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香水小楼水晴原以为苏行刀把她安置在侯府里,多少也会抽空来探望她的;可是没想到他真只是让她在府里「吃饱、喝足、穿暖、睡好」,除了衣食无虞之外,连过来走走也没有。
难道她的美丽对他丝毫不造成任何吸引吗?
她不相信,像他们这样自以为风流的绂旁子弟总是逐美色而居,怎么可能会无动于衷?
看来她要主动出击了。
这一天,水晴换上了一件雪白色的宫装,黑发绾成高髻,别上了一枚五彩缤纷的宝石花钿,轻轻巧巧地来到了风陵醉楼。
行刀正在书房里批闻公文,他英挺的眉毛微微凝蹙,看起来专注而迷人。
如果他不是杀妹仇人,她甚至有可能会爱上他的……水晴一震,挥开了心头隐隐的怦然。
她一扬下巴,露出了自认最动人的笑容,「我可以进来吗?」
行刀头也不抬,请进。」
她婷婷袅袅地走了进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墙上那幅龙飞凤舞的墨字吸引祝「意如刀转,念若剑飞,」水晴轻吟,「好潇洒的意境。」
行刀有一丝讶然,总算抬头,「多谢夸奖。」
「没想到侯爷能文能武,实在令人佩服。」水晴意有所指地说道,「当年水晶也是因为如此才拜倒在侯爷的风采之下吧!」
「对水晶后来的事,你了解多少?」他突然问。
她微微一怔,「我不明白侯爷的意思。」
「感觉上,你对我似乎有诸多怨恚」行刀冷静地探询,黑眸深邃。
她有一丝狼狈,「怎么会?侯爷为什么会有这种错觉?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行刀缓缓阖上公文,沉着地日道:「不,虽然我们以前只是匆匆见过面,并未深谈也无深交,但我记得你与水晶一样,是个性格磊落直爽的女子,可是这一次再相见,你的性情有了巨大的转变……又何必事事逢迎讨我开心?」
她脸色变了变;没想到他的眼力如此敏锐,脑筋也不差,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异状。
可是她不会就这样打消复仇念头的!
水晴轻轻笑了,强忍住内心的惊惶。「侯爷,假若我真的对你心存怨怼,又何必事事逢迎?」
他深黝的眸光好似可以望进她内心深处。「你愿意告诉我原因吗?」
她向后退了一步,随即站稳身子,勉强一笑,侯爷,既然你对我有这么多的质疑和不放心,我不如就此离开镇南侯府吧!虽然你与水晶曾是旧识,可也没有义务非收留她的姊姊不可,离开了侯府,我还是有法子活下去的。」
她故意以退为进,就是要看他作何打算。
行刀凝视着她,看得水睛坐立难安,最后才淡淡地开口,「如果我对你不放心,就不会将你接进府里了,无论如何,我对水晶有一份愧疚,还有一份责任。」
当初他实在不应该一时心软,就这样放开她……不过事已至此,再后悔、再槌胸顿足也无济于事。
「侯爷这话是在挽留我吗?」她屏息。
「我从没有赶过你。」他微微一笑,「我说过了,你大可以放心留下。」
他的语气虽然不温柔,却自有一种令人心折的安全感,水睛心儿一荡,脸蛋微微羞红了。
她盈盈欠身,低低道了声谢,「多谢侯爷。」
「不用那幺多礼了。」和她对谈实在艰苦,他情不自禁想念起和金兔对话时的自然畅快。
没有扭扭捏捏的交际辞令,更不用打官腔,他从以前就最厌恶和人讲冠冕堂皇却空洞不实的客套话,自从金兔出现之后,他可说是松了口气……她是除了凤子丹和黎海澜以外,第一个能让他敞开心胸恣意交谈的人。
虽然她老是没大没小,气得他牙痒痒的,但是和她说话充满了生趣盎然的快乐。
一想到金兔,他唇边不由自主浮起了一朵笑意。
水晴岂会看不出他唇边那朵笑是为谁而绽?
她对他萌生的一丝丝好感瞬间又烟消云散了,眼底再度覆上冰霜,「侯爷,水晴跟你还不是顶熟的,怎能放肆?」
他点点头,「人各有志,罢了!你今日特意来找我,有什么要事吗?」
侯爷,我在这儿住下也有一些时日了,却一直只在香水小楼里活动,今日阳光这般好,不知道你有没有空陪我四处走走?」她希冀地看着他,「侯府这么大,料想是极美丽的,如果我独自一个人逛怕迷路了……」
「江妈不是拨了两个丫头过去服侍你?难道她们都没有陪你出来逛逛?」他蹙眉。
「有,可是丫头们也有事儿要忙,我只不过是侯府里的客人,又怎么能任意使唤她们呢?」事实上她早就支开那两个丫头了,否则碍手碍脚,她还能做什么事?
行刀缓缓起身,「既然如此……请。」
她眸儿一亮,「请。」
就在他经过她身畔时,水晴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目光。
镇南侯府占地辽阔,由东西南北四大宅包围着,当中还有十几栋雅致脱俗的小楼。
在小楼与小楼之间,各式妙景庭园、清脆竹林、袅袅垂柳、杏花林和蔷薇林……幽然密布在每一个地方,更显得景致缤纷动人。
他们漫步在一池泛生紫色菱花的小湖畔,四周遍植了荫凉的梧桐树。
嫩绿色的心型叶片透过阳光,在绿绿草地上印出了心心相樱水晴知道这个地方,她是故意将他引到这儿的。方才她故作好奇,问他这条幽径通往哪儿,然后伺机让他将由自己带到这片梧桐林来。
她看过这个地方,隐密而美丽,在这儿她可以使出浑身解数来诱惑苏行刀。
她无声地跟在他身边,突然停了下来,环视四周,「好美的地方……这个园子叫什么名字?」
「梧桐栖。」他回答。
「梧桐栖,好美的名字。」水晴热切地望着他,[是你起的名字吗?」
「是金兔。」他微笑。
她一怔,不是滋味地低喃:「金兔姑娘?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想得出这么雅的名字来?
「我们早晨才来过,她神秘兮兮地说在园子里探险有成,发现了一个到处都摇曳着绿色心的地方。」他尽管想装出严肃的样子,却止不住唇边的笑纹,「她说要为这里起个名字,也不知怎的就让她想到了"凤栖梧桐"这个辞,索性就将这儿唤作梧桐栖了。」
「原来是误打误撞,」她有点笑不出来,「看来……我和金兔姑娘还挺有默契的,同一日不约而同地来到了这里。」
她和苏行刀早晨来过,可有在这紫菱湖畔戏水?可曾在那厚厚的草地上打滚?
一股没来由的妒火升上水晴心中。
「侯爷。」她唤了一声。
负着手走在前面的行刀蓦然回头,「嗯?」
「金兔姑娘究竟是什幺身份?她在你生命中……好似占了极重要的地位。」她故意如此问。
行刀瞥了她一眼,只是笑笑,不想对她解释太多,也不知该对她解释什幺?
金兔……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究竟有多重,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又如何能对外人言?
她不死心地追问:「侯爷,难道我比不上金兔吗?」
他脚步一顿,诧异地回头,「你说什么?」
她吞了口口水,轻轻将头微偏,露出雪白玉颈和一边的肩头,「侯爷莫非还感受不出我的心意吗?」
行刀眼底的惊异一闪而逝,面庞又恢复了冷漠,「你们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她比不上金兔漂亮吗?
