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22

雾容: 重生之阿爸也热血 55 - 62

第五十五章:要命了

    苏克己被捕,而作为重点证人的苏奕雷更是提供了不少证据,大大不利于这位苏氏企业当家,再加上背后某些力量的推波助澜,这位曾经叱咤风云的商界大腕就以这般令人咋舌的告别式,落入法网。

    苏氏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苏家财产被冻结,苏氏一门全体必须接受调查。这一闹,牢里又进去了几个,从来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睥睨众生的少爷小姐们慌了,被锦衣玉食滋养着整天搞宫斗的太太们震惊了。苏家那些人,较精明的一方处心积累分割苏氏的剩余价值,较脑残的则团结一致去找苏奕雷讨公道,却被拦在医院外。

    到了这地步,竟然还挺盛气凌人的,一张张被鱼翅燕窝滋养着的嘴喷出来全是粪,吴水牛听了,终于明白苏卷卷为什么特别交代不要听任何关于苏家的消息,一点点也不要听,这些话连他一个外人听了都要闹心,何况是那卷卷?

    水牛性子直,从前是,现在也是,自个弟弟被人侮辱了,要他怎么办?当即叫司机停车,下去揪住那几个嘴贱男抽上几个嘴巴子,顺道让人从医院里讨了些脏水给这些夫人小姐们滋润滋润,闹得鸡飞狗走,最后比着中指被几名警员押回车子里才结掉。

    幸好吴少年嗓子哑了,不然今天这些人要见识到什么叫震耳欲聋。

    据说那以后有位姓孔的生相特别憨厚的年轻给苏家人做了一番思想工作,然后从来只会流氓别人的苏家人终于了解到被人流氓是多么的可恨,一个个铁青着脸,屁也没敢憋一个。

    后来那群尊贵的生物改用哀兵政策,还给苏卷卷上孝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明显有颗胡萝卜不太懂得尊重C国文化,直接给那群人扣上骚扰证人的帽子,向当局借了两间拘留室,男女分开关起来,调查了一整天。

    怎么说,以苏家原来的势力,也不至于倒了一个苏克己就落魄潦倒成这德行吧?

    或许真是叫倒霉催的,原本以苏克己的财势,凭那强大的黑白两道关系网,任谁要撼动他,还真是比登天更难。可偏偏家门不幸,出了个吃里扒外的苏奕雷,又不小心动了最让燕家老祖宗闹心又最宝贝的金孙儿,再加上当地最具威名的刑侦队,任凭苏克己有三头六臂,也难敌三方联手。一向依仗的白道全拔光了,黑道也在严打之下自顾不暇,昔日合作伙伴避之唯恐不及,加之同业不缺棒打落水狗的,即使苏家再牛B,也逃不过被现实轮的命运,是真的狼狈得不行了。

    吴水牛问过苏奕雷的感受,当时苏奕雷唇角擒着一抹淡笑,戚戚然道‘大概能提高睡眠质量吧。’

    又过了几天,水牛的嗓子渐渐见好了,但自从在医院第一天,他就没有再见过阮元沛。

    由于局势已经被控制,两名年轻人重获自由,燕裘突然找上水牛,竟然承认了这年轻的爸爸,并顺利将人给牵回家了。

    既然身份得到认可,水牛自然不矫情,乖乖回家当年轻的老爸。

    “来吧,最后一次药。”燕裘将几颗药丸交给有些走神的少年,又递上白开水。

    水牛接过药丸服下,舔舔唇边水迹,咂了咂嘴巴,看着空荡荡的杯底,又开始走神。他当然知道当刑侦队长的忙碌,特别是现在搞严打,没空找他也是理所当然。道理是这样明白的,问题是心里仍然不舒服,这般感受让他不禁抬头注视儿子,有感而发:“球球,以前我经常出任务,你心里很不舒服吧?”

    燕裘的眼神有些闪烁,扯了扯唇角,含糊其词地答道:“有什么值得不舒服,是工作需要,没办法。”

    水牛撇着唇没说话,燕裘目光稍黯,水牛是注意到儿子不妥,立即堆起满脸笑容,安抚:“呵,没事儿了,也很晚啦,不是说明天可以恢复上课了?早点休息吧。”

    燕裘顺着台阶下:“嗯,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

    “……晚安。”

    水牛的笑容在燕裘离开房间以后就消失,换上一副百无聊赖的郁闷神情,仰躺在床上发呆。他最近思绪很乱,几天都没有睡好,各种各样的事情涌入脑海,水牛始终找不着头绪。无意识地,他神游到成为人质的那几天,在面临危机,精神极度紧张的时候,他心里除了想还击想对策,剩下的就是思念,儿子,发小,堂弟,还有挚友?

    阮元沛该列入挚友一项吗?

    此时此刻吴水牛满心困惑,眼睛注视着小夜灯柔和的淡光,渐渐地蒙上昏沉睡意,半睡半醒中,脑袋忠实地搜出一幕一幕记忆画面,似假还真。

    水牛只是浅眠,所以当听见熟悉的引擎声以后,他立即睁开眼睛,下一刻就动作敏捷地翻身下床,靠到窗边去,果然见到熟悉的车子。他整个人贴在玻璃上,虽然这样做看似很傻,但是除了这样做,他实在没有别的想法。

    过了半晌,水牛看见有人下车,颀长身形被米白色为主的休闲服包裹,路灯为它染上热情的橙黄色,这个人依着车子点起香烟,就这样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白烟袅袅飘升。

    这一刻,水牛心中竟然踌躇,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主动跟这个特地跑到他家门前抽烟的人打招呼。

    楼下,阮元沛叼着香烟抬眸望向那扇窗户,他视力不错,当然看出来窗前的人影,但他不动声色,直至抽完最后一口香烟,弹掉指间烟蒂,以鞋尖拧灭。看看门铃,又瞄瞄车子,他在决定取舍。

    水牛愣了愣,拎起床头手机拨通就嚷:“大夫人,你发烧啦,大半夜跑我家门前乱丢垃圾。”

    阮元沛垂眸睐一眼被踩瘪的烟屁股,轻笑:“下来。”

    “……做什么?”

    “看看我有没有发烧。”

    “靠呀,有没有更无聊的。”

    “有,我来找不回家的小子。”

    “谁不回家了,你不知道吗?球球早承认我了,这就是我的家。”

    “我不知道,我来找我家小子,他叫吴水牛。”其实阮元沛哪能不知道,燕裘和燕南飞早已经警告他不准再接近燕十六……所以他不接近燕十六,接近吴水牛好了。

    “……”水牛伸手捂住左胸,仿佛不这么做,心脏就会被无形的力量揪离胸腔,他狠狠瞪着楼下的男人,难以形容心中感受,那种激动澎湃的,热血沸腾的感觉撑得胸口难受,他恨不得立即冲到道场去动一番拳脚。心中所想,水牛毫不遮掩:“真想揍你。”

    阮元沛听了,笑容更深,温柔地说:“我泡了温牛奶,再不回去就凉了。”

    “你还真当我是小鬼呢……泡了多少?”

    “两杯。”

    “靠呀,你本来就不爱喝牛奶,泡两杯不是浪费了?等等我。”挂断通话,水牛趿着深篮海豚毛毛拖鞋飞奔下楼,身上穿的是燕十六那件跟燕裘父子装的米老鼠暗花丝质睡衣,裤管和袖口处挽了两折。

    水牛小心关上门户,唰的一声从阮元沛身边掠过去,坐上副驾座。

    阮元沛笑意更深,也转身上车,见到吴水牛已经系好安全带等着开车,他不禁微怔。

    “怎么,开车呀。”水牛小声嘟哝。

    “喉咙好了?”伸手轻轻拨弄平滑颈线上的小小突起,阮元沛笑问。

    山民小子脸上立即烧红,一把挥掉这罪魁祸‘手’,骂:“早就好了,你怎么阴阳怪气的,真发烧啦?”

    阮元沛笑容微敛,突然探身挨近吴水牛,两边高挺的鼻梁交错,额头抵在一起。

    吴水牛只觉额上微凉,近在咫尺的两颗黑得发亮的眼珠子尤其恐怖,他猛地往后退,整个人紧贴车门,大有夺门而逃的架势,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结巴起来了:“做……做什……什么!?”

    “测试。”阮元沛堆起比天生憨相的孔繁旭有过之而无不及的无辜纯良微笑:“看,我没有发烧,是吧?”

    吴水牛一双眼睛睁得老大,一头乱绪就好像被小猫玩弄过的毛线团,他大声咆哮:“大夫人,你该不会是撞邪了吧?!!!”

