弄得身败名裂。名声对于律师来说还是有着相当举足轻重的分量。

常新挑眉有趣的打量她:“你的表情真有意思,我来找你让你很为难?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来请你吃顿饭而已。等你来找我估计要等到下辈子了,所以我主动找出版社领导打听你的住址,这里环境不错。”他边说还边状似悠闲的四处张望。

他是在显摆职业优势还是在暗示他的手段高明,她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林森森放宽心态,语气尽量平和的劝导:“师兄,不是我不尽人意要躲你。你我心里都清楚,六年前那件事对我们的影响不小,现在让我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跟你坐在一起聊天叙旧,我真的办不到。最初那段日子,我彻夜失眠,非得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后来听人指点开始吃斋念佛,才慢慢减少杂念,调整好心态。既然我们犯了错,就应当忏悔,重新以积极的态度面对人生,而不是不痛不痒的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更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在一起贪图享乐,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这么做。我知道你这些年也不好过,就因为这样才更应该纠正道德观念,对感情和人生负责。”

常新越听越不爽,他不耐的打断她:“你这是在教训我吗?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鬼话。我承认是我先勾引你,我隐瞒已婚事实是我不对。可我们已经分开了六年,这个惩罚还不够吗?别去相信什么因果善恶那些迷信的东西,我只知道人在世上就应该争分夺秒的让自己过好每一天。对事业是这样,对爱情也是这样。只要我们相爱,其他的障碍通通去见鬼。”

眼前这个愤世嫉俗的常新令林森森感到陌生,在她的记忆中,他总是积极诚恳的面对生活,对工作认真负责,对朋友豪气仗义,尽管他最终背叛了家庭,但她始终相信他挣扎过也痛苦过。人生在世,谁能无过?更何况这滚滚红尘本就充满了无尽诱惑。只是有些人在错误中端正态度改过自心,有些人却在错误中更加沉沦,有人得道,有人成魔。常新的转变让林森森很失望,这就是为什么每次看到他会避之惟恐不及的原因,她的直觉很排斥如今的常新。

多说无益,她只有以严正的态度表明立场:“总之我们不可能,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了,真心希望你能忘掉过去重新开始。还有,如果你再婚,请你对家庭忠诚。惨痛的教训,一次就够了。”

可想而知,常新听了这些话脸色会有多糟,两人间的空气瞬间冰冻凝结。常新危险的眯起双眼,林森森也不甘示弱的回视他。就在气氛僵硬得不能再僵硬的时候,邻居路过插了句嘴:“森森啊,在跟朋友说话呢,怎么不到屋里坐着?”

林森森面对热心的邻居勉强笑道:“我朋友要走了,我跟您一起上去吧。”

她回头对常新匆匆撇下一句:“再见。”然后快步追上邻居:“您买了菜啊,我帮您提吧。”

常新碍于有人在,只得作罢。他甩了甩手,怒气冲冲的离开。

又过了几天,陆峻晖打来电话跟林森森说剧组人员聚会庆祝的事情,她为了调节近来的不良情绪,决定赴会去放松一下心情。

由于林森森不熟地点,陆峻晖便开车过来接她。当陆峻晖亲自下车跑过来殷勤的为林森森打开车门的瞬间,他们没注意到隐蔽处一个人影正用手机照相功能捕捉他们的微笑。



第 36 章

聚会地点在一家位于郊区僻静处的休闲娱乐会所。豪华包房里设了三围酒席,来的都是剧组的主要工作人员,林森森曾去过片场,因此与在座的人皆有一面之缘。离开公众地点,明星也就一平凡人,大家坐下便谈时事,聊家常,也说说娱乐八卦。现场氛围很是轻松随意,至少林森森感到他们比佟煦朗那群大院里的子弟好相处。

开席时,有人忽然问起:“怎么不见黎小菲?好歹也是女一号啊,居然不出席。”

有人答:“来了啊,她还到得挺早呢,那空位不就是她先前坐的,这眨眼工夫也不知跑哪去了。”

导演看向正偏头跟林森森说话的陆峻晖:“峻晖有没看到小菲?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吧。”

陆峻晖依言去打电话,没想到对方关机了。又等了一会,导演发话:“先开席吧,估计小菲有事离开了。”

席间,有人直夸林森森故事写得精彩,她一下子就成了众人聚焦的对象,只好哭笑不得的应付大家的追捧。有好事者问及她跟陆峻晖的关系,她则淡定的表明只是普通朋友。尽管陆峻晖深悉林森森对他无意,但当他听到她以平淡的口吻解释他们的关系,心里还是不免被刺痛了一下。

偏偏又有人不识相的打趣:“你们怎么会把峻晖跟林大才女扯到一起,让小菲知道了还不跳脚。”

陆峻晖听了脸色一沉,旁人急忙察言观色的撞了那人一手肘:“这话能瞎说吗?”

那人不服气的低声嘀咕:“开个玩笑而已,再说他们在片场的时候关系是很亲密嘛,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林森森暗地瞄了陆峻晖一眼,只见他面色沉静,似对他人的话语毫不在意。她随即又若有所思的瞟向那个本来坐着黎小菲,现在却一直空着的座位。

吃完饭,大家开始娱乐项目。包房里应有尽有,有人开桌打麻将,有人围着大荧幕唱K,还有人玩掷色子。林森森跟编剧坐在一旁聊天,不经意一瞥间竟发现陆峻晖靠坐在另一头的角落里吸烟,漫散开的烟雾遮住了他的脸,表情看不真切。

她跟编剧打了声招呼然后走向陆峻晖:“真想不到你会抽烟。”

陆峻晖见林森森过来赶紧摁熄烟蒂往旁边挪了个位置让她坐。“我烟瘾不大,偶尔抽一支。”

林森森踌躇了一下,问道:“心情不好吗?”

陆峻晖摇摇头,眼睛一直注视着她。林森森别开眼,向他建议:“郁闷的话去唱歌吧,扯着嗓门喊两下子就好了。”

陆峻晖偏着头笑了,笑容看起来温柔而腼腆。“想不到你还会提出这种建议,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罢还真站起来往点歌台走去。林森森带着一颗好奇心跟了过去。

几位演员正唱得不亦乐乎,见陆峻晖过来赶紧双手将话筒奉上。

“难得峻晖也来露一手啊,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好!”许多在玩其他项目的人也聚集过来。

陆峻晖看到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瞩目着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唱得不好,大家多担待。”

他选的是一首老歌《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音乐缓缓响起,他握着话筒的手因为紧张而不停的冒汗,他深吸一口气,尽力稳住失控的心跳,眼睛目不斜视的盯着荧幕开口唱道:

“没有承诺
却被你抓得更紧
没有了你
我的世界雨下个不停
我付出一生的时间
想要忘记你
但是回忆回忆回忆
从我心里跳出来拥抱你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我的寂寞逃不过你的眼睛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
你让我越来越不相信自己
我还听见
你的声音
轻轻萦饶着我的心
我还不能
接受分离
就算永远不在一起......”

林森森站在一旁静静的听他发泄般倾注所有感情卖力演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迫切感到自己有义务好好跟他谈一谈,极尽所能帮他走出阴霾。

大家平常忙得晕头转向,好难得出来放松一把,都抓紧机会玩到精疲力竭才算结束。散场时,林森森方惊觉已近午夜,这是她第一次在外逗留到这么晚才回家,不过心里倒是畅快淋漓。

夜里车辆稀少,路况甚好,林森森坐在副驾座上放胆跟驾着车的陆峻晖闲聊:“没想到他们这么能闹腾。”

陆峻晖深有感慨的说:“或许在公众场所总是谨言慎行被闷坏了,需要释放一下积郁。”

林森森看着他问:“那你呢,还郁闷吗?”

陆峻晖面色一僵,强自笑道:“我正放大假呢,有什么可郁闷的。”

尽管他的不自在只有一瞬,林森森还是察觉到了。他是不是遇到了事业上的瓶颈期?她试着宽慰道:“不郁闷就好,千万别庸人自扰,要对自己的能力有信心。”

陆峻晖啼笑皆非的说:“我怎么觉得你像在给我做心理辅导?”

林森森坦言:“可能是我多虑,我总觉得你很不开心。虽然帮不了什么忙,但说出来也许会比较好受。”

陆峻晖情绪低落的想,除非你离开佟煦朗到我身边来,否则说什么都没用。心里想的是一回事,嘴上说的又是另一回事。“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林森森望着他那瘦削的侧脸以及嘴角上挂着的一抹自嘲的笑容,小心翼翼的问:“是不是因为情感问题?”

虽然前段时间陆峻晖曾有过较直接的暗示,但林森森以为那只是一时的好感,并未料到他用情如此之深。陆峻晖将心事掩藏得极好,林森森又一味的逃避,是以造成今日之进退两难的局面。表白已错过时机,放弃又割舍不下。陆峻晖长长的叹了口气,让林森森大感莫名。

当他瞥见林森森流露出对事了然于心的神情时不禁暗自恼怒,她该不会以为他是为黎小菲烦心吧?意气难平之下他用力踩下刹车,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林森森冷不防被往前狠狠的甩了一下又因安全带的拉力重重撞回椅背。

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的样子让陆峻晖立刻懊悔得想打自己一拳,他不该一时冲动吓坏了心爱的人,如果有什么闪失,他决不能原谅自己。

解开安全带,他迅速靠过去上下打量她:“森森,你没事吧?”

林森森看他样子也吓得不轻,连忙摆手:“没事没事。”

她在心里苦笑,男人还真爱拿车子捉弄人,佟煦朗会在恼火时猛踩油门往前冲,陆峻晖则在郁闷时毫无征兆紧急刹车,两种都是极端恐怖的行为。她盘算着以后宁愿去挤公车也不要再坐他们的车受这种惊吓。

陆峻晖待林森森脸色恢复如常才继续往前开。两人都因刚才的刺激有些尴尬,一路上林森森不敢再轻言妄语,陆峻晖想开口解释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还是沉默以对。

林森森毫无来由的又想起佟煦朗,如果她生闷气不说话,他一定按耐不住性子使出各种花招逗得她开口为止。算算日子,他应该明后天就休假了,半个月不见,还真不止一点想念他呢。都快忘了他霸道耍赖的样子了,林森森一手托脸支在车窗上咬住下唇低笑。

车子慢慢停靠在住宅楼前,林森森下了车微笑着向陆峻晖道谢并道别,待车子驶远,她才转身往楼洞里走,刚要踏上楼梯,一只横空钻出的大手抓住了她。



第 37 章

林森森感到胳膊一紧,回头看向来人,这一看不禁又惊又喜:“煦朗?你怎么会在这里?”

佟煦朗咬牙切齿的说:“怎么,做贼心虚了?”

林森森就着楼道里的灯光发现他的面目狰狞得可怕,心里了悟他定是看到了陆峻晖。她用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脸解释:“你别误会,我是跟陆峻晖去参加庆功会。”

佟煦朗偏头躲开她的抚触,抓住她的那只手却更紧了紧,力道大得让林森森吃痛。他皱紧了眉头质问:“你是不是趁我不在经常跟他出去约会?”

林森森气结:“你冤枉我,我什么时候跟他出去约会了?”

佟煦朗大声吼:“被我撞见了还不承认!半夜三更才回来,下次是不是打算彻夜不归了?”

林森森被他的音量震得心烦,为无端的指责感到委屈,于是心灰意懒的指着小区出口下驱逐令:“要疯回家疯去,别在这里吵别人休息。”

佟煦朗狠狠瞪她一眼,甩开她的手就走,走了两步又心有不甘的倒回来冷笑道:“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好,我告诉你,因为老妈子想找你去吃饭,打了很多个电话没人接,把她急个半死,我生怕你出了什么事忙不颠的告假跑过来,结果问了保安才知道有个男人开车把你接走了。我半步不敢离开,不吃不喝站在这里等了你六个多小时,可我等到了什么?我竟然亲眼看见你坐陆峻晖的车回来,还态度亲密的跟他告别,你他妈把我当什么了?林森森,你好样的,不用你赶我也会走,老子再也不受那个窝囊气了!”

他说完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只留下一脸惊愕的林森森独自站在原地。好半晌,她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有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前面六个是佟家的号码,后面全是佟煦朗的手机号。再一看短信也有好几十条,看来从不发短信的他真给逼急了。

“丫头,跟谁出去呢,看到短信立刻回复。”
“怎么不接电话,你到底鬼混到什么地方去了,安不安全啊?”
“死丫头,再不回来我报案了,急死人了!”
“竟敢不接我电话,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林森森忽然为自己之前的态度感到内疚,仔细想想,这么晚才回来的确容易引起误会,她拿起手机拨打佟煦朗的手机,这家伙居然关机了。反正他这几天都休假,明天上他家找他吧,顺便跟沈碧芯赔个礼。林森森叹了口气上楼回家。

第二天下午,林森森带了些水果和点心来到佟家。她跟着保姆走进餐厅,一眼就瞥见佟煦朗母子跟路姚三人正坐在餐桌前边吃水果边说笑,看到她进来,全都愣住了。林森森也觉得很尴尬,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碧芯最先反应过来笑着招呼道:“森森来了呀,快坐下一起吃水果。”

林森森偷盱了佟煦朗一眼,只见他低了头不看她,她忽然觉得心里憋了口气咽不下去。他还敢理直气壮的指责她跟陆峻晖见面,自己还不是找了青梅竹马在这里聊天解闷。就许洲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简直岂有此理。

她故意忽略佟煦朗,小心谨慎的对沈碧芯说:“沈阿姨,我昨天有事没接您电话,来跟您道个歉。这些点心是我自己做的,给您尝尝看。您还有客人,我就不打扰了。”

沈碧芯听了赶紧站起来拉住她:“怎么这么见外啊,难得来一趟就留下来吃顿饭吧。没事,姚姚不是外人。”说完又觉这话不妥,急忙解释:“呃,姚姚就住隔壁,经常上我们家来玩的,你也不是外人,不要客气,你们同龄人有共同话题,可以坐在一起聊聊天。”

沈碧芯不知路姚跟林森森这两个情敌早见过面了,还在那自做主张的圆场。路姚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投向林森森的目光让她觉得犹如芒刺。

林森森硬扯出一丝笑容道:“真的不用了,沈阿姨,我先回去了。”

沈碧芯也看出她的不自在,于是也不勉强:“那好吧,既然你有事我就不留你了。昨天你陈叔叔大老远从老家过来出差,他也好久没见你了,我本来想着让你过来一块吃顿饭,没想到联系不上你,我们都快急死了,这种情况从没遇到过。森森啊,你别怪我唠叨,你一个女孩子还是要时刻注意安全,晚上尽量少出门为好,现在外边坏人可多着呢。”

林森森低声应道:“我知道了,沈阿姨,以后我会注意的。”然后同她告别:“我走了,阿姨再见,您别送。”

佟煦朗自始自终没看林森森一眼,但他的耳朵却机敏的竖着,不放过她的任何动静。他拼命握拳咬牙忍住想要触碰她的冲动,直到她去意坚决的走到门前,脑袋里有根弦忽然绷断了,他再也克制不住跳起来迅速奔到门前把她抓了回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将她扛在肩上就往楼上的卧室走去。

沈碧芯跟路姚都被这场面吓呆了,匆匆跟过去阻止。沈碧芯刚跟到卧室门前就被一记惊天动地的关门动作挡在了门外,她用力拍着门喊:“臭小子,你要干吗,可别为难森森啊。”

房内传来一声不耐的低嚷:“您别管,我们的事自己会处理。”

沈碧芯把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好一会,不见屋内有任何较大的响动,也就不再过问。她一转身正好对上路姚神情复杂的脸,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这下糟了,这臭小子居然毫无顾忌的当着人家的面做出这种举动,真让她这个当妈的下不来台了。

她尴尬的苦笑着说:“儿子大了,管不住了。”

路姚的神情比沈碧芯更苦,她呆呆的望着那扇门,仿佛感到有把利刃正一刀刀凌迟着她的心。

进了卧室就动作神速的把林森森放下来抵在门上,他双手按住她的肩膀,怒视着她责问:“明明是来找我的,干吗又一声不响的跑掉?你就非要跟我较劲不可?”

林森森不服气道:“谁说我来找你啊,少自以为是了。”

不识好歹的女人,有错在先还不肯认错!佟煦朗顿时火冒三丈,双手自她的肩膀移到纤细的颈上:“真想把你掐死算了,省得我闹心!”

林森森眼神冰冷的看着他:“悉听尊便,反正你除了一身蛮力还有什么?”竟然把她像货物一样扛上来,还有没有人权了?

佟煦朗一腔怒火得不到宣泄,又舍不得真掐她,只好整个身体贴上去把她压在门上用力堵住了她的口。与其说在亲吻,不如说他在咬人。他发泄似的凶狠的啃噬着她的唇和脸,牙尖袼得她生疼。林森森觉得他可恶至极,也不跟他客气,趁他往脖子攻击的时候偏头一口咬住他的脸颊不放,那力度让佟煦朗吃痛着松开了她。

他捂着脸叫:“你属狗的啊,哪里不咬偏咬脸,存心让我破相呢?”

林森森幸灾乐祸的盯着他:“跟你这个属狼的比起来,我算斯文的。”

佟煦朗又好气又好笑:“真够狠的,使那么大劲,快看看出血了没?”

林森森轻蔑道:“这么厚的皮,咬了我还嫌牙疼呢。”

佟煦朗把脸靠过去:“快给我吹吹。”

林森森用手嫌恶的挡开:“谁让你先惹我的,下次动粗前先考虑一下后果。”

佟煦朗来了兴致逗她:“你下次反击前最好也先考虑一下位置,我要破相你可就惨了。”

林森森不屑道:“谁稀罕,本来就长一副蛤蟆样。”

佟煦朗赖皮的笑:“到哪去找像我这么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的有为青年?”

林森森撇着嘴反驳:“你要是青年,我就是少年。”

这学法律的果然牙尖嘴利,旁人定没想到外表淡然娴静的她会有这样一面,估计也只有他佟煦朗能激起她的战斗热情。想到这里他不禁心满意足,轻轻用手抚过她的眉眼鼻唇,动作爱怜中透着深情。

林森森心中一动,下一瞬已被他抱起来放到了床上。他精壮的身体随之附了上来,然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狂吻,少了刚才的粗鲁,却依旧免不了急切和贪婪。他的热切一向叫林森森有些难以消受,但多日未见,她也很想他,疯狂的想念他,这一次她竟难得的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主动回应,大胆放纵的与他唇舌纠缠。他感受到她的热情,更是激动难耐,手也情不自禁的在她身上到处抚摸游走。火苗迅速在两人身上窜起,佟煦朗的喘息越渐粗重,林森森也沉浸在激情中浑然忘我。

忽然,一声不合适宜的敲门声响起,紧接着沈碧芯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我煲了老鸡汤,你们俩快下来趁热先喝点吧。”

床上意乱情迷的两人立刻被惊醒。林森森低头一看,佟煦朗不知何时已从她的衣服下摆钻进去,正沿着她的肚脐周围来回舔吻。他只被惊扰了一瞬又继续面不改色的吻上她腰间的肌肤。虽然隔着一道门,但林森森却仿佛可以感应到门外那道凌厉的视线正直视着他们,她忽然没了亲热的心情,用手推着佟煦朗:“沈阿姨在跟你说话。”

佟煦朗本不想理会,被林森森一推只有懊恼的从她衣服里钻出来冲门外喊:“知道了,我们晚点再下去。”

沈碧芯轻咳一声提醒:“注意分寸。”然后脚步声渐渐远去。

林森森知道沈碧芯在暗示他们不要越界,有些羞恼的拉好衣服坐起来。佟煦朗却不放过她,从背后圈住她依旧亲个不停:“想死我了。”

林森森躲开他惆怅道:“这是在你家,别胡来。”

佟煦朗觉得好笑:“在自家不能胡来在哪才能胡来?”

林森森气闷的说:“跟你说正经的,你存心让我在沈阿姨面前难堪是不是?”

佟煦朗了然道:“原来你在意的是老妈子啊,没事,想要她不介意就赶紧嫁过来。”

林森森忽然转移话题:“路姚是不是常常上你们家?”

佟煦朗大笑着亲她的脸:“吃醋啦?”

林森森怒骂:“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你们男人都一样,喜欢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这下佟煦朗着恼了:“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三心二意过?”

林森森冷言讽刺:“你整天拿我跟陆峻晖说事,有没想过你自己跟路姚又是什么关系?”

佟煦朗怒吼:“我跟她没关系,你无中生有!”

林森森怒极反倒平静下来:“如果天天出现在你家跟你有说有笑都叫没关系,那我无话可说了。”

佟煦朗瞥见她沉重的表情,有些心软道:“林林,我跟她真没什么。路姚每次来都是找老妈子聊天,那是她的人身自由我管不着。我已经跟她说清楚了,这辈子我非你不娶,其他人我连看都不多看一眼,你还想要我怎样?”

难得听到他正经服软的口气,林森森也没心思继续无理取闹,她盯着他的眼睛慎重的说:“煦朗,我相信你,你信我吗?”

佟煦朗心里猛然一跳,总觉得她的话里仿佛含有什么深意。

***

晚上,佟煦朗洗完澡只穿了条休闲短裤从浴室里出来,看到沈碧芯正坐在他的床上等着,他便嬉笑着打趣:“老妈子进来也不先说一声,万一我没穿裤子多不好啊。”

沈碧芯嗔斥:“不知羞,有本事上街裸奔去。”

佟煦朗拉了张椅子过来,正对着椅背跨坐上去一副袭耳恭听的样子问道:“老妈子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赐教?”

“就会贫嘴!”沈碧芯半开玩笑的说:“你就是靠这张油嘴滑舌把林森森追到手的?”

佟煦朗不服的哼道:“说得我跟个花花公子似的。”

沈碧芯宠溺的看着儿子笑,不经意间瞥见他身上还挂着水珠,不禁责怪:“怎么不擦干身体再出来,当心感冒。”

佟煦朗无所谓道:“没事。”

沈碧芯伸过手去拍了拍他身上紧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肉,问:“你是不是又长肉了?过得挺滋润嘛。”

佟煦朗立刻皱眉:“不可能,我哪天没拉练啊,身上结实得很,一点赘肉都找不到,不信您瞧。”说着做了一个展现肌肉的健美动作,把沈碧芯给逗乐了。

她怀着不舍的情绪道:“赶紧成家吧,一旦发福就没资本了。”

佟煦朗一听这话心下大喜:“老妈子,您不反对了?”

沈碧芯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现在正处在热恋之中,眼里除了她没有别人,但感情的事是当局者迷,我还是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人生大事可经不起儿戏,你作为一个军官,婚事更是马虎不得,光是政审那关就不好过。你也知道政审条件很严格,林森森当年那件事闹得沸沸扬扬的,只怕......”

原来老妈子还在为那件事耿耿于怀。佟煦朗当即跳坐到沈碧芯身旁搂着她央求:“千关万关,最难过的还是老妈子您这关,只要您不介意,其他的都不是问题,您就成全我吧,只要您同意,我们立马结婚给您生个大胖小子玩玩。”他看沈碧芯不松口,又继续做思想工作:“当年那事我都弄清楚了,这事不怨林林,她是心机单纯被人给骗了,咱不能拿别人犯下的错来惩罚她。她若真是个品德败坏的女人,我能喜欢她吗?这些年她一个人生活怪可怜的,我从来没对谁这么上过心,很想照顾她一辈子,您就答应吧。”

沈碧芯叹息着想,别看这小子平时吊儿郎当没个正经,说起道理来倒是一套一套的,心里还真被他的话给触动了。她烦闷的拍开他的手站起来,丢下一句:“随便你们吧,可别到时候又反悔。”

佟煦朗欢呼着倒在床上,乐得几乎找不着北,根本没把沈碧芯的诫言放在心上。他只想着,如今就差林森森点头这关了。

隔日,在佟煦朗的“严刑”逼供下,林森森坦白交代了与陆峻晖去参加庆功会的起因和经过。

佟煦朗一副听下级汇报情况的严肃表情,听完还板起脸来下达指令:“以后不准在晚上外出,不准跟任何男人单独外出,任何一次外出须经过我的批准并报上准确地点。”

林森森哭笑不得的反问:“你当我是幼儿园的小朋友?”

佟煦朗口气强硬道:“不要看我一再对你容忍就得寸进尺,我已经决定了,三个月内完婚,你同不同意都得做我老婆。”

林森森左看看右看看他的严厉表情,怎么看都觉得异常可笑:“你究竟是军人还是土匪?”

佟煦朗厉声喝道:“严肃点,我是认真的!”

这下林森森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她笑得双肩乱颤的样把佟煦朗彻底激怒了,他猛然伸手将她提离地面至跟他平等的高度,与她脸对脸的警告:“再笑我现在就把你生剥了,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不要逼我先上车后补票。”

林森森闻言停止了笑声,她不是不谙世事的懵懂少女,知道欲望对于男人来说是何等重要,尤其是像他这样强健威武的男人。最重要的是,他是她深爱的男人,她愿意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奉献给他。她很喜欢他的亲吻和爱抚,但不知为何,每次到了临阵一脚,她就会陡然生出想要逃开的念头,极力抗拒和排斥着关系的突破,仿佛越过了这层界限,前面等待她的就是万丈深渊。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总之就是不想摔得粉身碎骨。在关系没有越界之前,她总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佟煦朗谅解她在感情上受过创伤,一直不忍逼她。虽然他的性格霸道自满,却也对她充满了尊重与怜惜,她不肯献身,他就拿出所有的耐心等她愿意。如今,她让他忍耐过久,终于等不及了吗?

思及此,林森森将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视线落在他的领口低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但结婚的事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搞了半天她以为他只是等不及想要她的身体?竟然还以一副壮士断腕的口气说出来。佟煦朗的怒火节节攀升,他无可忍耐的推开她冷笑:“呵,原来我在你心里只是一个迫不及待要行房的流氓,真是可悲透顶。”

他悲哀的语气狠狠刺痛了她的心,她着急想要安抚他,却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开口,又怕越解释越乱,索性只有扑入他怀里,踮起脚吻上他炙热的双唇,并偎紧他温暖的胸膛寻求安定心灵的力量。

佟煦朗本在气恼中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独自表演,但当他意外的在她眼中找到了满满的慌乱和不安,他心中的冷硬霎时被柔软的情绪所取代。

他在部队里是一个心思缜密、理智果断的男人,在生活中是一个不拘小节、大大咧咧的男人,在感情上是一个开窍甚晚、满不在乎的男人。然而,自从遇到让他无比在乎的这个女人,他就常常被她激得大动干戈、怒火直烧。这世上怕也只得她一人能让他的情绪激狂至此。

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斜眼瞟见她已是闭起双眼,更加忘情投入的抱紧他亲吻。难得她如此自觉的投怀送抱,他若不给点反应岂不过于不识抬举?她肯服软真是万分不易,他也该顺势给她个台阶下。然而被她弄得七窍生烟的这口恶气难以下咽,他还是要讨回一点口头便宜。

“就你这样也叫亲嘴?简直跟白开水一样乏味。”他嘲讽着掐紧她的腰,将舌头探了过去深深缠住她柔软芳香的小舌。

林森森总算等到了他的回应,心里顿时大大松了口气。刚才望进他那冷冽的双眸,她紧张得差点放弃,只好闭上眼继续契而不舍的努力,想要尽快将他的怒火浇熄。她很怕他会大怒之下彻底放弃再也不来找她,原来她的内心深处已是这么在乎他。

一场缱绻缠绵的深吻过后,佟煦朗又冷静的绕回了原题:“林林,你究竟在怕什么?嫁给我很委屈吗?”

林森森立刻摇头:“不,我是怕你委屈。我们都该考虑清楚再做决定。”

若他日后后悔,她会承受不起。冲动能让一段原本完美的感情陷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她不要操之过急,她渴求的是一份激情退却后的平淡相守。

佟煦朗沮丧道:“你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林森森平静的回答:“我说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但是不要拿婚约逼我。”

原来她还是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他只是迫切想要得到她的身体,这个认知让佟煦朗的心里充满了捶胸顿足般的无奈。其实他最想要的是那份可以高枕无忧把她绑在身边的法律约束,而不是激情迸发的床第关系。尽管每次深吻过后,他都很想伏在她的身上膜拜这副让他渴望和陶醉已久的迷人躯体,但超强的自制力还是让他按耐住了令他浑身胀痛的强烈欲望。他要证明给她看,他想要的是与她日日夜夜、天长地久的甜蜜厮守。这么多年单身生活都过来了,他不在乎多等一段时间。只是,他究竟还要等多久?她难道不了解即使再过顽强刚毅的男人也会有焦躁不安的时候?