「我的确不明白你的心意。他淡淡回应,锐利地盯着她,。我也不想明白,你懂我的意思吗?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感情的牵绊,如果你的心意是这方面的,那幺我不得不教你失望了。」
「为什么?是因为金兔吗?」她一个箭步向前,紧紧攀住他的胸膛,仰首祈求道:「侯爷,这些日子以来……我发觉我已经不能自抑地--」
行刀没有丝毫动静,沉稳如石地低头看着她,「水晴姑娘,请自重。」
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都已经表白得这般清楚,她的举止也已经说明了一切,他为什么没有半点受到蛊惑的样子?
她不够迷人吗?
「我不祈求能够成为你的妻子,也不奢望你的地位,我只是想要陪在你身边,就算做妾、做丫鬓都可以,只要能这样守着你、看着你……」
他还是动也不动,眸光由锐利转为怜悯,语气依旧冷硬,「我没有趁人之危的嗜好,更没有兴致娶妻纳妾。」
「那么就让我也变成你的丫头吧,就像金兔一样!」
「金兔不一样,你也不一样,」他浓眉微摔了起来,「水晴姑娘,何必要将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如果你是为了我收留你而以身相许,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离开镇南侯府,你就不欠我任何恩情了。」
她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这样果断!这样绝情!
「侯爷--」
「如果住在缜南侯府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精神负担,甚至让你不惜献身以图报答,你不如现在就离开。」行刀轻轻推开她,就事论事地说,「我会让总管为你备上千金盘缠,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不至于生活困顿不济。」
水晴惊恐万分地瞪着他,完完全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
「你要赶我走?」
「我最受不了以身相许这回事,很简单的两条路由你选,一是留下来,直到你择一良婿出嫁。二是离开,身携千金走天涯。无论是哪一条路,我对水晶都交代得过去,」他挑眉,「是留还是走?」
他的手段太强硬了,竟没有半点转团馀地?
水晴狼狈地败下阵来,脸一阵红一阵白,好半晌才挤出声音,「我……」
他眯起眼睛,「嗯?」
「我……」她猛一咬牙,「我还是要留下来。」
留下来,她才有机会施行她的计画……看样子蛊惑这一计策行不通,她得采取必要手段了。
「很好。」行刀静静地点头,「我们到下一个园子去吧!」
金兔坐在摘星小楼的栏杆上,又是一阵发呆。
「丫头!」行刀远远走进园子里,一抬头就看见她两脚晃在半空中,仅有小屁股稳坐在二楼栏杆上,一见之下、心脏差点停掉,忍不住大吼一声,「你……你在干什么?」
金兔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身子一个不稳,整个人瞬间往下掉。「哎哟!」
他的呼吸蓦然停止,惨白着脸飞身跃上,恰恰在半空中接住了她下坠的身子。
直至日到硬邦邦的地面」,行刀还是浑身冒冷汗、脑袋发晕……「你……」他连连喘了好几口气,这才挤得出一丝丝声音,「你存心吓死我吗?」
金兔小脸儿发白,馀悸犹存地拍拍胸口,「我才被你吓死呢,又动不动就对我吼。吁!」
他环抱着她走进了一楼花厅,迈步间还有些脚步虚软。
天!如果他刚刚没有接住她,如果她真的摔着了……他闭了闭眼睛,觉得豆大的冷汗又冒了出来。
反倒金兔替他擦了擦冷汗,笑着安慰道:「傻瓜,差点摔伤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怎么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他喉头梗住了,用尽力气也发不出声音。
老天,他不敢想象。
金兔痴痴地望着他,被他眉眼间深刻的担忧和焦急撼动住了。
「可怜的行刀,」她轻轻地拭去他额上的汗水,怜惜地看着他苍白的唇,「你好害怕我真的摔着了,是不是?」
行刀想迥避她清澈洞悉的温柔眸光,却又不能自己地与她眸光相触,「答应我,以后绝对不再做这么危险的动作了。」
金兔轻轻笑了,爱娇地啧道:「傻瓜,我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是--」
兔子仙呀!
他紧绷着脸,表情又冷硬了起来,「不要说那个字。」
「哪个字?死呀?」她天真地问。
他急急捂住她的嘴巴。「教你别说,你还说。」
她「咿咿呜呜」了老半天,拚命打着手势表明不敢了,他才缓缓放开手掌。「你还没答应我,以后不再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金兔大大吸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吁!好好好,保证。」
他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抱着她坐入太师椅内。「今天都做了些什么?」
「成功将三颗栗子同时塞进嘴巴里去嗑。」她得意洋洋,「很了不起吧?」
他脸色又难看了起来,「你不怕噎死吗?不准!下次也不准做这个!」
她抱怨地睨了他一眼,兀自嘟嘟嚷嚷地「还教我不要说那个字哩,自己不是讲得不亦乐乎?好奇怪,能够一次把三颗栗子放进嘴里去嗑是件了不起的创举,你非但不赞美我还要骂我。」
他啼笑皆非,「这算哪门子创举?你是闲到太无聊了吗?」
「你现在才知道?」她很哀怨地瞥了他一眼,「每天坐在摘星小楼里很无聊的,不是吃就是睡,下辈子投胎我可能会变成猪吧?」
行刀脸色苍白,「呸呸呸,什么下辈子……你这辈子还长得很,别乱讲。」
她摸着他的脸颊,关心地问道:「怎么了?你今天很紧张呢,我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呀,你不必这么担心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忍不住长叹;老实说,方才那一幕的确是吓坏他了,也让他惊觉到假若她消失在他的生命里……那种巨大的恐慌和痛苦就算用千年的时光也填补不了。
行刀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脸庞深深埋进了她香嫩的颈弯里,低沉地恳求道:「求求你,答应我,永远别离开我身边……永远别让我看不见你、听不见你……」
金兔一震,心头顿时涌现了万斛柔情,甜蜜和微微的酸楚感紧紧包围住她,颤抖的小手轻轻地抱住了他的头。
「我……不会离开你的。」她心疼地应允抚慰。
心头随即重重一沉,犹如千万支绣花针同时钻刺起来。
能永远留下来吗?不不不,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呀!
她是广寒宫嫦娥养的一只兔子仙,与他相距何止千万里远?而且她拿到了瑰玛就得回去复命,继续在广寒宫里度过漫漫长日……永远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个认知让金兔心痛如绞,鼻头一酸,热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不不不,她不能哭的呀,一哭……他就会发现异状了,如果知道了真相,他会更伤心的呀!
金兔紧紧咬着唇,拚命咽下所有的泪水和痛楚。
她轻轻抚着他乌黑的发,痴痴地低语:「我不会离开你……不会……」
尽情欢笑吧,就让每一分、每一寸的相处都化为最销魂蚀骨的甜蜜吧,这样当她必须离开的时候,她就能凭籍着与他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支撑她继续活下去……金兔最后还是抑止不住,让泪水迷蒙了眼睛。
第八章
苏老爷子今日特地拉了江妈一齐到摘星小楼来,和金兔共进早膳。
没想到他们前脚一跨进,就看到行刀也坐在花厅里,桌上摆满了鸡肉粥和各式清淡小菜,金兔正大快朵颐呢!