    阮元沛的回答是微笑着搓一把毛绒绒的小平头,启动车子滑进夜色中。

    车子行驶在熟悉的道路上,由于阮元沛的沉默,水牛原本乱成一团的思绪也渐渐沉淀,综合刚才的情况,他得出一个结论——肥皂剧。是呀,他呆呆地被拐上车,傻傻地跟着转,为什么呢?他吴水牛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也不至于被一杯牛奶给拐去了吧?那还能为什么,是因为他想跟大夫人走呀。为什么想跟大夫人走……想人了呗。

    为什么想啦?想了就想了,罗嗦个毛线呀。

    自问自答自责,身侧小子丰富的表情一丝不漏全部落入驾驶者眼中。

    阮元沛忍着笑意,不想惹毛这头蛮牛,而且心中不安感冲散了一些愉快心情。

    视线顺着近距光束注意路况,阮元沛握紧方向盘的手掌微微出汗,他想到自己考虑了数天才下定的决心,心中更是忐忑,感觉竟然比当年情窦初开决定给校花告白的时候,更加紧张。

    即使紧张,但今天不论成败,他义无反顾。

    是的,他原本以为顺着这个人的想法,一路守护就好,可是当这个人失去音信,当他察觉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将那份心情说出口的一刻,他几乎要被悔恨淹没。其实他了解这个人,那豁达爽朗的性子,只要你敢提出,敢告白,这个人就敢回答,即使是拒绝也不会把你从好友名单中除名,那他还有什么好顾虑呢?他不要再尝悔恨的滋味,太苦。

    时间就在各有所想中溜走,燕宅其实离阮元沛的公寓不远,车子很快便驶进住宅小区,遛入停车场。

    水牛下车,等阮元沛锁上车便率先往电梯走去,轻车熟路。

    进了电梯,选定楼层,水牛仰着脑袋看楼层显示数字跳闪。

    阮元沛依着钢壁直视那仰首的线条,直至叮一声信号提示,赶在电梯门打开前,他按住关门按钮。

    水牛偏过脸,投以询问目光。

    阮元沛掏了车钥匙交到吴水牛手上,笑对疑惑的目光,说:“吴水牛,跟我交往好吗?”

    “啊?”水牛起初还摸不着北,待反应过来后脸上立即发烧,直至耳底的红潮十分可观。他慌得把车钥匙掉了,张口结舌,半天哼不出一个字来,圆瞪的眼睛里面是几分满溢的惊慌失措。

    见到这个反应,阮元沛苦笑,他弯腰捡起钥匙,这下子电梯门打开了,他顺势卡住滑门,偏过脸直视开始逃避他目光的少年,这一次把钥匙抛过去,对方果然敏捷地接住了。他看了看空荡荡的门外走道,自顾自地说:“你开车回家吧,我就不送了。”

    话落,一脚已经跨出电梯。

    “咦?!”水牛直觉地踏出一步,做势挽留。

    “停。”阮元沛头也不回地喝止,轻声说:“你跟来了,我就当你答应,你知道答应了代表什么吗?”

    水牛心慌慌,一拳拳往电梯壁上打:“可!可大夫人你分明不是GAY!我是男的!我说过我不爱男人!”

    “呵,我很清楚,所以也犹豫过,今天去到你楼下还在犹豫,不过一听你的声音,就着魔了。”

    阮元沛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醇厚声线带着些腻腻的鼻音,听得水牛耳根发软。

    蓦地,水牛明白到自己的手机并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的耳朵,他腾出手揉了把耳朵,烧红着脸,吼:“你有没有搞错呀?!我的声音又没有什么特别,你是没事找事吧?!”

    闻言,阮元沛出了口长气,他卡住已经几次尝试合上的电梯门,伸手摸了摸毛绒绒的小平头,暗赞一句‘手感真好’,便推了这颗脑袋一把,似是而非地低骂:“好了,拒绝就拒绝,没有值得不好意思的,回去吧,车子就搁在你家院里,我明天去取。”

    话落,便按下到-1层键,自个退出去,电梯门立即合上,指示牌数字开始跳转。

    阮元沛定定地看了一会,笑容再也挂不住,扶额重叹:“失败,不是早知道了吗?”

    几个人都没有成功,他凭什么成功呢?

    要伤心也不在这走道里,阮元沛拖着疲累的脚步,转身往自家走,才打开大门,只听身后脚步声来得急,回头一看,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恰恰来得及交臂挡住一记飞踢,他傻傻地问:“明天再揍我好么?”

    吴水牛一咬牙,手里东西掷过去:“靠呀,就你可以犹豫,你不能让我也犹豫一下吗?!”

    车钥匙打在阮元沛胸口上,摔在地上,他被扔到的地方不痛不痒,但心中却掀起轩然大波,他现也装不来深沉,装不来矜持,装不来淡定,压抑着几乎破胸的情绪,连嗓子都沙哑了。

    “在电梯里你就该犹豫了,这里没有空。”

    “呀?”

    阮元沛将车钥匙踢进屋里,一把拉过毫无防备的人拖入屋内,碰然砸上门。

    “你干……”干!!

    连一句话都没说全,嘴唇就被堵住了,水牛心里爆粗,身上却乏力。

    阮元沛将人按在门板上,啃住这张嘴恣意享用,因为对方的不反抗,探索渐渐深入,呼吸随着愈发亲密的接捉而变得急促,气息互相交融,热辣非常。

    一吻毕,紧贴的唇分开,带起粘腻水湿的剥离声音,暧昧痴缠。

    水牛靠着门板,感觉从脚趾到腿根处,没有一个细胞不在颤栗、发麻。他被横抱起来,抱着他的人脚步一晃,他的海豚毛毛鞋就丢了一只,赶忙环住看起来很宽厚的肩膀,出言警告:“你敢做爱,我就废了你。”

    对方呵呵地笑,胸膛剧烈颤动,水牛自己也给带着颤抖起来。下一刻他被按进沙发里,顶上是布满笑意的脸庞,他从来不知道大夫人也有这么性感的表情,一时间愣怔了。

    “只能亲?”

    呆呆地点过头,吴水牛才清楚自己应允了什么,可那唇又压下来了,他悔恨的呻吟被吞没,心里直埋怨这大夫人晓得蛊惑人的妖术。

    又是火热得让人从内部融化的热吻,直至分开,水牛感觉自己全身力气要被这仿佛精怪幻化成人形的男人给抽光了,无力地躺在沙发上,直至耳边湿暖撩人的触感令他敏感地颤栗,他抖着声音嚷嚷:“喂,说好了只给亲。”

    耳边传来轻笑,还有大夫人染满性感磁性的笑语。

    “这也是亲。”

    睡衣被扒开襟,下一口就啃脖子根上去了,伴随着微微刺痛感,吴水牛只觉腰腹间一紧,暗忖:要命了——



第五十六章:答复

    晨光透过米白色窗帘,打在被铺中央隆起处,纯色隐隐有了动静,接下来有道人影动作轻巧地遛下床,蹑手蹑脚要挪出房间,哪道脚步才跨开就踩到一小片布料。

    水牛直觉朝地上看去一眼,脸上立即火辣辣,即使光线黯淡也掩不住两抹酡红,他匆匆捡起小布料套上,一路走去,小鸡啄米似地,终于将一身衣裳凑齐,窸窸窣窣穿好衣服,吴水牛脸上都能滴出血来了,几乎是夺门而逃。

    这时候阮元沛徐徐睁开眼睛,眼神清明,哪有半分熟睡过后的忪惺模样。其实他很早就醒来了,只是看着少年人香甜的睡颜,舍不得打扰,现在人走了就少去一份温暖,心里却因为少年捡衣服的行为而泛满轻松愉快的笑意,特别是套上内裤那一幕——少年的背影,完美线条流畅滑开,描绘少年人精瘦有劲的体格,特别是探身那一刹那,腰肢微微弓曲,脊上肌理随之牵扯,弧度末端凹陷处若隐若现,坚实有型的臀肌,配合那动作,简直是在发出邀请,要人尽情享用。

    阮元沛重重抹一把脸,大掌拍掉脑袋里多余的有色思想——主角都不在了,他再想下去就得自己解决,那能有多郁闷呐。

    昨夜里,他捉着字眼把人啃了个透,只差最后一步,虽然少年人没有反抗,即使在他身下呻吟,咬住手背呜咽,情到深处甚至抓皱床单几乎失神,却抵死不愿意进行到最后,结果他们之间是什么也没有定下……夜里的温存,充其量也只是互慰。

    捞过残留着少年气味的枕头,脸深深埋进去,狠狠嗅吸,接着是长长的喟叹。

    “臭小子,怎么不傻得更彻底一些……想什么呢?傻的是你吧?阮元沛,看你怎么收拾。”

    他爱上个男孩,十八岁都未到,却是旧友重生,所以还带个持反对票的儿子。

    吴水牛一路蹿出小区才意识到口袋里没有钱,于是晨光熹微中就见一身穿睡衣趿着浅蓝海豚毛毛拖鞋的少年人疾步狂奔。

    心脏砰砰剧跳,吴水牛心中难受,有一道气堵了整夜,无处宣泄。风呜呜刮过耳边,吴水牛觉得自己病了,要不然身上怎么会这样敏感,连风的拂抚也能带起酥麻感……或许是那手掌和嘴唇的感觉已经烙在脑中,忘不掉了。

    我真的是GAY吗?

    吴水牛扪心自问,活了这些年并没有对哪个男人产生过性趣,他一直很正常,由于儿子不喜欢继母,再加上工作忙碌,所以他基本上过着禁欲的生活。虽然他是个男人,中年男人,但他很满足清心寡欲的生活,所以从不去纠结什么性冷感,不行,柳下惠的。

    只是到了今天,他不淡定了,他根本不是什么性冷感,也没有不行,更跟那柳下惠的没有半毛钱关系。昨夜是谁弄得跟拍毛片似地?是谁扭着腰在别人手掌里去了?又是谁勾住男人的脖子索吻?天杀的都是他!这个淫荡的家伙就是他自己!

    如果他这也叫性冷感,不行,柳下惠,那么整个地球几十亿人口全该是淡定帝了。

    所以吴水牛更加疑惑,难道他一直是个隐性的GAY,所以从前才会觉得没有老婆也不差?