刚刚在亲吻中恢复的热情再次被冰冷的话语浇灭,他气恼的叫嚷:“除了婚约其他都是狗屁,没有婚姻关系我要你的身体做什么?放心,我不会在婚前碰你,你尽管留着献给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吧。”

林森森心下一惊,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你不可靠,我的意思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太短,婚姻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行了,你不用说了。”佟煦朗挥手不耐的打断,反正就是信不过他,说再多也没用。

林森森闻言噤声,隔阂也在无形之中产生。佟煦朗闭口不再提婚事,但内心的不安正在无限扩大。

两人僵持了好一会,林森森先开口:“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

近来她的语气越来越软,其实她的心里也是顶在乎他的吧?佟煦朗长叹一声站起来:“出去吃吧,我受不了你准备的斋饭了。”

林森森笑骂:“食肉动物。”

佟煦朗撇撇嘴道:“幸好你说的不是那两个字。”

食肉动物指的可不就是禽兽,林森森心头一乐,两人很快又忘了刚才的不快。

佟煦朗伸手搂过她的腰:“走,我们去吃顿好的,庆祝你的精彩故事获奖。”

林森森适时拍句马屁:“也庆祝你们的演习大获成功。”

佟煦朗心花怒放:“那当然,也不看看指挥官是谁?”

林森森心里骂他臭屁,嘴上却附和:“是啊,知道你英明神武,威风八面。”

佟煦朗斜眼瞟她:“你是不是在说反话?”就没见她夸过他的好,这话里定有蹊跷。

林森森连连摆手:“绝对真心实意。”

两人有说有笑的出了门,之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林森森感到压在心里的石块终于落地。正在打情骂俏的两人没料到,一个躲在隐蔽处的人又对准他们举起了手机。

常新盯着手机上收到的相片好半晌,果然如他所料,不是出版社门口遇到的那个男人。那天在林森森家楼下,她居然躲他如躲瘟疫一样,看到邻居就像看到了救星,立马撇下他跟人走。他离去前听到邻居与她的对话。

邻居说:“常来找你那位高大英武的小伙子是你男朋友吧?我见过他穿军装,是空军吗?多好的职业啊,小伙子身板结实,人看起来也精神,你可真有福气。”

当时,常新就感到有些不对劲,总觉得去出版社接林森森的年轻帅哥不像军人。于是,他让助理花钱找了个人每逢休假日前去林森森的住处盯梢。他前后共收到两次盯梢之人发来的相片,第一次相片上的是出版社遇到的男人,第二次却是个没见过的男人。由于第二张相片上的男人没穿军装,他无法精准判断出对方是否为军人。不过从他的样貌和身姿来看,倒是颇有几分军人的架势,而且决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兵。此人身材高大,留着清爽的平头,浓眉大眼,气势凌人,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莫非是一个高级军官?一定要查清他的底细,若真是一个军官,倒比出版社遇到的男子威胁力大多了。

常新觉得他是越来越不懂林森森了。难道她的冷漠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有很多男朋友,过着游戏人间般的生活?他感到不可思议。然而,作为一个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律师,他又坚信世上除了妖魔鬼怪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换句话说就是无奇不有。隔着六年的时间与空间的距离,现在的林森森对常新来说无疑是陌生的,回想起过去在一起的日子,已经遥远得恍如隔世。

那时的林森森刚从校园里走出来,到他与人合伙的事物所实习。常新是个骨子里很大男子主义的人,虽说学法律的女生不少,可他向来瞧不起女生,觉得女孩子在这个业界难有大的发展。尤其是像林森森这样有几分孤傲,又不爱说话的女生。他是受人所托才勉强同意林森森留在事物所里,然而他也只把她当做一个秘书来用,并不打算将她培养成助理。

他做事向来要求很严厉,对林森森更是抱着不看好的心情去苛刻与刁难。他认定她的心里肯定觉得委屈,要不了多久就会自动收拾包袱走人。谁知林森森非但不叫苦抱屈,反而一直容忍的坚守着岗位,哪怕这个岗位只是做着一些很琐碎又学不到太多东西的事情。

由于妻子长年不在身边的缘故,他成了事物所里的头号工作狂。尽管他多金而潇洒,却从不去声色场所放纵,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了工作上,每天总是所里下班最晚的一个。然而自从林森森来了之后,他反倒成了先走的一个。他不着痕迹的暗暗观察了几次,发现她是因为白天要做的琐事太多,所以只能利用晚上来查看案卷进行学习。他不知道这个女生为何如此倔强,心里的偏见渐渐被她的自强不息所改变。他平时最欣赏的就是勤奋好学的人,所以开始有意无意的在她提出问题时指导她。

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每当夜晚来临,事物所里静悄悄只得他们二人在为法律工作埋头苦干的时候,心灵默契已经形成一种定势。有时候就算没什么事干,他也宁可坐在办公室里享受有她陪伴的时光。他们的话题开始不仅止于法律事物,慢慢的延伸到了兴趣爱好上。他发现每对这个年龄比他小上近十岁的小师妹加深一点了解,喜爱就更添几分。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他是一个已有妻室的人,不应再对其他女子抱有幻想。但他就是忍不住要沉溺下去,心里有种隐隐的做坏事又怕被抓的刺激和快感。

他看得出来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孩也对他心生爱慕已久。他有才有势,有名有利,向来对自己的魅力充满信心。任何身边的女子,只要他有心,绝对是手到擒来。只不过他一向心高气傲,若不是与林森森朝夕相处对她刮目相看,也不会滋生情愫。

与妻子之间不是没有真爱,只可惜他与妻子的事业心皆太强,双方不肯让步,从而导致了分居两地的局面。林森森是一个让他惊喜的女子,她在工作上聪慧谦逊且领悟力极强,在生活上温柔体贴、冷静少语。与那些只会在丈夫回家时唠叨个不停或是忙得不顾家庭的女人比起来,这样的女子让他产生了离婚再娶的念头。他知道妻子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所以暗地里挖空心思寻求最佳解决方案。可惜天公不作美,还没等他将一切部署好,林森森就识破了真相。更出乎意料的是,妻子这样一个有貌有才的女强人居然会做出如此偏激的事情。林森森就这样趁着他忙于办丧事时迅速消失在了茫茫人海。

这六年来,他不只一次不甘的设想,若是妻子没有自戕,他和林森森早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六年的漫长时光,他就在极度疯狂的思念中变得歇斯底里。林森森靠着安眠药才能入眠,他又何尝不是?幸而老天没有赶尽杀绝,他在精神彻底崩溃以前无意间看到了她写的小说,从而找到了她。这一次,他一定要将她抓回身边,不管用尽什么方法。

现在最首要的问题是要弄清楚林森森究竟有几个男友,这些人又都是些什么来历?事不宜迟,常新立刻拿起电话打给助理。

***

林森森跟着佟煦朗进了一家中国古典风格的酒楼。林森森四处打量了一下,家具皆为红木制造,四壁上挂有装饰用的折扇与剑器。每个餐座之间由绣着花卉的屏风隔开,通向二楼的楼梯间下方有一个摆满大件珍奇古玩的架子。店里生意虽算不上红火,但环境清幽别致,林森森一眼便喜欢上了。

佟煦朗自得的向她眨了个眼:“环境不错吧?这里的私房菜更是一绝,祖传秘制手艺,世上仅此一家。”

林森森听了他夸张的广告词不禁菀尔。佟煦朗挑眉:“不信?待会让你见识一下。”说着朝内室大吼:“老赵给我出来!”

没过几秒,只见一个身材壮实但比佟煦朗稍矮的男人火速奔了出来,乍见他们立刻万分欣喜的迎上前叫道:“嗬,什么风把我们佟大少给吹来了,稀客啊。”

佟煦朗猛捶了对方胸口一拳,嚷嚷:“老哥你退伍后过得挺滋润嘛。今儿我带媳妇来见你们,劳烦嫂子露两手私房菜也好让我家这位学着点。”

那位被称为老赵的男人闻言不禁细瞧了林森森几眼,然后凑过去对佟煦朗耳语:“你小子厉害啊,上哪找了个这么标致的人物?想当年部队里那么多军花你都看不上眼,原来另有所图啊。老实交代,藏了多久了?”

佟煦朗宠溺的看了林森森一眼,得意的对老赵道:“嘿,不告诉你。”

老赵听了佯怒的往他肩上大力一拍:“我不问你,我问弟妹去。”

佟煦朗大笑着相互引见了两人。老赵又问佟煦朗:“这次来是跟兄弟我碰两杯还是小两口自个慢用?”

佟煦朗牵紧林森森的手道:“给我们开间房吧,下次再来好好敬老哥几杯。”

老赵一脸暧昧的神色:“知道了,要躲起来亲热是吧?”

林森森有点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佟煦朗就势把她搂在怀里转头对老赵笑:“多谢老哥成全。”

老赵将他们领进楼上一间同样古朴雅致的房间,里面熏着淡淡的檀香,林森森立刻感到心情舒畅。老赵讪笑着打趣:“你们先休息,一会我让人把菜送来,你们随便慢用,边亲热边吃都行。”

佟煦朗理所当然的说:“这个你甭管了,只要别偷窥就行。”

老赵趁机打趣:“你怎么知道我的嗜好?告诉你,我可装了摄像头的,小心动作别太激烈了。”

林森森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白,脸立刻羞得通红。老赵注意到了,赶紧解释:“弟妹别介意,我说话粗野惯了,开玩笑的,这里别说摄像头,连个针孔都没有,密不透风的,你拿嘴来喂他都没人知道。”

佟煦朗忍不住笑着踢他一脚:“什么乱七八糟的,越说越过火了啊,快去准备好吃的。”

总算把老赵送走,佟煦朗走到一张红木榻前大咧咧的躺上去,并对林森森招了招手:“过来,让我抱着睡会。”

林森森没理他,径自走到餐桌前坐着。佟煦朗着实困了,也没起身强迫她。倒是林森森看到他的倦容责备道:“累了还出来折腾,放你假就该在家好好休息。”

佟煦朗闭着眼说:“在家哪有蹭着你舒服?”

林森森闻言心下一软,站起来跑到榻上把脸伏在他的胸口。佟煦朗微侧了身子抱紧她满意的打起盹来,林森森也在他怀里安然的眯上了眼。

不知过了多久,林森森被一阵菜香激醒,睁眼一看,餐桌上已摆了好几色菜肴。这些菜闻起来尚且充满致命的诱惑,尝起来简直不知美味到何等地步。佟煦朗倒好酒回过头来看她:“醒了?快过来吃吧。”

林森森开心的走到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开吃。桌上共有五菜一汤,每道菜里都混合了多种营养美味的精髓,就连浇在菜上的汤汁也是多道工序熬制而成,是以这几样菜式的制作过程就花了不少时间。

林森森吃了一口青菜,爽口油滑,香气四溢,她满意的向佟煦朗竖起大拇指。佟煦朗挑了一块切成片状的鱼肉送到她嘴边:“吃这个,味道鲜嫩极了。”

林森森摇头,佟煦朗挑眉:“你少做作了,这里哪盘菜不是肉汁熬成的?吃鱼肉健康,来尝一口。”

林森森偏头躲开他伸过来的筷子,他忽然玩心大起,拿着筷子追着她的嘴。她的脸偏到左边他的手就追到左边,她的脸偏到右边他的手就追到右边。

这样闹了好一会,佟煦朗忽然将鱼肉丢入自己嘴里,目光火辣的望住她:“不肯吃,我就用嘴喂你。”

林森森瞪眼嗔斥:“恶心。”

佟煦朗大乐:“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用嘴喂你,要么你用嘴喂我。”

林森森轻蔑的别开脸,冷不防被他用力抓过去:“坐我怀里,我来喂你。”

林森森敌不过他,只好坐在他腿上任其摆布。他还真耐下心来一口一口的喂她。结果林森森还是在他的逼迫下吃了好几口海鲜。佟煦朗还不满意的抱怨:“吃这么少,身上连肉都没有,抱着硌人。”

林森森不屑的撇嘴:“不抱更好。”

佟煦朗气恼:“你除了会跟我作对还会什么?”

林森森辩驳:“彼此彼此。”

佟煦朗恨得牙痒痒,恶念顿生。他一手端起酒杯,另一手扳过林森森的脸来强制道:“陪我喝两杯。”

林森森闻到刺鼻的白酒味立即举起手来推拒。佟煦朗却偏不罢休,结果拉扯间一个不慎把酒洒了出来,正好沿着林森森纤细的嫩颈迅速往下流。佟煦朗见状想也没想直接扔了酒杯低下头去吸吮她脖子上的美酒汁液。她今天穿了件领口较大的衣服,正好方便他沿着酒液下滑的方向一路舔舐到了她的胸口。他的舌温热湿滑,在她胸前的肌肤上制造出一波波强烈震撼的电流,她被激荡得忍不住嘤咛出声。佟煦朗吮干酒液仍然意犹未尽的以舌沿着她的内衣边缘轻舔挑逗,林森森只觉心跳完全失控,胸腔剧烈起伏。就在他的手附上她柔软的胸正要往内衣里探时,她忽然一个条件反射握住了他的大手。

佟煦朗动作一窒,瞬间想起早上被她拒婚的事来,激情陡然冷却,他恋恋不舍的将手从她触感美妙的肌肤上移开,慢慢平复猛烈的心跳及粗重的喘息。

他闷闷不乐的暗恼,到底还要忍多久才能尽情的与她缠绵?天知道他有多渴望每夜抱着她那芬芳柔馥的身体入睡。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自身的福利着想,他决定先斩后奏,回去直接打结婚报告,让老妈子去做林森森家里的思想工作,等一切准备就绪后直接拽她去民政局办手续。

吃完饭,林森森想让佟煦朗早点回家休息,二人于是打道回府。到了林森森的小区入口,保安突然叫住他们,并从保安室里拿出一束粉红色的香槟玫瑰递给林森森:“林小姐,这是一位先生托我交给你的。”

林森森闻言一愣,佟煦朗瞟了一眼那束玫瑰,花不多,只有五朵,他迅速眯起眼皱起了眉。

***

佟煦朗回到家里又是软磨又是硬泡的极力说服沈碧芯去给林森森家里提亲。沈碧芯不太情愿的问:“你们才相处多久啊,现在定下来是不是早了点?”

佟煦朗却一脸坚决道:“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早点定下来免得夜长梦多。”想起有人给林森森送花,心里如哽着根刺一般难受。

沈碧芯不觉唉声叹气:“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怎么能草率做决定?”

佟煦朗感到纳闷:“诶,我说老妈子,催我结婚的是您,让我考虑清楚的也是您,您到底想我怎样?”

沈碧芯耐心的跟他解释:“你别急,听我说。之前催你是因为你对终身大事根本不上心,连个谈朋友的对象都没有。现在既然有了对象,就应该认真观察一下这个对象是否值得你携手共度一辈子。她能不能为你分忧解难,愿不愿意和你荣辱与共。婚姻跟恋爱是两码事,你要检验一下她是否能够成为一名合格的军嫂。要知道外界诱惑众多,她能不能耐得住寂寞忍受丈夫常常不在身边的状况。”

听到这里,佟煦朗忍不住信心满满的嗤笑:“别人不敢说,林森森肯定能做到。她本来就打算独身,怎么会耐不住寂寞?我看她根本巴不得没人烦她,落得耳根清净最好。”

沈碧芯闻言皱起眉来怀疑:“那她同意和你结婚了吗,该不会是你一厢情愿吧?”

佟煦朗自然不能告诉她,林森森根本没答应,他本来就打的是先斩后奏的主意,哪能轻易让真相败露?唯今之计只有先把老妈子哄过去。至于林森森那边,只要她对他真有感情,就不信她最后不点头。

盘算好后,佟煦朗一本正经的对沈碧芯说:“您不帮我,我就找姥姥去。”

沈碧芯这下着恼了,瞪眼怒斥:“臭小子,你可真出息啊,竟敢威胁你老妈,这事你爸还不知道呢,哪由得你乱来。”

佟煦朗不敢再吭声,真把她惹火,婚事就更难了。沈碧芯静坐片刻,平息怒气后,瞥见他大气不敢出的样子又不禁好笑,这倔小子哪次被教训的时候不顶嘴?如今居然为了娶媳妇学乖了。他就这么喜欢林森森?她心肠又软下来,用缓和的语气对他说:“这事你先别急,我去问问林森森有什么想法。”

其实她心里想的是,再去仔细查探一下林森森的过往历史,如果她只是谈过恋爱,没和人家同居也就罢了,若是她明目张胆的做过人家的情妇,这门婚事无论如何不能应允。

佟煦朗听到沈碧芯要去找林森森谈话,心里暗道不妙,急忙揽住沈碧芯说好话:“老妈子,您向来最贴心了,我知道您都是为我好。以前您老怨我在个人问题上不开窍,现在我好容易觉悟了,您就帮帮我吧。”

沈碧芯拍拍他的手安抚:“我也没说不帮你啊,你总得让我了解一下情况,免得出了差错你爸又来怪我。”

佟煦朗不得已编了个理由:“林林她脸皮薄,您要直接问她没准把这事给弄砸了。”

沈碧芯叹了口气:“唉,怕了你了,我不找她行了吧,瞧你把她宝贝成那样,还没进门就这么护着了,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这句话一点没错。”

佟煦朗松了口气,眉开眼笑道:“老妈子,您同意帮我了?”

沈碧芯斜他一眼:“想得美,我还得考虑考虑,这事先别跟你爸说,我来跟他说。”

佟煦朗心里一咯噔,结个婚还真不简单,老妈子是典型的笑面虎,不好摆平。他皱眉思量着对策,或许可以赌一把,兴许佟烈宇是站在他这边的。

晚上,两父子在客厅里说话,佟烈宇先跟他讨论近来的论文,接着又问了一下模拟演习的情况。佟烈宇谈起军事演习就不禁满腹豪情、滔滔不绝,他向佟煦朗生动的描述了当年盛况最空前的陆海空三军联合演习情况,佟煦朗听得兴致勃勃,两父子讨论得眉飞色舞。

沈碧芯本是防着佟煦朗冒然跟老头子提婚事,一直陪坐在客厅里。后来听他们除了军事话题没再涉足其他,而且大有挑灯夜谈之势,她听得连连犯困,索性钻回屋里睡觉去了。佟煦朗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他估摸着沈碧芯差不多睡熟了,赶紧将话题绕到了终身大事。跟他所料不差,佟烈宇基本保持中立态度,说他年纪不小了,自己的事自己做主。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要老头子不反对,就相当于多了一张支持票,改日再打个电话给姥姥,到时候不怕老妈子不就范。

这天夜里,佟煦朗怀揣着如意算盘睡了一个很美的安稳觉。

休假的最后一天,佟煦朗照例一路吹着口哨前往林森森的家。途经一家花店门前时,一对情侣的对话飘进了他的耳朵。

“我不明白你们女孩子为什么那么喜欢男人送花?”男子问。

女子撒娇的说:“哪个女人不爱花呀,求婚没有鲜花跟戒指多没诚意啊。”

“是不是只要我买花你就答应?”男子又问。

女子俏皮的答:“看你的诚意咯。”

鲜花跟戒指?佟煦朗闻言心思一动。侧脸瞟了眼花店,只见好些学生模样的男孩子在买花。他忽然感到很别扭,送花是小男生的把戏,让他这么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捧着束花去见女朋友,太难为情了吧。他摇着头迈开步子往前走,边走又边忍不住猜想,或许鲜花真能打动林森森也不定,刚才那女子不是说女人都爱花吗?

尽管前天林森森当着他的面把不知名人士送的五朵玫瑰扔掉,但她的眼里还是有着对花的惋惜。罢了,为心爱的女人牺牲一次形象又有何不可,就肉麻一次好了。佟煦朗转身倒了回去。

走进花店,立刻有店员迎上来询问:“请问先生想买花送给什么人呢?这边墙上贴有花语,您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花的种类和数量。”

佟煦朗看向那面墙,一一梭巡标示的花语。脑海里忽然闪过林森森收到的那束粉色香槟玫瑰,他开始下意识寻找粉玫瑰的含义。没一会就找到了,粉玫瑰:代表初恋和特别的关怀。五朵:代表无怨无悔。合起来就是无怨无悔的初恋?

呵,开什么玩笑,陆峻晖那样的人会是初恋?想唬谁啊!那些演员本来就行事乖张,骄奢淫逸,竟敢谎称自己是初恋,也不怕笑掉人家的大牙。虽然那束花没有署名,可佟煦朗一看就断定是陆峻晖送的。从没见谁对林森森这么殷勤,只有陆峻晖像只打不死的苍蝇,苦苦纠缠。

“先生,请问您想好了吗,要哪种花?”店员问他。

佟煦朗又仔细看了下花语,然后爽口道:“红玫瑰吧,要代表天长地久的数量。”

店员又问:“请问您是送给恋人吗?”

佟煦朗直言:“用来求婚。”

好直率的顾客,店员开心的笑:“如果您不介意,我来帮您搭配可以吗?红玫瑰再配上百合跟满天星或情人草,效果会更好。”

佟煦朗点头:“麻烦你了。”

不一会儿,他捧着包装好的花束从店里出来。一路上无视行人的目光,佟煦朗的心情犹如当新郎般畅快。然而,到了林森森家楼下,当他认清前面那个男人的背影时,情绪立马一落千丈。

“陆峻晖。”佟煦朗叫道。

陆峻晖闻声停住脚步回头。只见佟煦朗一身白衬衫黑西裤,手上拿着一束包装精美的鲜花,那气宇轩昂的模样就像一个前来接新娘的新郎官。他们好事将近了吗?陆峻晖不禁心中一痛。尽管内心像被千万只蚂蚁在啃噬,他依然面色镇定的打招呼:“你好,好久不见。”

佟煦朗向他点头,客气的问:“来找林林?”语气很客气,眼神却很凌厉。

陆峻晖无视他不友善的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白金链子。“这个应该是森森掉的,庆功会那天被人捡到托我归还。”

佟煦朗伸手接过链子,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忽然盯着陆峻晖问出一句:“你真的是初恋?”

“什么?”陆峻晖啼笑皆非的望着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佟煦朗补充解释:“我是说你对林林的感情,是初恋?”

陆峻晖皱起眉来反问:“这话从何说起?”

“难道你送的玫瑰花另有含义?”佟煦朗的表情有些玩味。

陆峻晖惊讶:“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佟煦朗轻蔑的冷笑:“敢做就要敢认,你趁我繁忙的时候约林林出去玩,前天还送了束花过来,难道我冤枉你了?”

陆峻晖听了脑中立刻闪过一个身影,难道是他?不知佟煦朗是否清楚林森森的过去,他斟酌再三,还是决定不说出常新的名字,于是语气无谓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也早就说过,只要你们一天没结婚,我就不会放弃。”

佟煦朗眯起眼来瞧着他笑:“很好,我就喜欢有人挑衅。多谢你的激励,不然我跟林林还不能那么早完婚。”

陆峻晖闻言脸色一黯,但仍不甘心道:“结婚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有些事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佟煦朗被他戳到痛处,表面却不显露:“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我没工夫跟你辩论,林林还在上头等我。”

陆峻晖在他擦身而过时忍不住出声提醒:“你要保护好森森,她或许遇到些麻烦。”

佟煦朗立刻警觉的站住:“什么意思?”

陆峻晖却没再理他,丢下一句:“留心点就是了。”径自扬长而去。

佟煦朗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他从陆峻晖的惊讶表情中已猜出送花的另有其人,这个其人到底是谁,莫非林森森有事隐瞒?他暗自留了个心眼。

听到敲门声,林森森立即奔去开门,还没反应过来,怀里便意外的多出一捧娇艳欲滴的鲜花,她惊喜的笑道:“想不到你这种人也有浪漫情结。”

佟煦朗不满的板起脸:“我这种人?我是哪种人?”

林森森低头闻了闻花香,欢快的答:“老男人。”

佟煦朗猛然将她扯进怀里,在她唇上咬了一口,凶道:“讨打!”

林森森捂着被咬痛的唇,委屈的嘀咕:“本来就是,还不承认。”

佟煦朗忽然又乐着承认:“是是是,老公老公嘛,哪能不老?”

林森森瞪他:“一边去。”

佟煦朗笑着拉住她:“过来,坐沙发上,花先借我。”

林森森感到莫名:“要干吗?”

佟煦朗把她按在沙发上:“求婚仪式。”

林森森与他对视了几秒,忍不住爆笑出来:“你从哪学来的?”

佟煦朗却口气严肃的提醒:“不许笑,这是很庄严的时刻。”

林森森极力克制想笑的冲动,看他到底要玩什么花招。

只见他在她面前半蹲了下来,还振振有词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就不跪了。”

林森森听了再次忍不住笑起来:“你的样子好傻。”

佟煦朗斜了她一眼,把花举到她面前,诚恳的说:“林林,嫁给我吧。”

林森森见他表情严肃认真,笑容便僵在了脸上。他的态度如此执着强硬,林森森心里不由忐忑起来,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为何他总要岌岌相逼。如果她不答应,他是不是会掉头离开?她犹豫着不敢接过花束。

佟煦朗举得手都酸了,她还是微蹙着眉没有一点动静。他索性把花往她怀里一塞,耍赖道:“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随后,他又把手伸进胸前的口袋掏东西。林森森一惊,戒指都买了?可定睛一看,他掏出来的居然是一条链子。林森森凑上前仔细瞧了瞧,正是她前不久遗失的脚链,怎么会在他手上?她记得明明是去参加庆功会回来后发现不见的。

佟煦朗对上她疑惑的眼神,笑着解释:“这次来不及买戒指,改天我们一起去选。”边说边把脚链圈在她脚踝上扣好。纤细嫩白的脚踝配上样式简洁的白金脚链,散发出令人迷醉的别样风情。

佟煦朗满意的欣赏着眼前的美足,发出一声赞叹:“真漂亮!这条太朴素了,下次我给你买条更好的。这玩意比戒指强,圈住你的脚让你哪也去不了。”

他越看越迷恋,情不自禁将她的脚抬起来,放到唇边亲吻。林森森见状浑身一颤,她迅速把脚缩回来嗔斥:“疯了不成,连脚也亲。”

佟煦朗却不理会她的怨声,又把她的脚拉过来,意犹未尽的沿着脚链周围的位置吮吻。他迷醉的一寸一寸沿着脚踝往上吻,在小腿肚上流连的时候,林森森顿感奇痒难耐,想把脚抽回来,又敌不过他的蛮力。

“朗,别这样。”林森森靠在沙发背上,只觉呼吸急促,心跳加速。

佟煦朗不理会她的央求,甚至抬眼边吻边挑衅的盯着她的反应。林森森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只好偏过头去忍耐。她敏感的感觉到他湿热的唇舌正在继续往上游移。他会吻到什么位置?林森森紧张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吻过了膝盖上方,佟煦朗一把掀开她碍事的裙摆,裙子瞬间退到了大腿根部,林森森被激得坐直起来,只见佟煦朗趴在她大腿上埋着头急切而热烈的舔舐着那次烫伤留下的疤痕。她再也受不了这刺激,用力扳起他的脸,然后从沙发上滑下去,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佟煦朗干脆将她打了个转,压倒在木地板上激烈亲吻。

他们的舌尖如痴如醉的嬉戏交缠,身体的温度正迫不及待的快速提升。当两人都渐感呼吸困难的时候,佟煦朗撤离舌尖让她呼气,但仍眷恋不舍的啃咬着她的上下唇瓣。

他禁不住声音沙哑的低喃:“林林,我爱你。”

林森森抚摸着他扎手的板寸短发,轻轻吐气:“我也爱你。”

佟煦朗闻言惊喜,轻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再说一遍。”

林森森闭上眼不肯就范,佟煦朗大大叹了口气,只好低下头来力度不轻的折磨她优美的颈项,当作她不顺从的惩罚。当他的唇和手逐渐下移,隔着薄薄的衣衫啃咬抚摸她柔软的胸脯,酥麻的感觉顿时自胸前蔓延至全身,强烈的快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尽管她很想体会沉沦的美好,但头脑最终被理智唤醒,趁着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她及时出声制止:“朗,我今天不方便。”

佟煦朗停下了动作,关切的问:“是不是身体很不舒服?”他听懂了“不方便”的含义。

林森森摇了摇头,其实被他摆弄得很舒服,她也是咬紧牙关才能抵制住诱惑。这家伙居然连亲吻脚踝这么煽情的动作都做得出来,害她一时激动迷乱差点忘了自己处在生理期。若不是有这层障碍,只怕她早就弃甲投降,任他攻城略地。

佟煦朗也察觉林森森对他的亲热已无排斥,估计不消时日就可水到渠成。欲望在温馨的气氛中消弭,他却依旧赖皮的伏在她的身上闹她:“我不管,你要替我消火。”

林森森哭笑不得的推他:“快闪开,我要被你压死了。”

佟煦朗嚣张的威胁:“说你爱我。”

林森森在被压成肉饼前匆匆说了句:“我爱你。”他果然信守承诺的起身,她一恢复轻松立刻加了句:“才怪。”

佟煦朗愣了一下才知被她摆了一道,随即放声大笑。

佟煦朗问林森森最近有否遇到什么麻烦,林森森却面不改色的回答没有。佟煦朗确信陆峻晖定是知悉什么内情才会向他发出警示,但林森森为何要隐瞒?她是一个生活廉洁、作风低调并且甚少在公众场合示人的作家,能够遇到什么样的麻烦?他忽然联想到那五朵粉红色的玫瑰,无怨无悔的初恋。难道——她的初恋情人又找上门了?