「呃……儿子,你好快的手脚哇,还是昨儿个压根没走?」苏老爷子笑得好贼。
行刀懒洋洋地抬头,喝了一口粥,「老爹,坐下吧,吃饭比较重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抬杠。」
金兔忍不住撞了他一下,对着老爷子灿烂一笑,惊喜不已,「你们两位都来了,真好,快点坐下来一道吃……江妈,你怎么不坐呢?」
她一跃起身,过去硬将江妈拉来,按在老爷子身边的座位上,对她挤眉弄眼,「老爷子要有你坐在旁边,他才吃得香啊!」
苏老爷子呛咳了一下,笑得极度不好意思,「这……小妮子瞎说什么?」
「我不瞎说,你们自已说。」她笑得好暧昧,还故意瞟了行刀一眼,彷佛在暗示:我说得没错吧?他们之间的确「怪怪」的喔!
行刀夹了一筷子凉拌海蜇皮入口,掩住了笑意。「嗯咳,你快坐下来吃饭,粥都凉了。」
哼!这么没默契?!
金兔白了他一眼,这才坐下来,端起碗筷。
江妈坐在苏老爷子身旁,紧张得吃不下,风韵犹存的脸庞上有着少女的娇羞,还有一抹羞红。
苏老爷子也是,只不过他一直努力抑下内心的激动和欢喜,表面上装作很正经的样子。
气氛有一些些奇妙,金兔脸蛋儿自碗内往上抬,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朝两人打转儿。
怎么都没人说话呢?
行刀好整以暇地吃着鸡肉粥,以不变应万变,看看局势再说。
于是一顿早膳就变得很奇怪,江妈拚命把脸往碗里钻,苏老爷子拚命想要高声谈笑以转移他人的注意力,金兔不时偷偷笑出声,又连忙捂住嘴巴,行刀则是莫测高深,似笑非笑。
到最后终究还是金兔憋不住了,她「咚」地一声把碗筷放下,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她。
「我忍不住了!」她转向江妈,很诚恳地问道:「江妈,你愿不愿意嫁给老爷子?」
苏老爷子一口鸡肉粥呛进了气管里,大咳特咳起来,老脸涨得通红二咳咳咳……兔儿……咳咳,你怎么……咳咳……」
江妈一张脸几乎整个埋进碗里去,也顾不得要帮老爷拍背了。
行刀不得不出手,一边拍老爹的背,一边睨了金兔一眼。
「你存心捣乱的吗?」他实在不赞成把两个老人家勉强凑在一起,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像她自己一头热地凑合,现在又当着大家的面问出口,岂不是更加有赶鸭子上架之嫌?
金兔忍不住生气了,他不帮忙凑合也就算了,竟然还指责她?
难道他看不出来江妈和老爷子彼此情投意合吗?如果没有人在后头推一把,就算到老到死,她敢打赌他们两个还是一样有口难言,把一腔柔情都带进黄土堆里。
那就太冤枉了!
「你不要搞破坏好不好?」金兔也气呼呼地回吼。
「我搞破坏?」行刀简直不敢置信地瞪她,「是你把事情弄得乱七八糟,还怪我?事情本来就不能这么一相情愿,你究竟要到几时才改得了自己的脾气?世上的每件事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成亲的事、瑰玛的事、江妈和老爹的事……统统一样,她把事情想得太天真了!
金兔跳了起来,他竟然这么说她?
「要不然你想怎么样?你是不是看不惯我的作风很久了?」她屏着气大吼,又好想哭,强忍着岌岌可危的眼泪。
行刀的手停止了拍父亲的背,他就是受不了她这么胡闹。
平时她要怎么笑闹都不要紧,可是事关江妈和他爹的名誉,他不能纵容她连这种事都拿来嬉闹捉弄。
「你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成熟些、长大些?」行刀面色冷峻了起来,语重心长地斥道:「你的火爆性子要到何时才能改改?究竟何时才能真正有个姑娘样?」
金兔狠狠地瞪视他,又伤、心又痛苦又愤怒。
他嫌弃她?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的,从你认识我的那一天开始,我就是这种脾气了,你现在才来纠正我不是太晚了吗?」她憋着气,眼睛都红了。
「我以为你会日渐长大,思想会成熟,不会再这么胡闹了!」他脾气也上来了。
江妈和苏老爷子万万没想到好好的一件事竟然会演变成这样,他们面面相觑,愧疚极了。
「行刀,你怎么能这样说金兔呢?她刚刚不是在胡闹,她只是--」
「爹,你不用替她解释,她的性子难道我还不了解吗?」行刀冷笑,「她从来就是这样,不管别人心里怎么想,只顾着我行我素。」
在他的心目中,她竟然是个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死活的姑娘,相识一场,他竟然把她瞧得这么低下、没人格?
金兔再也控制不住,冲到他面前挥舞着拳头破口大骂,「对!我就是爱我行我素,我就是只顾自已,所以我今天才会笨到留在这儿自取其辱!」
在这一刹那,她统统想通了、想明白了……他根本不会把瑰玛给她的!
根本也没有什么条件,从头到尾只不过是想要戏弄她,想要好好教训她罢了!
偏偏她就是这么笨,这么容易就相信了他!
金兔气得要命,泪水夺眶而出,掩面「咚咚咚」地冲回楼上。
她甩房门的巨响「轰」地一声,震痛了每个人的心。
苏老爷子瞪着儿子,语气充满谴责,「儿子,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骂她?金兔是个好姑娘,根本就不是你所讲的那种人!」
素来温和的江妈也生气了,眼眶红红地,「少爷,你太伤金兔的心了,我们都看得出来她多么喜欢你,你的一句话抵得过别人的千言万语,她这么在乎你,你说这样的话岂不是要逼死她吗?」
行刀也僵住了、怔住了--
他刚刚说了什么?他说了哪些混帐话?他……伤害金兔了?
「该死!」他急急追上楼去想要解释。
苏老爷子和江妈互视了一眼,情不自禁地叹了一口气。
这对小冤家呀!
「金兔,快开门!」行刀重重敲着门扉,着急地唤道。
若不是怕强行闯入她会更生气,这扇木造门哪阻挡得了他?
可是他真的不敢破门而入,怕金兔会更气、更恨他。
金免抱着枕头嚎啕大哭起来,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难过伤心得不得了,怎么可能还会让他进来?
「你去找你那个温柔美丽又好脾气的水晴好了,干嘛来敲我的门哪?你这个坏蛋,根本就是存心欺负我的,你根本不想把瑰玛给我,也根本就是耍着我玩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对着房门大叫,「我看透你了,你走,我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金兔,开门,我刚刚说话太急了,完全不经过脑袋……对不起,我跟你对不起!」他心焦如焚,「快开门,你听我解释--」
「没什么好解释的了,我这辈子最恨听到的一句话就是"听我解释"!」她泪如泉涌,粗鲁地用袖子一把抹过去,鼻头揉得红通通。「你走,我不要见到你,你这个大骗子!」
他又好气又好笑,更想重重毒打自己一顿。他刚刚是疯了吗?竟然说那些莫名其妙的混蛋话!
都怪他太急了,生怕金兔的玩笑话伤害了江妈和爹……「总而言之,我该死。」
「我管你该不该死,总之不要在我门口死赖着不走,」她哭嚷道:「我已经想通了,等一下我就走,再留在这儿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不走难道还留着给人家撵吗?」
她最最心痛的是没能帮嫦娥仙子取回日思夜想的定情物,还反而把自己的一片真情真心遗落在这镇南侯府里了……可恶的男人,都是他害的!