    他无法否定这个想法,毕竟他跟大夫人除了‘放进去’这一步没有实行以外,该做的都做透了,还要命的舒服,弄得他有几次都差点把持不住,险此就要给球球带个‘继母’回去了。

    不过想想,他今天落慌而逃,也着实窝囊得紧,怎能连交代也没有一句,就丢下大夫人一个人面对呢?也不知道大夫人醒来会不会胡思乱想,大夫人昨夜的行为就够奇怪了,别要想太多,弄得心里不舒坦,吃不上饭……昨夜里摸着,人不是瘦了不少?

    想着想着,水牛的脚步逐渐放慢,最后傻傻地站在人行走道上,摸摸下巴,眉头时而舒展,时而收紧,也不知道已经惹来路人侧目。

    看,有个衣衫凌乱,脖子上带着密集得厉害的红痕齿印,一脸彷徨的小伙子站在路中央,能不引人遐思么?

    路人浮想联翩,更有好心的大姐阿姨大妈主动围过去。

    “年轻人/小伙子/小弟弟,有什么需要帮忙么?”

    水牛回过神就发现自己被一群散发着柔和光辉的女性包围,满心困惑,挠耳抓腮一番,在充满母爱的注视下,暗暗感激大家的热心肠。

    转念一想,实在也有需要帮忙,就堆是甚是无奈的笑容,讪讪道:“姐姐们,有谁能把手机借我用用吗?”

    其实吴水牛这壳子长得真好,是个很清爽的帅小伙,笑起来更是有一股无形的杀伤力,对各年龄阶层的女性都有效,所以在一阵噼呖啪啦的掏手机声音过后,眼前俨然出现小型手机展览会,有珍珠白,苹果绿,柠檬黄,樱桃红,海水蓝;有滑盖的,折合的,直板的,触摸的;有诺鸡亚,说爱,摩托驴拉,踢死鸟等等,挂饰更是琳琅满目,叫人眼花缭乱。

    水牛掂量一下,最后在强烈的斗气影响之之下,他毅然接过万紫千红中的一点绿,某大叔伸过来的手机,对该大叔友善地笑了笑道过谢谢,就背过身去拨号。

    大叔正陶然,下一刻就淹没在一堆里着金刚钻的粉拳之下,抱头鼠蹿。

    水牛也不知有人正在遭罪,耳边充满着正在连接通讯的提示音,直至悠长而有序的声音突然止住,另一端传来严肃简洁的男声应答,也显得不那么真实。

    掂着手机,水牛脸上微微泛红,暗骂一句没出息。

    “小子?”

    虽然听见声音,阮元沛却直觉认为这就是从床上开遛的人,声音不禁放柔,轻轻的,好像呵护住易碎的玻璃。

    水牛懵了,心想:是呀,这就是在耳连呢喃了一夜的语调。

    “呃,大夫人……”既然都被发现了,水牛按捺住掐断通话的欲望,难看地牵扯唇发出几声干瘪的低笑:“抱歉啦,我先走了,可是你别想歪了,我就是……就是因为要上课,你了解,球球可不知道我出外了,他会担心……我连手机都没有带。”

    手机另一端,阮元沛听着略带不安语调,笑意浮上脸庞,是真真切切深入骨髓的笑。

    即使是借口,但正因为在意才需要解释,不是吗?比起暧昧不明的沉默,他喜欢这个,特别拙劣,是那人的风格,从来就不是能言善辩的角色。

    听了一会,也大概能想象少年人一边讲电话一边急的模样,不自觉地,笑容中掺上几分宠昵,于是柔声说:“嗯,我了解,不是要上学?时候不早了。”

    另一头吴水牛挖空心思要解释自己的逃跑行为,想说让大夫人安心,哪知道自己越说越不对劲,越急,就恨不得立即回去面对面做思想工作,不想听到这样的回话,顿时有种逃过大难的轻松感,嚷嚷:“我就知道大夫人最聪明了。”

    “所以……你的答复呢?”

    答复?

    意识到是在问告白的事,水牛搔搔脑门,瘪着嘴想了想,轻叹:“就不能慢一点吗?这些事,不是应该先拉拉小手,以后再亲亲嘴,再之后才干昨晚那档事嘛,你搞什么乱套啦。”

    沉默片刻以后,阮元沛十分温柔地提醒:“还记得吧?是你提醒我,爱情可以做出来。”

    是曾经有个少年人在车子上发表豪言壮语,教导一大叔勇往直前,创造爱情。

    这下吴水牛连死的心都有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泪流满面之余,禁不住求证:“不是吧?你那时候就想跟我搞啦?怎么不早说!”

    “……早说了,你还会光着膀子晃来晃去吗?”

    “靠,你个色胚!”

    不提倒好,这么提醒,水牛能够想象这个人经常装做一副读报纸的正经八百模样,其实都不知道对他进行了多少回视奸。

    想到这,山民小子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已经红得像一只熟透的李子。

    “呵,是呀,我已经等了很久,你还要我等多久?”

    转了一轮,话题带到原点,水牛咬咬唇,泌凉晨风鼓动清新气息,是个让人心旷神怡的清晨。

    这样的早晨能让人脑筋清醒,以致于水牛不得不认真思考问题,即使有些事并不是清醒理智就可以解决,可总是能做些对比。昨夜里他跟阮元沛该做的不该做的都鼓捣得七七八八了,难道跟男人蹭也不会恶心?不是,至少之前已经有先锋苏卷卷试探过,水牛很清楚,当时如果不是那家伙有病,一顿胖揍是少不掉的。

    那感觉贼恶心了,可是大夫人……就不一样。

    这么一对比,厚此薄彼,答案不是昭然若揭吗?

    水牛是对感情事缺了点灵性,从他多年来未曾发现儿子的感情,不理解苏奕雷的心意,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别人的告白,都一一体现这特色,因此简单的选择题,也让他头痛异常。

    而且,横桎在所有之前的,是球球。

    无论是燕十六还是重生后的吴水牛,一直都以燕裘为先,不可思议的血缘在肉体毁灭以后也不能切断。

    如果非要在大夫人和儿子之间作出取舍……答案在无边黑暗中。

    “先让我跟球球聊聊,好吗?”

    等了半天也就得来这个令人失望却又是意料之内的答案,阮元沛禁不住重重叹息。

    这一声叹息,又好像密集的子弹,把吴水牛年轻的心脏打成了筛子,疏冷的痛楚:“靠,你就别叹了,老人家不是说常叹气会福薄吗?瞧,你每叹一次,我他妈的就心痛一次,日,文艺透了。我说,我摸都摸过了,亲都亲过了,会对你负责任啦,就再给我些时间吧,反正没有做到最后,你更不会怀孕,不急。”

    听过一段豪言壮语,阮元沛差点把手机摔了,好不容易稳住,听见电话另一头噼呖啪啦一阵乱响,大概能想象这人在大街上毫不收敛地嚷嚷,叫多少人扑街了。深深扶额,阮地沛难以言喻此时精彩的心情,笑叹:“得了,我知道,晚上……再联络,好吗?”

    听过这话,水牛脑袋里就浮现不怎么纯洁的画面,忍不住提醒:“呐,说好了,还不能做到最后的。”

    阮元沛微愕,其实他的意思是一起吃饭。

    ……罢了,也好。

    “那我挂了。”

    “嗯,回去准备吧,时候不早了,别迟到。”

    “真唠叨。”

    “为你好。”

    “……大夫人,其实你真的很贤妻。”匆匆掐断通话,不让对方有反讽的机会,水牛径自笑得灿烂,脑海里满是那个人吃了闷亏,额角轻跳,莫可奈何的苦笑模样。

    现在想来,才知道原来对某人的一些行为细节,其实记得很清楚,而他从来不会想原因。原来因为是特别的人……所以才注意吗?

    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去否定这个答案,回过身去就见虎躯被一众女武松压在上的大叔,便还了手机:“谢啦,你们继续,话说大叔还真有魅力,有这么多漂亮姐姐喜欢,加油吧。”

    大叔虎躯一震,无语凝咽。

    撂下一街上瞪紧他的人,水牛再次飞奔,这次是要回家。

    想来昨夜是出去干‘坏事’了,水牛心虚,回自个家也跟做贼似地,蹑手蹑脚,身上没带钥匙,结果只能像贼子似地从二楼的窗户潜入。

    屋中冷清,猜想着燕裘还没有起来,水牛挂起得逞的灿笑,赶忙遛进自个房间里,只是才打开门,脸上笑容便凝住了,立即缩起肩:“球球……”

    站在窗边的男孩回过脸,背光的脸上难辩喜怒。

    燕裘冷冷说:“洗干净。”

    “嗄?”水牛困惑的挠着脑门。

    燕裘声音依旧冷,表情更冷冽,接下来更明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不管你昨夜去哪里,跟谁在一起,现在,立即去把那臭不可闻的味道洗掉。”

    水牛嗅嗅身上,没发觉有哪里不妥,但见儿子脸色不渝,也不敢拂逆。

    “好,马上就好。”

    反正就洗个澡,又不是杀人放火,水牛赶忙跑进盥洗室。

    燕裘又将视线转回窗外,晨光中燕家大院显得朝气蓬勃,然而这些却进不去燕裘死般空虚的心里。

    窗柃阴影加在清透俊俏的脸上,说不出的哀伤……形同困兽——



第五十七章:胜负
   
    都旷课了这些天,也不差这一天,水牛原是想趁着势头正猛,好好地跟儿子探讨一下第二春问题。可是今天球球却特别的爷们,还是大爷们,简洁地单字命令‘走’,也不留任何置喙的余地,撂下一道背影,大有‘你要不跟上来,咱们就绝交’的气势。