他不自觉又拿起桌上那本《犯罪心理学》随意翻弄。不一会儿,那页写满“常新”二字的页面再次呈现在他眼前。看到这两个字,他的心莫名抽动了一下。上次懒得多想,现在仔细追究起来,林森森会这样反复描摹的名字,必定对她有着非同寻常的含义。之前林森森只谈过一次恋爱,那么这个人十有八九就是她的初恋情人。佟煦朗模糊忆起沈碧芯好似提过一次这个名字。理清了头绪,佟煦朗悬着的一颗心总算得以落地。

林森森走进书房,正好瞥见佟煦朗手里拿了一本书皱眉思索着什么。那线条刚毅的侧脸及认真思考的神态更显得英气逼人,林森森忍不住靠在门上多打量了一会。正沉浸在柔情万千的凝思中,冷不防一道锐利的视线向她投射过来,似要将她的内心世界看穿。

林森森被这视线一扰才惊觉自己目不转睛盯了他许久,她别开眼轻声道:“吃饭了。”

佟煦朗依然目光灼灼的注视她,并笑着打趣:“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没肉我就吃你。”

林森森还在回味他专注思考时的酷样,根本没听清他的话。佟煦朗却误以为她在为初恋情人的事困扰。他收起笑容,有点恼火的拽住她问:“想什么这么入神?”

林森森被他拽得手臂生疼,不满的控诉他的粗鲁行为:“你能不能少用点暴力,我要是变成残废你就高兴了?”

佟煦朗见状心又软了,笑着举起她的手腕在那上面吹气:“哪有那么夸张,弄疼哪了我给你吹吹。”

林森森生气的抽回手臂,怒斥:“虐待狂!”

佟煦朗半玩笑半认真的说:“谁让你在我面前想别人?”

林森森辩驳:“我什么时候想别人了?”

佟煦朗得意的痞笑:“那就是在想我咯。”

林森森差点脱口而出:我本来就在想你。刚要启齿又及时反应过来改了口:“无聊!”

佟煦朗笑了两声,忽然面色一凛逼问道:“你真的没有在想别人?林林,我要明确知道你的态度。”

见她完全没有主动坦白的意思,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今天我在楼下遇到陆峻晖,他说你遇到一点麻烦,让我小心留意。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怪不得脚链会在佟煦朗手上,原来是陆峻晖拿给他的。林森森语气镇静的反问:“你想知道什么?”

佟煦朗只觉好笑,这对话就跟打太极似的,你把问题丢过来我再把问题推回去。他双手抱胸靠在门上悠闲道:“什么都想知道。”

林森森深谙在那看似悠闲的状态下其实隐藏着一触即发的可怕危机。她无可奈何的望着他:“我说过,不管任何事我都信你,你也说过你信我。”

佟煦朗略有不耐:“废话,你是我女人,不信你信谁,直接说重点。”

这句“你是我女人”虽然粗俗却有力的宣示了无比坚定的承诺,林森森闻言心神一荡,也不拐弯抹角了:“我以前的事想必你都知道了。”见他点头,她接着说:“那个人来找过我,但他没有为难我。”

佟煦朗追问:“他找过你几次?”

林森森答:“两次。”

他又问:“最后一次找你是什么时候?”

她皱眉:“你的语气怎么像在审犯人?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佟煦朗眯眼冷笑:“我看未必,不然那束花怎么来的?下次他再找你,立刻打电话通知我。”

林森森心想:通知你干吗,找你来打架不成?

佟煦朗见她不应,立即出手迅捷的握住她的下巴威胁:“听到没有?你要敢背着我跟他见面,你就死定了。”

林森森瞥到他眼里的危险讯息,心下一悸,只好安抚道:“放心,我不会答应和他见面的。”

佟煦朗犹自不信的强调:“给我记牢。”

林森森叹了口气:“知道了,可以吃饭了吧?”

他撇了撇嘴使性子:“我现在心里不痛快,你要喂我。”

林森森顿感哭笑不得,这大老爷们脾气阴晴不定的,还真难伺候。

***

此时的常新正坐在办公室里听助理汇报调查情况。这名助理是他亲自从进入律所的年轻人中挑选出来的,为人精明能干、谨言慎行,是位颇有前途的律师。因为从一开始就得到他的关照提拔,所以对他很是忠诚敬重。

助理态度严谨的汇报:“第一张照片中的男人是个演员,这里有份他的详细资料,根据调查人推测,他跟林小姐的相识经过应该是缘于电视剧上的合作。第二张相片上的男人是名空军军官,调查人亲眼看到过他穿军服从军属大院里出来,从他的肩章可以看出级别不低。至于他的具体资料,因为军事禁区查得严,一般人进不去,所以目前调查人还在想办法。”

常新随意瞟了几眼陆峻晖的资料,问助理:“谁是林森森的正牌男友?”

助理恭敬的答:“应该是军官。据调查人描述,他们外出约会时态度十分亲昵,显然是一对恋人。”

常新脸色沉郁,十指交叠着问:“有没多拍几张相片?”

助理迟疑道:“这个,呃,因为军人的警觉性较高,调查人怕打草惊蛇,所以......”

常新拿出一根烟点燃,深吸了一口,然后摆摆手:“算了,他的顾虑是对的,绝对不能让对方察觉。你替我转告他,钱我会按时付清,请他加紧打听军官的情况。”

摸清底细,才能握有王牌。多年来的职业习惯让他不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出招。反正六年都熬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时。常新弹了弹烟灰,以手抚额低眉思索,本来没这个陆峻晖什么事,可他非要凑进来捣乱。也好,或许可以借助一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法则。常新笑着将烟头揉烂在烟灰缸里,那笑容竟让助理觉得有几分心惊胆寒。

***

又一个假日,佟煦朗刚到家就收到一个天大的喜讯。沈碧芯表情如常的告诉他:“我已经打电话跟林森森家里说了你俩的事,你姥姥给乐坏了。”

佟煦朗双眼一亮,立刻兴奋的抓住沈碧芯的双肩问:“那林林家里怎么说?”

沈碧芯先假意苦着脸卖了半天关子,快把佟煦朗急疯的时候才笑着说实话:“还能怎么说,她家里自然是答应呗。”

佟煦朗一把将沈碧芯拥在怀里高叫:“老妈子万岁!”

沈碧芯拿眼斜他:“臭小子,这下满意了?”

佟煦朗竖起大拇指:“那当然,老妈子厉害呀!我要不要跟岳父岳母通个话?”

沈碧芯摇头:“这事不急,改天你跟林森森回趟老家吧。倒是可惜了路姚那孩子。”

佟煦朗皱眉:“怎么无缘无故又扯上她。”

沈碧芯叹息,缘分这东西还真是不得不信。谁能料到林森森难得一次的登门拜访竟跟她的宝贝儿子遇上了呢。罢了,那孩子虽然性格傲了点,但好歹也是个品貌端庄的才女,谁让儿子千挑万选就只认定了她。

沈碧芯惋惜着说:“路姚这孩子贴心,我要收她做干女儿,得赶紧给她物色个好对象。”

佟煦朗嗤笑:“老妈子,您就喜欢乱点鸳鸯,瞎操心。”

沈碧芯一听就来气,顿时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还不是你害的,人好端端一个姑娘,有哪点配不上你的,你愣是瞧不上人家。”佟煦朗偏过头去不语,她又接着骂:“真是气死我了,选个儿媳妇也不顺心。路姚多好啊,长得又好又会讨长辈欢心,最重要的她也是军干家庭出身,特能理解和体贴军人的职责。前些日子,你姚阿姨还跟我说路姚喜欢你好久了,这下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佟煦朗静待沈碧芯发泄完,又缓了一阵才开口:“老妈子,您是过来人,应该知道感情勉强不来,我对路姚没感觉。我要真对她有意思,早几年就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

沈碧芯嗔斥:“歪理一大堆,我们那代人都是依照父母之命结成伉俪的,不照样过得好好的,你都让我给惯坏了。”

再争下去只会加深沈碧芯的怨念,佟煦朗于是改口卖乖:“是是是,老妈子最疼我了,您就依我这一回,以后我什么都听您的,再不跟你犯冲好不好?”他凑坐到沈碧芯身旁揽着她的肩继续哄:“其实林林对您也很孝敬贴心,您看她每次来都给您带她自己做的点心,连我都吃不到呢。她就是跟外界接触少,有点不爱说话,但心地是善解人意的。”

这招果然凑效,沈碧芯立马就心软了:“我也没说她不好啊,这不成全你了吗?以后你们俩要好好过日子,尤其是你,快成家的人了,脾气得改一改。”

佟煦朗假装严肃的敬了个礼,声音洪亮的答:“遵命!谨记领导教诲。”

沈碧芯用力拍下他的手,乐道:“臭小子,尽会耍宝。”

***

晚上,佟煦朗把林森森叫来家里吃饭,偏巧路姚下午又来找沈碧芯聊天,结果四个人正好凑到了一起,气氛有点尴尬。佟煦朗不停的给林森森夹菜,沈碧芯顾着路姚的感受,也不时的给她添菜。林森森素来知晓沈碧芯偏爱路姚,早就见惯不怪。出人意料的是,路姚这次异常沉默,没再故意当着林森森的面跟沈碧芯亲近。

林森森盯着碗里那块佟煦朗夹进来的肉,眉头微蹙,她偷瞧了佟煦朗一眼,却听坐在桌对面的沈碧芯问:“是不是菜不合胃口?”

这是沈碧芯亲自下的厨,借她十个胆也不敢说不对味呀,林森森急忙摇头:“不是,很好吃。”

沈碧芯和蔼的说:“这就对了,你年纪轻轻,别学那些歪门邪道吃什么素,容易造成营养不良。瞧你那么瘦,以后怎么生孩子,多吃点。”

佟煦朗偷笑着瞟了林森森一眼,立刻会意的夹起那块肉。林森森看他把肉夹走,总算舒了口气。哪知他只是将肥的部分吃掉,然后又把瘦的部分扔回她碗里。林森森在沈碧芯的眼神监视下勉强咽下了那半块肉。没想到沈碧芯又夹了几块到她碗里,佟煦朗一一如法炮制替她咬掉肥肉,林森森就这样艰难的吃了好几口瘦肉。她不经意间抬头,正好迎上路姚的注视。只是那目光没了以往的敌视和玩味,却带着一缕忧伤和迷茫,以及深浓的——羡慕之意。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佟煦朗忽然接到一个紧急电话。离去前,他低下头来对林森森耳语:“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吃完了饭,林森森又坐了一会,觉得实在无聊,便起身告辞,没想到路姚竟提出跟她一块走。

出了楼道,两人应是不同方向,林森森礼貌的道了声再见。路姚却说:“我想散散步,送你到门口吧。”

林森森惊讶的望着她,路姚笑道:“你别一脸戒备的盯着我,搞得我好紧张。”

这句话让林森森也笑开了,两人相视笑了一会,一起并肩朝大门走去。

路姚瞥了她两眼,斟酌着说:“佟煦朗生日那天的事,你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个人向来没什么酒品,自己做过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停了一下,见林森森侧过脸来很认真在听,又继续道:“你不用因为我,产生什么心理负担,我其实没那么喜欢他。主要是我自小就崇拜英雄,他又正好是院里同辈中最出色的男人,所以对他比较刮目相看。从小他就特能打架,谁也打不赢他,女孩们都喜欢看他把别人撩倒,把他当偶像一样膜拜。长大以后,我能见到他的机会屈指可数,多是听别人夸他在部队里表现如何如何优秀。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只知道他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物。我对他的感觉纯粹就是一种盲目的崇拜,是英雄主义情结在心里作祟。其实我应该感谢你,是你的出现让我认清了现实,单方面的好感不叫爱情,爱情应该是相互的。”

林森森不知道路姚是基于什么心理在跟她说这番话,或许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和骄傲,也或许是为了解除日后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尴尬,但她能断定路姚的内心决不像口头所说的那样轻松,因此更显得这些话难能可贵。

林森森面色平和的看向路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我曾经做过比你更傻的事情。最重要的是别看轻自己,你会找到最适合你的人。”

“放心,我向来自视很高,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路姚的语气轻松,两人都释怀的笑了。她又带着几分艳羡的表情称赞:“我看了你写的小说,真佩服你,换了我就写不出来。”

林森森淡然一笑:“没什么可佩服的,我也就这点能耐。已经到门口了,你回去吧。”

路姚点头:“那好吧。差点忘了恭喜你,下午听沈阿姨说了才知道你们好事近了。”

林森森的脸色瞬间变白:“你说什么?”

“你们不是要结婚了吗?我还以为那小子心性难定呢,没想到这么快。”路姚的语气犹带几分苦涩,林森森却为这个消息所震惊愤怒。两人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都没注意对方的失态。

路姚目送着林森森逐渐远去的背影,那举手投足间的女人味或许就是男人趋之若骛的原因吧。她的性子就是太骄纵好强了,才会让男人退避三舍。尤其是像佟煦朗那样的男人,需要一个柔和的女人来化解他的阳刚。一直以来都认为男人爱犯贱,越是主动送上门的女人越不招待见,所以她在佟煦朗面前从不表露丝毫爱恋,反而装出一副对他很是不屑的样子。现在想想,如果当初表现得积极一点,敢于追求所爱,结局是否就会不一样?无论如何,再去追究这些已没了意义,上天注定他们没缘分。既然如此,多一个朋友总好过多一个敌人。尽管心里仍有不甘和心酸,但日夜纠结的包袱总算被抛开。想通以后,她的步子也轻快不少。也许明天,她就能遇见属于自己的良人。

林森森漫不经心的走在回家的路上,大脑一片混乱。佟煦朗什么时候跟沈碧芯说了结婚的事,他不是答应过暂且不提?越想越觉得怒气难平,她掏出手机准备跟他问个明白。一看竟发现有好几个家里打来的未接来电,她急忙拨回去:“妈,您们给我打电话了?”

电话那头的林妈妈,语气焦急的责备:“你这孩子,谈了朋友怎么不让家里知道,都快办喜事了也不说,这下害我们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好是碧芯的儿子,要不然可就麻烦了。”

林森森的心一点点往下沉,忽然有种被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悲凉之感。她尽量以冷静的口吻回复:“妈,您先别慌,我现在在外面,回去再给您打电话,先这样,我挂了。”

握着手机的手因为愤怒而抖动厉害,她摁了好几次才把电话挂掉。经过六年前那场痛彻心扉的事件,她最痛恨的就是被人欺骗。她不怪佟煦朗急于结婚的心思,但她不能原谅他的欺骗行为。为什么男人总喜欢瞒着女人耍手段?!林森森只觉可悲透顶。更可悲的是,她明明错过一次,却不吸取教训,还要再次落入男人的陷阱。

她加快脚步往家赶,只有回到属于自己的那方天地,才能静下心来好好思考。然而,老天偏要和她作对,就在接近家门的时候,她又看到了一张令她火上浇油的面孔。

“森森。”常新一脸笑意的迎向林森森,心底为她身旁没有男友的陪伴感到愕然。据调查人所述,他们假日总是形影不离的粘在一起,何以今日只得一人?

“师兄找我有事?”林森森的表情略有不耐,常新忍不住猜测她是否和男友吵架了。

他假装不经意问起:“怎么不见你男朋友?”

林森森不答,又问了一遍:“你有什么事吗?”心情已经够乱了,难不成他还要来添上一脚。

常新无奈,只得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是这样的,你们出版社有一起关于维权的诉讼由我来负责,这其中也包括你的作品,我想向你了解一下情况。”

林森森面无表情道:“你可以找出版社有关负责人谈,我只负责写作交稿,其他事情一概不管。”

常新笑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是考虑到你好歹是学法律的,找你一起商量比较事半功倍。”

林森森不为所动:“不好意思,可能帮不到你,我已经不碰法律条文很多年了。”

常新以宠溺的眼神看着她:“你的性子还是这么倔。说真的,你的能力我最清楚,写了这么多年小说不厌吗?要不回律所来帮我吧,我不希望人才被埋没。”

林森森冷笑:“你当年不是总暗示我,女孩子在这行吃不开吗?”

常新摇头苦笑:“嗬,小丫头还跟我记仇呢。”

林森森瞥见他眼尾明显的皱纹,不禁怔了一下。岁月果然不饶人,年近四十的男人,就算再怎么注重保养也难免惹上风霜,更何况是常新这种时时费心费神的工作狂。

她的语气缓和下来:“谢谢师兄的好意,但我有自知之明,不适合从事法律职业。就算我在写作上江郎才尽,也不会再回律所。”

“我尊重你的想法。其实,我倒认为你适合做男人背后的贤内助。”常新一时的忘情失言,让林森森颇为反感。

她懒得再应酬,跟他告辞:“师兄,不好意思,就这样吧,我还有事。”

算了,她今天心情不好,智者应该识相。常新体贴道:“那好,我看你脸色不好,回家好好休息,我走了。”

两人互道再见,常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后才转身离开。没走多远,正好一个穿军装的高大男人脚步匆匆的迎面而来。常新瞟了眼他胸前的飞行标志及肩章上的两杠三星。擦身而过的时候,对方凌厉的视线正好略过他的脸庞,那气势不由让他震慑了一下。果然非平常角色,只一眼就让常新心里打了个突。他对军衔还算有点常识,可以辨认出对方是一名空军上校。年纪轻轻就是上校,想来家庭背景也不简单,常新不觉心思凝重起来。

***

林森森掏出钥匙刚要开门,就听后方一阵快步而来的脚步声。

“林林。”佟煦朗大步赶上来:“不是叫你等我,怎么自己先跑了?”

林森森径自进屋没答话。佟煦朗发觉她脸色不对,急忙拉入怀里轻问:“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林森森挣开他的手臂不看他。佟煦朗只当她在闹别扭,讪笑着低下头来想以吻安抚她。谁知林森森竟动作激烈的推开他,冰冷的视线让佟煦朗的心里莫名打了个冷颤。

“你到底怎么回事,来找你那男人是谁?”

刚才大老远就看到她和一个男人说话,还没等他走近,两人就散掉了。与那男人交错而过时,他大致斜了一眼,一个穿着考究、风度卓然的社会精英。佟煦朗直觉上认为那人就是她的前任男友。

林森森仍然怒视着他:“你管不着,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佟煦朗气结,他偏头吐了口气,又转回来盯住她:“你这是在生哪门子气,给我说清楚。”

林森森收回目光不看他,尽量让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好一会儿,她才语气沉着的开口:“佟煦朗,我一直都相信你,信你的为人,信你的话,也信你的承诺。但是,我现在对你很失望。”

佟煦朗闻言脸色骤变,心头略过一阵恐慌,他睁大眼瞪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森森冷冷的答:“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想想你背着我干了什么,应该不难理解。”

佟煦朗不解,只觉冤屈:“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你别给我乱扣帽子。”

林森森不满他装疯卖傻的态度,严厉质问:“关于结婚的问题你是怎么承诺我的,明明答应不提此事,为什么出尔反尔,到处宣扬我们好事将近?”

他恍然大悟,嘴一撇嘲弄道:“我当是什么事呢,把我说得跟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似的。我看你老是犹豫不决,替你下个决心而已。”

林森森怒极反笑,她眯起眼来直视他:“既然你不懂得尊重人权,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要结婚你自己结,我不是一个任人摆布的玩偶。”

佟煦朗皱眉:“我什么时候把你当玩偶了,想跟你结婚还不尊重你了?”他说着怒火也飚了起来:“我要是不尊重你,干吗费那么大劲讨好你?难道只上床不结婚才叫尊重?”

林森森头痛的指指大门:“你先回去吧,我不想跟你吵。”

佟煦朗这时反倒冷静下来,早就了解她的个性是吃软不吃硬。不能硬碰硬,只好用软的。他不顾她的挣扎死死抱住她哄劝:“好好好,都怪我,是我不对,别气了。我不做都做了,还能怎么办?”

他的双臂力大无比,林森森被禁锢在他的怀中竟动弹不了分毫,只能愤怒的高喊:“放开我!”

佟煦朗不仅不放,还低下头来舔着她的脸颊和耳垂,低声诱哄:“嫁给我有什么不好,嗯?”

林森森偏头躲开,情急之下抬起脚来便往他的小腿揣去。佟煦朗吃痛,但仍搂紧她不放:“解气了没?没解气再让你多打几下。”

林森森也不跟他客气,一边大骂:“死骗子!”一边用力在他身上捶打。

佟煦朗失笑:“呵呵,真看不出来啊,瞧你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样,打起人来还挺厉害嘛。”

他身上都是硬实的肌肉,林森森没打多久就累了,她甩着手喘气,心里纳闷,打他还嫌手疼呢,不过倒真是解恨。

佟煦朗被她又踢又打,身上到处余痛未消,忍不住咧了咧嘴道:“下手真够狠的,果然最毒妇人心。”

见她仍是阴沉着脸,他只好摆出一副慷慨赴义的面孔伸出手来:“要不要再咬几口消消气?”

林森森使劲拍开他的手:“谁稀罕,臭死了!”

佟煦朗大笑着把她捞回怀里,在她脸上重重的亲了几口。

林森森蹙着眉抹掉脸上的口水,问他:“你说这事怎么解决?”

佟煦朗口气坚决道:“还能怎么解决,我结婚报告都交上去了,两边父母也知道了,估计认识我的人都传得差不多了,除了结婚没别的办法。”

闹了半天这人竟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林森森恨得牙痒痒,二话不说扯过他的手来狠命咬下去。

佟煦朗握紧拳头忍住疼痛,还不时挑衅的叫:“好样的,用力咬!使劲咬!”

林森森偏头斜了他一眼,佟煦朗看没出血,又叫:“继续,再咬!”

林森森松了口,抬起头来,一圈紫红色的牙印伴着几缕血丝呈现在他的左手小臂上。她怔怔看着那个伤口,有些茫然,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做出如此暴力的举动?

佟煦朗望住她出神的样子,胸口一闷,赶紧将她的脸压回胸前道:“没事,你咬得算轻的,只要你同意结婚,拿刀子捅我都没关系。”

听到这话,林森森的心里一软,眼里禁不住有泪水涌出来。佟煦朗察觉胸前的湿意,顿感愕然。林森森从没在他面前掉过一滴眼泪,看来这次真把她逼急了。她就那么害怕结婚?

他吞下心中苦涩,半开着玩笑:“有什么好哭的,受罚的是我又不是你。”

林森森忽然抬起微红的双眼盯住他:“以后别再骗我。”

佟煦朗点头,她又以商量的口吻说:“结婚的事不要逼我,给我时间。”

佟煦朗的心口如遭撞击,他面色变冷,沉声问:“你要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既而又提高音量怒声道:“我看你根本就没打算跟我长久。”

林森森垂下眼睫,没了解释的力气。

佟煦朗胸中燃烧着一把火,只想快点找到发泄的途径,他又看了她一眼,然后匆匆离去,以火箭一般的速度奔向训练场里的沙袋。

***

整整两个星期,佟煦朗没来找林森森,也没给她打电话,两个人就这样陷入冷战之中。林森森一直催眠自己,没事,这世界少了谁不能活。但行动却不由自主的背叛意志。无论她走到哪,手机决不离身,就连以往睡觉、充电时的关机状态也改为了开机状态。两个星期仿佛比两个世纪还要漫长,多少次她翻到那个熟悉的号码,却又不敢按下拨打键。打过去能说什么,目前为止她还给不起任何承诺。佟煦朗越是逼得紧,她对婚姻的排斥感越强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在抗拒什么,总之就是对结婚这事充满抵触。在她意志十分消沉的时候,一通救人于水火的电话打了过来。

来电话的是沈碧芯。以往林森森接到她的电话总有几分不自然,但这次却难抑兴奋之情。她不自觉流露出的欢欣语气甚至让沈碧芯怀疑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多日来的阴霾终于散去,林森森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出了门。

然而到了佟家,她内心世界的万里晴空再次被乌云覆盖,佟煦朗根本不在家。只有沈碧芯笑着招呼她:“森森,到这边来。”

林森森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暗自思虑着万一她提起结婚的事该怎么答。

果然,沈碧芯开门见山就问:“你最近忙不忙,不忙的话我们去准备一下结婚用品吧,指望那两个大老爷们去跑,黄花菜都凉了。”

林森森一脸苦笑,小心斟酌着说:“沈阿姨,这事能不能缓一缓,我跟煦朗在一起的时间还不长,我想还是仔细慎重点好。”

沈碧芯似乎早有预料,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难怪最近我一问起婚事,那小子总推推攘攘的含糊其词,搞了半天是意见有分歧啊。我就知道你没那么轻易点头答应,老实说我也不赞成匆匆忙忙的结婚,毕竟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马虎不得。”

林森森赞同的点头,沈碧芯却忽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们俩情况不太一样。你今年有二十八了吧?那小子都三十四了,我给他下的通牒是三十五岁前结婚。你别怪我说话直,本来若没遇见你,他早就跟我安排的某个姑娘共携连理了。可惜命中注定他要遇上你,我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他就是死盯着你不放。我儿子的性格我最清楚,如果你不答应结婚,他一准能耗上一辈子。”

林森森有些惭愧的低下头,无力的道了声:“对不起。”

沈碧芯叹了口气:“唉,这都是命。我知道在你们年轻人眼里,婚姻像是一场赌博,就算感情再好的两个人也不能保证相爱一辈子。但我想提醒一下你,有一种东西能让婚姻长久,那就是责任感。我跟你佟叔叔婚前基本没什么交流,无非是依着父母之命才走到了一起。可这几十年来,无论经历多少风风雨雨,我们都能携手一起走过来,因为什么?不是因为我们爱得有多深,而是因为我们对婚姻都怀有一种坚不可摧的责任感。煦朗恰好继承了这个优点。他从小顺风顺水惯了,在某些事情的决策上可能比较霸道,脾气也有点蛮横,但他绝对是一个有责任心的男人,这一点我可以跟你打包票。无论将来你身体不好或是变老变丑,他都不会嫌弃你。

如果你是在担心他日后见异思迁,那更可不必。我不是故意炫耀,咱军属院里不知多少姑娘为他着迷,有些到现在还等着他不嫁呢。在部队里,以他的样貌才干,肯定也有不少军营之花、女中豪杰对他仰慕已久。可这么些年来,我从没见他对谁上过心。他们两父子都一样,只对战略战术、武器装备感兴趣。其实男人会不会变心跟外貌身家没关系,只取决于好不好女色、有没有责任感。你不要因为他优秀就对他失去信心。

这小子对婚姻向来抱持可有可无的态度,我都差点以为他想打一辈子光棍了。可自打你出现,他就像鬼迷了心窍一样拼命打听你的情况。所以这都是命中注定的,遇见你是好事也是坏事。他的幸福就掌握在你的手里,只看你怎么决定了。说多了你也听不进去,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们不逼你。能不能成为一家人也要看缘分。”

林森森若有所思,头脑里有些打不开的死结好似终于找到了源头。沈碧芯端起杯子,边喝水边暗自偷乐。她向来对自己的说功颇为得意,妇联里有个好姐妹,每次有什么头疼的纠纷都请她去倾囊相助。只要她一出马,原本闹得天崩地裂的事情均可息事宁人。多年来的说客经验让她能够游刃有余的直接将谈话重点切到要害。

林森森斜眼瞟到旁边桌上的相架,和乐融融的三口之家,父母姿态庄重但笑容可掬的端坐于前,儿子身着军服站姿笔挺的立于之后,神采自信飞扬。林森森情不自禁伸出手去触摸照片中的佟煦朗,多日不见,真的很想念他。

沈碧芯瞧见了,忍不住给她出主意:“我今儿一大早就去买了一堆他爱吃的菜,结果他打了个电话说有事不回了,要不你再问问他?”

林森森立刻怀着紧张期盼的心情点了点头。她拿起电话放在耳旁,听到的却是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更为激烈快速,手心也微微渗出汗来。电话响了半晌没人接,她的勇气也在一点点的流失,就在她想要放弃的时候,熟悉的低沉男声终于在耳边响起:“喂?”

林森森努力让自己镇定,出口的话语却泄露了紧张的情绪:“你,你还好吗?”

佟煦朗“嗯”了一声问:“你没什么事吧?”

林森森不自在的答:“没事,那个,你......是不是很忙?”

佟煦朗的声音清脆有力,字字震着她的耳膜:“是,我最近都很忙,你还有事吗?”