「我不会原谅你的!」金兔大叫一声,希望能震聋他的耳朵。
「不要走!」行刀一听,大惊失色,再也顾不得恰不恰当就破门而入。
旋风般地卷到她身边。金兔眼前一花,他已经一把将她紧紧箍往。「不准走,我不准你走!」
她一怔,拚命挣扎,「放开我,我不要跟你这个坏人讲话!」
他紧紧抱住她,双臂坚硬如钢条,急促地央求道:「金兔,原谅我,你原谅我一次就好,下次我绝对不会再对你做出这么残忍的事了。」
金兔张大嘴,「肮地啃住了他的手臂。「放开我,我不相信你了!」
「金兔……」他忍着痛,倏然握住了她小小的下巴,深深望入她眼底。「原谅我,求求你……原谅我……」
她激动的情绪瞬间凝结了,因为他深邃深情的眼神,更因为尝到了唇间咸咸的湿意。
呆愣住的金兔泪珠扑簌簌地掉了下来,湿了一大片衣衫。
他的手臂被她咬出了一圈血痕来,鲜红色的血液透过雪白的衣袖缓缓沁出来。
顿时,所有的怒气、恨意和伤心统统飞掉了。
她既心痛又心酸,心乱如麻地捂住他的伤口,试图上住鲜血的渗出。
泪水坠落在他的伤口上,冲淡了一滴血液,「对不起……」
他没有理会手臂上的伤,自始至终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她的脸庞,英挺的五官因心慌而显得脆弱。
「原谅我?」他祈求地低语。
金兔再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了,她猛地扑进了他怀里,知道自己再无退路了--她爱上他了!
「我原谅你……你快点包扎伤口,一定很痛对不对?」她紧紧偎在他坚硬温热的胸膛前,早已哭成了泪人儿,一想到刚刚狠心咬那么大口,又不自禁拉过他的手臂大哭,「呜呜呜……我把你咬流血了:!」
行刀激动地抱紧了她,一颗差点停止跳动的心脏这才恢复动静。老天!他太快乐了!
「不要管我的伤口,」他轻轻端起她泪迹斑斑的脸蛋儿,含着泪光笑了,「不会痛也不会死的,因为你已经用最好的药治好了我。」
她吸着鼻子,「哪有?」
「有。」他说完,深深地印上她柔软的樱唇。
金兔略一挣扎,随即不能出自已醉了……呵!这样的滋味怎么会这般美妙?
她好象……又回到了月宫,享受着悠然躺卧在云朵上的感觉……她轻轻叹息着,完全醉倒在他诱惑销魂的唇齿舌尖底--经过争执后,行刀和金兔更加珍惜彼此,也更加明了对方在生命中所占的地位。
只是金兔不敢再主动追问他何时才要拿出瑰玛;行刀也正陷入是否该主动对皇上和那两个好兄弟承认自已坠入爱情海、承认自已投降的事实,因此他也忘了给她瑰玛这回事。
两人彼此情深,却又暗藏心事,虽然在相对凝望的时候总是甜甜蜜蜜,可是一背过身,两人都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该不该说?该不该提?伤脑筋哪!
这一天,水晴端着一盅亲自炖的人参鸡汤,柳腰款摆地走进了风陵醉楼。
行刀正和总管讨论公事,在看到她走进来的刹那,很快地停止了交谈。
「水晴姑娘。」总管不卑不亢地点点头。
行刀挑眉,「有什么事吗?」
「我炖了一盅人参鸡汤过来,这几天天气有点儿冷,总是不时飘雨丝儿,那一天您不是不小心淋了一身湿吗?所以我特地炖这人参鸡,是可以驱寒健身的。」她曲意逢迎。
「少爷,属下先行退下。」总管轻笑了一声,知趣地离开。
水晴姑娘炖鸡汤给少爷喝?只怕被金兔丫头知道了以后,少爷皮就得被剥下好几层。
他可不忍心待在原地看少爷被削得亮晶晶的惨状,哈哈!
行刀轻咳了一声,礼貌微笑地一摆手,「请,谢谢你。」
她殷勤地将那盅鸡汤放上桌,还替他掀起了瓷盖。「你趁热喝了它吧!」
行刀扬扬手上的卷宗微笑道:「我还得先处理了这份公文,你放着就好,我待会儿再喝。」
「这鸡汤得趁热才好喝,何不先喝了再做事?」她脸色微微一变,连忙劝道。
他一扬眉,为什么非要他现在喝不可?
看儿他锐利的眸光瞅着自己,水晴不由自主地心慌起来,,这样吧,你办好了这件公事就喝好吗?我可不可以乘此机会参观你的刀室?我上回听阿禄说风陵醉楼里有收藏各式宝刀的刀室,我可否见识一下?」
他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自然可以,需要我为你带路、介绍一番吗?」
「不不不,我自个儿去就成了。」她连连推辞,又发觉自曰己好象拒绝得太快了,赶紧露出一朵美丽的笑容,「侯爷不是还要忙公事吗?你只要告诉我往哪儿走就行了。」
「穿过右侧小廊第一间便是了。」他随手一指,直到她穿过拱门后才若有所思地喃道:「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为什么突然间又对他这般殷勤?难道她还没打消以身相许的念头吗?
正在思索问,金兔蹦蹦跳跳进来了。
刚刚她在园子外遇见了神色古怪、一睑忍笑的总管,再三追问后才知道水晴到风陵醉楼来了,还带来了一盅玉手亲制的鸡汤!
这还了得?她只不过小睡了一会儿,情敌就伺机而入,下回她再睡久一点,行刀说不定就给人抢走了呢!
「金兔?」行刀表情一扬,随即警觉地扫向桌面那盅鸡汤。「呃……你听我解释--」
「怎么看到我脸都白了?」她蹦到他身畔,不怀好意地问,「嗯哼,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行刀一把将她揽过来,连忙陪笑脸,「你误会了,不过是……水晴姑娘送了一盅鸡汤过来……你瞧,我可没喝,连一口都还没沾呢!」
她捏了捏他高挺的鼻梁,咧嘴一笑,「看你脸都绿了,我又不是妖怪,不会把你吃掉的啦!不过是盅鸡汤罢了,我哪会那么小气呀?」
他很想放心,却又不怎么放心,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真的不生气?」
「不气不气,气坏了身子没人替。」金兔自他怀中挣扎着凑向桌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嗯,好香,好象很好喝的样子。」
水晴姑娘的手艺不错喔,起码比起她这只只会捣麻署的兔子来说,已经很厉害了。
对了,她听说人参鸡汤对老人家身子最是滋补了,这几天老爷子被他们俩给折腾得虚脱不少,不如……「这鸡汤给你爹喝吧!」她眼睛一亮,很是佩服自己的主意。
行刀一怔,[给我爹?当然好,只是--」
「你舍不得呀?」她睁大眼睛。
「不不不,怎么会舍不得?」他吓了一跳,脑袋拚命摇,表情诚恳得不得了,「就这么办吧,给我爹喝。」
她挣开他的怀抱。「我拿去好了,趁热。」
他巴不得这盅险些惹祸的鸡汤消失在眼前,于是赶紧点头,「好,趁热。」
金兔端起鸡汤,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头来,慧黠的大眼睛一闪,「要不要待会儿我请水晴姑娘再炖一盅新的给你喝?」
他一愣,随即笑骂,「你这家伙……」
真真得了便宜还卖乖,还说不吃醋呢!