    水牛这辈子还有上辈子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他放不下了,就是这个儿子,没辄,只好让步,话都憋回去,满心里转悠着如何突破儿子的心防。

    可是燕裘是谁?既然铁了心抗拒,那是铜墙铁壁,一整天下来水牛除了碰壁就没有别的成就,倒是整个上午有许多同学前来关心,毕竟他和球球之前就在传绯闻,再加上一同消失数天,自然引人遐想,可是知道真相的只有林安和肖缇,除了他们俩,也不准备向谁宣扬了,所以水牛只好装傻,同学们自然不甘心,纠缠下去。

    被吱吱喳喳的小鬼们包围,水牛倒没有烦,却烦到了林安,于是匍匐在桌上挺尸的林女王突然一个虎跳,抽起旁边的课本往桌子上一抽,森冷的目光扫过众人,自然的霸气使得小鬼们立即夹着尾巴逃走。

    林安泛着红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同桌,后者眨巴着眼睛,女王抬手就往那头壳上一拳:“妞妞,你少再在这招蜂引蝶,不然就莫怪我辣手摧花。”

    “痛!妞你妹,都先动手了好不好,还说什么!”

    “你不会自己把顺序调过来呀,闭嘴,姐要睡觉。”掷下任性的话,林安趴回去。

    肖缇是坚卢耳朵听着,抓准时机立即回过脸来,那期待以久迫不及待的表情把大眼少年衬得特别可爱,他殷勤地奉上一本笔记。

    “给你,这此天的笔记,下周要期末考,都没有做好准备吧?”

    吴水牛接过本子,懵了:“期末考?”

    “还有一周,我会给你补习。”燕裘微微回头,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周,期末考……水牛要崩溃了,之前闹腾的,少说也浪费掉半个月有余,考试和暑假竟然悄悄地走近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果真不是个称职的学生。

    “我……可以参加学习吗?”肖缇红着脸,满带期待地问。

    很明显,献笔记就是为了这事铺垫。

    趴着的林安也举起手,闷着脑袋插话:“算我一份。”

    燕裘垂睑,默默无言。

    林安挑眉,肖缇的大眼里充满疑惑,目光在二人之间徘徊。

    水牛看着燕裘,这个正在跟他怄气的儿子,好一会才开口:“呃,球球,让他们参加吧。”

    燕裘轻点头:“好。”

    原以为儿子会有抵触,故意为难,谁知道就这么轻易答应,水牛瞪圆眼睛,接着说:“我们来谈谈阮元沛好吗?”

    “不好。”

    拒绝得干脆利落,燕裘波澜不兴的脸上不见丝毫犹豫。

    这可把水牛哽到了,张着嘴巴像木头样愣住,恰好有人通知说姚老找燕裘,于是他只能看着儿子来去如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燕裘给你告白了?”

    猛地听进这一句,水牛差点让自己的舌头给噎死:“林……林安你说什么。”

    “林安,可……可别胡说。”肖缇也帮腔,只是期期艾艾的样子实在不给力。

    “少装了,你们这点破事,看着就知道。”林安趴在桌面上,肆无忌惮地打量手足无措的男生,接着说:“你拒绝了吧?我看你对燕裘是没那有个意思的。”

    水牛惊讶过后,轻轻点头,而后说:“你们别管这事,我们会解决。”

    “哼,姐还不稀罕去管,别闹得哭哭啼啼来诉苦就好。”林安撂下这一句,便直打呵欠,准备继续补眠。

    肖缇张了张嘴,这少年人始终还是对情爱没有经验,提不出实质建议,只能投以鼓励的目光,以自己的方式表示支持:“水牛,我请你吃大餐吧,到我家餐厅来。”

    “行,找天去唠叨。”

    才聊着,上课铃响起,田七挺着大肚子走进课实,原本嘈杂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少男少女们个个危襟正座……他们可不想倒着背化学公式。

    田七拿起点名薄,也不问燕裘,只是笑看着吴水牛:“吴同学回归,这些天有用功复习吧?要是考试不及格,就给本姑娘献上补考费,额外奏送倒抄课本十遍的震撼教育。”

    “马勒隔壁!”水牛除了这个,实在想不到任何能表达此时心情的词了。

    田七温柔地笑了笑:“吴同学,随便影响胎教会遭天谴。好吧,今天来摆擂台战,从这道题开始,首先解答正确的一方可以出题迎接下一位挑战者,败方把该题抄一百遍,下一题继续PK,同是讲求速度和正确,按此类推,坚持到下课前的台主可以跟咱们吴大侠的使用权一天,大家踊跃参加呀。”

    “啥?!”

    “当然水牛同学可以亲自上阵,给自己赎身。”

    “怎么可能!”

    “那就绑上蝴蝶结等着。”

    水牛蒙了,下面的人开始吹口哨,兴奋地交头接耳,蠢蠢欲试。

    林安捣捣耳洞,喃喃:“叫你嘴贱。”

    “抱歉。”肖缇也一脸爱莫能助。

    这时候本班一些凭成绩取得奖学金的特别生已经冲上去PK,下面开始出现分派支持者,吆喝着加油,有人开赌局,有人参赌,有智囊开始翻资料,甚至有人在桌面下偷偷问谷哥,更出现了吐糟分析团,盛况空前,叫水牛的唇角好一番抽搐。

    燕裘被姚老叫去谈过大学的问题,迟迟归来,就听教室里里热闹,他记得这是化学课,想来这情况大概是七姑娘又玩擂台战,拉开门一瞧,果不其然。

    只不过情况似乎更加诡异,因为他成为了焦点,燕裘困惑,因为他一向不参与这些,毕竟他参与就没意思,大家都知道他是市级考试的榜首,他参与这些,会败人兴致,实在没意思……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这种反应实在不应该,转念一想,他睐向窗边人欲哭无泪的表情……那个人头上竟然被包装绳绑了个蝴蝶,燕裘的眉毛顿时高高扬起。

    他不需要多问,径自上前挤开败方,接着疾笔狂书,瞬间把胜方PK下去,接下来已经没有人敢上前了。

    吴水牛惊喜地跳起来:“七姑娘,球球赢了。”

    台下某人说:“庄家通杀。”

    哗——

    教室里像炸开的锅,同学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田七吹了记口哨,把甜姜片塞回兜里,拍拍手上糖霜,挺着肚子蹭到那道题前,笑:“这还是燕同学第一次参加擂台,嗯哼,既然你破坏了规矩,本姑娘也不能袖手旁观,来吧,跟本姑娘比一场。”

    燕裘轻蹙眉,不过见老师已经拿起笔,也就只能迎战。

    田七原本就娇小,如果不是身怀六甲让她看起来有些‘壮’,基本是走到哪都特别惹人怜爱,可是包藏在小女人外皮下的是麻省理公学院女博士一枚,要不是因为嫁给教头,她不会到B市来,要不是因为怀孕她不会到B高客串教师。

    咔——燕裘手中粉笔断开,而田七的则流畅地写完全部。

    燕裘败了,他徐徐翻地手掌,瞪着残留一片粉白的指尖,失败的滋味好似剧毒,渗入血肉,透心痛。他徐徐抓皱胸前衣衫,石人般杵在原处。

    其实田七胜之不武,燕裘只是输在阅历。他能坚持到现在实在让她惊叹,毕竟这个年纪能跟她拼上已经是难得,更可贵的是燕裘的学科成绩一向很平衡,今天换了拼别的科,输的就可能是她。

    大伙人瞪着黑板上一串‘天书’哑口无言。

    水牛愣了愣,看着燕裘依旧面向黑板一动不动,他抓抓脑门,高声喊:“七姑娘,我是你的啦,你要我干什么?”

    田七看一眼燕裘,同时下课铃响起,她干脆指指桌面上课本:“拿上,跟我走。”

    结果田七只让水牛帮忙整理脏乱的书架,水牛毕竟当了多年单亲爸爸,算得上去家务能手,三下五除二就整理好,七姑娘满意地直点头,还给了水牛一瓶醋荞头做打赏。

    临放行前,田七还是叫住了水牛,稍稍打量四周确认没有闲人以扣才说:“水牛,我就不细问你跟燕裘之间的问题了,燕裘那小子是聪明,但IQ高的人通常EQ不怎么样,你得好好处理,知道吗?”

    闻言,水牛深深地看了孕妇一眼,作为一位父亲,他由衷地感谢她的关心。

    “得,我知道了。”

    “去,下一节是姚爷的课,别去晚了,小心被他扒皮。”

    田七甩甩手,打开交响乐一边胎教一边备课,不准备多话。

    见状,水牛匆匆别过她,才跨出门外走了两步,就见到依在教室外的燕裘。

    水牛才咧开嘴,却因为燕裘落漠的眼神而僵住,他止步,燕裘徐徐抬眸凝视他,眼里有太多的不快乐。吴水牛坦然回望,上至那比结冰的湖面更冷更深沉的双目缓缓错开视线,这才伸手摸摸那头柔服贴的发丝。

    “球球,不是有句话,叫什么耻勇的。”水牛是想卖弄,结果脑袋没缺货。

    “知耻而后勇。”燕裘淡淡地接。

    “哎呀,是是,总之……输了没关系,有进步就好。”

    燕裘不语,水牛重重一叹,拉上儿子的手:“走,回去上班,不然姚老又要叫大家写作文了。”

    燕裘顺从,手上温暖让他向往,可是心里却不若表面平静,有些情绪积聚已经超过承受力,他必须解决这些,要有人给他答案。

    “那个道理,有多少人能实践呢?”面对失败,真的能这样坦然?