林森森失望的垂下嘴角,轻声道:“没什么事了,注意身体。”

沈碧芯在一旁干着急,看她即将挂掉电话,赶紧受不了的抢了过来:“你今晚真的不回来吃饭?森森要亲自下厨呢,全是你爱吃的菜......嗯,对,她现在在咱家......好,那你快点啊,我们等你吃饭。”

林森森闻言又重新振作起精神,语气轻快的说:“那我现在就去厨房准备。”

沈碧芯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摆摆手道:“时间还早,我有点困了,回房去眯一会,要不你去煦朗房间休息一下。”

林森森应声走向佟煦朗的房间。一打开门,熟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空气里好象飘洒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床上的被子像个豆腐块似的,叠得方方正正;书桌和书架上的物品也摆放得整整齐齐。林森森难掩笑意,这样一个大大咧咧的男人居然也能保持如此整洁的生活习惯,可见部队的严谨作风真是威力无穷啊。她走到柜子前再次观看那些战斗机模型,想象着佟煦朗驾驶它们在蓝天上肆意翱翔的那份潇洒与豪迈,心里满是艳羡。

书架上填满了军事论著与杂志,她有些兴趣缺缺的瞟了几眼,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到书堆里掩着的一个水晶音乐盒。她走近拿起那个小玩意,看到水晶底座上刻了一行字——朗哥哥:生日快乐!——你的姚姚。她心下一惊,立即像被烫到似的放了回去。她又仔细看了看书架,除了那个音乐盒,再没其他类似的物品。她的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却又一遍遍提醒自己,别太小气了,人家是儿时玩伴,留着一个生日礼物没什么大不了的。

稍晚的时候,林森森果真进了厨房亲自下厨。沈碧芯站在一旁观赏她动作娴熟的洗菜切菜,然后下锅或焖或炒或炖,变换着各种烹饪技巧做出不同的菜式,不觉暗暗称奇。如今的女孩,若非对烹调有着特别的爱好,肯下厨做得一手好菜的实在太少了。这一点着实赢得了沈碧芯的好感,就连向来深得她心的路姚也被比了下去。

美味佳肴摆了一桌,两个女人坐在餐桌上左等右等,就是没见那个殷切盼望的身影。失落感在林森森的内心迅速升腾,他还在生她的气吧。被他冷落忽略的滋味真不好受,还是单身好,不用受爱人的冤枉气。但换个角度想,假若没有跟他在一起,她也体会不到那种激情碰撞的极乐。如今她算是彻底了悟,她虽然怕受伤害,但更害怕失去他。

林森森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冷不防听到沈碧芯的一声打趣:“哟,这是哪来的非洲华侨啊?”

她急忙回过头去,正见佟煦朗急匆匆的走进来,双目炯炯的盯住她。半个月不见,他的皮肤竟变黑不少,难道每天都在太阳底下爆晒?林森森忽然感到心疼,赶紧站起来为他盛饭。他很自然的在她身旁坐下,接过她递来的饭碗便大口吃起来。

沈碧芯皱眉喊:“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佟煦朗边吃边含混的说:“我吃完还得赶回去。”

难道他是专程赶回来吃她做的饭?林森森一阵感动,不停的给他夹菜,静静的看着他吃。

沈碧芯端着碗边吃边问:“森森,你怎么不吃啊?”然后又对佟煦朗夸赞:“这些菜全是森森一个人做的,忙活了一下午,你可找了个有本事的媳妇。”

佟煦朗停下来侧头看了林森森一眼,也夹了些菜到她碗里,低声道:“辛苦了。”

林森森鼻子微酸,看着他柔声说:“不辛苦。”

沈碧芯轻轻啜了口美味的鲜汤,露出满意的表情:“给你老爹留一点,叫他尝尝森森的手艺。”

林森森微笑着道:“您要喜欢,我以后常给您做。”

沈碧芯听着很受用,嘴里却客气着:“那不行,媳妇是娶来疼的,不是讨来使唤的,煦朗可舍不得,对吧?”

佟煦朗闷闷的应了声,埋头吃饭不说话。林森森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晚饭后,佟煦朗把林森森送到家门口,她刚开门进屋,他便道别:“我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

在他转身的刹那,林森森心里一慌,急忙跟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双手圈住他的腰,脸贴在他宽阔挺直的背上,以温软的语气轻声道:“我想你了。”

佟煦朗一怔,随即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听话,我真的有事,有空再陪你。”

林森森茫然的松了手,佟煦朗又回过头来深深的凝睇她一会,然后径自离去。林森森望住他消失的方向,心里布满了惆怅。他今天没像往常那样狠狠的抱住她亲吻,难道激情在她来不及反应时就已退场?她顿觉犹如深陷迷雾之中,看不清前路的方向。

佟煦朗站在楼下盯住林森森的窗户好半晌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走掉。他这两个星期工作繁忙,正好强迫自己狠下心来对她不理不问,趁此机会逼她认清自己的心。她如果真在乎他,必定会为他的冷淡焦虑不安。幸运的话,或许她能就此抛开心结应允婚事。

这个时候就是要比耐性,谁沉得住气谁就是最后的赢家。因此,佟煦朗不断告戒自己,尽管对她的思念泛滥成灾,也不能主动跟她联系,否则就会功亏一篑。他养成了一个怪习惯,每当疯狂想念林森森的时候,就会去跑步,跑完一圈又一圈,直到精疲力尽为止。中午和晚上的休息时间,操场上总能见到他的身影。正午时分顶着炎炎烈日在操场上跑步,这就是他晒黑的由来。晚上躺在床上时,他总是暗自懊恼,竟然没有弄张她的相片揣在口袋里,连个想头都没有。

今天中午,总算等来了她的电话,可她却只简单问候一下,他在失望之余不免有些灰心。原本想再继续僵持,但一听到老妈子说她亲自下厨,他又管不住想见她的心,为自己回家找了个借口。然而回了家见了她,还是没有等到想要的承诺。在他离开前,她终是服软的抱住了他,可他想听的不是那句“我想你”而已,他很贪心,他想要的是“我愿意”。既然未能得偿所愿,那就接着冷战吧。他还是那个执念,坚持就是胜利。

***

几天后,出版社领导打电话来让林森森过去一趟。她一走进社里的会议室,就见常新跟社长及副总编在那里讨论维权案卷,旁边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估计是常新的助理。林森森了解他在工作上瞧不起女人,助理方面从来不会提拔女人。这样一个自负的男人,当年还是以他在事业上的独特魄力征服了她。

常新松了领带和领口,手里夹着一根烟正皱着眉头跟两位出版社负责人讲解有关的法律条文。他的助理最先发现站在门口的林森森,用手肘轻轻撞了他一下,常新立刻敏感的抬头,然后就看到了冷眼望着他的林森森。

他丝毫不在意那目光中包含的冷漠,反而笑着站起来走过去迎接她。“森森,我们正等你呢,过来一起讨论。”

社长也微笑着对林森森说:“不好意思,小林,还麻烦你跑一趟,常律师说你能帮到他,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既来之,则安之。林森森绕开常新走过去坐下,诚恳的对社长说:“您放心,我会尽力。”出版社领导平时对她颇为关心,能尽绵薄之力她当然义不容辞,只是跟常新合作让她有点忌讳,不晓得他这样苦苦纠缠意欲为何。

大家坐在一起讨论得差不多的时候,社长事务较多先行离开,副总编跟林森森留下来继续配合常新的工作。副总编偶然留意到,常新对林森森的态度极为温和,凡事总过问她,征求她的意见,看她的眼神似乎也蕴涵着特殊的深意。但林森森的反应明显冷淡得多,有时候就事论事几句,有时候干脆将问题挡回去,语气透着生疏。

林森森对不熟的男性向来如此,这也不足为怪,只是常新对出版社颇为周到,又是为他们免费服务,这样的态度未免显得不尽人情,于是副总编找了个暂停休息的借口把林森森叫出去,打算提点她一下。

助理出去买烟,会议室里只剩下常新一个。因为只是临时休息一下,大家的随身物品都还搁在桌上。常新走到林森森的位置上,随意拿起她的手机把玩。他不小心碰了一下按键,屏保散开,那名曾与他擦身而过的空军一脸笑意的跃然于手机桌面上。他的拇指微微颤抖的描摹着画面上那张脸,那自得的笑容刺痛了他的眼,仿佛在嘲笑他的失落,这个人,现在是他最爱女人的爱人。

他的情绪有一瞬间失控,很想恶狠狠的把手机扔到墙上砸得稀巴烂以解心头之恨。然而,念头也仅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头脑清醒的冷静下来。他还不至于做出如此失控的事情,如果真这么做了,这段时间以来的精心筹划都将化为泡影。他定了定神,走到门边往外探了探,那两个人还没有返来的迹象,他迅速关上门,打开林森森的手机通讯录,查找到他想要的名字,心里冷笑一声,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军事禁区戒备森严,常新找来的调查人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查不到佟煦朗的个人资料。就好比想要盗宝的人,一直苦苦寻觅藏宝图却未果。是以此刻握住林森森的手机,在他犹如找到了藏宝图的一部分。他毫不迟疑的按下“查看”键,却沮丧得想跳脚,因为画面中弹出了一个密码框。

林森森果然机灵,通讯录上还不忘设置密码。时间不多,他们很快就要回到会议室来,常新的额上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他一直牢牢记得林森森的生日,但愿她用的不是别人的生日。输入密码之后,居然提示错误。常新低咒了声,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理在上面乱按,可惜越着急越出乱子。外面已经响起渐行渐近的脚步声,他叹了口气放下手机。

回到位置,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把玩,忽然一道灵光闪过,他忆起林森森以前用过的一道密码。趁着他们还没进来,常新赶紧探身越过桌子拿起林森森的手机键入那个密码,果然顺利进入页面。他兴奋的扫视一眼,那里面有佟煦朗的手机号码,家庭电话,还有个人邮箱地址,听到副总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只来得及记住邮箱便把手机放了回去。

手刚缩回,会议室的门便被推开,他抬头的瞬间恰好对上林森森探究的眼光,他心虚的避开那道视线,假装轻咳一声,微笑道:“回来啦,那我们抓紧时间继续。”

接下来的讨论,林森森有几分心不在焉,常新好几次跟她说话,她都在走神。最后,常新干脆善解人意的向副总编提议:“要讨论的内容差不多了,我看林小姐也累了,不如先到这里吧,有什么事随时可以到所里来找我。”

出了出版社大门,林森森忽然对常新说:“师兄有没时间,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常新闻言惊喜,直直点头:“当然有时间,我们上哪聊?”

林森森四处望了望,指着对面一间咖啡馆道:“就那里吧,不会耽误你太久。”

常新爽快应声:“好,走吧。”

过马路时,他本能的像六年前那样去拉她的手,却被她生生躲开,他只好尴尬的把手收回。走入咖啡馆寻了个位置坐下,常新习惯性的叫了杯黑咖啡,林森森却要了杯柠檬茶。

常新诧异:“你现在不喝咖啡了?”

林森森脸色平静道:“我本来就不爱喝咖啡,矫正了而已。”

常新无奈的笑:“对,你是看我总喝黑咖啡感到好奇,又偏偏受不了那个苦味拼命加糖加奶,我还记得你......”

林森森打断他:“师兄,过去的事还是别提了,人应该往前看。今天冒昧打搅你,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问我为什么主动请缨帮你们社?”不等她说完,常新自动接口。

林森森点头:“你一向不屑接这样的case,更何况是免费。如果跟我有关,还是免了吧,你不欠我什么,不必浪费时间。”

常新表情苦涩:“目前对我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想弥补一些过错却总被拒绝。我知道就算为你做再多事情你也不会回头接受我,但最起码我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一点,你连这样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林森森坚决道:“不是不肯,而是没必要,你只要记住你什么都不欠我就行了,没必要背着心理负担。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单独见面,我很爱我的男朋友,不希望他产生误会,我也真心祝福你能找到幸福。我想说的就这些。”

她说完起身告辞,常新急忙跟着站起来握住她的手臂恳求:“森森,我只是想看着你就好,难道做朋友也不行吗?”

林森森认识的常新向来是高傲自负的,何曾见他以这种卑微的语气说过话,她心下有些不忍,轻轻拉开他的手道:“师兄,别再自困了,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你会认识更好的女孩。”

常新不再言语,看着她自顾离去的背影,重又跌坐回椅子上,他掏出一根香烟点燃,深吸几口后,烦躁的用手按了按太阳穴。森森,既然你一点机会都不肯给,就别怪我使用手段。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想要的幸福只有我给得了。

***

自那天回家吃了顿饭,佟煦朗又有周余的时间没见林森森。明明想见却必须强忍着不见的感觉想当然糟糕透顶,他心里超级不爽,每天板着一张臭脸,识趣的人都不敢招惹他。但这几天,他的心情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转变,因为林森森每天晚上发邮件哄得他很开心。

最初申请个人邮箱也是为了林森森。那时他们刚刚确立恋爱关系,佟煦朗老缠着林森森给他写情书,还夸大其词的声称这样一流的文笔不写情书简直是资源浪费。林森森敌不过他的软磨硬泡,写了一首语义含蓄的小诗给他。虽只有寥寥数行,也足以把他给乐翻了天,直到现在他还常常打开来回味。他写了情书回敬她,用词大胆让她怀疑古今无人能及。她表面上嗔怪,暗地却为这诱惑而张扬的文字颠倒。从此以后,他们常常通过邮件传情,在不能相见的日子里,借此方式来慰籍相思、传递暧昧,邮箱也因此成为仅属于他们的秘密领地。

近来几天,林森森的邮件来得颇为频繁,主要是借一些图文并貌的幽默漫画寓意他们如今的处境,字里行间透出妥协和好之意,既耍宝又含蓄。除了才情和个性,他最欣赏的就是她的知进退。他认识的多数女人不是泼辣好强就是柔弱娇气,像她这样柔韧有度的女子更显得弥足珍贵,深得他心。她不会咄咄逼人,也不会故作可怜,更不会在你没空陪她时撒泼腻人,能够遇上这样的女子,他不是不庆幸的。最近工作任务逐渐减轻,他思索着是时候该回去好好安抚她一下了,冷落应适可而止,太过头就不好了。

晚上,他照例登陆邮箱查看邮件,刚进邮箱首页就看到两封新邮件,他不禁笑得眉飞色舞。迅速点开最上面一封,他贪婪的目光不放过任何一个字眼。这妞已经被逼急了,话语开始转向冷硬,他偷笑着进入下一封,入眼的标题却猛然令他目瞪口呆。

“致林森森现任男友的一封信”,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会有外人知道他们的秘密邮箱。他皱眉扫向信件内容,一颗心逐渐沉入谷地,原本放松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

信件内容是这样的:恭喜你成为林森森的现任男友,我作为她的上一任,觉得很有必要给你提供一些注意事项来稳固你们之间的关系。第一,请不要在她工作时打扰她,因为她对工作极度重视。第二,请不要让她吃带苦味的饮料或食物,因为她最怕苦。第三,请不要对她提出外型要求,例如穿高跟鞋或是烫头发,因为她最讨厌关注外表的人。第四,请不要在她生气时火上浇油,如果你不会哄她就请闭上嘴不说话,因为她吃软不吃硬。第五,请不要经常变着花样送花或送礼物讨她欢心,因为她最讨厌花花肠子的人。如果要送,就在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送。第六,别无缘无故奉承她,她会觉得虚伪。第七,请不要让她喝酒或吃刺激性食物,因为她的胃不好。第八,请多关心她不要冷落她,她不爱诉说心里话,尽量与她多沟通。第九,晚上睡觉时最好抱着她给她温暖,她体寒怕冷。另外,她容易惊醒,不要轻易弄出动静。第十,请不要在她刚睡醒时唠叨,因为她有起床气。暂时先想到这么多,但愿对你有所帮助。祝你们爱情甜蜜,别像我一样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岂有此理,竟敢主动找上门来挑衅!“啪!”一声巨响,佟煦朗怒火冲天的拍案而起。

***

常新整了整衣冠,靠坐在椅背上等待。几秒钟前,前台秘书打进电话说有位姓佟的先生找他,他毫不迟疑的应允了。事实上,他期盼这次会面已经很久了,多少个夜晚,他辗转难眠就在设想着情敌相见的画面,要说的话语也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

门上传来两下敲门声,常新坐直了故做平静的喊:“进来。”门被推开,佟煦朗大步跨进来,秘书替他们把门关上。

常新站起来笑脸相迎:“佟先生,久仰。”

佟煦朗轻蔑的斜了他一眼,冷笑道:“少给我装模作样。”

常新立刻收了笑容重新坐下,双手交叠在胸前,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仿佛谈论天气般闲闲的说:“麻烦佟先生说话客气一点。”

对付狡猾的狐狸必须镇定,他的目的就是想激怒你,千万不能先乱了阵脚着了他的道。佟煦朗在心中提醒自己,然后不急不徐在他桌前的椅子坐下,犀利的眼神扫过他的面庞,同样回以平淡的口吻:“我对你已经够客气了,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听起来虽无惊涛骇浪,气势却蕴涵其中,警告的意味十足。常新抬起眼来与他对视,毫不畏惧道:“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你凭什么威胁我?”

佟煦朗冷哼:“你是律师还问我凭什么?侵犯军婚后果很严重,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之前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以后再有小动作,当心你的律师执照。”

这次换常新冷笑:“军婚是受法律保护没错,不过据我所知,你们现在还是未婚。”

佟煦朗突然身体前倾盯住他一字一字的宣告:“很快就是已婚了。”

常新心里一咯噔,面上却勉力维持泰然:“是吗?我前几天刚见过森森,怎么没听她提起。”

她居然又背着他跟常新见面?佟煦朗危险的眯起双眼:“少跟我挑衅,你三番四次纠缠我老婆,给我发无聊邮件,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

常新依然发挥他的无赖精神:“没证据的话可别乱说,那天是她先约我的,不信你可以问她。你威胁我也没用,或许她对我还余情未了呢,毕竟我们曾经刻骨铭心的爱过......”

话未说完,他便被促不及防挥来的拳头打中,那凶猛的力道击得他瞬间歪倒在座椅上,鼻端火辣辣的疼,头脑一阵阵发晕,他捂住鼻子还未回复意识,一道黑影又迅速闪到面前将他整个身子提离座椅。

佟煦朗狠狠揪住常新的衣领,咬牙切齿的咒骂:“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人渣,打你我还嫌花力气。最后一次警告你,再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佟煦朗又瞪了常新几眼才松手将他扔回座椅。走到门口时,他听到背后传来的示威声音:“姓佟的,这一拳我会加倍讨回来!”

佟煦朗回过头来嗤笑:“有种你就试试,我等着。”

常新自知打架不是他的对手,只好以言语相激:“森森是念旧的人,你以为她真能彻底抛开过去吗,她要能抛开过去还会独身这么多年吗?死皮赖脸纠缠她的人是你,如果你对这段感情有把握就不会来找我出气。”

佟煦朗攥紧拳头,以可悲的眼神看着他:“看来那一拳还是没把你打醒。你最好记住我的话,不然下次决不是一个拳头这么简单。”说完再不多看他一眼,用力甩上门离开。

佟煦朗从律所出来,满无目的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脚步匆匆,没有谁为谁停留。丝毫不被常新的话影响,那是不可能的。常新说的没错,这段感情自开始以来,一直都是他在主动,是他在死皮赖脸的纠缠。他向来是一个成竹在胸的人,却对这段感情缺少足够的把握。那封邮件里的信息的确精准的命中了他的要害,不可否认,常新与林森森之间真真实实存在过一种默契,那是他与林森森之间所没有的。当初,他从未嫉妒过陆峻晖,因为他们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然而现在,他不得不忌讳常新,因为那段尘封的记忆恰恰是对方最有力的武器。人人都说初恋是女人心中最刻骨铭心的里程碑,林森森是否还在怀念属于她的那段青春风华?佟煦朗真的不确定了。

夜晚十点,林森森洗完澡,正坐在客厅边看电视边擦拭湿漉漉的长发,一阵忽如其来的猛烈拍门声将她惊了一跳,毛巾自手上滑落,她蹙眉看了看身上的睡裙,猜测着谁会在深夜来扰。响声越来越激烈,她只好快步走到门前,大声质问:“是谁?”

“开门!”

林森森闻声惊喜万分的把门打开,朝思暮想的俊颜赫然出现在眼前。他深邃幽黑的眼眸盯牢了她不放,她一时激动说不出话来,只以填满喜悦的眼神迎视他。

多日不见,佟煦朗贪婪的注视着林森森。她的一双棕眸也正神采熠熠的凝望他,一头长发潮湿凌乱的披在肩头,发梢还在间断的滴着水珠。她穿了一条方及大腿的白色睡裙,发上滴落的水珠打湿了部分衣衫,半透明的贴在身上。乌发雪肤再加上鲜嫩柔润的唇瓣,这一切都透着异样的诱惑,佟煦朗无法再忍耐,把门踢上,一步跨上前将她拉入怀里,疯狂的吻了上去。

湿热的唇舌交缠带来久违的甜蜜,林森森满足的伸手环上他结实的背脊。他的舌尖一再的深入,嘴唇用力的吸吮以及胡渣的刺碰带来痛麻之感。吻了许久,林森森被他口腔里的酒气熏得几乎窒息,终于受不住推开他的脸抱怨:“又喝酒了?”

佟煦朗抱紧她睁眼说瞎话:“没喝多少。”

“怎么这么晚过来?”她仍在跟他不停凑过来的脑袋抗争。

他偏头亲着她的脸,低声说:“想你了。”

连日来紧绷的愁绪都化解在这柔情的一句里。眼看他的嘴又要发动新一轮进攻,她赶紧用手挡住:“都是酒气,臭死了。”

佟煦朗就势啄了一下她的手,还调皮的挤了挤眉:“那样亲起来才够味。”

林森森白了他一眼,冷不防又被他快速以吻封缄。这一次少了刚才的急切,吻得甚为轻缓悱恻。他的舌间挑逗的滑过她口内的每寸芳甜,偶尔不轻不重的啃咬一下她的唇瓣,动作缠绵且极具诱惑。他一手揽紧她的腰,另一手在她身上游走点火,她很快就站立不稳的瘫软在他怀里。

瞅准了空档,他心痒难耐的将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入卧室。躺在床上被他不断的亲吻爱抚,林森森只觉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他的吻渐渐下移,手伸到裙摆下方,沿着光滑修长的大腿向上,再向上。他被那美妙的触感勾去三魂六魄,然而那封见鬼的邮件却在此时钻入他的脑海,阴魂不散的缠住他,挥之不去。迷醉顿时被妒火取代,揉捏的力度也不觉加重。

林森森吃痛,赶紧抓住在她胸前肆虐的大手:“你别这么粗鲁,会疼。”

佟煦朗忽然双手固定住她的脸庞,眼神怪异复杂的盯住她。林森森被他瞧得浑身不自在,疑惑道:“你看什么?”

他降下头来,与她额对额,眼对眼的问:“你是不是最怕吃有苦味的东西?”

“怎么了?”

“回答我!”

她被他的声音及神情震慑住了,连忙点头。

他又问:“你是不是有胃病?”

她解释:“已经调理好了,只要注意点就行。”

他再问:“你是不是体寒怕冷,夜里容易惊醒?”

她仍是一连串点头。“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些?”

佟煦朗忽然一拳砸向柔软的床垫,那感觉就像他此刻的心态,不甘却无力。“真他妈该死!我为什么不早十年认识你?为什么要让那个混蛋捷足先登!”

林森森惊鄂的瞪大双眼,他这句话什么意思?!没等她琢磨过来,他就突然变得疯狂起来,扑到她的身上狠狠的啃咬抚摸,完全不带先前的柔情蜜意。“嘶!”一声,睡衣被他撕开,他埋下头去急遽在她身上烙下斑斑红痕。林森森只觉身体被他硌得生疼,开始奋力挣扎,但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她的瘦弱根本敌不过他的强悍。当他粗暴的吻遍她的上身,正要将她的一条腿拨开,却不意被她钻了空隙,另一条腿闪电挣脱朝他的脸踢去。力度虽然不大,也足以将他踢歪到一旁。他脸朝下趴倒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林森森拉过一床薄被迅速掩住身体,犹不敢置信他会强迫于她。两人静默了很长时间,佟煦朗忽然毫无预兆的翻身而起,扑到墙上猛烈的连捶了几拳,然后将头靠在墙上,赌气问道:“你一直不让我碰,是不是还在想着其他男人?”

林森森仍沉浸在先前的震撼中,没听清他的话,她不支声,等着他问第二遍。谁知他竟头也不回的飞快离去。她在脑海里慢慢拼凑之前的对话,隐约觉得此事跟常新有关。原来他还是介意,林森森感到无言的苦涩。

佟煦朗为自己没能参与林森森的过去感到遗憾,为不能在她情窦初开的时节相遇感到懊恼,林森森又何尝不是?她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受过俗尘的洗礼,感情像一张白纸一样纯净,那样她就不必患得患失,那样她就可以骄傲自信的宣称自己配得上他。然而天意岂能由人,经历过便是经历过了,再怎么懊悔蹉跎也无济于事。林森森索性抱持随缘心态,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这种可有可无的认命心态恰是令佟煦朗对这段感情质疑的罪魁祸首。

快中午的时候,有人按门铃,林森森微微悸动,未及多想就奔过去拉开了门。可惜印入眼帘的不是心心挂念的那个身影。她的眼中瞬间闪过一线失望,但很快又被愉悦覆盖,微笑着道:“好久不见了,峻晖。”

陆峻晖还是捕捉到了她眼里的失望,心底有丝苦涩,脸上却维持着诚挚的笑容:“对不起,这么久没跟你联系。”

林森森把他让进了门,体贴道:“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忙。”

由于天气较热,陆峻晖一进门便摘掉了帽子,露出一个亮闪闪的大光头。林森森瞥了他两眼,忍不住笑起来。

陆峻晖摸了摸头顶,不好意思的解释:“呵呵,最近拍一部清朝的连续剧。”

林森森来了兴趣:“是吗,什么样的剧本?”

陆峻晖见她难得好奇,于是给她详细讲述了剧本大纲。

“你扮演的是康熙哪个儿子?”听罢他的话,林森森提问。

“你猜猜。”

林森森拧眉思索:“我猜......十三阿哥?温和宽厚,文武全才,跟你的形象正好吻合。”

陆峻晖故做神秘的摇头。林森森又猜:“难道是大阿哥?”

她避开夺权最厉害的几个人物往下数,通通被否认,林森森纳闷了。陆峻晖做了个嘴形,林森森顿感惊讶。

“怎么,我不能演雍正?”陆峻晖对林森森的轻视略有不满。

林森森要笑不笑的说:“不是,你看起来不像狼子野心的人。”

“你不能只看表面,也许我不似你想象中那么无害。”陆峻晖含义莫测的眼神令林森森有片刻不解,然而下一秒,他又恢复了一脸温和笑意:“逗你玩的。其实对于演员来说,尝试扮演一个反差很大的角色是难得的机遇和挑战。如果角色塑造成功,演艺事业将获得极大的肯定。若是失败了,就有可能不被看好,从此在演艺圈里销声匿迹。”

林森森点头赞同:“其实哪一行都一样,只有敢于突破才能进步。”

她有一双慧眼,总能理智的将世事看个通透。陆峻晖想着想着就不觉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林森森忽然脸色阴郁:“哪来什么慧眼,自己的事情都一团糟。”

陆峻晖迟疑着开口:“你们......处得还好吗?”抬眼间注意到她眼下的黑影,不由感到心酸,她生活作息向来规律,很少见她精神不济。视线在往下看到她颈项上淡淡的红痕时,他忽然僵住。

林森森发现陆峻晖正盯着她的颈部出神,不禁有些尴尬,那里有昨晚佟煦朗用力吸吮留下的痕迹。她拉了拉衣领道:“我们还好,你别担心。”

陆峻晖不自在的笑笑:“那就好。”

气氛有点凝重,林森森转移话题:“我还是有点不习惯。”指了指他的光头。

陆峻晖又伸手摸了摸头顶:“是不是很丑?”

林森森摆手:“不丑,你脸型好,古装扮相应该挺帅的。不过刚看到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你遁入空门了呢。”

陆峻晖明知她在开玩笑,却还是半真半假的接话:“入了佛门也没什么不好,快刀斩乱麻。”他看了看时间,起身告辞:“我还有点事,下次再来看你。这些是我姐从老家带来的特产,你放着慢慢吃。”

林森森瞟见他放在桌上的几大包东西,赶紧推攘:“干吗那么客气,你自己留着吧。”

陆峻晖躲开奔到门口:“我姐特地给你带的,谢谢你上次领她游玩,还给她买了东西。”

“那你替我谢谢她。”林森森没再推辞,跟到门边送他。

陆峻晖心事重重的盯着她的脸,表情似乎欲言又止。林森森脱口问道:“还有事吗?”

陆峻晖终于憋不住说出来:“森森,你们是不是打算结婚?”

林森森神情变得苦恼:“我也不知道,心里有点乱。”

陆峻晖焦急的问:“他催你了?”

林森森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的茫然:“按年龄也确实该成家了,但我还没准备好。”

陆峻晖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别多想了,有些事急不来的,你跟他好好沟通一下。”

离开的时候,陆峻晖不禁松了口气,或许是因为了解林森森对婚姻的迷茫,直觉上认定他们短期内无法完婚。他还不能坦然接受暗恋已久的女子成为他人的新娘,能多拖一天也是好的。然而,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的心又不觉扭成一团。

林森森原以为佟煦朗又要跟她冷战,没想到傍晚的时候,他竟出现了。林森森想起昨夜的事情仍觉委屈,索性不理他,离他远远的坐在一旁。等了半天没见任何动静,林森森好奇的探向他,却见他已一手托腮,皱着眉靠在沙发里睡着了。视线在瞟到他缠着厚纱布的手时,她的心又软了,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这家伙,昨晚离开后不知又到哪去自虐泄愤了,好端端一只手给弄成这样。她心疼的在纱布上轻轻摩挲。

佟煦朗睡不沉,一被触碰立刻警觉的惊醒。他半睁开双眸看她,眼睛因打着哈欠蒙上一层雾气,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林森森伸手狠狠拧了下他的鼻子,他笑着将她拉入怀里抱紧,舒服得谓叹出声。

“昨晚喝多了,有没弄伤你?”他含住她小巧的耳垂歉声说。

林森森挣开他的怀抱捧住他的脸问:“你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你老实回答我,是不是见过常新?你问我的那些事情是他告诉你的?”