金兔咯咯直笑,端着鸡汤开心地出了厅门。
行刀眉眼间尽是笑意,温柔地瞅着她的背影消失。
不过她吃醋的方式可高明极了,非但不胡乱哭闹,还四两拨千金反倒取笑了他一遭。
这丫头……
他有种直觉,巧夺天宫抑或是东风小楼,铁定有他的一份儿了……送完了鸡汤,金兔一出来恰好和江妈撞成了一团。
「哎哟,当心,」她一把抱住江妈不稳的身子,失笑道:「对不住,撞着你了。」
江妈定睛一瞧是她,笑得嘴都阖不拢,哪还会有怪罪之心呢?
她紧紧握着金兔的小手,「我不要紧,倒是你,有没有被我撞伤哪儿了?唉!瞧我这老眼昏花的,就是太赶着走路了。」
[我没事,」金兔开心地看着她,「你来看老爷子吗?」
江妈脸一红,「不,是老爷叫我过来取礼盒的,东四大街的洪员外明儿六十大寿,老爷和洪员外是多年棋友了,所以年年都会备礼祝寿的。」
「原来如此。」金兔恍然大悟,笑嘻嘻地点头。「那你快些儿进去吧,最好进去久一点,可要尽量拖延时间呵!别太快出来了。」
「为什么?」江妈纳闷不解。
她附耳过去,小小声地说道:「制造老爷子向你表白的机会呀!」
江妈这下子连耳朵都红了,又笑又不好意思的,忍不住拍了她的小手一下。「小丫头,净会捉弄老江妈!」
金兔大笑,轻轻将她推了进去,挤眉弄眼地低喃:「我是为了你们俩的终身大事着想,可得加把劲儿,别让我失望呀!」
江妈羞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了,只得慢慢地踏进屋去。
金兔又蹦跳着离开了,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送来的这一盛「好汤」,即将引爆一场教人脸红心跳的大事儿了!
第九章
水晴却是满肚子把握,说是参观刀室,其实早就溜进行刀的卧房里,轻轻把外衣脱了,还打开小绣扣,露出半边艳色肚兜。
长发披散在雪白肩后,她玉体横陈地半倚在床头,眼儿含媚带娇,模样儿诱惑极了。
她在鸡汤里下的是好不容易才跟四川唐门姥姥要来的「狂性大作发春散」,只要喝上两口,立刻就会欲火焚身,并且会找距离自己最近的女体来交合。
呵呵呵,苏行刀,这次怕你还不入瓮吗?
只要你侵占了我的身子,就由不得你了,从此以后这镇南侯府将是我的天下……我要搞得你们全家鸡犬不宁!
水晴半卧在床上大作白日梦,得意得彷佛行刀已经成为她裙下臣似的。
可是她半倚在床头倚到脖子都硬了、小蛮腰都僵了,行刀却还没有丝毫的动静。
「怎么回事?」她又惊又疑,「难道他没喝吗?不不不,不可能,他一定会喝的;可是为什么还不来?唐姥姥说这春药还可以让人自动找到离自己最近的女人呀!」
难道还有人比她距离行刀更近吗?不可能!
还是他练武之身对于春药的抵抗力较强,所以到现在还未发作?
一定是这样,要复仇得有耐性,她不能这么快就自乱阵脚了,再等等……水晴只好再耐心等待,继续维持原来的样子。
等等等……
好半晌,她揉了揉眼睛,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努力撑起酸疼的撩人姿势继续等待。
等等等……水晴倚在床头睡着了,身子一歪,差点掉下来,这才倏然惊醒过来。
「要命,我怎么可以睡着?」她重重地搓揉着脸颊,柳眉不自禁地往上挑,「他怎么还没有来?」
就在她惊疑矛盾间,沉稳的脚步声移近房门,她芳心一喜,脸上情不自禁露出了得意的笑。
来了!
行刀推门而入,原是想要进来换件外出服饰的,却在看到玉体横陈的水晴时,蓦地一怔。
他脸色迅速往下沉,「这样是干什么?」
她还以为他强自控制着欲火呢,眼儿一瞟,娇媚地笑了,「难道你不想要我吗?」
行刀伫立在原地没有动,冷冷地喝道:「我限你在半盏茶之内穿好衣裳走出我的房门,要不然我就亲自进来把你从窗口扔出去!」
他话一说完,大踏步转身离开。
留下一脸震惊、疑惑、难堪的水晴。
他为什么……没有发情?
如果他没有发情的话……那自已躺在这儿做什么蠢事呀?
老天!
* * *
镇南侯府发生天大地大的大大大……事啦!
德高望重的老爷子竟然在大白天……把慈蔼好脾气的老江妈给……「那个」了!
消息迅速被封锁,可是东边大院的丫头、奴仆们差不多都知道了,因此行刀在大大惊愕之下,不得不立刻以铁腕裁决此事。
他很快对外宣布老爷子决意续弦,老江妈早已在家人见证之下成为老爷子的未婚妻,因此发生这等情事是理所当然,没什幺了不起。
不过既然已订了亲,婚事干脆就快快举办,因此行刀就做了主,请了宫里的观天国师择良辰吉日,决定在下个月十五就让两位老人家正式成亲入洞房。
苏老爷子和江妈又羞又喜,虽然都怀疑自巳是给人下药了--下药的是谁?大家心知肚明--但是没想到阴错阳差之下倒也成全了两人的心事。
苏老爷子除了眉开眼笑还是眼笑眉开,江妈除了娇羞傻笑外也还是傻笑娇羞,眼看婚事当真这样红花热火地办了起来,他们心底有着无限满足,更对金兔充满了深深的感激之情。
倒是金兔,事后被行刀臭骂了一顿,怨她事先怎么不让他知道计谋?
金兔只是笑嘻嘻地听他发牢骚,心下暗叫了声「好险」--幸好这盅鸡汤没真给行刀喝了,要不然现在阖府上下恐怕不是欢天喜地的办喜事,而是要急着替她找大夫治疯病了。
为什么?
吓,要是行刀给水晴夹去吃掉了,她还能不气疯吗?
不过虽然这事的内情说不得,她却因为此事对水晴生了警戒之心。啧啧,这看似温柔美貌的姑娘,竟然也来上这么狠的一招?果然是人心难测,连寻常姑娘都小觎不得呢!
就在府里众人高高兴兴忙着张罗喜事的同时,水晴内心的恨意和羞惭被怒火焚烧到了最高点。
她坐在香水小楼的卧房内,手里紧握着一个黑色小瓷瓶,脸色阴沉诡谲得吓人。
「苏行刀,金兔,我不会放过你们的!」她美丽的脸庞扭曲了,「先是水晶,再来是我……你们欠下的债愈来愈多了,今日我要不取了你们的性命,我发誓绝不出这镇南侯府!」
唐姥姥的春菜激烈惑人,唐姥姥的毒药却是见血封喉、七步断肠,她在离开四川前用最后的五十两黄金换了这两小瓶子药……为的就是有备无患的一日。
现在春药浪费了,毒药却绝不会再出差错了。
她捏紧了小瓷瓶,仿佛已经看见苏行刀痛苦地捏紧自己的喉咙,喷血而死的景象。
而金兔不谙武功更无内力,只要一滴滴毒汁……哈哈哈,她就可以报仇了。
她绝不再手软,凡是对不起她们姊妹俩的人统统得死!