    水牛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脚步放慢:“球球,你能做到。”

    语气是肯定的,但燕裘以为这只是爸爸对儿子盲目的期待,他必须实在的答案,让人告诉他该怎么办。他在面对失去,而且无能为力的时候,很无措。

    他想知道,那个胜过他的人如果也遇上这四面楚歌的死局,会怎么处理。

    急切地需要答案。

    5:30。

    阮元沛的视线从电子表移开,转而落在桌面相框中笑得灿烂的少年脸上,自个唇角不觉也跟着提高。

    这是放学的时间,小子要是不参加活动,该是到家了。

    他有些在意,毕竟小子今天恢复上课,也不知道课业能不能跟上,毕竟这小子本来就不是个能在书本上取得成就的家伙。

    担心归担心,阮元沛却不准备立即去电话,现在燕裘的问题很敏感,要避开冲突,这电话还是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拨。

    下了决定,阮元沛特地将手机放远一点,避开诱惑,谁知指尖才离开,铃声就响起。仿佛存在什么期待似的,他几乎立即拿起手机,只一眼,就换得一脸意外。直至铃声又重复了几声,他才接通。

    “苏奕雷?”

    医院里,苏奕雷站在窗边俯瞰绿意盎然的花园,神情淡漠:“怎么,听你的语气是不欢迎我?那就挂了。”

    阮元沛轻揉额角,可以想象这家伙讨人嫌的傲慢模样,轻叹:“抱歉,请问有什么事?”这个人绝不会打电话给他联宜,必定有重要事情。

    听见电话里示弱的声音,苏奕雷并没有特别好心情,倒是眉头轻蹙,想起多次冲突的情况,倒是暗骂一声狡猾。

    他们是多么的相见厌,心照不宣。

    “果然,只听声音也会恶心。”苏奕雷一手梳在卷发中,指尖划这头皮能舒缓炸起的发根,而另一端的人也合作地沉默。

    缓了好一会,突感肩上被沉重的温暖感包覆,侧头睨去,金发的大个子正在晃动手上拎住的行李袋,故意压低声音并比手划脚提醒他时间仓促的模样实在蠢透了。

    再看下去,大概会头痛吧。

    修长的手指已经从发丝中抽离,改在额角处轻轻揉按,他已经失去跟阮元沛周旋的耐性,重重咂一下嘴巴便说:“听着,燕南飞要带走十六父子,那一家子不简单。哼,你要是扛不住,我不介意痛打落水狗。”

    也不等对方回话就挂断通讯,苏奕雷翘起腿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

    罗伯特自然推上轮椅,轻笑:“午餐要在飞机上吃。”

    苏奕雷轻蹙眉,依旧闭目,语调嫌弃:“难吃死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准备。”

    “……”

    “这是特别证人的特殊待遇。”

    “那就白松露和鹅肝。”

    “WOW!”罗伯特嘴里啧啧有声:“烧钱。”

    苏奕雷不语,脸上波澜不兴,或许该说他从来没有期待。

    罗伯特静静地推着轮椅,笑容渐深,无视一侧下属们睨视他的神情,终于笑出来:“好,那就白松露和鹅肝。”

    苏奕雷霍地偏过脸瞅住这嘻皮笑脸的家伙:“别打肿脸充胖子。”

    旁人也瞪着罗伯特,都是一副‘你疯了’的表情。

    “呵,这点积蓄还是有的,而且在报告上面做得体面一些,说不定还能报销。”

    “……我不吃。”

    “咦?!”

    “不吃,腻味。”

    四周的人目光如刃,希望凭念力杀死这个资本家。

    “那你要吃什么?”罗伯特锲而不舍。

    这会苏奕雷侧眸片刻,才说:“吴水牛做的饭菜。”

    罗伯物微怔,立即将轮椅交给下属,匆匆联络去——功夫小子!Help!二十分钟内做些有营养的饭菜,我派人去接你。什么白痴说梦话,我清醒着呢,行,你做好了,我给你操,来吧。什么恶心,是你说要的……少罗嗦,小心我拐走阮元沛。

    等罗伯特安排好一切准备报告,却发现那人已经靠在椅背上酣睡。他脱下外套给这衣着单薄的人盖上,轻轻推动轮椅往前,灰眸如利刃般杀向想出言提醒的下属,保持龟速前进。

    毕竟,苏奕雷好难得睡得这么好。



第五十八章:冷静

    经过一周,吴水牛这些天里手不释卷疯狂恶补,几乎要仿效古人搞什么悬梁刺股,又或许将眼皮子用牙签撑起来,总算是熬过了这场考试。

    当交上最后的试卷,同生们的欢呼声几乎掀掉屋顶,吴水牛更是感动得哽咽——这操蛋的考试终于他妈的结束了。

    水牛心里还惦记着儿子,连忙就收拾起来奔出考场。

    这一路上,熬过考试的学生们呈现疯狂的兴奋姿态,活像一群刚刚获得释放的囚犯似地。水牛跟这个搂搂,跟那个对拳头,传递欢快的击掌,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地,终于回到教室,果然看到燕裘已经在座位上等着,他立即笑盈盈地迎上去。

    “球球!我们考过了,今天晚上去肖缇家吃饭庆祝,怎么样?”

    燕裘轻扯唇角,笑靥显得有些生硬:“嗯。”

    见状,水牛摸摸燕裘光洁的额头,心里担忧:“嘿,这些天很辛苦吧,都在帮我们补习呢。罢了,今天回家吃饭,我做好吃的给你补补。”

    燕裘微怔,而下低垂着脸推了推眼镜,低声呢喃:“我不累。”

    水牛只当儿子是在逞强,不过男孩子自尊心强一些也没什么,所以他决定不唠叨,暗暗思忖着熬汤给进补。

    大夏天的,冬瓜莲子肉片汤最好。

    “得,今天就不叨扰肖缇啦,他也是刚才闲下来,都要透透气啦,过几天才找他吧。”

    “嗯。”燕裘耷着脑袋,细细将抽屉里留落的书本捡是背包里,与周围兴奋愉快的气氛相比,他显得出格的阴沉。

    水牛抓了抓脑门,盯着儿子细白的后脖根好半晌,福至心灵,便伸手顺了顺儿子柔顺的发脚。

    温暖触感燕裘一激灵,发根几乎一根一根炸起,头皮在发麻,他抬首瞪向同龄人笑容可掬的脸庞,镜片后墨色的眼珠子有些情绪闪过,双唇讶异地微张,却似乎要把什么咽回去,又抿紧。

    “别担心啦,成绩不重要,爸——知道你尽力了,这样就好。”话罢,水牛露齿灿笑,希望儿子能重拾笑容。

    燕裘双唇微动,目光偏向他处,干笑:“父母不是都在意儿女的学习成绩吗?你这话要是真心,就显得独树一格了。为什么呢?”

    “为什么?”水牛也干巴巴地扯着唇角,讪讪地说:“其实吧,老子就不是个知识分子,即使硬要你当状元,你要是说‘爸爸你也没有做到,凭什么让我做。’这种话,靠,想想也够郁闷了,是吧?幸好你像阿桃一样聪明。”

    “妈妈……有这么聪明吗?”燕裘轻声问,对于他年幼时过世的母亲,记忆已经很模糊。即使燕裘记忆力惊人,但努力掏挖记忆,也只能从中捞出不完整的记忆碎片,这简直就像遗落在沙漠中的拼图,让人无从入手。特别鲜明的记忆该是每一次妈妈给买来新玩具的时候,可是这种记忆是物的印象比人深,除去红唇温柔的弧度,剩下就是厚厚的十万个为什么,魔方,拼图,象棋,国际象棋……围棋?

    竟然送几岁的小孩这种礼物,倒真神奇。

    “是呀,好人家的大小姐呀,教养好,小时候还在国外定居,一口洋文讲得溜极了,学习也好,据说要不是跟我私奔了,什么麻省耶鲁牛顿剑桥都能进。”说到这,水牛憨笑:“就是运气不好。”

    运气不好?是指嫁给燕十六,还是指早逝呢?