佟煦朗反握住她的手,眼睛直视她,语气挑衅的说:“没错,我找过他,还打了他。”

“你打了他?”林森森惊呼:“那他现在怎样了?”

佟煦朗愤恨的摔开她的手,怒道:“他被我打残了,你找他去啊!”

林森森着急的骂:“笨蛋,怎么做这种傻事,不要前途了?”

佟煦朗赌气的说:“我的事不要你管,省点力气关心你的旧情人去吧。”

林森森气绝,瞪着他道:“谁关心他了,你要自毁前程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两人互相瞪视了半天,林森森突然松懈下来无奈的说:“如果你认为他是个威胁,那根本没必要,我已经不只一次向你表明过我的态度。如果你是在意我的过去,很遗憾我无能为力。或许......或许你能有更好的选择。”

佟煦朗只觉心口一阵刺痛,像是被人用刀划开胸膛。他伸臂用力将她箍进怀里,像怕她溜掉似的,强硬道:“动不动就叫我找别人,你讨打!再说一次我一口把你吞进肚子里。”

林森森窝在他的肩头,听着他孩子气的话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注入心田。她偷偷抹掉眼角溢出的泪花,柔声解释:“傻瓜,我不是担心常新,我是为你不值,做事怎么能不考虑后果?”

佟煦朗大笑起来,双肩直颤的说:“你真以为我那么蠢?我只是把他鼻子打歪而已,那一拳太便宜他了。”

林森森捶他肩膀,嗔怪:“你还好意思笑,不理他就是了,干吗自找烦恼,气死了划得来?”

佟煦朗把头埋到她的颈间,蹭蹭她的脖子:“以后都听你的,老婆大人,我口渴了,给我倒杯水来。”

林森森使劲推开他,嘴里埋怨着:“大老爷们。”起身去给他倒水。

佟煦朗重新躺靠在沙发上,腰后突然被一个东西硌到,他抽出来一看,竟然是一个男士皮夹。翻开里层,这下更不得了,他准老婆的玉照居然被人私藏了!

林森森倒了水过来,佟煦朗立即把皮夹藏好,不动声色的问:“今天有人来过?”

林森森瞟了眼茶几,以为是那上面的几包东西泄露了行迹,只好实话实说:“陆峻晖送了点家乡特产过来。”

佟煦朗酸味十足的调侃:“他倒是总记挂着你嘛。”

林森森不满他的口气,蹙眉道:“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夹枪带棒,好心当成驴肝肺。”

佟煦朗撇撇嘴,一脸的嘲讽:“就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林森森斜他一眼:“有些人就喜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佟煦朗闻言感到窝火。陆峻晖公然将林森森的照片存放在钱夹里,每天可以瞧上无数次,自己这个正牌男友却连她的半张照片都没有。偏偏林森森又句句维护陆峻晖,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使他怨怼到了极点。他原想拿出皮夹质问林森森为何送照片给陆峻晖,但又惟恐给他们制造见面机会,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皮夹收起,自己去找陆峻晖。

陆峻晖没想到佟煦朗会亲自将钱夹送上门,不免有点受宠若惊,但他心里也有计较,深谙无事不登三宝殿之理。

佟煦朗不客气的打量他的住处,明星就是有钱,房子大地段好,难怪那么多人不计代价拼了命想往这圈里挤。不过陆峻晖倒是没那么庸俗,装修简洁大方,不像某些明星那样张扬显摆。

“房子不赖嘛。”佟煦朗随口夸着,大咧咧的在沙发上坐下。

陆峻晖看他的架势似有一番长谈,只好跟过去招呼:“你想喝什么?我这里只有冰冻啤酒跟矿泉水。”

“矿泉水就行了,谢谢。”佟煦朗直接把钱夹掏出来递给他:“下次当心着点,不是每次都能这么走运。”

陆峻晖故意忽略他话里的暗示,接过来道谢:“还麻烦你跑一趟。”

佟煦朗一摆手:“嗨,小事,我顺道过来参观一下。你这里位置选得好,旺中取静。”

陆峻晖去给他拿水,随意问道:“你不喝酒?”

佟煦朗不屑的笑:“啤酒喝起来就跟汽水似的,没意思。”

陆峻晖将一瓶水放到他跟前。佟煦朗灌了两口,指着他手里的钱夹道:“看看有没掉东西?”

陆峻晖本欲说不用,细想又觉得他话里有话,打开皮夹一看,果然里面的照片不见了。反正相册里多的是,他无所谓的合上皮夹,扔到一边。

佟煦朗不着痕迹的观察眼前人,陆峻晖脸上的平和出乎他的意料。既然对方按兵不动,只好由他先发制人:“你钱夹里的相片哪来的?”他依旧不愿相信林森森会主动送相片给男人。

陆峻晖却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相片是我拍的。”

看照片中的神情,不像是偷拍啊。难道他们曾经走得很近?妒火在佟煦朗心里渐烧渐旺。

面对佟煦朗铁灰的脸色,陆峻晖又不怕死的加了句:“有次去枫子山玩我给她拍的。”

佟煦朗绷紧了脸问:“什么时候的事?”

陆峻晖诚实回答:“去年。”自她投入佟煦朗的怀抱,为了不给她增添苦恼,他不再轻易去扰她。爱一个人只要把她放在心里就好,何必去给她添乱。

林森森能够应陆峻晖的邀约出去玩并同意拍照,证明了他在林森森心里的某些地位,兴许林森森也曾考虑接受陆峻晖的感情。后来是什么原因让林森森最终选择了自己,佟煦朗有点想不透。莫非真如常新所说,只是自己的脸皮够厚?

陆峻晖没料到会瞧见佟煦朗神色黯然的一面,他一向是那么飞扬跋扈,意气风发,就像世上根本没有难得倒他的事情,然而此刻呈现在眼前的,却是一个迷惘彷徨的佟煦朗。陆峻晖忽然感到不忍,斟酌了一下跟他解释:“在皮夹里放相片是我单方面意愿,森森不知道,你别误会她。”

佟煦朗眯眼审视了他一会,嗤笑出声:“她既然愿意让你拍照,不就等于纵容你保存她的相片。”

陆峻晖一惊,神色焦虑:“总之你别为难她。”口气逐渐带着小心的味道:“结婚的事你能不能别逼她,多给她一点时间?”

佟煦朗眉头一皱,不耐的说:“我们的事轮不到你来插手,先管好你自己。”他说完起身打算离开。本来的初衷是要粉碎陆峻晖那点一厢情愿的幻想,不意却被他反将一军,弄得自己心慌意乱。

陆峻晖不放心的尾随到门口:“她看起来不太好,你再逼下去只会适得其反。”

佟煦朗身躯一震,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来怒气相向:“你他妈少一副保护者的态度自居,我才有资格,你没有!”

看他远去,陆峻晖叹了口气,关上大门。在林森森偏向佟煦朗之初,陆峻晖也曾想过努力争取,但在感觉到她的为难之后,他又毅然选择了退避远望,只要她幸福就好。然而今日一见,佟煦朗刚愎自用的态度再次激起了他的斗志,或许林森森跟佟煦朗在一起未必幸福,自己还有机会吗?心里有一股渴望正在蠢蠢欲动。

与此同时,佟煦朗的内心也正产生动摇。他想起林森森得悉他暗中筹备婚事时的过激反应,不禁苦涩难耐。她不肯答应婚事,是否缘于对他的感情不够坚定,尚有几分犹疑?她是否对常新或陆峻晖留有余情,不能完全抛开?他越来越不能确定她的心意。这次他没有激狂的念头,有的只是心冷。陆峻晖拥有她真诚的信任,常新拥有她刻骨的回忆,自己拥有她的什么?半颗心还是一个吻?他艰难的牵动脸部肌肉,发出一声自嘲的冷笑。

林森森接到出版社同事的电话,前去聚餐。为了不让佟煦朗在亲朋好友面前为难,她不能继续跟从前一样禁锢生活,与外界脱节。她正在学习交往礼仪,尽量让自己适应人群。既然下定决心跟他生活在一起,就不能往他脸上抹黑,她希望别人口中的佟煦朗之妻是一个亲切自然的女子,而不是一个冷漠孤高的怪人。因此,对于同事朋友的好意邀约,她不再坚定拒绝,有空时也会相互走动一下。

此次聚餐机会难得,几乎所有的同事均参加,她正好没事,于是欣然前往。然而开席时,当她看到那个正在走向她的熟悉身影,她忽然心生后悔。早知他会来,打死她也不参加。

常新接到出版社领导的电话,邀他参加晚宴。之前出版社领导就曾多次向他发出邀请,他料想林森森不会参加,总是断然拒绝。这次听说所有人都出席,他便不再客气,冲着林森森而去。出发前,他还特地把鼻子“包装”了一下,刻意显出伤势不轻的样子。对着镜子满意的冷笑两声,为了重掳芳心,连形象也顾不上了。

这是他早就算好的苦肉计,佟煦朗找上门的时候,他故意言语相激,逼其出手。这样一来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对方赔了夫人又折兵,爱情事业两失意。当拳头挥来的时候,他已做好了鼻梁被打成粉碎性骨折的准备。可惜佟煦朗并非如他想象中莽撞,即便受了他的刺激仍不忘手下留情,只给了他一记位置和力度都掌控巧妙的警告拳,让他根本构不成伤残,无从投诉。此计失算,常新只好靠伪装博取同情票。

晚宴上,林森森不自在的瞥了眼径自在她身旁坐下的常新,鼻子上的包扎很有喜剧效果,她想起佟煦朗说的把他的鼻子打歪,在脑子里勾勒着那副情景,想笑又不敢笑。这家伙吃起醋来真要命,下手这么轻,常新该暗自庆幸。

与他们一桌的副总编瞧见了赶紧关切的问常新怎么回事。常新瞟了使劲憋笑的林森森一眼,苦笑着说:“不小心撞到了。”

出版社的编辑跟作家联欢,请他来干什么。林森森感到纳闷,副总编恍若看透她心思似的起身向众人介绍常新并借此机会向他表达谢意。常新也站起来跟大家礼让,众人互相寒暄着开席。

整个聚餐过程,常新都表现得殷勤倍致,不时为林森森舀汤添菜,并低声嘘寒问暖。明眼人都能看出常新对林森森的态度非同寻常。副总编也有意无意的撮合,在她面前不停夸耀常新如何杰出有为。

林森森只觉如坐针毡,眉头整晚不曾松开。好容易熬到席散,她即刻跟人道别快步离开。常新却紧盯着她不放,亦步亦趋的跟着。行至出租停靠处,林森森终于不耐的转过头来规劝:“不早了,师兄也回去吧。”

常新摆手笑说:“不碍事,我先送你。我今天没开车,一起坐出租吧。”

林森森立刻拒绝:“不必了,不顺路。”手已经伸过去打开一辆出租后座门。

常新眼疾手快,将她轻推一把,跟着坐了进去,随即又报上她家地址叫司机开车。

林森森无奈只得尽量往边上坐,离他远点。常新见状表情苦涩:“你每次见我都像躲瘟疫一样,有那么可怕吗?”

林森森双唇紧闭相当于默认他的话。常新脸上瞬时带着掩饰不住的哀伤,像在扪心自问:“我们怎么会弄成这样?”

林森森似无所觉的望着窗外,常新不管她有没听进去,自顾说道:“我知道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恨我,可我追求幸福有什么错,谁不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为了减低伤害瞒着你,滴水不漏的保护你,怕你受一丁点委屈,还力争离婚娶你难道也错了?你们就只知道怪我薄幸,但你们有没考虑过我的感受,发生这样的事难道我就不痛苦不难受?”

林森森突然冲司机喊:“师傅,麻烦停车。”

司机踩下了刹车,常新立即冲前座挥手:“没事,麻烦继续开。”转头又来哄林森森:“好好,我不说了。”

司机好奇的从后视镜偷瞄他们,常新无所谓的回视一眼,经历过六年前那场难堪,他早已练就一副对周遭目光视而不见的本领。傻子才会为了人言可畏寻死觅活,只要自己活得好,管别人怎么想。

常新沉默了一阵,眼看即将到达目的地,忍不住忧心仲仲的问:“他对你好吗?”

林森森当然知道他的意思,陆峻晖也问过这个问题。她不答反问:“不好我会跟他吗?”

“如果他真的懂得疼惜你,我愿意放手。”常新低喃,但随即话锋一转:“我就怕你将来后悔。军人给人感觉很强悍、有魅力,可这类人也存在暴力倾向,万一他将来厌倦你了,对你拳打脚踢怎么办,你想过没有?”

林森森冷笑:“你多虑了,我早就不是你眼里那个天真无知的女孩,真好假好我能体会出来。”

常新口气不善:“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对你是假好?我本来不想说,既然你这么执迷不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我这鼻子就是给他打的,弄得我一星期没好好吃饭,说句话都疼。我又没怎么招他,纯粹看我不顺眼就跑来律所撒野,上来先给我一拳。你说要是跟个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人身安全能有保障吗?到时候天天折腾你,想离又离不了看你怎么办。”

林森森心想,总算切入正题了,早料到他会告状。越来越搞不懂,自己当初怎么会恋上这样的人?佟煦朗虽然脾气很牛,但也不是轻易冲动的角色,若不是常新嘴毒,他又怎会忍不住出手?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林森森如遇救星,赶紧拉开车门对常新道:“谢谢你的关心,是好是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会怨任何人,再见。”说完迅速下车绕到前面把车费递给司机,然后匆匆跑进小区。

常新犹不死心的打开车门冲她大喊:“你现在有多迷他,将来就会有多后悔。”

林森森没想到,常新的诅咒应验得这么快。那天跟往常一样,佟煦朗一进屋就抱住她缠绵的亲吻。两情缱绻时,难免会习惯性的在她身上热切抚摸。尽管他承诺不会在婚前越界,但他是一个精力旺盛的成熟男子,不可能对诱人的女性躯体熟视无睹,借手瘾满足一下心痒是难免的。他一手搂住她的纤腰,一手自衣摆之下钻入,沿着细嫩的肌肤逐渐往上游走,最后在胸前流连不舍。一开始林森森沉浸在唇舌嬉戏中,对他使坏的手并无太多关注。但当他的手开始大力揉捏,她无法再忽视,对他的力道皱眉,终于出手阻止。

每次都这样,激情一上来,他就会狂热得近乎粗鲁,她刚想开口提醒他下次温柔一点,他便自觉退开一步平复喘息,激情很快冷却下来,就连他的眼神也由炙烈转为冰冷。

每次激情一上来她就想躲想逃,从前他不疑有它的认定是害羞所致,今时他却不免感到讽刺。与其说是害羞倒不如说是排斥。她抗拒他的进一步爱抚,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不够爱他。至少没有爱到浑然忘我的地步。

就怕不是这么简单。亲热时不够进入状态,还能清醒的将他推开,说明她一直在犹疑边缘徘徊。在他为她神魂颠倒之时,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想到了谁?是否她的感情根本不专一,另有一部分在常新身上,一部分在陆峻晖身上,而他只能分到三分之一。有了这个悲哀的认知,佟煦朗猝然眯起眼来,笑得轻蔑和不屑。

林森森本欲提醒他下次亲热时动作温柔一点,却在瞥见他冷峻的神色时打住。被他冰冷的视线一扫,她的心里便打了个寒颤。气氛有些凝结,林森森莫名生出一股恐慌,预感会有什么发生,心砰砰乱跳。她不去看他充满探究的眼神,低头偎进他的怀里寻求安定。

佟煦朗任她静静抱了一会,心又慢慢软了下来,手也在她身后越圈越紧。也罢,三分之一就三分之一吧,只要在他身边就好。直到站累了,佟煦朗才拉着她在沙发坐下,仍是将她拢在怀里,用下巴上新冒的胡渣磨蹭她的脸和脖子。林森森被这麻痒微痛的感觉刺激着,重陷入柔情蜜意的漩涡。若能永远保有这一刻的温馨多好,她抚摸着他头顶上扎手的短发着迷的想。

佟煦朗执起她的一缕秀发在鼻间嗅闻,冷不丁冒出一句:“过几天有个聚会,你陪我去一趟。”

林森森一愣:“什么聚会?”

佟煦朗把玩着她的头发,不经意道:“还是上次那帮人,你见过的。”抓起一撮放到唇边含住:“你是不是天天洗头,怎么那么香。”

林森森将头发从他嘴里拯救出来,嗔嗤:“以为我跟你一样啊,馊了都不洗。”不满的扯过他的衣服擦掉沾上的口水。

佟煦朗辩驳:“胡说,我哪天没洗,以为跟娘们一样天天用香波啊?”

林森森撇嘴:“不用洗发水等于没洗。”

“屁事真多,直接就着洗澡水冲冲不就完了。”佟煦朗低了头往她脸上拱:“不信你闻闻,哪有馊味。”

林森森笑着偏头躲开:“跟头猪似的。”

佟煦朗又闹了她一会,方道:“就这么说定了啊,到时候我来接你。”

林森森止住笑容,不安的问:“就那群发小?”

佟煦朗点头:“原封不动,多了只海龟。”

想起上次的不愉快经历,林森森有些为难,试探着讲:“你自己去行吗,我最近要赶稿。”

佟煦朗自然不批准:“必须得去,让他们再笑话我光棍一条。”

林森森硬着头皮说:“我真的忙,交稿日期已经说好了。”

佟煦朗板起脸不悦道:“不就一个晚上,能耽误你多少时间,陆峻晖请你去聚会的时候怎不见你忙?”

林森森被他的语气惹恼了,忍不住实话实说:“你别扯上别人,我跟他们谈不来,去了没意思。”

佟煦朗讥讽:“是啊,你就跟陆峻晖谈得来。”

林森森怒斥:“你别没事找事。”她理直气壮盯住他的眼,却惊见那里面隐含的讥诮及置疑。他根本不信任她,已经先入为主给她定了罪。

佟煦朗脸色渐凛,冷笑着走向书房:“好,那我们就来看看是不是我没事找事。”

林森森跟进书房,就见他在书柜里乱翻一气,她竭尽冷静的问:“你要找什么?”

佟煦朗大手一伸:“相册呢,你藏哪了?”

林森森心里一咯噔:“你找相册干吗?”

佟煦朗嗓音拔高:“找我没事找事的证据!”

林森森低骂:“无聊。”站着没动。

佟煦朗讪笑:“心虚了?”

他的笑容刺痛了林森森的眼,她赌气把相册翻出来扔到他面前,等着他的下一步指示。

佟煦朗拿起相册一阵快速翻找,瞟到枫子山上的整版独照时故做平静的停下来观赏,只有颤抖的手指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拍得不错嘛,陆峻晖的确很有摄影天赋。”

林森森一点也不感到惊诧,似乎对他的话早有预料。原来愤怒至极反倒可以冷静下来。她心里的火已经燃尽,剩余的皆是死灰。“想说什么就说,不用拐弯抹角。”

佟煦朗放下相册,用力收拢五指握成拳头,那上面的青筋正一突一突猛烈跳动。只有这连着心的部位能提醒他,胸腔里并不是空无一物。他咽了口气,竭力压抑怒火:“你保存着这些照片是什么意思?”

林森森冷眼斜他:“有什么不对?照片上的人是我又不是他。你不也保存了路姚送的礼物?”

佟煦朗愣了一愣,随即又振振有辞:“那不一样,我是光明正大摆在台面上,没什么见不得人。你把相册藏起来不让我看,代表你心虚。”

林森森闻言愤慨:“佟煦朗,你不要太过分了,要不是你生性多疑,我藏起来干吗?”

佟煦朗哑然,感情他倒成了罪魁祸首?!内心的不满强烈叫嚣着,多日来堆积在胸的郁结全都在一狠心间以质问的形式爆发出来:“你实话告诉我,你对陆峻晖到底是什么感觉?别又来普通朋友那一套,没人会相信!他哪次约你你没去?你是不是觉得跟他在一起特开心?还有那个常新,你背着我约他见面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跟他好的时候天天晚上抱着他睡觉,我碰一下就不行?莫非你不肯结婚的原因就是你的心根本定不下来?我他妈烦透了,你给我一次说清楚!”

一连串突如其来的责问也给林森森带来连锁反应,许久未出毛病的胃忽然翻滚起来,连同周围的其他部位也跟着扭绞成团,林森森扶着书柜,强制忍住作呕的感觉。她的耳里回荡着他的声讨,每一句都如同尖刀凌迟着她的心。

佟煦朗怒吼:“你倒是说话!”

胃部翻搅得更烈,心口持续阵痛,林森森在裙子上抹了把手心里的冷汗,不耐的嚷回去:“你都替我说了,还要我说什么,我说不是你会信吗?”她顿了一下,似乎也在为自己的失控音量震惊,继而又低下声来:“既然不信我,在一起有什么意义。我受够了你的质问和猜疑,抱歉,我可能不符合你的女友标准,我们到此为止吧。”还谈什么结婚,才相处不到一年,问题就接踵而来,或许她该庆幸问题出现得早?

佟煦朗不敢置信的瞪着她,胸口剧烈起伏:“你说什么,你想分手?”他乱了心神,失了理智的指控:“林森森,我看你一开始就只打算跟我玩玩而已,你周旋在三个男人之间是不是觉得很满足很荣耀?”

分不清是胃痛还是心痛在作乱,林森森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腾,她疼得额际沁出层层冷汗,几乎快要站立不住,在力气尽失倒下前,终于决绝的呐喊:“是,我现在玩腻了,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佟煦朗一拳砸向书柜,几本书震落下来砸到他的肩膀,他满不在乎的怒视着她,双眼似能喷出火来。良久,他终于颓然的泄下气来,茫然的点着头:“好,我成全你,从今天开始还你自由,随便你去找什么狗屁陆峻晖也好,常新也好,只要你高兴,满意了吧?我他妈就不信没女人会过不下去。”

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响起,林森森立即应声坐倒在地上。是啊,都结束了,我自由了!她笑着想,眼角有两行清泪顺着微微上翘的嘴角滑落。

***

佟煦朗走进铭园酒店的包房,发小们已经一个个勾肩搭背聊得正酣。听到门口的动静,全都笑意盈盈的望向他,却在他身后的门被服务员阖上时大感诧异。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媳妇儿呢?”

“你没去接她?”

“不会是嫌我们太吵不肯赏脸吧?”

大伙七嘴八舌绕开了,路姚不禁关切的多瞟两眼,发觉他的脸色不太好。

佟煦朗闷声不响在空余的位置坐下,端起桌上的酒杯自斟自饮起来:“我迟到了,自罚三杯。”

路姚见状忙劝:“空腹先别喝酒。”

佟煦朗恍若未闻,已经连着三杯,酒入愁肠。有人不识趣的追问:“你还没交代媳妇儿哪去了?太不够意思了,老严好容易回来一趟,也不给见见。”

佟煦朗依旧不搭话,拿瓶茅台当白水喝。大伙看出气色不对,没再多嘴。路姚瞧不过眼,坐到他身旁的空位抢走酒瓶:“怎么回事你,有这么灌吗,想胃穿孔啊?”

佟煦朗这会笑了:“不是我买单,还不喝个够?”

路姚拿眼斜他:“你缺那点酒钱,倒下了医药费都不够填的。”

“哟,还是我们姚姚关心你的朗哥哥,今晚你嫂子不在,你就代为照顾一下吧。”大伙哄笑,早把那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安静女人忘得一干二净。

佟煦朗反诌:“去去去,操心你自己吧,我那么大个人用得着照顾?”

有人不以为然:“都快做新郎官的人了,说话怎么还跟从前一样?这男人还是要有个女人在家里照应着。”

今晚接风洗尘的对象老严也应和:“是啊,人终归要有个家才像样。改天非见见你媳妇不可,我倒要看看哪个女的这么大能耐降得住我们佟大帅。”

佟煦朗嗤笑一声,神色黯淡,又自顾喝起酒来。这一切没能逃过路姚关注的视线。打从他进门起,她就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他的双眸向来炯炯逼人,此刻却写满了失意。莫非感情上受到了打击?路姚的心猛的一紧。尽管对他的眷顾早已不存希望,但十几年的恋慕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偶像情绪落魄,她自然感同身受。她不停抢走他的酒杯,给他夹菜添饭,他却毫不领情:“你干吗,管得着我吗?”

要换平常,路姚早就撒手不管了。但今晚不一样,他的自虐行为搅得她心里发慌,冷眼旁观只会让自己心里更难受。但她毕竟能力有限,那群大男人疯起来,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眼瞅着佟煦朗不停跟人拼酒,到后来干脆用酒瓶直接对着嘴灌,她忽然有种想要大哭的冲动。心里愤恨的叫嚣着,好你个林森森,我心甘情愿放弃摆在心里多年的偶像,祈求你能够给他幸福,你就是这么糟蹋他的?

佟煦朗向来酒量大,普通酒不入他的眼,通常只喝白酒跟烈性洋酒,等到把一桌男士全部撂倒,他还神清目明的嚷着再来。大伙集体上完厕所,吐的吐,泻的泻,回来皆趴在桌子上假寐。

佟煦朗不屑的笑骂:“一群废物,是男人吗你们?”干脆自己喝来玩。

女士们对这群酒肉一族不闻不问,坐到一旁的麻将桌上开搓。只有路姚一直陪坐在佟煦朗身边,面带忧色的看着他。“别喝了好吗?再吃点菜,要不我给你叫盘饺子?”

佟煦朗摇摇头:“你去玩你的吧,别管我。”啜饮了几口,禁不住感叹:“酒可真是人类的好朋友,喝了心情都能变好。”

路姚的胸口憋着一团气,盯紧他俊朗的侧脸,心砰砰然跳着,似有一股冲动在萌发。一忍再忍,终于忍不住了,她鼓足勇气站起来拽住他的手:“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佟煦朗皱眉,想要拨开她的手:“干吗呀?”

路姚却铁足了心不放,两只手一起抱住他的胳膊:“你给我出来。”

当着那么多人拉拉扯扯实在不像话,佟煦朗只得应承:“你先撒手。”

两人走到外廊的僻静处,路姚留意到他的身姿不复以往挺拔,显然还是喝高了。在他神智不够清明的时候说这些会不会不妥?路姚有点犹豫。佟煦朗却开始不耐的催促:“你想说什么?”

路姚顾不得多想便问:“你是不是跟林森森闹僵了?”