* * *
风陵醉楼
行刀喝着浓烈香醇的烧刀子,满足地大吁一口气。
痛快!
金兔则是悠哉地赖在行刀的膝上,像个小孩一样地剥着花生吃。
「你快要把我的下酒菜吃光了。」他摸摸她的头,又爱又怜又好笑地轻斥,「你的鼻子怎么这般灵?知道有好吃的就溜过来了?」
她仰头,嫣然一笑,嘴里塞满花生仁。「谁教江妈这味花椒盐炒花生太好吃了,早上我已经吃掉一盆了还不过瘾,知道她也送了一盆来给你下酒,自然就往这儿来罗!不吃你的难道还吃老爷子那里的呀?」
嘻嘻,老爷子那一盆是留着和江妈一同赏花喝茶时品尝的,她再贪吃也不能抢到那对「老情人」那儿去呀!
行刀疼爱地揉着她的头发,忍不住揪揪她的小辫子。「你呀,这张嘴巴神功盖世、天下无敌,是没人讲得过你的。」
「我是有理走遍天下,才不是理不直而气壮呢!」她又剥了一枚花生,却是体贴地喂进他嘴巴里。「来,吃两颗,别说我只顾着自己吃都不管你。」
他心满意足地叹了一口气,却也忍不住失笑,「我还是要提醒你,下回可别再那么冒失了,有什么计谋千万得先跟我商量,要不然再来一个〖春心荡漾鸡迷倒一双老人家〗,我就招架不住了。」
「这叫作人算不如天算,有很多事情是注定好的,该你的就是跑不掉。」她神秘兮兮、意有所指地说。
他笑了,亲昵地揽紧了她。「我了解……非常非常深刻地体会到这一点。」
「行刀。」金兔突然很正经地唤住他,小脸肃穆了起来。
「嗯?」他温柔地回应,表情有些严肃也有些提心吊胆。
为什么突然这么正经了?
她双手紧紧缠住他的颈项,像是下了极大极大的决心,「我决定了……无论如何,我永远、永远要跟你在一起。」
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想开了也想通了,等拿到瑰玛回月宫交差后,她就要求嫦娥仙子准许她蜕去仙胎化为凡人,永远留在他的身边。
那句老话说得没错,「易得无价实,难得有情郎」啊,虽然做神仙有无限好,无忧无虑、没烦恼,可是她已经尝到了爱的滋味,又怎能舍得掉这种种的惊心动魄、甜蜜蚀骨、无怨无悔呢?
她一向是只有主见的兔子,只要一下定决心,就算再难也要往前冲。
为了他,她可以抛掉千年的修行;如果不能和他长相厮守,就算能永生不死又有什么意义呢?
所以……就这样决定了!
相较于她小脸的坚决严肃,行刀被她这句话给深深感动了。
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了自己将会牺牲掉什么?
他紧紧地抱住了她,黑眸炯然生光,充满了深刻的爱意和激动。「金兔……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我太快乐了,我……」
他已经醉了、乐晕了,喉头也梗住说不出话来了。
金兔轻摸着他的脸庞,满足地笑了,「我知道你一定很快乐、很开心,因为我也好快乐呀!」
「金兔……」她这么笑意晏晏、甜美诱人……老天,他又想吻她了。
「我可以加入你们吗?」水晴一身刺目红裳,美丽的眼底透着奇诡的笑意,她拎着一壶酒走了进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大家都很快乐,我想我也应该加入你们,跟着快乐快乐的。」
行刀眸光一黯,依旧紧紧搂着金兔,不让她下去,温和又低沉地回道:「欢迎之至。」
金兔戒慎地盯着她,小嘴儿微微露出一朵笑,「水晴姑娘,今日怎么有兴致过来?」
水晴依旧做出温柔谦逊的模样,盈盈一笑,将酒壶放在桌上。「侯府内即将办喜事,人人欢欣鼓舞,水晴虽然只是这里的客人,但也替苏老爷高兴呢!」
「真的吗?」金兔紧盯着她拿来的酒。「你自己还备了酒?真客气。」
「这是我由自四川带过来的猴儿酒,以高山熟桃酿成,香醇可口而不伤身,一直以来就少了人陪我一道儿喝。」她自怀中取出了三只玉杯,微笑道:「猴儿酒需以白玉杯相衬,方显得出醉红之美,来,不知两位可否与我同干一杯?」
「水晴姑娘--」他沉声唤道。
「侯爷,老爷子的喜事办完后,也该办你们的了。」她眼底掠过一丝落寞,振作了一下精神,嫣然笑了,「为了这个原因,难道你就不能陪我喝一杯,接受我的祝福吗?」
行刀鹰集般的黑眸也紧盯着她,对于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不无讶异也不无提防。
只是他以为她对于「以身相许」这件事总算想明白了,所以今日的敬酒形同一种无言的宣告。
他取过酒来,晃了晃,故意闻了闻香气。「嗯,果然是上等猴儿酒,香。」
水晴知道他想嗅嗅是否掺有异物,他的确够小心,只可惜四川唐门的毒药多半无色无味,尤以这一种为最上等。
尽管他是个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她也不怕事迹败露,因为就算是入唐门没满三年的弟子来闻这气味,也依然察觉不出来。
虽然行刀检查过没问题了,金兔却突然心跳加速,一股不祥的预感狠狠涌上心头!
不能喝!
她脸色微微发白,小小声地对行刀说:「不要喝。」
水晴瞥了她一眼,缓缓倒好了酒,自己先举起杯子来。
为了证明她的诚意,她甚至先干为敬,而且还再倒满了一杯。
「不要喝。」金兔眼睛都发直了,「你真喝了?」
「有什么问题吗?」水晴甜甜一笑。
「可是--」
行刀温柔地微笑低语:「不要紧的,你不胜酒力就别喝了。」
他豪爽地端起酒杯来,就在酒杯快沾到唇的一刹那,金兔突然一把抢过他的酒,往自己的口中灌了下去。
「金兔,你的酒量--」他正要轻斥,没想到金兔的脸色瞬间发青了。
她掐着自己的喉咙,拚命想要把酒吐出来,可是毒药已发作,她痛苦地喘了一口气,整个人往后一倒。
「金兔!」行刀接住她,脸色惨白,「酒有毒!老天,你要不要紧?」
只听得水晴在一旁冷哼道:「你说的是废话,她自然要紧……吃了我的毒药是必死无疑了,只可惜没能连你一块儿毒死。哼,你的确很谨慎,可是我早就将所有的解药都吃了,你的小金兔只能等死了,哈哈哈……」
「为什么?」行刀紧紧抱住金兔,又惊又痛又急又怒,狂吼了一声。
水晴眼眸闪动着恶毒的光彩,「为什么?因为我要你死,我要你尝尝失去亲人的痛苦。你害死了我妹妹,我要你付出代价!」
他怒吼一声,大手迅然挥去--
「砰」地一声,水晴的身子如断线风筝般飞出厅外,落在花园的石阶上。
他虽然怒急攻心,却还留了五成功力,否则现在她不只是吐血昏厥过去,而是早早就断了气去见阎王了。
听到这一声巨响,府内高手倏然飞赶而到。
「少爷--」
「侯爷--」
「快去传总管来解毒,把水晴关回香水小楼,派人严加看守……我要她为金兔偿命!」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抱起金兔飞奔上楼。
老天!她千万不能死……
行刀一颗心彷佛坠入烈火炼狱般,痛苦得几乎疯狂、几乎断气。
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想活了!