    燕裘没有细问,即使事隔多年,逝者还是能轻易勾起生人愁肠。

    这是他的妈妈,爸爸的妻呀。

    见燕裘沉默,水牛自责地一拍脑门,嚷嚷:“唉!我们这是深沉个什么劲呢?刚刚考过试,应该买些好吃的,回家拜拜,也给你妈汇报一下情况嘛。走,回家去。”

    水牛是行动派,伸手代燕裘提起书包,嘴里不断催促。

    燕裘怔了怔,脸色更加苍白,好一会才说:“我要上洗手间,你……等我一会。”

    “嗯。”水牛了解地点头:“行,我在这里等你。”

    燕裘颔首,动作轻巧地穿过嘈杂的人群,消失在教室门外。

    懒洋洋地挂在椅子上,水牛惋拒了几个邀约,教室里的人渐渐减少,林安和肖缇还没有回来,也不知是不是就走了。水牛单手支着脸,食指不断敲击桌面,周围的声音渐渐地进不了耳里,指尖击打桌面的钝响无限扩大,让他心里益发地焦躁。

    眼珠子多次飘向教室门口,心痒难耐,他很想跟另一个人分享这时候的快乐呀。

    终于还是忍无可忍,但吴水牛还挺自知的,估计如果直接通电话肯定就欲罢不能,到时候叫球球知道了又要不愉快,就鬼鬼祟祟地在桌底下发了一条短信。

    未几,就接到回音,也只是简短的祝贺,却让水牛的唇角扬得更高,又发出短信。

    来往几回,对方提出见面。

    为考试忙碌的这一周,水牛和大夫人别提见面,连通话也少得紧,想见面的心情可想而知,水牛不禁认真考虑起来。

    [给我点时间,说服球球以后,我们一起见个面,坐下来谈清楚。]打了这段字,水牛想了想,便是隔了这段距离,还是用书面形式,还是难为情地红了脸,打下补充:[他是我们的儿子呢。]

    慌忙按下发送键,水牛有些狼狈地抹抹脑门,嘀咕:“什么呀,出息点吧……这点事也承担不了,是男人吗?”

    突然感受到一股寒气袭来,水牛猛地回头,就见燕裘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也不知多久了。暗叫一声不好,水牛立即将手机揣进裤兜里,赔笑:“可以回家了?”

    燕裘依然面无表情,唇角扯了扯,意味不明。

    “嗯,回家。”

    毕竟是‘有错’在先,水牛大气也不敢出一口,乖乖跟着儿子一起走。

    两个人静悄悄地走在路上,和周边欢欣气氛格格不入。

    吴水牛思来想去,就没想出缓解尴尬的办法来,反而有点想乘机把话说开的意思,这是早晚要面对的,不是吗?

    他一向是直来直往的人,如果他懂得迂回是什么,隔壁的公狗就该壮士了。

    可是,该怎样开口呢?

    “你为什么会喜欢阮元沛呢?”

    问题好像一支直直刺过来的利刃,水牛冷不防被刺个正着,傻住了。他哪想到球球也会这么直接,支吾了半天才开始思考问题,可正因为认真想,才知道问题难解。

    “呃,有一天就知道自己喜欢……大概因为是他吧。”

    这个答案让燕裘皱眉,毕竟连吴水牛都觉得很离谱,这跟废话没有区别。

    文艺片可以用一句‘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来搪塞,可是用在现实中却不切实际,会喜欢一个人总有会吸引人的特别吧?可是水牛越想,脑袋里越糊涂。

    “果然,这根本是不成熟的错觉。”

    燕裘轻轻叹息,因为表情严肃的关系,少年人面容清秀的线条益显冷硬,添上几分绝情味道。

    “才不是。”

    水牛几乎立即就反驳,但由于没有理由,气势单薄,立即就被燕裘一个冷眼压下去。

    “你根本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何必自欺欺人。”燕裘脚步放快,语调随情情绪渐渐飘高:“我对你……那是想了很多年,深思熟虑才确定的,但为什么你就这么草率地认定阮元沛呢?你们同事八年,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怎么偏偏现在就要热恋呢?你都几岁的人了?还分不清他看中的是你还是你的身体吗?”

    “我……”

    “换了今天燕十六和吴水牛都在,他们都认识阮元沛,你觉得他会挑谁?你说。”

    他们走得太快,旁人根本听不清楚他们的说话,只觉得两个人是在争吵。

    水牛紧跟步调,话却答不上来,他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直肠子,但他现在答不出来,问题太过复杂,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答清楚,而且敷衍了事,儿子也不会接受。

    “球球,我现在想不到答案,但你愿意谈就好,我想清楚再回答你,好吧?”

    “不用了,我都想过了,你们根本就是头脑发热,一个是头脑发热,另一个负罪感作祟。你们根本什么都没有想清楚,阮元沛觉得亏欠你,一味宠你,而你急需要人承认,就一味依赖他,他们根本就是‘需要’对方而已,这种不成熟的错爱,早应该清醒了。你既然用另一种方式活着,我可以不怪他‘害死’你,而且我已经承认了你,所以你也不需要再仰仗他过活,一切回到从前,你不能接受我也好,就像从前一样好了。”

    长长一段话听下来,吴水牛从开始的无措到最后竟然异常平静,他步调不变,却不再像刚才好样狼狈。大大跨开步代,却走得坚定,没有半丝犹豫,使得燕裘也回头偷瞧他。

    “球球,在你眼中我是个没骨气的人吗?”

    “……不是。”

    “你记得我到今天为止,为什么低过头?”

    “……我。”

    “你知道我不喜欢解释,如果问我喜欢不喜欢大夫人,那我选喜欢,爱不爱他,也是选择爱他。可你不是我,你打小就爱寻根问底,所以等我想清楚再慢慢给你解释,给我些时间吧。”

    从开始的平静到后来带些安慰味道的语气,交织成一片网,绞住了燕裘的心脏。

    燕裘咬住下唇,一股淡淡的甜腥味打舌尖泛开,刚才的精明锐利不再,惨白脸色好像溺水者,惶恐地挣扎,死死拽住救命的援手——即使那只是一根脆弱的稻草,只要有一线生机也是不放过。

    不知不觉已经走近校门,燕裘容易放慢脚步,水牛一下子超前半个身位,回头见着儿子痛苦的神色,可心痛,连连暗骂自己不上道,这能跟儿子较真个什么劲,事情可以慢慢来,他知道大夫人绝对有这个气度等下去。

    家人和恋人之间总是难以取舍。

    但水牛也没有怨怪谁,毕竟这夹心饼的馅是他自己要当的,自然早有心理准备。他想了想,决定先稳住儿子,于是堆满笑容劝说:“好啦,我们先放下这事,到超市去买菜,我做大餐给你吃,好吗?”

    通向学校大门的林道刮起一阵强风,葱郁树影川流似地游动,刮起地上浮尘迷眼,纷纷往校门外走的年轻人绘绘抬手护住眼睛,乘着凉风笑出他们的年轻活力。

    然而风中,燕裘的笑容却相反,倒好像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罪孽深重到要放弃自我程度。

    吴水牛若有所觉,才回这头看,发现门外有很多人,不是学生,也不年轻,穿着黑色西装,整齐得连神情都一致,而且站的是军姿。这个阵仗,水牛很多年前就见惯不怪了,他知道这是燕家的人。这些通常是退伍军人,燕家总喜欢从中挑选人才收揽己用,加以培养就能成为支撑起庞大家族的力量。

    未等吴水牛明白,燕裘已经越过他走出校门,他只好跟上去。

    果然,燕南飞从其中一辆矫车下来,从容地迎向二人。

    “上车,都准备好了。”

    燕裘不语,水牛就沉不住气了。

    “搞什么?”

    燕南飞轻挑眉,喃喃:“我以为他有跟你说清楚。”

    “什么?”水牛满心疑惑,他有不祥的预感。

    燕裘依旧不语,眼神已经偏向无人的一侧。

    燕南飞眉头皱紧,不再期待侄儿,径自说:“你和燕裘一起回燕家。”

    “靠,谁要回去。”水牛一把拉过燕裘,狠狠瞪这小堂弟:“我没说要回去,阿飞,你再胡来,小心我揍扁你啊。”

    燕南飞揉揉额角:“不是问你意见,爷爷说了,要见你们。”

    抬出燕家老太爷,水牛傻眼,更加不解:“那老头为什么要见我,我又不是什么人,才不要,球球,我们走。”

    然而才走出一步,一股拉力让他不得不止住脚步,他错愕地回首,看着杵在原地的燕裘,眨眨眼睛,问:“怎么啦?”

    燕裘仍然不说话。

    燕南飞看不下去,打了一个响指,好些黑西装们就将他们俩围起来。

    水牛突然有种错觉,好像被黑社会包围的良民,有感而发:“靠,怎么越混越流氓了?”

    燕南飞额角轻跳,白了这口无遮拦的小子一眼,冷声说:“你认为我怎么会来?是燕裘要我们来的,是他跟爷爷联系的,至于他是怎么说服爷爷把你也列入名单中,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听令行事,别为难我。”

    水牛不敢置信,他看着燕裘——他的儿子,等待解释。然而他等来的是燕裘反手握住他的手腕,用的竟然是他教给的制敌擒拿手。他傻傻地被带走两步才知道甩开钳制,退到安全范围,他的心情难以言喻,心痛,有关于背叛,也有关于亲情。

    水牛揉着手腕,强行挣脱控制的代价就是痛楚,他也不激动,闲话家常似的说:“我没有想过……你会做这种事。”

    燕裘双手握拳,惨笑:“是你让我没办法,我们都需要冷静。”

    “你就想到这种操蛋办法?”水牛横眉怒目,毫不掩饰怒火,一脚踹到车屁股上,砰一声,名车也凹了一块,还不够,又踹了两脚,他这才吁了一口气,回头瞅见儿子的脸色越发惨白,骂:“靠呀,敢作敢当,这脸色是怎么回事,有种陷害你老爹就该更加理直气壮一点,不是有自己的大条道理?现在这算什么,嗯?没有决心就别做,你这孩子真是傻透了。”

    闻言,燕裘一咬牙:“我不认为我有错,我们一起回燕家去,早晚你会清醒。”

    “谁不清醒了?我才不要回去。”

    两个人竟然不顾情况吵起来,燕南飞抬手看看时间,实在不想担搁了,就插话:“哥,你别反抗了,爷爷很憎恶阮元沛,要是再闹下去,谁也保不准顽固的老人会做什么。”

    吴水牛眼神像利刃,冷冷杀去,声音更冷:“你们敢动他!”