佟煦朗脑袋嗡的一响,刚才靠酒精麻痹差点忘了,猝然被人提起,他的心又不设防的抽痛一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这事该你管吗?别瞎猜,我们好得很。”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就算你不承认借酒浇愁,你的脸色也瞒不了人。去照照镜子瞧瞧你现在的样子,怎么看都是一个失恋者。”

有这么明显?他疲惫的揉揉额头:“我说没有就没有,你少管。”

路姚气急,心事一股脑被逼了出来:“你以为我想管?我就是看你要死不活的样子不顺眼!那个潇洒自在的佟煦朗哪去了,你把自己弄得惨不忍睹又怎样,她会可怜你吗?这世界上好女人多了去,她不要你,我要!不许你再作践自己。”

佟煦朗头痛的怒斥:“胡说八道,我烦得很,别来招我。”他想撇开她走掉,却被她张开双臂拦住。

“你到底要干吗?”他恼怒。

路姚瞥见他面红赤目的样子,想是酒劲上来,感到不适和不耐。该不该说呢?可是等他头脑清醒,眼神锐利的时候,这些话更是脱不了口了。她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上前一步捧住他的脸,双眸热切的注视他:“佟煦朗,你给我听清楚,我喜欢你,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你是我心里唯一的英雄,除了你我看不上任何男人。既然你跟她在一起不开心,那就跟我在一起吧,我一定会让你开心。”

佟煦朗头脑处于混沌状态,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丫头是在跟他表白,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嘴巴开合几次,就是找不回自己的声音。路姚见他表情有些呆滞,心下一动,于是大着胆子踮起脚尖吻上他的脸。这一触碰之下仿若一道电击惊醒了他。

“不行。”他迅速推开她,寻回原路仓皇逃离。

路姚被他推了一个踉跄,待得站稳,早已失去他的踪影。她失神的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再次熄灭。

***

几天后,佟煦朗接到陆峻晖的电话。

“我要见你一面。”对方一向谦和的语气竟是难得的带着怒气。

“没空。”他也不是好说话的主。

“林森森病了。”

他心里一震,两道浓眉纠结在了一起。

那日与佟煦朗发生争执,林森森因情绪过激及消化不良引发了胃痉挛,疼得几乎晕厥。家里的胃药早已过期,她忍住疼痛出门打车到最近的医院,医生建议她吊点滴。

护士给她扎针时好奇的问:“你自己来的?瞧你脸色发青,最好找个人来陪吧。”

林森森留意了一下四周,同在一室吊针的病人几乎个个都有人陪,只有她是孤零零的。坐得离她最近的一个女孩大概是感冒了,正靠在男友怀里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撒娇抱怨难受。若在以往,这种场景对于习惯独来独往的林森森来说构不成任何刺激,但今日她却觉得鼻子发酸,眼睛里有液体正在凝聚泛滥。人在生病的时候果然脆弱,她在心里无奈的感慨。

护士扎完针替她把手放好,又调了下滴液的速度,转眼瞥见她微微发红的眼眶,于心不忍的拿出手机:“我给你家里人打电话吧,你把号码报给我。”

林森森赶在泪水滴落前垂下头:“谢谢,不用了。”

她的声音很低,还没听清便融入空气,如同她单薄的身体,仿佛被风就能吹起。护士担忧的说:“你穿太少了,吊点滴会发冷,最好能让家里人送件衣服。另外,你要连吊两瓶,最好能让他们熬点粥带过来,吃完再走,不然体力不支可能会晕倒。”

林森森轻声道了句:“谢谢,我知道了。”

护士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舒服就大声叫我,我在隔壁的值班间里。”

林森森控制不住眼泪的倾泻,不想被人注意,她默默低着头陷入感伤。尽管她一直努力保有独立不去依赖任何人,但生活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跟佟煦朗相处的这段日子,她已不觉将支撑的重心往他身上挪移。家里的设备坏了,她不再找修理工,他就是免费万能的修理工。周末休闲时光,有他的斗嘴陪伴。游玩时扭到脚,可以由他背着走。逛街时大采购,再多物件他都拿得动。受到表扬,他会在她耳旁得意的唱:“我想男人的好,只有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才知道。”

男人的好,只有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才知道。只是谁是毒药,谁才是你的珍宝。为何幸福总是伴随着痛楚,誓言是否都如此不堪一击?手上冰冷的痛感将林森森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她抬头望了眼吊瓶,才滴了一小半,只怕还要忍受几个小时的折磨。她动了动扎针的手,麻木而僵硬的感觉随之而来,用另一只手轻触上去,简直就像一块冰。身上的寒气正在加剧,她只好用空闲的手不停的揉搓扎针的手。邻座的女孩靠在男友怀里睡着了,男友脱下衬衣包住她,自己只穿了件运动短袖,并轻柔的为她按摩扎针的手。

林森森黯然转过了头,眩晕的感觉伴随着肚子的饥饿叫嚣到来。在身体和情绪的脆弱双双达到顶峰时,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拨出了电话。机械的女音响起: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放好手机,终于心灰意冷。自嘲的笑笑,没什么坎是过不了的,以前一个人不也好好的。她还清楚记得上次烫伤住院时他心疼的责怪,仿佛昨天发生的事情,转眼已随风而逝。爱情就如水晶,美丽却也易碎,这世上本就有许多事物只能远观不能碰触。哭过思过,她的心又回复了以往的清明。

好容易熬到点滴打完,已是三个小时以后。中间护士进来看过她一次,发现脸色很差,给她把滴液调到了最慢。她靠在椅背上昏昏睡去,睁开眼时发现身上披了件护士的工作服。在她最脆弱的时刻,一份来自陌生人的温暖让她感动得泫然欲泣,更衬出自身状况的凄凉。

头脑有些发晕,肚子已饿过极限。护士递给她一杯热水,她又静坐了片刻,咬牙强撑起虚软的身体慢慢走出医院。

林森森刚进家门,便意外接到了陆峻晖大姐的电话。陆大姐对林森森印象极好,不仅让陆峻晖给她送特产,还打算在回乡之前请她吃顿饭。她正值身体不适,自然婉言谢绝。可惜陆大姐为人热情过度,愣是拉着小弟一起上门来请。姐弟俩瞅见她苍白病容的刹那,双双急开了锅。陆大姐了解情况后说什么也不肯将林森森留在家里,愣是要将她接去照顾。林森森想起她跟佟煦朗吵崩的缘由,摇头拒绝。

善于察言观色的陆大姐猜出了她的顾虑,改从另一角度规劝:“峻晖马上要去外地宣传新片,俺一个人住那么大房子闷得慌,你就当过来陪陪我好不?”见林森森还在犹豫,她又加紧游说:“诶呀你就别磨叽了,我一个人不好开火,你来咱俩还能搭个火,你也不用顶着难受自个烧饭,就这么说了,我帮你收拾一下走吧。”

林森森的心灵正处在孤独脆弱的时期,陆大姐的举动对她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她贪恋着那份温暖,已无力推拒。

陆峻晖的房子坐落在繁华的中心区,是一套四室两厅的小复式。陆大姐看林森森脸色极差,一到家就立刻给她整理出一间带浴室的客房,并调好水温,让她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林森森沐浴完出来,陆大姐已在厨房忙着给她张罗易于消化的清粥小菜。当林森森坐在餐厅喝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粥,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多么难得,这份久违的如同亲人般的温暖。

陆大姐看她哭了,忙着急的问:“怎么了,是不是烫着了?”

林森森摇头:“不是,太好喝了。”

陆大姐笑嗔:“傻丫头。”眼眶也不禁一酸,一点小事就把这丫头感动成那样,实在太可怜了。

在陆峻晖家养病的那几天,林森森得到了陆大姐无微不至的照料。给她熬补胃的药膳粥,跟她聊天解闷,夜里还时不时到她房间看看她睡得好不好。这一系列贴心之举让林森森格外思念父母,许久没回家,她决定病好之后回去住上一段时间。

陆大姐虽然文化不高,却是个心思细腻之人,即使她暗地里默默转着心思想要撮合陆林两人,可当着林森森之面却从不将他们牵扯到一起。她知道说白了反而令林森森尴尬,于是只当聊天时有意无意提及陆峻晖身上鲜为人知的优点。听了陆大姐的话,林森森更是对陆峻晖新增敬佩。但最让她感兴趣的,还是陆大姐描述的老家乡村风貌,令从小长在城里的她不禁心生向往。跟陆大姐相处,感觉分外轻松,就像面对自己的亲人,在她的关怀跟开导下,能够忘却一切忧愁和困扰。只有在午夜,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才会为尚未愈合的情伤痛苦失眠。

陆峻晖虽没机会与林森森朝夕相处,但时常打电话向大姐了解情况,当得知林森森未与何人联系,他不禁深感诧异。就算佟煦朗再忙,总不至于连电话都不打吧,瞧他那副占有心强的样子,不应该啊。回到家里,陆峻晖按耐不住问了林森森,她瞬间面色一变,答案已不言而喻。他不做多想便拨通了佟煦朗的电话。

当佟煦朗的军车飚进林森森住处的地下车库时,陆峻晖已在此恭候大驾了。“我们谈一谈。”

佟煦朗不耐的说:“麻烦让一让,我没空跟你闲聊。”

陆峻晖好心提醒:“你上去没用,她不在。”

佟煦朗晃着钥匙转身:“她在哪?”

“谈完了我告诉你。”

佟煦朗冷笑一声:“想谈话可以,有个条件。”

陆峻晖示意他说。

“还记得我说过想跟你练练吗?来吧,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话音刚落,拳头便挥了出去。

陆峻晖反应迅速的偏头,只被拳风刮过脸庞,但下一秒佟煦朗屈膝顶了过去,陆峻晖为了躲先前那拳没留神,被生生顶了个趔趄,身体倾斜的同时胸腹被撞了一肘,他吃痛闷哼一声,同时也意识到佟煦朗是动真格的。陆峻晖快速后退一步稳住身体,在佟煦朗再次袭来时已能应招。两人拳来肘往,膝腿齐用,在寂静无人的地下停车场里上演了一场精彩格斗。陆峻晖虽上过武校,但这些年来忙于拍片已疏于练功,与擅长搏击且每天训练的佟煦朗较量无疑处于下风,只能闪躲他的频频进攻。佟煦朗出手狠厉、动作迅捷,好在陆峻晖反应灵敏、进退如风,没有吃到太多硬拳。随着分秒的流逝,身形瘦削的陆峻晖渐渐体力不支,最终被体格强健的佟煦朗一个过肩摔甩到了地上。陆峻晖躺倒的一瞬瞥见佟煦朗的拳头狠狠向自己砸来,他本能的闭上眼,心跳漏掉半拍,没想拳头却在距离他的脸部不到一公分处陡然刹住。打斗结束了?陆峻晖懵懂的睁开眼。看得出来佟煦朗对他有些迁怒,但终究没下死手,只给他制造了一点皮外伤。难道他们吵架与自己有关?陆峻晖感觉就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佟煦朗揪住呆楞的陆峻晖,把他拽起来,轻蔑的笑:“还以为你有几斤几两,原来这么不经挑。”

陆峻晖用手擦了下嘴角的血迹:“你不过想借机揍我一顿。这样也好,你出够了气,我也不必再有罪恶感。”

佟煦朗脸一绷:“你什么意思?”

“我原打算跟你好好说话,但你的拳头砸醒了我。既然你不懂珍惜,就别怪我横刀夺爱。”

“哼,做梦。”佟煦朗冷笑:“你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跟那什么常新是一路货色,处心积虑的算计我们拆散我们,我决不会让你们的阴谋得逞。”

陆峻晖忽然骄傲的抬高头:“拆散你们的是你自己。我跟你最大的区别就是,哪怕有一千个一万个常新在我面前挑衅,我也不会动摇。我很庆幸林森森先选择了你,否则她永远看不到我的好,没有对比,哪来认定。”

“操!”佟煦朗咬牙勒紧他的衣领:“你他妈是在对我挑衅?信不信我揍死你!”

陆峻晖用力推开他,声音低沉:“佟煦朗,如果哪天你彻底失去她,也是你咎由自取。”

佟煦朗似有五雷轰顶,茫然呆在原地。好半会,他回过神来,这是哪里?他抬头环顾四周,林森森呢?一想到失去她的可能性,胸口就像被刀刺穿,痛得无法呼吸。

“你个浑球,早干吗去了?”他一边对自己破口大骂,一边奔向她家。林林,我要见你,一定要等我,我不能失去你。

一口气奔到她的门前,用尽全身力气拍打呼喊:“林林,开门,快开门!”

回应他的只有冰冷无声的大门,直到他拍累了喊累了才认清一个事实,陆峻晖没有骗他,林森森不在。她去了哪里?佟煦朗靠着大门喘气。她不见了,躲起来了,她提分手不是随便说说而已。一股较之于前更为强烈的不安紧紧摞住了他的心。

***

陆峻晖脸上挂了彩,正为难回家该怎么说,大姐便打电话告诉他林森森已经收拾东西回去了。陆峻晖在心里苦笑,还自做多情呢,人家根本没打算跟你共处一个屋檐下。即便如此,他已打定主意不退让。她心里没他,那他就发扬水滴石穿的精神,一点点融入她的心里。

林森森到家的时候,佟煦朗已经离开,因此她没能看到一个向来神气自负、腰杆挺直的汉子竟然身形矮了半截,垂头丧气的靠在她的门上自怨自艾。没了陆大姐嘀嘀咕咕的寒暄,四壁的清冷再次让林森森陷入对情感的惆怅。佟煦朗的影子无所不在,爽朗的、耍赖的、骄横的、恼怒的。她疲惫的闭上眼,浑厚低沉的声音又如影随行于脑中。

“一定有很多人叫你森森吧,我叫你林林如何?”

“不瞒你说,我每晚都要翻一翻你的小说才能睡着,就像安眠药一样,大概很难戒掉,搞不好看一辈子都不会厌。”

“森森,给我个机会,我们交往吧。我活到三十多岁还没交过一个正式的女朋友,也许不能做得很好,但我是真心的。”

“我上了你的床?这话多难听啊,你小声一点,传出去不好。”

“林林,好久没见到你了。”

“林林,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我真是瞎了眼。”

“嘘!我抱一会就走。”

“记得想我。”

“是啊,咱俩是天生一对。”

“第一次湿身献给我爱的人,真值!”

“你怎么能这么糟蹋自己?你有自虐症是不是?不把自己当回事很过瘾很好玩吗?”

“上次是失足掉下水,这次又是走神被烫伤,真不明白你一个人是怎么安然无恙活到今天的,我看非得找根绳子把你绑在身边才能放心。”

“糟了,这下真嫁不出去了,怎么办?”“或许我愿意笑纳你。”

“知道男人的好处了吧?”

“你还笑得出来,这是我第几次为你湿身了?”

“别再用这种迷茫的表情对着我,我讨厌不确定,我他妈为了你的不确定难受透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它是病猫,今儿就让你见识一下男人的危险!”

“我只知道追不到老婆的才是孬种!”

“好好好,你不同意我就不碰你。”“那亲亲总可以吧?”

“答应我,林林,你跟他见面我难受。”

“只要你愿意,我们立刻就结婚,我妈可等不及要抱孙子了。”

“我要你明确告诉我,你爱不爱我?”

“不许躲,我要听你亲口说爱我。”

“倔丫头,还跟我赌气呢?”

“算一算,我们认识也快一年了,老妈子下了最后通牒,三十五岁前娶妻生子,咱俩该准备准备了。”

“我给你时间考虑,不要让我等太久,我已经不年轻了,我可不希望将来咱孩子的同学喊我爷爷。”

“到哪去找像我这么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的有为青年?”

“不要看我一再对你容忍就得寸进尺,我已经决定了,三个月内完婚,你同不同意都得做我老婆。”

“林林,你究竟在怕什么?嫁给我很委屈吗?”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我用嘴喂你,要么你用嘴喂我。”

“你除了会跟我作对还会什么?”

“林林,嫁给我吧。”

“林林,我爱你。”

“我看你根本就没打算跟我长久。”

“真他妈该死!我为什么不早十年认识你?为什么要让那个混蛋捷足先登!”

“你一直不让我碰,是不是还在想着其他男人?”

“不就一个晚上,能耽误你多少时间,陆峻晖请你去聚会的时候怎不见你忙?”

“林森森,我看你一开始就只打算跟我玩玩而已,你周旋在三个男人之间是不是觉得很满足很荣耀?”

“好,我成全你,从今天开始还你自由,随便你去找什么狗屁陆峻晖也好,常新也好,只要你高兴,满意了吧?我他妈就不信没女人会过不下去。”

林森森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温馨跟甜蜜,也有争吵和痛苦。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睡着的,只知道醒来时夜幕已经降临,梦里最后的画面定格在佟煦朗失落恼恨的眼神。她早就知道珍宝的唯美仅存在于远观中,一旦近触就能看清瑕疵,失却了它原有的光彩。感情也不例外,纵使再多迷恋,也敌不过各种摩擦与猜忌。得到后再失去的感觉犹如皮肉被生生剥离的痛楚,令人痛不欲生。若是当初能够抵制诱惑将这份爱意压下,是否胜过今天在相处中磨掉完美的感觉?她摇头叹了口气,想再多亦是枉然,因为人生不可能重来。

第二日一早,林森森去了郊外的寺庙,没想在前殿遇到了上次那位法师。二人互相施礼,法师笑问:“怎不见陆施主?”

林森森道:“我一个人来的,有些事情需借清幽之地想个通透。”

法师讶然:“林施主是否还为前事困扰?”

林森森摇头,法师放心:“那就好,不枉陆施主一片苦心。”

林森森疑惑:“法师能否说明白点?”

法师答:“陆施主曾多次为林施主之事登门造访,可谓用心良苦。”

林森森凝眉:“他每次来都是为我的事?”

法师点头:“有句俗语: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望施主珍惜。”

林森森缄默,思绪颇为纷乱。

***

此时的常新仰靠在办公椅里,心情同样复杂。今天助理告诉他,调查人通过层层关系,托了无数相关人士才打听出来,佟煦朗居然是高干子弟,军区首长的儿子。

助理语重心长的规劝:“我看还是算了吧,以您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非她不可呢?众所周知,民不与官斗,万一把那姓佟的惹毛了,吃亏的还是咱们,请您三思而后行。”

常新长叹一口气,他从不信因果,但此刻多少有了点认命的味道,难道真有报应之说。就因为他曾经做错事,连老天都不帮他?

桌上电话响起,秘书来报,一位姓陆的先生要见他。

来当说客吗?可真是时候,常新冷笑。林森森啊林森森,你的魅力真不小,让这些凤毛麟角的优质男士前仆后继上赶着为你出头。来吧,我等着接招,有什么神仙路数尽管使出来。我常新一没背景二没家底,完全靠着自己的本事跟社交技巧打拼出今天的地位,看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然而,事情总是朝着你预计的反方向进行,常新没料到,这个陆峻晖果然有一套。

陆峻晖不似佟煦朗这般嚣张跋扈,但他的出现依然令常新感到了少许压迫。眼前的帅哥具有让无数女生疯狂的特质,而自己......常新捋了捋头发,想起早上起床时刚刚拔掉的那根刺眼银丝。自惭形秽这个从未在他字典里出现过的词陡然冒了出来。

尽管如此,在情敌面前却不能失了风度,他整了整衣装,站起来与对方握手:“陆先生,兴会,请坐。”

陆峻晖伸手与之交握,然后落坐。他随意浏览了一下办公环境,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一幅幅奖状上。常新对他隐含嘲讽的眼神甚为恼火,心想你也不过是个一厢情愿的主,在这儿得瑟什么。陆峻晖仿佛有所感应,掉转视线与之对上。两人以眼神交锋了一阵,常新虚笑着开口:“陆先生有何指教?”

陆峻晖低头沉吟片刻,提了一个令常新措手不及的问题。“听说常先生有位非常出色的前妻?”

常新听后脸色煞白,双手不由自主交握,努力克制颤抖。良久,他回答:“是,她很聪明,也很漂亮,是个不可多得的女人。”

陆峻晖刚要接话,常新却先行开口:“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既然她这么好,为何我还会背弃她?”

陆峻晖坦言:“没错。”

常新艰涩的扯了扯嘴角:“因为她让我觉得累。当感情变成负担,在一起只有煎熬。”

“那林森森呢?”陆峻晖追问:“她让你感到轻松?”

常新毫不犹豫的点头:“至少没有负担,她不会给人压力。”

“你有没想过,你也是林森森的负担,你也让她觉得累。”

常新站起来驳斥:“胡说,她跟我在一起很开心,我们在事业上有共同语言。”

陆峻晖也跟着起身冷静提醒:“那是过去,她为了这短暂的开心,承受了六年巨大的痛苦。你想让这痛苦伴随她一辈子吗?”

常新被击中弱点,忍不住大声狡辩:“不会的,我会补偿她给她幸福。”

陆峻晖利用他的情绪波动,抓住时宜声讨:“别再自欺欺人,她如果跟你在一起就永远走不出过往的阴影。难道你没发觉她一直避着你吗?你知不知道她被你害得躲起来不肯见人,只想孤独一辈子,生病了没人关心,难过了没人安慰,被开水烫伤只能一点点爬向电话寻求救援。如果有个万一,你还哪来的机会补偿?”

常新木然,陆峻晖步步进逼:“她经历了多少次的心理挣扎才终于敞开心扉恋爱,你却不让她安生,在背后拼命捣鬼搞破坏,妄图夺走她得之不易的幸福,这就是你爱一个人的表现?你这根本不叫爱,你只是想要夺回一件曾经属于你的东西,为了满足你的私欲不择手段,哪怕她不快乐也在所不惜。”

常新震怒:“那你呢?你敢说你今天来找我的目的不是为了劝我放手好让你趁虚而入,难道你就不耍手段,不费心机?爱情面前谁不自私,你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陆峻晖平定一下心绪,双眼坦诚的看着他:“我承认,我想跟她在一起的心思不比你少一分一毫,但前提必须是她愿意。如果她不愿意,我决不去烦扰她。书上说,爱一个人的至高境界就是看着她幸福,然后你自己也感到幸福。我发现,其实要做到并不难。如果她不爱你,即使用尽手段把她强留在身边你也不会幸福,倒不如给她留下一个好印象,至少还能成为朋友。”

常新听完也冷静下来,他重新坐回到靠椅上,掏出一根烟点燃,深吸几口,再喷出浓浓烟雾。低沉的声音自袅袅烟雾中传来:“你的胸襟令我佩服,口才令我惊讶。在你来找我之前,我一直认为演员就是中看不中用的草包,我还曾经疑惑林森森为何会跟你这种华而不实的人来往。今天也算见识到了,山外有山。你的话让我觉得,林森森何其不幸认识了我,但她又何其幸运认识了你。”

陆峻晖摸不透他的态度,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如果言语不周,我道歉。但也请你为森森着想一下,我相信你比我更了解,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坚强,心善的人是脆弱的,她只是好强。希望你不要让前妻的悲剧再次重演。”

最后一句话令常新恍如被掐住了脖子,窒闷得喘不过气来。为掩饰狼狈,他匆匆低下头来打开一份文件,摆出送客的口吻:“我很忙,没工夫跟你开辩论赛,没什么事就请回吧。”

陆峻晖还是捕捉到了常新眼里的恐慌,离开之前,他递上礼物:“这是来的路上买的,有空听听吧。”

那是一张CD,陆峻晖碰巧在路过的音像店听到,于是决定买下送给常新。常新随意瞟了眼CD封面,脸色瞬间大变。

“放爱一条生路,不要频频回顾。
别再作一味自私的企图,让我逃不出。
放爱一条生路,别再执迷不悟,
带走你的自由和我的祝福离开,
离开,别再作茧自缚。”

凌晨四点,常新驾着车前往林森森家。车里放的这首《放爱一条生路》是陆峻晖昨天送给他的音乐专辑。无论陆峻晖那番话是出自真心还是演戏,目的已然达到。如无意外,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去烦她。到如今,他依然相信,自己是爱她的,决非只是一己私欲。所以尽管心痛得几乎承受不起,他还是决定放她一条生路。他不能让悲剧重蹈。

昨晚是他自重逢以来第一次静下心正视他与林森森之间的问题。从林森森每次见面的态度来看,经历了这么多艰苦晦涩,她终是从这段感情里走出来了,对他的爱也消散在了过往云烟中。他的森森不可能再回来了,无论他用何种方法。她有着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倔强性子,他已经毁了一个女人,怎能再毁一个?

陆峻晖成功击中了他的弱点,或许是戏里的人生教会陆峻晖在不同的情况下运用不同的手腕,但他始终认为陆峻晖是一个不简单的人。真做假时假亦真,他竟无从判断陆峻晖的真心有几分。相比之下,佟煦朗就简单得多。这个男人头脑比陆峻晖差吗?不可能。在军营里节节攀升,除了智勇双全,还要具有运筹帷幄的能力。然而他却没有把复杂的心思运用到感情上,像个尚未成熟的大男孩,直接而干脆。他对林森森的在乎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或许方式不对,但这样的爱来得更为可靠与纯粹。

常新站在林森森楼下向上张望,不禁发出一声哀叹。无论林森森最后会选择谁,已经与他无关。今后她的人生,将不再有他的参与。想到这里,心又是一阵不可抑制的刺痛。他烦躁的从上衣口袋摸出烟来点燃。

数不清第几根烟在手里燃尽的时候,小区里的人潮渐渐涌动起来,上班族的脚步匆匆由他身边略过。他正考虑是不是该上楼了,就见林森森拖着行李从楼道里出来。

“森森。”他迎上去招呼。

林森森见了他却无丝毫惊讶,只是面色平静的继续走她的路。常新瞧见她的面容比前段时间更为清减,眼下有明显的黑影,心情更为沉重。他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无言以对,只有默默跟在她的身旁。

“有事吗?”林森森不看他,边走边问。

“没事,过来看看你。”常新凝重的望着她:“你瘦了。”

林森森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不好意思,我要赶火车,你回去吧。”

常新忙道:“那我送送你吧,上班时间很难拦到车。”

林森森低头看了看表,没有拒绝。一路上,两人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静默无言。到了火车站,常新帮她把行李拿下来。林森森点头道谢:“我走了。”

常新忽觉胸口一闷,想也没想就拉住了她。林森森皱眉回头,眼中尽是不解。最后一次,常新这样想着,放纵自己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拉扯入怀,狠狠抱紧。林森森用力推阻,常新深吸一口她发上的香气,在她耳旁哑声道:“森森,你一定要幸福。想爱就去爱,千万别委屈自己。”说完便放开了她。

林森森感到莫名:“师兄,怎么了?”

常新摇摇头,推了她一把:“快进去吧,别误车。”

林森森没再追问,拖着行李离开。常新目送着她,眼中有湿意蔓延。再见了,我的女孩!

***

林森森拖着行李敲开了家门,林母惊喜过望,伸长脖子往门外探去:“阿朗呢?我还没见过啥样子。”

林森森满面倦容走进屋子:“您别看了,就我一个人。”

林父跟林母面面相盱,深觉意外。“怎不一起回来?碧芯不是说有空她也回来看看。”

林森森困意深重,无精打采往卧室里走:“什么都别问,我先去睡会。”

林母心急直嚷:“都要办喜事了还没见人,这成何体统?”立刻愤愤不平的打电话到佟家。

几小时后,林森森睡饱从房里出来,林母心疼的拉过她:“你这孩子肯定又没好好吃饭,瞧瞧瘦成什么样子,只剩下皮包骨头。”

林森森笑:“这不回家补充营养来了嘛。”

“既然回来就甭急着走,给我养胖点儿再回去。”林母拽着她纤细的手嗔怪:“快做媳妇的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以后怎么照顾阿朗。”

林森森闻言脸色一暗,林母顺势道:“是不是小两口吵架了?别瞒我,我刚给碧芯打过电话。怎么说你们,都几岁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成天闹别扭也不嫌丢人。阿朗事情多,脾气燥很正常,你要多体贴他,凡事顺着点,别动不动给人脸色看。”

林森森低头不吭声,林母又接着说:“你们都是独生孩子,从小被惯多了,心高气傲得很。往后日子还长,那么多鸡毛蒜皮的事儿等着呢,老这么闹怎么行?森森啊,听妈的话,多让着点,他要有什么不顺冲你撒气,你听听就完了,别你来我往的冲回去。人是你自个选的,要想在一起就得谦让着过。”

林森森低眉顺眼的“嗯”了一声打算结束这个话题,谁知林母拉开了话匣就关不住,继续兴致勃勃的说教大业。林森森头痛的想,闹个别扭就有这么多可唠的,要知道他们闹分手还不得叨个几天几夜。

不知过了多久,疲劳轰炸终于结束。林母捧起杯子喝水,林森森正欲开溜,又被眼疾手快的林母摁住,兴致勃勃开始谈喜事。

林森森已对婚事完全灰心,听在心里只觉落寞与讽刺。她不露声色截断林母的话:“妈,这事短期内不会办,您就别操心了。”

林母却起了惕心:“为啥不办?你都几岁了,要孩子得趁早,再晚就不好了。”

林森森犹豫着要不要把他们分手的事情据实相告。父母都有高血压,只怕一下子接受不来,万一情绪激动导致血压上升后果不堪设想,还是慢慢来吧。踌躇间,林母自己做了猜测:“是不是阿朗忙不过来?”忽然一拍手掌:“对了,你看我这记性,碧芯刚刚才说他最近特忙。既然不急,我们就慢慢操办,这样也好,你在家里多住段日子。”

林森森暗自松了口气,她还真没想好怎么说。

晚饭时,林森森的表弟刘鹤来家里蹭饭,嬉笑着脸不停打听佟煦朗的情况,还一口一个姐夫叫得欢。林森森可谓苦不堪言,回家本是躲避某人的影子,结果家里人三句不离佟煦朗。她强忍住扔掉筷子溜回房的冲动,勉为应付。

“姐,你身上有没姐夫穿军装的照片?让我瞧瞧,满足一下好奇心嘛。”

“姐夫的军功章是不是都交给你保管?得过几次一等功,几次二等功?歌里不是唱军功章有你的一半也有我的一半吗?”

“我经常在军事频道里看到军事演习的场面,还有阅兵仪式,那些空军都是飞在蓝天上俯视地上的群雄,可威风了。”

刘鹤没完没了的问题让林森森忍不住皱眉呵斥:“好好吃饭,那么多话。”

刘鹤做个鬼脸闭上嘴。吃完饭,他突然扔下一颗重型炸弹,炸得林森森措手不及。

“姐,我已经决定报考空军大学,你让姐夫帮帮我吧。”

林父林母听了也表示支持:“刘鹤好样的,到时让你姐夫给筹划一下,提前做准备。”

刘鹤也不管林森森答没答应,喜滋滋的提出要求:“姐,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的时候我跟你一道去看看姐夫,顺便参观一下我未来的学校。”

林森森自然不会应允,以她跟佟煦朗现在的那团乱麻,怎可能还去麻烦他?她压根就没想过再见。相见不如怀念,至少留在心底的回忆是美好的。

第二天,林母赶着新鲜劲,照样在林森森面前开口闭口均是阿朗,林森森暗自叫苦,怪自己脑拙,回家真是失算。她烦不过跑了出来,到离家不远的植物园里散步。此时不是周末,园子里游人甚少,她悠闲的晃步在各类植物环绕的幽静小路上,脑子里却未见清净。感觉就像佟煦朗的魂魄一路追随而来,缠得她无法脱身。她深吸口气,走入一个花园,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美妙的景致上。然而,当那满眼梦幻的紫色印入眼帘,回忆之门再次不受控制的打开。

那是他们刚刚恋爱不久,某天假期佟煦朗忽然心血来潮把她带到邻县一个花卉种植基地。基地分为玫瑰园,向日葵园和熏衣草园。他们像普通情侣那样手牵着手先从熏衣草园逛起。林森森长期窝在家里,难得一遇与大自然亲密接触的机会,当她踏进这片紫色的海洋,心情激动得几乎手舞足蹈。“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

佟煦朗瞥见她喜笑颜开的样子,不禁得意道:“看把你乐的,有人告诉我,女人就爱这鬼地方。”

林森森撇撇嘴抱怨:“不早说,该带上相机的。”

佟煦朗不以为然的指指脑门:“这里就是相机。还不是为了给你个惊喜。”

林森森没再理他,蹲在花丛里享受花香的熏陶。不远处有对新人在拍婚纱照,佟煦朗一屁股坐到她身旁的地上朝那边努了努嘴:“到时咱也在这里拍一套?”