第十章
十几个丫头轮流将干净的水和帕子送进风陵醉楼的卧房内,屋内弥漫着浓浓的药味,早就有奴仆架起了红泥小火炉,直接在屋里煎起药来了。
金兔中毒,性命垂危,全镇南侯府上下焦虑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苏老爷子和江妈更是急得在屋内团团转,就差没给总管跪下。
「总管,你千万千万得救活她呀!」苏老爷子拚命在一旁追问:「她现在怎么样了?毒素清不清得出?要不要紧?」
「总管,」江妈哭得肝肠寸断,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一样。「你要救她,要救她呀!」
总管面色沉重而哀伤,他痛苦地回道:「并非属下不愿尽力,实在是剧毒攻心,而且又是唐门绝秘之毒,我只能用金针封住金兔姑娘的穴道,拖延三个时辰的寿命……对不起……我救不了金兔姑娘,我是个无能的庸医……」
「天哪!」江妈几乎晕厥过去,苏老爷子急忙一把搀住她。
连人称「妙手神医」的总管都救不了金兔……不!
行刀痴痴傻傻地坐在床头,他脸上的泪痕已干,心更是随着她的生命力一点一滴地死去……当真……救不活了?
他好恨,恨自己竟然这么大意就着了道,更恨今天该死的人是他,为何让金兔替他饮了那杯毒酒?
行刀干枯的眼眶又愎窜出新泪,滚烫的泪水滑过灰败的面颊,跌落在她笼罩春气的脸蛋上。
金兔呼吸断断续续,被这一滴泪水惊醒了,她艰困地张开眼睛,乌黑灵活的大眼已经渐渐无神,只有深深的爱意如同火焰般燃烧着,不肯熄去。
她试图拭去他的泪,却无力抬起手来。「别哭……」
她忘了她不是仙胎,在凡间就是凡人之身了,所以这毒药一样能要了她的命……可是她死总比他死好吧?
至少……至少他可以健健康康地活下去,她可以不必为他担心了。
「金兔……」他打从会走路开始就不曾掉过泪,可是此刻他的泪水却愈掉愈多,声音凄楚悲痛得教人不忍听闻。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她喘着气,双眸紧紧地瞅着他。她好舍不得他啊原本以为拿到瑰玛回去复命,她就可以向仙子力争要化为凡人,永远留在他身边的。
可是她如今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好舍不得……舍不得他……可是她必须拚着最后一丝气力完成她的任务……就算从此烟消云散……也值得了。
金兔失神的眼睛泪雾弥漫,她艰难地开口,「行刀……我是广寒宫里的……月兔……下凡来取回……当年后羿大王赠给嫦娥仙子的……定情物……瑰玛……求求你……把瑰玛给我……我用最后一丝元神送回广寒宫去……好吗?」
行刀呆住了,随即心痛欲死地低喊:「兔儿,我给你瑰玛,给你……你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的吗?现在我要你履行条件。」
金兔怔了怔,虚弱地浮起了一抹笑,「你挑了一个最烂的时机……跟我开口要……我现在快没力气了……就算你要我下床……捡个铜板给你……我也……也走不动了……」
他听着她的笑话,看着她的笑容,心脏登时被撕碎成千千万万片。
「不,我不要你耗费任何力气,我的条件是要你永不离开我,你听到了吗?」他伏在她耳边痛哭,狂吼着,「不准离开我!这是我唯一的条件!」
金兔眨了眨眼睛,滚烫的珠泪潸潸而下,「傻……瓜……傻侯爷……」
他这份刻骨铭心的情,教她如何还得起?她已经没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可还了。
行刀向口始至终以为她是毒性发作病胡涂了,所以才会将瑰玛和月兔的事扯在一起。
他心碎地想着:都是他不早点儿把瑰玛送给她,才会让她都只剩下半口气了,还得想尽办法要求他取出瑰玛。
他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脸蛋儿,不愿须臾稍移,瘖痖地吩咐道:「江妈,请你将我五斗柜的第一只抽屉打开,瑰玛玉就在那儿。」
「好好……」江妈在一旁听得清清楚楚,连忙拉开柜子取出晶莹透亮的瑰玛玉,放在他的手上,声音已经哽咽难辨。
行刀轻轻将那方瑰丽透明、流转着五彩光华的千年古玉放入她的小手掌里,用自己的大手紧紧包裹。「瑰玛在这儿。」他咬着下唇,还是忍不住呜咽了。
金兔手心触着莹然温润的瑰玛,脸蛋儿涌起了一丝酷红,她心满意足地笑了,「我要走了……我要……完成任务……你……你要保重……好好爱护自已……如果我没死的话……我一定会回来……陪……」
她话未说完,人已消失在床褥上。
行刀大手一空,不敢置信地瞪着空空如也的床铺。
「不,不……」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消失了!难道……难道……众人也都惊呆了。
难道她真是月兔,因为完成任务就回到天上的广寒宫了?
行刀摧肝沥胆地狂叫了一声,「不……」
瞬间晕了过去。
* * *
行刀大病了一场,整整躺在床上半个月。
苏老爷子看爱子痛不欲生的样子,他也难过得要命,可是眼前他做什么都没有办法治好儿子的心病--心病得用心药医,而最好的药引子已经永远消失了。
他可怜的儿子,可怜的金兔啊!
没法子了,他想到了和儿子犹如亲兄弟的子丹和海澜,或许可以请他们过来帮忙劝劝行刀。
他们三个人是生死与共的好兄弟,又是死党,如果有他们两人来劝的话,行刀多多少少心里不会再那么悲痛吧?
可是就在他要差人去凤、黎两府时,凤家也派人来想请行刀过去劝劝子丹。听凤家的人说,他们也到黎家找过黎公子了,同样都是这样悲痛欲绝、不吃不喝不睡的。
凤家公子瘦了一大圈,整个人失魂落魄,黎家公子也是缠绵病榻、了无生趣……这……这不是跟他们家儿子一样吗?
是得了鸡瘟还是怎的?为什么他们三个同时这么凄惨呢?
苏老爷子听到这消息之后,也只是暗拭老泪,命江妈过去看望安慰一番了。
只是……恐怕这三个孩子都得了心病,不是寻常药石能医啊!
* * *
半个月后,行刀挣扎着下了床,虚弱憔悴的脸庞充满了深深的恨意,他手里攒着一张保留近一年多的纸条,慢慢地来到了香水小楼。
「侯爷?!」奉命看守水晴的几名高手连忙扶住他。「你怎么下床了?你的身子--」
「我不要紧,她呢?」他的眸光冰冷似霜雪。
「在里头。」他们义愤填膺地日道,「可要属下将她揪出来?」
「不……」行刀用尽了力气让自己站稳,一步一步走进香水小楼。
「侯爷--」
「你们守在外头,不要管我。」
他走进香水小楼的花厅,疲惫狼狈又满面凶恶的水晴一见是他,气得冲了过来。
行刀高高举起了那一张纸甩向她,阴郁冰冷地开口,「你自己看!」
她被迫接住纸条,有些吓到地仓皇一退,「这是什么?」
他冷冷地看着她。水晴打了个寒颤,只好低下头来展开了那张纸……她愈看手愈抖,脸色刷地惨白,整个人像风中落叶般颤抖了起来。
这纸条上的字迹她这辈子永远不会认错,是水晶的字!