    威胁的话才出口,燕南飞就后悔了,他怎么会忘记堂哥那身硬骨头,敲不碎,打不断,这会儿不是激怒一头野兽吗?

    “不是我要……算了,带上车。”

    一句话落,黑西装就要拿人。

    水牛只看燕裘一眼,最后抿紧唇转身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踢翻一人,突破包围拼命跑起来。原本看着是个年轻人,大家都轻敌了,哪想这一脚踢得干净,受过严格训练的人竟然立即给踢昏过去了,待大家回过神来,人已经跑远,只好赶忙追去。

    燕裘心脏一紧,也跑去追,只是拐个弯,早就没人影了。

    他脚下趔趄,差点摔倒,可是他不能,因为倒下去就起不来了。拿手背擦了擦眼睛,他缓缓地挪向矫车,躲开叔叔送过来的面纸,默不作声地坐到车子里。泛酸的眼球对光线特别敏感,拿掉眼镜,以手掌捂住是刚刚好,可以把眼泪捂回去,他的脑中不断闪过最后的眼神。

    爸爸扔下他走了。

 

第五十九章:出逃

    “休想。”

    话筒被重重按回原位,搁在上头的手好一会才拎起手机,迅速拨号。

    阮元沛一手揉按额角,眉间深锁,耳边却听到关机提示,他只觉心头一紧,即使了解吴水牛的实力,却止不住担忧。

    刚才那一通电话是燕家打来的,意思大致上就是要他让出吴水牛的监护权,否则燕家会有所行动……例如在这次特大黑社会性质组织案的嫌疑人名单上‘稍微’提及他。阮元沛完全不怀疑燕家有能力把他扯下刑侦队大队长的位置,只是燕家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他阮元沛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何况吴水牛这个大活人比起那些死物重要得多了。

    阮元沛把玩着手机,他根本没有空想燕家接下来的举动,扶颌思忖。就他对吴水牛的了解,那个人平日再随意也好,在某些细节上面却做得特别仔细,例如手机就是一项,为了跟儿子和队员保持联系,燕十六除非不得已则绝不关机。他跟燕十六相处了这么些年,除去出任务需要,就只有当事情严重得上头要提他去训话那会儿了。

    福至心灵,阮元沛眉梢轻挑,当即拎起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匆匆往外走。

    队员们听见开门声,不经意抬头,却见队长神色严肃,当下个个搁下手上活,等待指示。

    徐徐环顾这些队员,阮元沛唇角轻勾,突然间明白燕十六怎么就这样安心挺身挡子弹。的确,燕十六有一双识人的眼睛,总能够从沙石中淘出金子,这些队员平日虽然放浪形骸惹人侧目,到了重要时刻却特别可靠。

    见自家队长笑而不语,队中干部们面面相觑,就在他们忍不住主动发问之前,阮元沛及时开口。

    “我从今天开始休假,销假时间未定,而队长事务劳烦老万照看,其他人各司其职……这期间如果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大家可以尽情发挥想象力、用尽办法八卦,但不要来烦我,否则扫马路一个月。”

    众队员投以鄙视的一瞥,决定忽视这无良的领导。

    “朱飞。”阮元沛拎起朱飞。

    这红头发小子正在边吃甜点边找茬的,被这一拎把最后的茬漏掉了,时间走尽得了个Game over,顿时泪流满面扑上凶手,腔调哀怨:“大嫂……你赔,你赔。”

    阮元沛把西装外套罩头盖上去,在大伙上脚践踏之前把人带开,扔下简洁话语:“走。”

    阮元沛的车子刚刚驶离停车场,立即几辆车尾随而去。

    朱飞拨弄着匆匆以染发剂上色的黑发,似乎不满于朴实的颜色,满脸嫌弃地揪了揪发尾,把口香糖嚼得更狠。从后视镜注意到尾随车辆,嫌弃表情立即被得意取代,径自吹起泡泡又压破,立即给自家队长报告。

    阮元沛挂断与朱飞的通讯,推了推脸上大框眼镜,抬头看向污迹斑斑的镜面,镜中倒映着一个神情拘谨的男人,三七分头,西装服,简直就像普通的神经质上班族。镜中男人支了支眼镜,稍候又换了一种比较娘的侧推法,这才轻点头,转身走出洗手间。

    因为实在与平日形象相差太远,他耷着脑袋一路走过去,竟然没有人注意到,接着他利落地跟上几个刚刚办完保释手续的人身后,顺利登上公车。坐在角落座位的阮元沛像个透明人,只在下车的时候,顺手拎了个东西下车。

    众目睽睽下体格高大的上班族轻轻巧巧地把骂骂咧咧的小混混拎着走,几个同伴愣了愣,也惊叫着追下去,车上乘额投以既欣佩又担忧的目光。

    “找死了,敢提老子。”几个小混混仗着人数优势,也没把这看起来特别高大的上班族放在眼里,掳起袖子,甚至有人掏出蝴蝶刀,准备围殴这不知死活的家伙。

    阮元沛瞄一眼腕表,揍完,再瞄一眼,已经浪费了三分钟。

    长叹一声,也不看地上被揍得七零八落哼哼唧唧的小混混,转身匆匆往街道内侧走。进了一家食肆,就直直往后门走,服务员是见怪不怪了,懒洋洋地瞄一眼就继续打扑克。擦得乌亮的皮鞋很快就沾上污垢,它的主人却不以为意,越走越快,走进一处仓库。里面的搬运工人看见这么斯文的人物,也就多看了两眼,但见这人轻车熟路直直走向目的地,也就不管了,反正看着就是老主雇。

    其实这仓库的后头是一家酒吧,三教九流聚集,能打架,可买卖,反正就不是什么正当场所。但正因为这地方是一个罪恶的终端场所,就是怎么打击,也只是些小喽罗,根本没有实质作用,所以不管黑白两道都默契地忽视这种灰色地带……黑道需要供奉者,白道也要从这臭水渠捞情报。

    阮元沛付了进场费,守门的人不够多看他两眼,却也没有阻挠。阮元沛大步踏进这地方,却没有人注意他,因为大家都围成一圈在起哄,那声音吵得几乎要拆天响,亏这里的隔音效果做得好,外面竟然听不着半分。

    喝彩声、口哨声、嚎叫声,这些堕落的人总是不吝于表现野性激情的一面。

    透过这些,阮元沛可以想象兴奋的源头是为什么,大步挤进人群,果不其然,少年劲瘦的身影正矫健地踹飞对手,立即又对咬牙切齿的几人勾子勾手指,意气风发的模样活像年轻的草原之王,张扬跋扈,叫人既痛恨又畏惧。

    “下一个。”

    “哇靠,这小子太牛 B了。”

    “操,他妈是苗翠花吧?”

    “怪兽!还不够吗?都第几个了,老子看着都累。”

    “小哥好猛哟,床上功夫肯定不得了。”

    “滚,**。”

    “你个三蛋男才滚。”

    “赔大了,MLGB,给个人揍翻这小鬼呀!”

    “这里没有奥特曼。”

    阮元沛扶额轻叹,摘掉碍事的平光眼镜,走进战圈,立即成为焦点。然而少年人甚至没有回头,已经回肘,阮元沛架住这一击,喃喃:“小子,是我。”

    水牛回头瞅上一眼,却没有停止攻击,立即送上一记上旋踢。

    躲开这一击,二人的距离立即拉开,而阮元沛也不会误解吴水牛的意思,脸上浮现无奈的苦笑,不过他没有拒绝挑战,他知道这时候的吴水牛需要泔畅淋漓地发泄一番。从前他就拒绝不了这个男人,更何况现在?随着充满宠昵意味的一叹,阮元沛扯掉领带松开衣襟,解掉袖扣将碍事的袖子卷起,一系列动作做得慢条斯理。

    吴水牛不满了:“大夫人,你真磨叽,行了没?”