林森森回头望他,雪白的衬衫领口解掉两颗扣子,露出部分古铜色的肌肤,健美的胸肌轮廓微现出来,一只手搭在耸起的膝盖上,一只手漫不经心玩着地上的杂草,阳光照耀在他稍侧的脸上,有种蛊惑人心的邪魅力量。

“怎样,你倒是说句话。”他凑了过来压低声音说话,若有若无的音量挠得她心里直痒痒。

不想丧失意志力,她赶紧避开干扰:“以后再说。”

他不满的挑眉,瞬间将她扑倒在地,动作迅捷犹如一头捕食的猎豹。林森森只觉天旋地转,还没睁眼看清就被猎豹俯下身来啃食。他时轻时重的咬着她的上下唇瓣,直到她不自觉微张双唇,他立刻伸舌长驱直入。

两人滚在草地上缠吻一阵,林森森借着唇瓣分开的片刻推开他:“当心有人看见。”

佟煦朗的脸部阴影依然笼罩在她的上方:“怕什么,又没人认识你。这花丛里还不知滚了多少对呢。”

林森森拿他没辙,又如待宰的羔羊乖乖任他摆布好半天。待他亲够便自觉起来整理衣服,并把她拉起拍掉身上的草屑。佟煦朗不知什么毛病,每到一个花园就把她拽到隐蔽的花丛里亲热一会,边亲还边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弄得她耳膜震颤的同时,身体也禁不住酥软。离开之前,两人还在向日葵园里玩起了幼稚的躲猫猫游戏。林森森自然斗不过佟煦朗,每被抓到一次就被他以变态的方式惩罚一下,闹到后来她差点翻脸,他才肯罢休。最后她累得走不动了,他伏下身子背起她,她趴在他宽阔的背上享受幸福的滋味。

过往的回忆有多美好,此刻的心境就有多凄凉。跟他闹翻已有十来天。犯胃病时,她最常想起的人只有他,甚至超越了对父母的想念。可他却真的狠下心来对她不闻不问。男人对你好时,可以把你宠上天,一旦决定离开,便是翻脸无情,决绝的不留任何余地。常新如此,佟煦朗亦如此。说什么对她的过往经历不在乎,那都是骗人的。男人的占有欲比女人强烈,无论在感情上还是肉体上,她早知道事情没那么美好,却还是禁不起诱惑,到如今能怪谁?所幸她没有昏头到轻易应许婚事,否则更是不可收拾。

即便他如此绝情,她还是疯狂的想念他,看到任何能牵动回忆的东西,都会在脑海里迅速凝聚出他的身影,怎样也赶不走。林森森将右手放到嘴边,对着手背狠狠咬下。直到痛楚将回忆逼走,她才放开,心里不停默念着:林森森,你给我出息一点。这个男人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

***

在家住了半个月,每天被林母祖宗般伺候着,林森森快要闲出病来。佟煦朗依然杳无音信,她也依然做不到不想他。但她的心情已然沉淀,抛不开便抛不开吧,就让他埋藏在心底,这并不妨碍生活的继续。陆峻晖来过几次电话,跟她提到新片即将开拍,言外之意颇希望她去捧场。承了他许多人情,到现场探班是义不容辞的事情。没几日,她终于待不住踏上了返程。

跟林森森大吵一架之后,佟煦朗有好几天时间过得浑浑噩噩。每天除了工作、吃饭跟睡觉,其余时间几乎都在自虐中度过。那几天,许多人见证了他的疯狂。

“那不是佟教官吗?怎么还在跑啊,少说也有20圈了吧。”

“太牛了,听说他跑步前才从器械馆里出来,玩命也不带这样的吧?”

“依我看就是在玩命。每天搞这么高强度的训练,难道最近又有全军比赛?”

“你傻了不是,人家军衔那高,又不是贪图表现的新兵,怎会稀罕这种比赛?”

“那是为什么呀?哎,对了,昨天夜里有人在水房亲眼瞧见他把整个头泡在水里好长时间没起来,该不会失恋了吧?”

“行了行了,都在这瞎猜什么。甭管为什么,这几天表现好一点,别让他逮着机会训你。”

学员们一哄而散,操场上瞬间恢复了宁静,只剩下那个似乎永不疲倦的身影仍在继续。

数不清这是第几圈,身体早已越过极限,但他仍然固执的不肯停下,他的目标是累到昏睡过去,这样就可以避开情感的烦恼,心也不会阵阵抽痛。思想一时走神,小腿忽然抽筋,他一个趔趄重重摔倒,索性翻过身来仰躺在地面上。他怔怔的望着天空,今夜星空灿烂,繁华似锦,而他的心境却如水悲凉。向来是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自由之鹰,此刻却变成一只垂头丧气的困顿之兽。爱情,害人不浅。它可以一夕之间将他三十几年来自豪自在的生活抹杀。

他知道常新是故意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他也明白常新的话不能全信。可他就是恨不过,他恨林森森的波澜不兴、无动于衷,恨她对他可有可无的态度。如果她肯认认真真解释一次,肯给一句对他在乎的话语,肯点头同意婚事,他就有信心抓牢她不放。然而她不肯。她吝于解释,吝于说爱,甚至不能义无返顾成为他的新娘。她宁愿放任他误解、不满。所以他怨怼,他愤慨,他只能借题发挥几近颠狂。

他的信心动摇了,意志薄弱了,也曾想过就这么放弃,独角戏的滋味实在太累。那天路姚向他表白,他只觉讽刺,天下那么多好姑娘他不找,偏偏去爱一个焐不热的女人。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何她就像一棵生命力无比顽强的小草,根植于他灵魂最深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而且这棵草大有越长越旺之势,一天天逼得他透不过气来。这棵草的名字就叫思念。在他大骂自己没出息,即将弃械投降之时,竟意外接到了陆峻晖的电话。他借着格斗之机把满腔怨气宣泄怠尽。然而那个被他打败的男人却昂着头告诉他:“我跟你最大的区别就是,哪怕有一千个一万个常新在我面前挑衅,我也不会动摇。”

一个从未得到过的人居然能坚定的说出这样的话,他震惊了,彷徨了,觉醒了,惭愧了。他记起,自己也曾在母亲面前宣称,无论林森森有着怎样不堪的过去他全不在乎,只要她的未来属于他就够了。然而他食言了,被妒忌冲昏了头脑,还说出那些不堪入耳的混帐话来伤害她。她一定对他很失望吧,被他这么一闹,她该不会对感情再次灰心绝望吧?恐慌和无力感逐步加深,不行,他绝对不能让她像躲避常新那样再度消失,等她回来一定要向她表态,他是真心想和她白头到老,以后他会尽力克制脾气不惹她伤心。

可惜天公不做美,就有这么凑巧的事。当他终于悔悟,固执的守在她家门前,却突然接到紧急命令。上级临时决定指派他去外省军区参加专题研讨。军令如山,他只得向首长立正敬礼,认命的上了车。

路上,他一直忧心仲仲的握着手机拨打电话,就连坐在身旁的领导也跟着着急。

“怎么,联系不上家人?”领导关切的问。

佟煦朗情绪低沉的应了一声:“嗯。”拇指机械般的重拨着那个毫无反应的号码。

“小佟呀,别急啊,到了那边军区再联系不迟,或许路上信号不好。”

佟煦朗听了领导的话颓然放下手机。

“我记得你好象打了结婚报告吧,什么时候摆酒啊?我好有机会跟你爸喝两杯。”

佟煦朗坐直身体:“首长放心,到时候一定请您参加。”

“好,好。”领导看他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不禁戏谑:“是为媳妇担心呢?你们正处于如胶似漆的时候,这个任务的确不近人意。但那边军区指明了要带上你,你们小两口就委屈一下,回头我给你批个婚假好好陪陪她。”

佟煦朗道:“谢谢首长,我没事。”随后又皱眉:“她病了,我没见着人。”拨了无数次林森森的号码都提示关机,跟她要好的同学没找到,就连陆峻晖的手机也不在服务区内。他怎能不心急如焚?

领导叹气:“唉,军嫂难当啊。我也是三天两头不在家,老老小小都归我媳妇一个人照顾,心里愧得很。所以呢,只要我在家,就尽量多揽点家务,能为她做一点是一点。我们这个职业最能考验感情,能坚持到底不容易,你要对媳妇多疼着点,她们比我们更苦。”

“是,我记住了!”佟煦朗郑重回答,就像接过一项神圣的使命。

到了目的地,佟煦朗的手机也没电了,当地长官指示,由于工作保密性质较严,参观交流期间一切通讯设备暂停使用。佟煦朗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交出手机。转念一想,陆峻晖明知林森森病了,还能一脸从容约见自己,情况应该不算太糟吧?佟煦朗边安慰自己又边忍不住揪心。然而紧凑的工作安排不容许他走神,他只能暂时把私事放到一边,迅速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态。

佟煦朗在外地一待就是两个多星期,回来又赶着向上级汇报工作。面对逐渐转凉的天气,他才惊觉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林森森了。工作一放下,思念便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之前的种种计较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拿得起,却再也放不下,他不再是那个潇洒自如、豪情万丈的单身汉,心中多了一份牵挂。无论多苦多累,他期盼家里有一个她在等他。

顾不上回家,佟煦朗直奔林森森住的小区,快到她家楼下时,他又犹豫了。自己这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去哄人会不会太没诚意?还是回家先洗个澡,换件衣服,神采熠熠的来见她比较妥当。想到这里,他又迅速掉头往家奔去。

进了家门,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沈碧芯抬起头来:“哟,这谁啊,还记得回家呢?我还以为跟媳妇闹个别扭连自家大门都给忘了。”

佟煦朗撇嘴解释:“我有任务。”

沈碧芯脸色和缓了一些:“也不晓得打个电话回来知会一声。对了,林森森家里来电话了。”

佟煦朗立刻停下脚步:“什么时候?”

沈碧芯回想了一下:“有十多天了吧,林森森怎么一声不吭就自己跑回去了?你丈母娘气坏了,打电话来问你这婚还结不结了,这回闹凶了吧?”

佟煦朗神色焦虑:“那怎么办?我明儿就上她家赔礼去。”

沈碧芯摇摇头:“不必了,我跟她说你最近忙得抽不开身,她也谅解了。你现在追去顶啥用,我估摸林森森该回来了。”

“那我换件衣服找她去。”

“先别忙,坐下,我有话说。”

佟煦朗走过去坐她对面:“说什么?”

沈碧芯绷住脸:“你还好意思问,我说多少次了,想成家就得把脾气改一改,三天两头闹矛盾,让两家老人跟着操心,臊不臊啊。”

佟烈宇正好从书房里出来,接上话茬:“还不是你这个当妈的给惯的。”

沈碧芯侧脸瞪他:“你是在怨我教子无方?”

佟烈宇大笑:“我没闲工夫跟你们扯。”整了整军装出门。

送走老的,沈碧芯又转过脸来训小的:“老实交代,这次又是为什么闹?”

佟煦朗略有不耐:“唉呀,您就别管了,我自己会处理。”

“我不管?那好,你也甭结婚了,这种亲事我不要。成天闹得鸡飞狗跳的还让不让人过了。早说让你娶个贤良温顺的,偏要去招个骨子里比谁都倔的。你们性子合不来,要不算了吧,我看还是别勉强了。”

眼见沈碧芯动真格的,佟煦朗陡然生出了危机感,赶紧低头认错:“是我不对,我一定改,您别气了。”

这句话不仅说给沈碧芯听,同时也说给自己听。这次他是彻底反省,再不改掉脾气,只怕真要形同陌路了。况且还有两个敌人在一旁虎视耽耽,他怎能继续犯傻把媳妇往别人怀里送。

沈碧芯叹了口气:“你跟我说没用,得拿出点实际行动来。唉,反正你们自己看着办,我老了,管不动了,爱咋样就咋样吧。”

佟煦朗回了房立刻打电话。这会倒是一拨就通,可是手机的主人半饷才接。对方“喂”了几声,线路似乎不好。

许久未闻她的声音,佟煦朗乍一听到有几分走神,他愣了一下方道:“林林,你在哪,我想见你。”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忐忑。

林森森却很不给面子的回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佟煦朗将声音提高几分:“你在哪啊,怎这么吵?”

不一会儿,听筒里传来熟悉的男声:“森森,我们走吧。”

佟煦朗一惊,心急的问:“你跟陆峻晖在一起?”他最担忧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嘟,嘟,嘟......”没人答话,线路已切断。

通话切断后,林森森有几分心不在焉,陆峻晖感到不安:“怎么,有事吗?”

铃声响起的时候,林森森看到是佟煦朗的来电,握住手机良久终是忍不住接通,可惜周围过于嘈杂,信号又不好,完全听不清对方的声音,她想了想还是掐断。

“我们去吃饭吧,别耽误你下午的拍摄。”她催促着,避开了他的问题。

陆峻晖略带歉意的一笑:“时间太赶,只能吃快餐,晚上再请你吃顿好的。”

林森森急忙摇头:“不不,怎么好意思让你请?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还没答谢你。”

陆峻晖脸色一僵:“你还跟我客气呢。”换成佟煦朗,她就不会分这么清了吧?情人和朋友终有差别啊,他心里微涩。

在附近快速解决了一顿饭,他们又回到拍摄现场。陆峻晖在戏里扮演一位风流多情的侠客,紧接着的一场戏可以卖弄他的功夫底子,展现英雄豪情的一面,他自然希望有林森森的捧场和鼓励。而林森森也觉得武侠剧挺有意思,于是留下来观看。

陆峻晖化妆时,编导才告诉他,下一场临时更换为情感戏,他头脑里忽然嗡的一响。试着跟编导商榷了半天不得其果,他不禁暗自担忧。一想到要当着心上人的面和其他女人亲热就觉尴尬,陆峻晖顿时急出了一头汗。

急归急,工作一秒不能耽搁。当导演催促演员各就各位,他根本没勇气去看林森森的表情。导演也察觉到他的紧张,调侃道:“小陆,放松点,现在是让你跟姑娘调情,不是上刑场,明白吗?”大伙听了一阵哄笑。

陆峻晖皱眉深吸口气,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目光定格在女演员脸上。刚开始眉目传情及言语挑逗的阶段还好,可到了相拥亲吻的时刻,他突然心生迟疑顿了一下。就这么眨眼的工夫,导演便激动的喊停。“以前没演过对手戏吗?知不知道什么叫调情?再来!”

连试了几次,都在关键时刻被导演叫住,陆峻晖低头摆摆手,表示不在状态。导演发话:“先休息一下,小陆你们俩培养一下感觉,尽快调整好,别耽误下一场。”

陆峻晖犹豫片刻,硬着头皮向林森森走来,吞吐着开口:“森森,那个,我拍这种戏的时候,有点不习惯熟人在旁边看。”

林森森立刻会意:“好,那我先走开?”今天现场探班的人不多,除了寥寥几个,其他全是剧组人员,她也感到颇不自然。

陆峻晖点头:“你先到休息区那边坐会,拍完我来找你。”

林森森说了句鼓励的话便往休息区去。其实她对充斥着陌生人的地方很反感,但既然答应来探班,就该尽到心意再走。

她寻了个僻静处坐下,看到远处不少演员各自找了地方在背台词或试戏找感觉,她被这些心无旁骛的敬业之举触动着。正百无聊赖之时,一个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很闷吧?”声音太过突兀,乍一听见有几分毛骨悚然的味道,林森森迅速转头看向来人。

“你是黎小菲?”她的语气是肯定的。

“大作家记性真不错。”黎小菲不无讽刺的说,双眼却注视着手里的数码相机。“给你看个好东西。”

她将相机调到MV播放模式递过去,陆峻晖跟女主角吻得浑然忘我的情景出现在林森森眼前。

“感觉怎样?”

林森森并无任何异感,反而很佩服他们能够在众目睽睽下表演得真实自然。“表演很到位。”她由衷的说。

“是吗?真佩服你。”黎小菲笑得诡异:“坦白说,我一直觉得你特假。”

那次湖边落水的经历又赫然在目。林森森激愤:“别太过分了,我和你连认识都谈不上,为何老跟我过不去?”

黎小菲失笑:“哦?我有跟你过不去吗?”

林森森冷哼:“幼稚!”

“是,就你高尚。我最讨厌你这种假清高的人,不就是会编故事嘛,搞得多大能耐似的,还老用那种瞧不起人的眼神看我们。跟你合作那次我就瞅你不顺眼了,偏偏陆峻晖这个大傻冒还被你迷得团团转,瞧他对你殷勤倍至那熊样就来气!”她一副愤恨不平的模样,目光狰狞得可怕。

原来如此,这个心术不正的女孩一直暗恋着陆峻晖,所以对陆峻晖亲近的女人有着浓烈的敌意,林森森心下了然。不过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女生罢了,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林森森撇过头不理她。

黎小菲气不过绕到她跟前:“又来了,要真瞧不起演员就别缠住陆峻晖,离他远点。”

林森森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瞧不起谁,那都是你的偏见。你喜欢陆峻晖,可以大大方方的追求,何必用不正当的手段伤害他人。难道每个跟他接触的女人你都去对付?”

“你说得轻巧,我放弃了好几个演女一号的机会,总是四处托人跟他进同个剧组,可他在我面前开口闭口都是你的名字,问我对你有没印象,夸你故事写得多好,除了你就没别的话题。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想?”

林森森摇头感慨:“你还是太年轻。我奉劝你一句,玩火者必自焚。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感情的事勉强不来,还不如把心思放在事业上,成名需趁早。”

黎小菲若有所思,半晌忽然问道:“你跟陆峻晖到底什么关系?”

“好朋友。”林森森坦然自若。

黎小菲又问:“你看他跟人拍亲热戏会难受吗?”

“不会。”这点林森森心里很确定,她刚才瞥见那段激情MV时并无不适之感。一股奇异的遐想突生出来,假如画面中的男人换成佟煦朗会怎样?内心忽然一阵刺痛。她迅速收敛心神,不许自己乱想。

“那你有没跟他说清楚?”见她不答,黎小菲又追加一句:“你是不是觉得被一个演员喜欢特有面子,舍不得捅破这层关系?”

声音从模糊到清晰,林森森由之前的想象回到现实。她不明白,为何人人都持这种看法,佟煦朗这样,黎小菲也这样。莫非她的态度不够明朗?但陆峻晖一直以坦荡的朋友关系自居,并无任何特殊表示,总不能每次都在他面前声明立场吧?那样未免显得自作多情。

没等到林森森的答复,黎小菲远远就看到陆峻晖往这边寻来,眼神顿现惊慌。她有些心虚道:“我要去准备下一场戏了。”迈步前又转过头来小心问:“上次那事......”

“我没对任何人说。”

黎小菲松了口气:“其实我真没料到你会落水,当时就想使坏吓吓你,幸好没出事。”

林森森苦笑:“我就当是个意外,你走吧。”

是故意还是无心已不重要,记仇对心理跟身体都无益,放过他人就等于放过自己。然而,佟煦朗、寺庙法师及黎小菲的话此刻叠加在一起,不外乎给她添了一道心锁。黎小菲的出现让她更清晰的认识到自己对陆峻晖并没产生任何超友谊的情意。即使与佟煦朗闹得再不堪,心里依旧只有他,光是想象他跟其他女人都觉得无法忍受。至于陆峻晖,她真心希望他能早日找到情投意合的伴侣。无论他是否对她真的有意,她都该把关系挑明一点,不能再暧昧不清下去。

林森森的探班让陆峻晖心情极佳,晚上收工后非请她去吃顿好的。“我知道一家极品私房菜馆,包你喜欢。”他信心满满的说。

谁知到了那里,林森森脸色即变。此处不是别处,正是佟煦朗知交老赵开的菜馆。她急忙拽住陆峻晖道:“我们换一家吧,这家我吃过了。”

陆峻晖还没反应过来,老赵却已眼尖认出了她,只听一声吆喝:“哟,这不是老佟家里那位吗?快进来。”

“来来来,快进来。跟朋友来吃饭?”老赵热情的把他们拉进门。

林森森轻点了下头。老赵忍不住嗔怪:“老佟呢,怎没来啊,那小子最近忙啥,连个影都没有。”

陆峻晖这时会过意来,原来店老板是佟煦朗的哥们。

林森森迟疑着,不知如何回话。跟一位男性朋友到前男友朋友的店里吃饭,这场面无疑是尴尬的。老赵是个粗嘎之人,没看出其中的复杂,只一味嚷着非把老佟找来不可。

在包房里坐定,陆峻晖立刻察觉到林森森的不安。趁着老赵去厨房给他们安排菜式,陆峻晖低声问道:“要不要换个地方?”

林森森摇头:“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老赵会不会真的把佟煦朗叫来呢?扪心自问,是不是她也在潜意识的期待什么?

随着壁钟指针的移动,一顿饭工夫就这样过去,林森森提着的一颗心逐渐放下,但又不禁隐含了几分失落。

她魂不守舍的样子被陆峻晖瞧在眼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为何每次跟他在一起,她总是一副倍受煎熬的样子。挫败感重重敲打在他的心坎,一股无名火陡然升了起来。

“在想什么?”陆峻晖蹙着眉问。

林森森被近在耳旁的音量震到,回过神来:“没什么。”她歉意的笑笑。

“我看你一直盯着门的方向,是不是在等人?”他尽量控制着语气,但林森森还是被他难得的咄咄逼人给慑到。

“没有。”林森森起身:“你吃好了吗,我们结帐走吧。”

陆峻晖忽然抓住她的手:“别急,我有话说。”

纤细柔滑的触感,这只他渴慕已久的手,如今被真切握在掌心之中,令他有片刻失神。

林森森重新坐下,想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谁知他却用力收拢不放。她抬起头来惊愕的望住他,这样执意而为的陆峻晖是她未曾见过的。

“森森,我知道你近来心情不好,我不该在这个时候强人所难,但有些话已在我心里积压太久,再拖下去只怕更开不了口,所以无论你接不接受,我都要说出来。”

林森森面露难色,陆峻晖却孤注一掷的开口:“我时常在想,如果当初我的态度能够强硬一点,你的选择是否会不一样?当然,这个想法只是自我蒙蔽而已,我相信即便重头再来,你还是会选择佟煦朗。我承认他身上有众多吸引人的特质,不只女性,身为男人我也很欣赏他。你在我身上找不到对他的那种感觉,这点我心里清楚。但爱情不是光有爆发力就可以了,它更需要持之以恒的耐力。爱情不是短跑,而是马拉松,必须有足够的耐性才能到达幸福的终点。我或许不能让你体会到焚烧一切的热情,但我绝对有足够的耐心,我愿意一直等下去。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坚定的陪在你身边,给你支持和鼓励,决无半点犹疑。”

听了他的自白,林森森的内心只得一股无言的酸楚。她当然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的好,她深深明了他有多值得去爱。如果感情可以受人控制,她一定会义无返顾奔向他。谁能拒绝这样的男人?可惜她的心早就违背理性,被命定的机缘牵绊,即便十头驴也拉不回。各人有各人的际遇,她并不后悔,她只遗憾终究要辜负这个长久以来无私待她的好男人。

她叹了口气,狠下心来抽回自己的手,陆峻晖冷不防被她这一举动骇住。他瞬间抬眼盯住她,脸上满是沉痛。

她不敢看他受伤的眼神,艰难的启齿:“一直以来我都为有你这样一个朋友感到庆幸,很感激你对我的这份心意。但我是一个执拗的人,不值得你为我等待,我真心希望你可以遇到一个和你心心相印的人。”

“森森,这不公平。”他声音嘶哑的乞求:“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我没逼你现在就接受,我给你时间,我不怕等。”

“可是我怕。”林森森无力的垂下头:“我不能给你一张永远兑现不了的空头支票。对不起,峻晖,真的对不起......”她哽咽得说不下去,他转开脸来,闭上双眼。

林森森眼圈渐红,鼻尖发酸,任何言语也不能表达她此刻的歉疚。她若能对他多点关心就能早些察觉他的深情厚意,偏偏她总是吝于向他投注更多的目光,自欺的以为他跟她一样只有朋友的默契。是她的漠视与逃避令他在泥沼中越陷越深,给他平添了更多痛苦。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她只期望他能尽快摆脱纠结,早日找到幸福。

沉寂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愧疚、沉重、无奈、悲哀,种种复杂的心绪堆积到一起,逼得她透不过气来。“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她迅速起身仓皇逃离。

林森森几乎是飞奔进了洗手间,因此她没能看清一个苦候已久的身影正靠立在她经过的走廊。在洗手间里一任眼泪肆无忌惮的流淌,她才明白原来欠下一份永远还不起的人情是多么痛苦的事情,甚至比被人背叛还要痛楚。就连跟最爱的人说分手时,她也不曾痛哭失声。她的心被内疚揪扯得生疼。那是一个在她最困难时向她伸出援手的男人,那也是一个在她最痛苦时给予安慰的男人,那更是一个为了她处心积虑做尽一切却又不问回报的男人。而今,她非但不能偿还分毫,还伤他至深。如果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她愿意用一切来换。

当林森森心事重重的走出洗手间,却不期然对上一双充满矛盾的眼睛。这是一双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睛,那眼里的幽怨时常放大出现在她的梦里,令她不得好眠。如今,那双大眼里仍然带着幽怨,却又加入了许多她看不明的情绪。一时间,心脏陡然加快了跳跃,他的出现令她措手不及,本能的反应就是逃避。他怎会让她得逞,一个箭步上前立刻抓住了她。

“佟煦朗,你要干吗?”她在被他打横抱起的刹那怒喊出声。

佟煦朗没理会她的尖声责问,不由分说将她抱入了最邻近的空房间,然后踢上门。

房间里灯没开,一片幽暗下,林森森只感到自己被佟煦朗抵在墙上,紧跟着他的唇就凑了上来。她妄图偏头躲避,却被他以手固定。情急之下她咬紧了唇不让他得逞。他索性放弃这片诱人的领地,去亲吻舔舐其他部位。湿热的唇舌滑过她的额际、眉眼、鼻端、脸颊,最后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

他喘着粗气,将她狠狠嵌入怀里,低哑的嗓音诉说着他的思念。“想你了,林林。”

耳垂是她的敏感部位,被他撩拨挑逗着,渐渐亦有些气息不稳。她很想沉溺在这副坚实的怀抱里,然而她不能。理智提醒她,短暂的欢愉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享受过后仍是折磨。

她咬咬牙趁其不备奋力将他推开,随即便去拉门。佟煦朗反应比她更快,还没待她摸到门框就再次把她按回墙上。这次他没再沉醉于激情,而是伸手啪的一下点亮电灯。突如其来的强光刺得林森森双眼微眯,再睁开的时候就见佟煦朗清晰放大的脸庞近在眼前。他的五官依旧俊朗,轮廓也依旧刚毅,只是眼神中涌现出的慌乱和不安是以往不曾有过的。

他双目紧迫的盯住她,求和意味明显:“林林,咱俩和好吧,我以后再不说混话了,咱好好过日子。”

说得容易,你做得到吗?这次和好了,下次呢?这样喋喋不休为你的疑神疑鬼争吵何时才是尽头。既然对我的信任不够,在一起有什么意义?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但眼神已明明白白在昭示:不行。

佟煦朗叹息着捧住她的脸:“林林,你信我这一回,我当时气糊涂了,脑子就跟进了水似的完全不会思考,以后我不怀疑你了,说到做到。”见她没反应,他又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脸上掴:“来,你打我骂我解解气。”

林森森抽了几次手没成功,斥道:“你干什么?快放开!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喜欢挨打找别人去。”

佟煦朗契而不舍的劝哄:“我干吗要找别人,我就找你。别气了,我认你罚还不行吗?听话啊,结婚报告都快过期了,要过了限期领导再不给批了。”

林森森面如止水:“还是算了吧,我配不上你,你何不找一个过往清白的女孩?谢谢你对我的用心,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佟煦朗只觉心口泛疼,口气焦急道:“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我给你赔不是,写保证。要我怎样做,你说,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

一向骄傲狂妄的男人能够说出如此卑微的话语,林森森不是不动容的,然而她还是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拒绝:“我不要你为我做什么,真的。只是我们俩性格不合适,你用不着迁就我,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姑娘做你的妻子。”

“说的什么鬼话,咱俩都到那份上了,你想要我做个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小人?”

不就是情侣间都会有的亲吻跟爱抚,说得好象有过肌肤之亲似的。林森森摇头:“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你不需要负什么责任。”

佟煦朗心疼得难受,用劲将她扯入怀里,紧紧抱住,就像害怕失去一件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得来的稀世珍宝。“我不同意分手,你休想!”