苏哥哥,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我知道你好喜欢我,也知道你是我第一个动心的男子……可是……可是自从遇到了柳郎之后我才发现……我们之间爱得不够……至少是我不够爱你。
柳郎才是我一生中的真命天子、我真正追寻的男儿,对不起,请你原谅我,我可以继续骗你,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假装我们还能共度一生,但是我骗不了自己的心……今夜,他在柳树淮河畔等我,他说如果我不去的话,他就往河里跳……苏哥哥,我怎能抗拒得了这么爱我的一个男人?他爱我甚至远超过爱他自己的性命……对不起,我走了,我发誓我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会深深为你祝福,求求你原谅我好吗?你最是宽宏大量的……求你……我肚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求你看在无辜的孩子份上原谅我吧!
以后我会告诉我的孩子,他有一位好了不起的伯伯,这位伯伯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是个威名远播的大将军……苏哥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我们走了之后,求你不要追来,好吗?
相信我,我跟着他会非常非常幸福的。
晶妹
水晴颤抖地看完了纸条,脸上的血色消失得一干二净。
不需要再多作解释她也知道,这个傻妹妹是跟着一个爱情骗子走了……抛弃了可以呵护她、照顾她的男人,选择了一个任凭她和女儿踏上黄泉路的混蛋!
行刀冷冷地看着她,彷佛要将她冻结。「后来我快马加鞭追上了他们,水晶跪在地上求我放过他,她说那个男人一定会给她幸福……那个混蛋也口口声声说一定会好好待她们母女……所以我放手了。」
只是没想到他的一时心软带来了这样悲惨的结果,甚至殃及金兔……一想起金兔,他的胸口又剧烈地抽痛起来,痛到几乎喘不过气。
水晴哺喃自语,整个人都呆住了,「老天……我做了什么?我竟然……害死了无辜的金兔……竟然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
「这几日我派出铁骑追踪,柳凤云……就是水晶孩子的父亲,他落脚在岭南,依旧靠着招摇撞骗过活。」他倦了也累了,这横生的怨恨就让真正的局内人去解决吧!
水晴倏然抬头,憔悴的脸庞闪过一抹惊奇,「你的意思是……」
「我会派一名属下送你到岭南,之后的事再与我无关,你是水晶的姊姊,水晶的事从此以后由你由自己扛起。」他转身,赢弱的身子依然坚强屹立,缓缓走出了香水小楼。
半晌后--
「苏侯爷……对不起!」水晴在他背后大声叫喊,止不住悲痛自惭的情绪,掩面痛哭起来。
行刀听到了,可是他眼底再也没有泪了。
金兔走了,把他的喜怒哀乐也带走了,他现在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再也无法感受任何的感觉了。
悲又如何?欢又如何?爱恨已随心爱的人逝去,从此以后,他还剩下什么?
* * *
风陵醉楼
行刀满面胡碴,落寞憔悴地坐在花厅里,看着桌上满满一盆金兔爱吃的花椒盐炒花生。
有下酒菜、有烧刀子,可是他连动也没动。
因为他脑海正回忆着金兔中毒前的最后一幕--「你快要把我的下酒菜吃光了。」
「谁教江妈这味花椒盐炒花生太好吃了,早上我已经吃掉一盆了还不过瘾,知道她也送了一盆来给你下酒,自然就往这儿来罗!不吃你的难道还吃到老爷子那里去呀?」
「这叫作人算不如天算,有很多事情是注定好的,该你的就是跑不掉。」
「我决定了……无论如何,我永远永远要跟你在一起。」
他怔怔的眸光闪动着泪光,过去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早已在脑海中迥荡千万遍,尤其最后这一幕更教他鼻酸心痛。
「金兔……」他轻轻地唤着,声音深情而破碎。
彷佛这样叫唤着她,她就能再度出现在眼前--就像以前一样,笑意盎然地蹦跳到他面前来,或吵嘴或嘻笑或对吼……可是这一切永远都不再有了,没有了,消失了……行刀捂住了睑,泪水缓缓渗出指缝间。「金兔……」
一阵熟悉得像梦一般的桂花香气轻轻缭绕而来,记忆深处的某一页缓缓被掀动了桂花香?桂花香?
行刀倏然抬头,全身一震,愕然又不敢置信地看着前方--一身瑰色软缎子衣衫、梳着乌黑长长的小辫子,美丽慧黠的大眼睛、小小樱唇上那甜甜的笑意……「金兔?!」他一定是思念过度才会看见幻影了。
金兔灵巧剔透的大眼睛蓦地红了,大叫一声冲进了他怀里。「行刀!」
他僵硬着、震撼着,不可思议又茫茫然……他呆住了。
直到那熟悉的香气、熟悉的柔软和温热感渐渐渗透进他的肌肤、他的四肢百骸内,他才顿时惊醒过来。
「金兔?」他慢慢有了真实感,大手发抖着缓缓搂住了她……是实的,不是虚的,他瞬间狂喊了出来,「金兔!」
她高兴得哭了,照惯例把满脸的眼泪、鼻涕都擦在他胸前的布料上。「我回来了,我告诉过你,只要我不死,我一定会回来陪你!」
「可是……可是……」他目光贪婪地搜寻着她的脸蛋儿,紧紧抱着她,又颤抖着手摩掌她的脸颊。[可是怎么可能呢?你不是中了毒,又消失--」
「我真的是天上的月兔,」她又笑又哭,「当我把瑰玛送回广寒宫后,仙子告诉我,宝兔妹妹第一个把碧珑送回去,可是她选择脱离仙班成为凡人,因为她要回凡问陪伴她的欢喜郎。」
行刀呆住了,却本能地倾听、消化着这一切。
虽然她的话好荒谬,根本就是神话,可是他相信她!只要她回来,只要她回到他身边,他什么都相信她!
「我听见仙子这么说,也跪下来求仙子,让我成为凡人,因为我在人间也有一个弄情郎等着我……」她温柔地、深情地笑道,「现在我知道那首谜猜的意思了,笑向弄情郎……你不就是我的弄情郎吗?」
行刀感动得要命,痴痴地望着她,「仙子答应了?她答应了吗?还有你身上的毒--」
「我一回到月宫就什么毒都解了,」金兔泪眼蒙蒙,笑容却灿烂耀眼,「放心,我现在又是那个粗勇又粗鲁的金兔了,而且你放心,嫦娥仙子答应让我也蜕去仙胎化为凡人。她也说了那句话:〖易求无价实,难得有情郎。〗碧珑与瑰玛已经回到月宫,她的相思有了寄托,而我的相思……是在凡间哪!所以仙子很快就送我回来,说她永远会在月宫里守护着我们、祝福着我们。」
「老天!」他热泪盈眶,「感谢仙子!感谢老天……可是我不知该怎样才能表达我的谢意,金兔,告诉我,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仙子知道我深深感谢她呢?」
「仙子她知道,每一个美丽的月夜里,她都看着我们,对着我们笑呢!」她紧抱住了他,破涕为笑,「当然罗,还有一个法子可以感谢她。」
他神色大喜,急忙追问:「是什么?」
「就是从今以后好好待我罗!」她咯咯直笑。
行刀一怔,瞬间也大笑了,将她搂得更紧更紧。「一定,绝对,永远!」
外头阳光正灿烂,风光好明媚,而在遥远的苍穹处,一抹美丽的皎洁正散发着温柔的光华,似在祝福,似在微笑……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