林森森为他孩子气的语气跟举动心酸,她微侧着脸吸了下鼻子:“别这样,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我们之间的问题太多,你会找到真正适合你的人,到时候你会为今日的放弃感到庆幸。”

“放屁!”他忍无可忍的打断,扶正她的身体盯住她:“我早就说过这辈子非你不娶,你当我的话是儿戏吗?我承认那天说话过分了点,可你仔细想想你的态度难道没有问题?两个情敌在一旁虎视耽耽,我怎么能无动于衷、坐视不理。你为什么那么倔,就不能偶尔也给点甜言蜜语让我开心一下?林林,我只要一句你爱我就能心悦诚服,给我一颗定心丸吧。”

林森森认真凝视他的眼,轻轻吐出一句:“我爱你。”他刚刚展露笑颜,下一秒又被她推入冰窟。“可你在乎我的过去,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不在乎。”

“你在乎。”

“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咬牙切齿一连喊出三个“我不在乎”。

然而她静视他片刻,仍然得出那个结论:“你在乎,不要自欺欺人。”

“可我最在乎你!”他猛然握住她的双肩:“没错,我妒忌其他男人拥有你的过去,恨不得一生下来就认识你,不让他们有半点机会靠近你,难道我连发泄的权利都没有吗?要么你当初就别给我机会,既然跟了我就别半途而废,我不当弃甲投降的孬种,也不许你当!有什么问题我改进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闹到决裂?”

林森森正自犹疑中,却听陆峻晖的声音自走廊传来:“森森,你还在里面吗?”

糟糕!陆峻晖一定是在包房里等太久怕她有事才找了过来。“我在这里!”林森森应了声,立刻就要开门出去。佟煦朗却抓紧她不放:“不许走!”

林森森挣扎道:“我还有事跟他说。”

佟煦朗闻言倒出乎意料松了手:“那好,你去跟他把该说的都说清楚。”

先前接到老赵的电话,他便匆匆赶来。正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在门没关紧的包房外将林森森拒绝陆峻晖的话都给听了去。惊喜、愧疚、懊悔,种种情绪蜂拥而来,只汇聚成一个信念,那就是再不能无端猜疑,让林森森蒙受不白之屈。他此时也领悟到信任对于维系一段感情的重要性,暗怪自己气量过于狭小,在心爱的人面前失了风度。虽说知错能改是好事,但从林森森的态度来看,和好如初还需费点周章。然而佟煦朗对于重获芳心完全有信心。想当初刚认识的时候,她一副拒人于千里的姿态不也给他熬过来了,只要继续拿出死缠烂打的魄力,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关键是要吸取教训,不能再乱了阵脚把她逼跑。所以,他很大方的对林森森说:“去吧,去找他。”

前一秒还大嚷着不许走的男人,这会倒充大度了,搞得林森森一头雾水。怕陆峻晖在外头等急,她也顾不得多想便拉开门奔出去。

佟煦朗在后头感叹,傻丫头,明明心那么软,为了拒绝一个好人哭成这样,还要装出一副狠心的样子,真是自找苦头啊。不过没关系,你还有我呢,今后我会好好疼惜你的。他在心里许下誓言。

林森森走向正在洗手间外焦急等候的陆峻晖。“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我们走吧。”

陆峻晖狐疑的看向她走来的方位:“你去哪了,没事吧?”

林森森微笑:“没,刚才遇到一个熟人聊了几句。”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不语。把林森森送到家门,陆峻晖才故作轻松的开口:“今天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我没事。”

“峻晖,对不起。”林森森依旧觉得尴尬。

陆峻晖反倒表现自然得多:“瞧你,跟我在一起就只会说谢谢跟对不起,这么见外算哪门子朋友?”

一句玩笑令林森森顿时放下了拘束:“峻晖,谢谢你。”

“看,又来了。”两人相视而笑。

陆峻晖自嘲道:“说实在的,我也不适合谈恋爱。每年起码有一半以上时间见不上面,哪个女孩子受得了?再说每拍一部片子我都感觉自己恋爱了一回,可潇洒了。就算以后讨不到老婆,这样的日子也挺惬意的,你说是吧?”

林森森只能笑着点头,把祝福藏心底。

走之前,陆峻晖最后说了句:“森森,跟幸福比起来,尊严真的不算什么。”

林森森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心中若有所思。想起佟煦朗那番言语,到底该不该再给彼此一次机会呢?

分开的这段日子,林森森时常会想起她跟佟煦朗在一起的美好时光,明明是不久前的事情,一晃眼却觉得似乎已经很遥远。幸福就像近在眼前的山峰,看似只有一步之遥,其实却隔着一道万丈深渊。尽管记忆里大半是甜蜜,可只要有一点苦味掺杂其中便足以让情感变味。偶尔记起佟煦朗对她的质疑,那种无奈的心酸就如胸口里插着一根针,不时牵动细微尖锐的痛楚。

在矛盾重重的彷徨过后,林森森还是选择把这段感情搁置。一个人的生活虽然平淡了点,但至少不会一口酸一口甜,一口苦又一口辣的折腾。经历了许多事,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无风无浪的生活。说她缺乏勇气也好,没激情也好,打打闹闹、分分和和真不太适合她。难得的是,佟煦朗也颇为配合。自从老赵菜馆里那一面之后,他也识相的没来烦她。林森森懒得去深究这种与他性格不符的行为,只期盼这样的日子能够持续下去。

然而,命运之轮总是朝着你预计的相反方向运行。就在林森森以为这份平静可以一直维持的时候竟被母亲的一个电话打破了。

“森森啊,刘鹤上你那去了,估计明早就到,你跟阿朗去接一下吧。”

这个消息令林森森的大脑立时处于停滞状态,说是晴天里的一道响雷劈下来也不为过。“他来干吗?”她本能的问。

林母纳闷:“他要考阿朗的学校啊,先去摸下底,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健忘?”

林森森忆起是有这么回事,当时还道他闹着玩的。“那也不能说来就来这么突然啊。”话里不禁含了几分埋怨。

“早说晚说不一样,反正都要去的。”察觉她的不满,林母又补充:“森森,你就这么一个表弟,能帮就帮吧。让他去给阿朗看看,如果不合适也好趁早另选志愿。”

“我知道了。”林森森皱着眉头挂了电话,她现在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之前对佟煦朗说了那么坚定决绝的话,此时让她主动找上门去,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陆峻晖果然了解她,她是一个把自尊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但一想到自小把她当女儿来疼的舅舅,又不忍抚了他望子成龙的心愿。老天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敏感的时候为难她?林森森只觉一筹莫展,进退两难。

第二天一早,林森森独自一人去车站把刘鹤接回了家。毫无疑问,刘鹤对一直慕名崇拜的姐夫未能露面心存不满。从早上嘀咕到下午,他脑筋一转,忽然心生疑窦。

“姐,你看我大老远过来,还特意挑了休息日,姐夫再怎么忙也该抽空见见我吧。”面对林森森明显为难的表情,他大胆做出猜测:“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林森森无奈的撇了撇嘴:“是啊,你来得不是时候。想考军校就考呗,找他干吗?依他的性格也未必给你开这道后门。”

刘鹤一听来了兴致:“姐,你给我说说,姐夫平常待人是不是特别严厉?”

林森森偏头思索,最先想到的是佟煦朗耍无赖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对上刘鹤好奇的目光,她立刻收敛笑容道:“这个因人而异,总觉得他这么霸道的人不会讲情面就是了。”

“真的吗?我最崇拜有霸气的人,姐夫准是当将军的料。”刘鹤兴奋的叫嚣。

林森森拿眼斜他:“瞎咋呼什么,他当什么都不关你的事。”

“姐,你就行行好把姐夫找来吧,我都快好奇死了。”

“有什么好找的,想上军校就自己努力,靠关系算什么本事。”林森森说完自顾进屋查资料。她是万万拉不下脸来求佟煦朗,打算让刘鹤在这里玩几天就回去。

刘鹤自然不会乖乖听话,贼头贼脑的瞄了一眼书房便去阳台打电话。小心把门掩紧,他掏出问林母要来的号码开始用手机拨号。

“您好,请问佟煦朗先生在吗?”电话接通,他有丝紧张和期待。

接电话的显然是保姆,没多久,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随即是一个低沉悦耳的男声:“喂,哪位?”

刘鹤心情激动得几乎蹦达起来,结巴着道:“你......你好,我......我是林森森的表弟。”

“谁?”电话那头的佟煦朗有些发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林森森从哪蹦出这么个表弟。

刘鹤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并把自己的来意讲明。直到挂断电话,他还觉得不敢置信。佟煦朗说马上过来,居然这么轻易就搞定了。他没料错,这个姐夫果然对他爱屋及乌。

当佟煦朗从天而降般立在林森森眼前,她还以为自己眼花。可对上刘鹤洋洋自得的目光,她立刻明白了,原来他竟是有备而来。她狠狠的剜了刘鹤一眼,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刘鹤无视她的恼意,径自迎向佟煦朗:“你就是姐夫啊,久仰久仰,比我想象中还要帅。啊,不对,帅字还不足以形容你的气势,应该说酷毙了。”随即又转向林森森拼命使眼色:“姐,你也甭害羞了,快来招呼姐夫。”

林森森差点没被他气死,杵在原地自在不起来。佟煦朗却毫不避讳,就这么任由炙烈的视线驻足在她的脸上。刘鹤在一旁偷笑,姐夫这眼神也忒赤裸了。

置气归置气,可该有的礼貌分寸不能丢。林森森盱了佟煦朗一眼便把目光调开:“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姐夫,别看了,都快把我姐的后背烧出窟窿来了。”刘鹤调侃着用手在佟煦朗面前挥舞。

佟煦朗回过神来大笑,在他头上拍了一把:“你这小子。”

刘鹤嘿嘿傻乐,随即又涌现失望:“姐夫,你怎么没穿军装啊?”

“想看军装还不容易,等会带你去我们院里转转,到处都是穿军装的。”

林森森倚靠在流理台上,边烧开水边镇定心绪。不知为何,刚刚只是匆匆一眼却搅得她心跳紊乱,脸上瞬间发热涨红,再不逃走铁定会被刘鹤耻笑。热度持续不退,她半羞半恼的用双手轻拍脸颊。闭上双眼,那张英气逼人的脸就在脑中晃荡,耳中所闻仅剩他爽朗豪迈的笑声。这个男人似有魔力,每次面对他,心就不受自己的控制,林森森无奈的叹息。

客厅的对话仍在继续。“你叫什么来着?”

“刘鹤,鹤立鸡群的鹤。”

“呵,好一个鹤立鸡群。想考军校?”

“没错,这不投奔你来了。”

“志愿确定了吗?”

“就考姐夫你们学校。”

“知道报考空军有哪些条件?”

刘鹤重重点头:“优越的身体条件,过硬的政治条件,超常的心理条件还有良好的文化条件。”

“你小子准备工作做得不赖嘛。”佟煦朗讪笑,随后脸色一转:“不过知道跟达到要求是两码事,如果你闯不过招考的八大关,我也帮不了你。”

刘鹤被他威严的样子震了一下,闷闷的说:“所以先来让你看看啊,不行我就考陆军学校。”

佟煦朗不赞同的看着他:“轻言放弃首先就过不了心理素质这一关,提起精神来!”陡然提高的音量激起了刘鹤的志气。他迅速在佟煦朗跟前立正站好行了个军礼:“请长官指示!”

佟煦朗严肃盯着他道:“其他关卡问题不大,体检跟文化课方面你得注意。我要求你在不影响学习成绩的情况下,自觉多参加体能锻炼,另外要保护好视力,这个环节很重要。还有心理素质也要过硬。”

刘鹤心里有些没底,皱着眉说:“听说我市去年招考光初检就从几千名淘到了几十名,竞争很残酷啊。”

佟煦朗轻视道:“瞧你那点出息,竞争越残酷就越要迎刃而上,这点自信都没有还考个屁了。”

刘鹤忽然嘻皮笑脸的逗他:“姐夫,你当初追求我姐是不是就这种心态啊。”

佟煦朗哼了一声:“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顷刻又想起什么一把揪住他:“走,到房里去,脱衣服让我检查一下身上有没疤痕、纹身之类的东西。”

刘鹤吓了一跳:“有疤都不行?”见佟煦朗点头,他眼珠子一转突然满脸戒备:“姐夫,你该不会是那什么吧?”

佟煦朗莫名的瞅住他,未几从他眼色上会过意来,立马大喝:“滚!我对男人没兴趣。”

刘鹤几乎笑岔了气,边按肚子边安抚:“别气别气,我跟你开玩笑呢。”然后拔高声调:“是人都知道你只对我姐感兴趣,要不是为了我姐你也不会帮我。”

佟煦朗瞪他:“明白就好。”

刘鹤小心凑近,朝厨房那边努了努嘴:“姐夫,我表现如何?”

原来这小子是故意嚷给林森森听的,挺会收买人心嘛。佟煦朗笑赞:“够机灵啊。”

这一口一个姐夫喊得他心花怒放,又懂得抓住时机让他在林森森面前表现。佟煦朗心里早把这小子当自己人,岂有不帮其达成心愿之理?宠溺的看了刘鹤一眼,他同时在心里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心机了得。

林森森听了客厅传来的对话,有几分心不在焉。炉子上的水沸腾起来,她关掉火,竟忘了戴隔热手套,直接用手去拎壶。

“诶哟。”手被烫到,她立即反射性的缩回来。

没隔几秒,佟煦朗便冲了进来:“怎么了,怎么了?”见她吹着手指,忙将她的手拉到水龙头下冲洗,并数落:“伤过一次还不吸取教训。”

他站在她的身后环住她,热烫的气息喷在她的颈边,一双大手握住她纤细的手指。林森森的呼吸顿时一窒,心跳如擂鼓般几乎震破自己的耳膜。

冲了一会,他问:“还疼吗?”

她摇头,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他放开她的手,心疼的责怪:“下次小心点,烧水的时候怎么能走神?”

刘鹤走进来,看到佟煦朗的手正搁在林森森的腰上,有一股暧昧的气流在狭小的空间内盘旋,他吐吐舌头,识相的退了出去。

佟煦朗一手轻揽林森森的腰,一手将她被烫红的手指放入嘴里吸吮,火热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这些日子,他强忍着磨心噬骨的思念,意在给她一段缓冲的时间。那天在老赵的菜馆里,他已经把心中所想都剖析出来,接下来该让她自己好好想想。他知道她需要时间,不能再像从前一样逼之过急。他所能做的只有默默等待。没想到,老天对他还是存了一份厚爱,刘鹤的出现带来了打破僵局的希望。

林森森被他瞧得难为情,低下头把手指抽出来:“已经不疼了。”

佟煦朗愉悦的咧了嘴,将她往怀里拉,并一脸戏谑的偏头去瞧她的表情。林森森强自镇定,以手推挡:“你先出去。”

他不放手,反而贴过去逗她:“脸怎这么红?要不要我帮你降温。”

林森森有种被人看穿的狼狈,面色由红转白,用力拨开他的手恼道:“关你什么事。”

佟煦朗心情甚好,大笑出声:“害羞啦?”又忍不住凑过去啄了下她的红唇。

这下林森森更是着恼,用手背狠抹了下嘴,愤恨转身奔进卧房,再用劲摔上门。

刘鹤惊讶望过来,佟煦朗神情无奈的耸肩。刘鹤了然一笑,好心办坏事了吧?

相同的志趣令两个相差十好几岁的男人相见如故。佟煦朗带着刘鹤去军校晃了一圈,又开车带他到处转悠。刘鹤抓住机会跟佟煦朗探讨各种军事话题,并不时表达自己的崇敬之情。短短两日的相处,他对这个姐夫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并坚定了自己报考的决心。佟煦朗过来蹭了两顿饭,可林森森依然呈现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刘鹤在心里暗暗着急,如此威风出众的姐夫谁不想要?他在林森森面前没少为佟煦朗说好话。然而,直至他踏上返程,林森森也没能跟佟煦朗心无芥蒂的处在一起。刘鹤唯有抱着遗憾离去,临上车,他对前来送行的佟煦朗耳语:“姐夫,你要加油,我们全家都支持你!”佟煦朗只觉心头一热,重重拍了下他的肩膀。

这天晚上,林森森坐在电脑前上网,屏幕上忽然闪现一封新邮件。她迅速打开,原来是佟煦朗发来的搞笑图片。图片上那个表情滑稽的佟煦朗Q版头像,正在向她低头作揖,旁边引出一串字符:“别生气了,原谅我吧。”乍一看到他的卡通形象,她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这家伙准是把自己的相片上传到某个网站请人制作的。心情忽然一松,想气都气不起来。她有多久没上他们的秘密邮箱了?轻叹口气,点开他写的那些标新立异的情书逐一翻阅。她知晓内心筑起的高墙正在慢慢崩塌。

温习完所有的邮件,她习惯性的点进垃圾箱里清理广告。当一封名为“致林森森现任男友的一封信”闯入眼界,她的震惊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随着信件内容一字字灌入脑海,她的心不禁因为愤怒而颤抖。卑鄙无耻!她咬紧了唇,指甲深嵌入掌心之中。看看发信日期,她猛然体会到佟煦朗当时的心情。

怨怼、心疼同时袭来。傻子、傻子、傻子,你为什么不说?!她忆起他那些古怪的言行与极力控制的激愤,这样的挑拨离间,任谁都难以承受,更何况他那样骄傲的男人。她只觉懊悔,为何在发现他的异常之后没有及时跟他沟通,只会一味的逃避,甚至冷起脸来拒绝解释。而他在矛盾复杂的心情中又是怎样看待她的感情?他一定认为她不爱他,至少不够爱。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向来志得意满的人也会陷入妒忌猜疑交织的网中挣扎不出。到底多深的情意才可以让他在忍受这一切羞辱及情人的冷淡还能坚持住不放弃,不但包容了过去,还放下自尊乞求重头再来的机会。

这一番彻悟令林森森顿如破茧而出,摆脱了近段日子以来的心乱。随之而来的心痛却搅得她无法平静,再不为这段感情做点什么,她想她会疯掉。手忙脚乱的起身换衣服,长发随便一拢便跑了出去。顾不得细想此举是否冒失,林森森生平第一次疯狂,在夜幕里飞奔,只为尽快见到她爱的人。她不怕熟人好奇的眼神,不怕路人探究的目光,只怕晚一步便错过了他。

气喘吁吁的进了佟家大门,林森森方意识到自己的失仪。幸好长辈已外出散步不在家中,没瞧见她这副急切模样。

“煦朗在吗?”林森森问保姆,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若没遇上,又要等待下一个假日的来临,她怀疑自己能否熬到那个时候。

“在。”保姆亲切的点头,林森森轻呼了口气。但保姆的下一句话却令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路小姐也在,你上去吧。”

林森森走到楼梯边缘,脚步有些犹豫,迈出的步子停在了第一级阶梯上。仔细聆听,楼上间歇有模糊的笑声传来,那两人似乎聊得正兴起。她想了想又转身朝门口而去。

出门没多久,她便开始后悔。林森森啊林森森,为何你每到紧要关头就变成缩头乌龟。你这样心急火燎的赶过来,不就为了当面跟他把话说开,你又在怕什么,怕看到你不能承受的一幕?可你心里清楚,他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要变心早就变了,何必等到现在,人家是发小,别尽往歪处想。将心比心,你听到他跟其他女人待在一起都会不舒服,怎能怨他爱泡醋坛子?林森森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回了家。

佟煦朗跟路姚从房里出来,就听保姆说林森森来过了。他心里一咯噔,暗道大事不妙,那妞来了不吭一声就走,八成是误会了。这下子他们本就如履薄冰的关系更是雪上加霜。他跟路姚打声招呼便忙不迭追了出去。路姚望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心里无限感慨,能够让他如此在意的,这世间也只得林森森一人。一物降一物,这就是缘分的奇妙之处!

***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林森森握在手里的水杯晃了一晃,预感使她的心跳加速。她深呼吸几口,掩去紧张的情绪慢慢走过去开门。门打开,那张阳刚的俊脸如预期般出现在眼前。面对他的热切注视,她再度控制不住脸红。

佟煦朗走进屋子,开口就问:“你刚才找过我?”

林森森轻点了下头。

他又问:“有事?”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林森森微嗔。

“当然可以。”佟煦朗笑道:“怎么一声不响就走了?”

“你不是有贵客吗?”林森森说完才惊觉自己语气里的酸味。

佟煦朗走近她低问:“不高兴了?”

林森森一时玩心大起,把脸一板,佯怒道:“有什么不高兴的,你的事与我无关。”

佟煦朗一愣,怎么说翻脸就翻脸,比天气变化还快。他焦急解释:“你别误会,路姚找我是......”

话没说完就被林森森不耐的打断:“你不用解释了,解释就代表心虚,那么晚了孤男寡女待在房间里能有什么好事?”

这话不禁令佟煦朗吃惊,如此蛮不讲理的林森森,他还头一遭见,简直让人有些措手不及。面对脸色越发铁青的佟煦朗,林森森却憋笑憋得几乎内伤。

“你真这么认为?”他的口气难掩失望。

林森森低头默认,心中暗道,是不是该适可而止了,待会被他看穿岂不小命难保?

“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他眼里流露出的悲哀令她于心不忍,终于卸下伪装。

“逗你玩的,我相信你。”她笑着伸手抚上他的脸。

“你说什么?”她变脸的速度令他咋舌。

她又靠近一步,双手包住他的脸,认真说道:“我说我信你,根本就没怀疑你。”

他怔了一怔,然后拉下她的手怒问:“你耍我?”

林森森轻笑一声:“你现在知道被人误会的滋味了?”

佟煦朗气恼,狠狠瞪视了她几秒,忽然转身就走。林森森一惊,忙追上去拉他:“这就生气了?”

佟煦朗站住斜她:“骗人很好玩吗,知道我刚才有多揪心?换我骗你试试。”

林森森抱住他的胳膊,平心而问:“那你怀疑我的时候有没想过我的感受?”佟煦朗表情一僵,林森森又道:“做不到彼此信任就不可能在一起。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在怀疑我跟陆峻晖的关系?”

佟煦朗叹了口气,闷声说:“我没怀疑,我就是气你对我不上心。”

林森森转到他跟前,和他面对面:“那你老实说,是不是介意我的过去?”

佟煦朗坦然:“要说一点不介意那是假的,但跟失去你相比,任何事都不重要。没有你就没有快乐可言......”

他的话再次被林森森截断,不过这次是用她温柔香软的唇。他呆楞了几秒,然后闭上眼享受。拜他所赐,她的吻技进步不少,竟然懂得伸出小舌轻舔诱惑。这个以吻封缄的举动明显取悦了佟煦朗,他的嘴一直呈咧开状态,最后竟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林森森盯着他的表情很是懊恼,难得她肯主动,他却不给面子的笑场。他瞅着她的可爱模样,更是乐得一发不可收拾,轻拥住她,笑得胸腔震颤。林森森彻底无语,只好由他去笑。好一会,待他缓过劲来便开始反客为主,猛然将她压入怀里,用狂风暴雨般的吻将她包围。他的唇,他的舌,他的气息填满她多日来的空虚。她以手圈上他的背,热情的回应。

当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他满足得直想吼叫。以额与她相抵,依依不舍的说:“我该回去了。”

“再待一会。”她也舍不得。

他不自然的笑笑:“待得越久越不想走。”

“那就别走。”

“你说什么?”佟煦朗喜出望外的看住她。

林森森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尴尬,然而他却不给她反悔的机会,抱牢了她岔开话题:“你今晚找我到底什么事?”

林森森受够了猜忌的苦,索性一鼓作气道出肺腑之言:“就是想告诉你,我比你想象中更在乎你。”

他先是为她的主动坦诚震惊,紧接着双眼晶亮的凝视她许久,目中是难掩的狂喜。随后,吻,再次堵塞了两人之间的语言。误会终于解除,身心放松的感觉是如此美妙。这一次两人都竭尽全力的拥紧对方,在唇齿相依中体验失而复得的珍贵。他们吻得热烈,吻得急切。身体也随着激情的攀升发生了变化。他的手开始情不自禁在她身上游走,她也默许了他的爱抚。他试探着解开她上衣的两颗扣子,唇慢慢下移,白嫩的肌肤暴露出来,他眼瞳一暗,贪婪的啃上她优美的颈项跟肩头。林森森努力向后仰着,这个姿势令她略为不适。佟煦朗在抬眼的瞬间瞥见她蹙起的眉,于是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卧室,边走还边留恋的在她脸上轻啄。

被轻放到床上,林森森感受到了他的呵护。在他俯身而下的时刻,她不禁忆起那封曾带来负面效应的邮件,于是以手阻挡贴上来的唇,态度坚决的言明:“邮件上说的不可全信。”

“嗯?”佟煦朗对她的话感到迷惑。

林森森嗔怪的在他肩上一捶:“傻子,别人说什么你都信。”佟煦朗仍是不解。她耐心解释:“我跟常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越轨。”

佟煦朗终于会过意来,惊喜、兴奋冲击着大脑。他的林林是如此孤高自傲,怎会随便与人同居,他早该知道!患得患失的心理使他变得盲目,竟然那样误会她伤害她,他为自己的恶劣行径感到羞愧。

“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是无尽的怜惜。

有他这句话就足够了,之前的不快都在相视而笑中泯灭。“傻瓜。”她一手抚上他的脸,柔情在彼此心间荡漾开来。

佟煦朗翻身坐了起来,帮她将凌乱的衣物整理好。想到她的冰清玉洁,他实在不舍在这样的情况下亵渎了她。察觉到他的离意,她匆忙挽住他的手臂不放。太多的迷惘与顾虑差点让他们错失彼此,他会患得患失,她又何尝不是?这一刻,她只想毫无保留的爱他,不愿徒增遗憾。

温暖晕黄的灯光下,她的表情略微腼腆,然而挽留之意却是如此明晰的写在脸上,他不禁心神一荡。不再迟疑,他比之前更为狂猛的吻住她,激情的风暴很快将他们席卷。他们忘情的亲吻、互抚,双手急迫的去拉扯对方身上的衣物。林森森破例的热情令佟煦朗甚为激动,几乎不能自已。当他肌理雄健的体魄与她曲线玲珑的身躯贴和在一起,两人都不禁为这完美的契合所感叹。

这次没有往日的迫切与激狂,有的只是小心翼翼的呵护。他的唇轻怜的在她的五官梭巡而过,她静静的闭上眼用心去感受。湿热的唇舌一路下滑,在弧度柔美的胸前轻舔吮尝。舌尖的挑逗令她难耐感官的酥麻,双手捧住他的头,纤指插入他寸短的发间。

“朗。”柔情的叫唤加深了他的欲望,手上的抚触更为热切。温情细密的吻无所不至,他以最虔诚的心态去膜拜她的每一寸肌肤,唇和手在她体内点燃熊熊火苗。当他温柔而煽情的做尽一切,欲望也达到了顶峰,急需找到突破口。他悄悄来到私密的领地窥探,她却突然害羞的阻挡。在他沙哑性感的嗓音诱哄下,她才抱着尝试到底的决心任他处置。

“别怕,放松。”他低声安慰,在她最不适的时刻。

忍一忍就好,女人都会有这蜕变的一刻,既然得以献给自己全心信赖的人,还有什么可遗憾的?林森森不断的调试与吸气,终于勉强适应他的存在。

他心疼的吮掉她因痛楚冒出的汗珠,并咬着她的耳朵,说出不着边际的话引开她的注意。“林林,你见过公鸡下蛋吗?”

“公鸡怎么可能下蛋?”她失笑。

“世界无奇不有,你整日关在家里,当然什么都没见过。”

“你还不是整天待在部队里,能见过多少世面?”

你一句我一句的接腔,她几乎忘了那些初尝人事的痛苦。直到他的侵犯变得让人无法忽视,她的意识才又回到感官世界。好象没刚才那么难受了,随着他不断加重的撞击,快感也随之而来,如浪潮般一阵高过一阵,令她逐渐沉迷其中。她紧紧攀住他宽厚的双肩,与他一起体验这随波逐流的乐趣。许久许久,他们终于在最高的浪头感受到极至的震撼。

激情渐退后,佟煦朗翻身躺平将她拢在怀里,粗糙的掌心轻轻摩挲着她柔美的背。林森森找到舒适的角度窝进他的臂弯。两人一脸满足的依偎着聊天。

“知道路姚找我干吗么?”

“跟你表白?”

“呵,看不出来你也有幽默的时候。”

“谁知道你们躲房间里干吗。”

“哟,还惦着这茬呢?”他侧头点了点她的鼻子,笑着揭晓答案:“她要结婚了,但又让我替她保密,所以只能在房里偷偷的说。”

林森森猛然抬头,动作幅度把佟煦朗吓了一跳:“这么激动,放心,新郎不是我。”

林森森怔愣:“这么快。”

佟煦朗感叹:“是啊,她对象你见过的,也是咱院里的发小。这家伙动作神速啊,居然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倔丫头给搞定了,八成是霸王硬上弓。两人还打算瞒着家里,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林森森忽然沉默下来,佟煦朗纳闷:“怎么了?”

“路姚这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这次换佟煦朗沉默,片刻后,他道:“这些东西哪说得清,不是常听人说,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才是幸福。”

林森森羞他:“真酸。”

佟煦朗伸手把灯关掉:“别废话了,睡觉。”

林森森重新把脸埋入他的肩窝。是啊,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他们差点就错过彼此,幸而他坚持住了没放手。佟煦朗低头在她发顶轻轻一吻,心情愉悦的进入梦乡。熟睡前,他脑子里只记挂着一件事,那就是天亮后抓她去登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