    阮元沛失笑,拧拧脖子,摆开架式:“看你急的,速战速决吧。”

    “嘿,这得看你的本事了。”

    少年人首先发动攻击,来势汹汹,招式凌厉,半分也不见留情。阮元沛心中暗叹,明白少年心情郁闷,更加留心还击,只怕小子打的不痛快了,心里不舒服。

    在助兴的呼声中,两个人都不遗余力地攻击,打得群众眼睛都花了,他们却除了微喘,精神充沛着。僵持了好长一段时间,大概也真的认为够本了,在连串快得叫人头昏的对拳过后,一切徒然而止,只见一人的拳头停在额侧,而另一人的指节停在喉核前。

    吴水牛放松指节,轻喘着大笑:“我以前能赢你的。”

    阮元沛也收回拳头,摇头叹笑,上前两步轻轻抚摩小子汗湿的发顶:“现在也不差。”

    “是啦。”不甚滋味地咂了咂嘴巴,水牛往吧台走去。

    其他人见这架打完了,都散开去,是对这种雷阵雨般突然的事情习以为常了。

    阮元沛给吧台点了两杯白开水加冰,惹来调酒师白眼,他却不以为意,在少年牛饮掉这杯以后,把自己的也推过去,轻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重生以后,这个人就不再继续燕十六的生活,烟酒不沾当个三好学生,会跑到这里来干架,肯定发生了极糟糕的事情。

    阮元沛是这么相信着,特别他问话以后,少年人染上沮丧神色,更确定这一想法。

    “大夫人……球球干了傻事。”水牛趴在吧台,撇撇唇,每每想到自个儿子竟然选择这样激烈的方法去阻挠他与阮元沛的恋情,心中痛楚难以言誉。

    “嗯?”阮元沛轻轻拍抚少年的脊背,静静等待对方组织语言,虽然他已经稍微猜到答案。

    背上轻柔的抚触让水牛特别安心,他趴在吧台上,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个男人,是以过去不曾有过的认真眼神,而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以后,只是淡笑不语,让靠在吧台上的脸容也不由自主地放松。水牛想起球球的评论,儿子说他和大夫人是不冷静,不理智的错爱,是吗?他细致观察这个人,从上至下,目光缓慢地扫描。不得不承认,就外貌而言,大夫人无懈可击。谁敢嫌弃他的长相呢?就是帅呀,至少这样的外貌让水牛觉得在接受男人这方面,少一些障碍。其它的,未婚,身家背景清白,高学历,国家公务员,有车有房有存款,这条件搁到女人堆里肯定立即被生吞活剥,搁男人堆里会被车裂吧。

    这钻石王老五干嘛看上他了呢?

    “大夫人,你是有恋童癖吗?”

    阮元沛给入喉的一口酒给呛着了,好半晌才缓过来,无奈地看着小伙子意味不明的表情,叹:“嗯,大概是的。”

    “……”

    “你这性子比未成年人更幼稚,我竟然跟了你近十年,想来我很早以前已经恋童癖了吧。”话罢,端起酒杯轻轻碰击少年人的白开水杯子,将酒液一饮而尽。

    水牛听了,噗哧地笑开来,也把开水喝光,把冰块咬的咔吱咔吱作响。

    阮元沛揉揉颊侧,是有点羡慕这好牙口的,却也忍不住经经给这脑壳一记爆栗:“别吃冰。”

    水牛露齿一笑:“刚刚阿飞来接我和球球回燕家,他说……是球球主动要求的。”

    “!”压下讶异感,阮元沛的表情变得严肃,毕竟他知道燕十六多么在意这个儿子,多么排斥燕家,这下不是硬生生逼迫这个男人抉择吗?可是手心与手背,该弃哪一方?

    燕裘……过激了。

    水牛细细将事情经过说了一轮,最后拎起水杯泄愤般往吧台上重重敲下,脆弱的玻璃应声破碎,在掌心划下血痕。

    “你!”阮元沛立即抓过他的手,一边向调酒师讨医疗箱,一边骂:“臭小子,你欠揍了是吧?立即给我冷静下来。”

    水牛撇着唇,一声不吭地任由这个男人摆布,伤口其实很浅,他几乎感觉不到痛楚,但大夫人却十分仔细地处理。

    换作平日,水牛肯定大呼夸张,可今天这种关心举动却让他心里抑郁的闷气渐渐消弭。水牛是个很犟的人,思想也十分直接,因此没有人会注意他的烦恼,而他更不会主动说出来,现在却无意识地向着这个人诉苦:“我丢下他跑掉,也没有解释,他会很伤心吧?”

    阮元沛处理好伤口,抬头看一眼神情憋屈的小子,喟叹:“你知道他,他多在意你呀,肯定会伤心。可是你不逃……行吗?”

    “不行……我要是被捉走,那就是‘消失’了。”水牛摇头,嘀咕:“太笨了,他干嘛这样笨,还敢跟那老头谈条件。”

    “呵,初生之犊。”

    “他就快18岁啦。”水牛喃喃:“大夫人,我们得做些什么,如果他在燕家呆不下去了……我们可以接应他。”

    “嗯,可是……我最近会被停职,刑侦大队长这个条件,就忽略吧。”

    吴水牛听了这话,如遭雷殛般惊愕,片刻才缓过来,恨得差点咬碎牙齿:“死老头,操,都近百岁了,还不消停,靠他的不能当个正常老头吗?”

    “别气,老万、孔子他们在,扛得住。”阮元沛急忙安抚。

    “那你呢!”水牛气得踹飞旁边的椅子,惹来服务生白眼,他不理:“他们欺负你,日!”

    当然,被停职是很让人郁闷的,但见水牛这气愤模样,阮元沛心中所有郁闷都烟消云散,伸手将人搂过来,紧紧环住:“挺不错的,换来你为我抱不平,值得了。”

    水牛一哆嗦,只觉头脑发晕,就挨在阮凶沛怀里,动弹不得了,心想:这大夫人的怀抱真邪门。

    “靠,闭嘴,你……真肉麻。”

    “没办法,我是恋童癖。”

    “靠呀!”

 

第六十章:联络

    毕竟燕十六和阮元沛在B市打拼十几年,为办案有哪个旮旯没有钻过了?而且人脉也广,他们简直是B市通,若诚心要在B市躲起来,那些外来人恐怕过上一年半载都找不着人。

    只是吴水牛和阮元沛这对搭档的行事方式风行雷厉,一向不喜拖沓,事情要么不办,办起来就没有畏首畏尾这一套。于是只躲了两天,阮元沛利用这些年建立的人际关系网,再加上水牛提供的意见,暂时稳住情势,虽然不至于立即复职,可也不由得燕家为所欲为了。

    第三天,阮元沛就带着养子大摇大摆地回家,吴水牛还给跟踪站岗的燕家人一记天真灿漫的竖中指,惹得对方额角青筋爆现。这幼稚举动又惹得阮元沛莞尔失笑,轻揉他脑门的动作,满带宠溺意味。

    少年人不排斥亲昵接触,甚至自然地靠近温厚手掌,享受得眯起眼睛。

    不自觉流露出温馨气氛,看在外人眼中这是父慈子孝。

    可是天知道……这错得有多离谱。

    “回家了。”

    一边兴奋大叫,水牛立即扑向座机拨打燕南飞的号码。

    阮元沛关上门,回头走进厨房,并没有干涉水牛的行动。

    实在是没办法,这两天吴水牛已经在公共电话亭尝试联络球球,结果只有关机提示,水牛是担心得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稳,幸好有大夫人在旁边照料着,让这头牛不至于废寝忘食。

    “快点接快点接,他妈的给我快点接!”水牛絮絮叨叨地念着,幸好没让他等太久,电话接通了。

    “阿飞!”

    [哥?]

    “我找球球。”水牛直接表明意图。

    [嗯。]过了好一会,却又是燕南飞的声音:[哥,燕裘不愿意。]

    水牛张开嘴,刚要反驳却又哽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燕南飞没等到答话,接着说:[哥,燕裘那小子给你宠得太娇气了,这两天他生闷气,都不怎么愿意说话,连爷爷来的电话都拒接,你知道爷爷的脾气,即使他再出色,这样犟可得挨家法,你还是回来照顾他吧。]

    想起儿子要挨揍,水牛立即就炸毛:“我不是叫你罩着他?你小时候还少吃家法的苦么?不行,你们在哪?告诉我,我去接他回家。”

    [哥,我们都曾经挨过家法,都明白,但我是燕家人,你知道爷爷的命令不容违抗。]

    “……阿飞,你已经长大了。”

    [我是,正因为长大才深思熟虑。哥,燕裘是燕家血脉,而你现在只是……如果我让他去你那儿,爷爷正好有理由找你麻烦,你明白吧?哥是因保护阮元沛而死,爷爷对他成见很深,别看老人家蛮横,始终是有祖孙情分在,他不会轻易放过阮元沛。现在你跟阮元沛是在一起吧?如果是,难得这次稳住了,好自为之吧。]

    “我的死根本不怪大夫人,是我自个跳出去的!”

    [那只是你的想法,而且燕十六已经死了,这是事实。要不,你就回去跟爷爷解释清楚,设法让他明白。]

    无容置疑,以吴水牛对爷爷的理解,那个老家伙绝对是世界上最驴的人,那种唯我独尊一心认定自己便是真理的独裁者,绝不可能轻易接受重生这回事……何况老家伙是无神论者,连轮回都不相信,重生算个毛线。

    “喂!球球是不了解他才会受骗上当的,而你呢?你是脑袋被马踢了呀?我要是回去,包准立即变成威胁球球的筹码,你说他干嘛要你把我也带上,不是因为这个吗?我不能回去,我不是燕家人,他做起事来肯定更加狠。”

    [……那倒是。]

    可水牛对儿子的执着,也绝不比那老头的铁心肠软,死活不妥协:“你给我罩着点,球球不笨,你跟他讲道理、分析利害,他会明白……再等等,我这边想办法,只要他想离开燕家就绝不能让他困在好里。”

    电话另一端沉默片刻,燕南飞略带无奈怨气的声音传来:[哥,你是不是保护过度了呢?我们也是在燕家长大的,燕裘毕竟是个男孩,说不定让他吃点苦,未来才更有男子气慨,就不会去搞Gay。]

    “我擦。”水牛啐一记:“你别再提这事呀,我们父子俩已经谈妥了,你少罗嗦。”

    [你好是自甘堕落。]

    “落你的JB!”

    [……我擦!]

    听小堂弟出来一这么一句潮语,水牛噗哧地笑了,电话另一头也有笑声,他深吸口气,长叹,语气又严肃起来:“阿飞,你觉得我宠球球是吧?但我只是提供他一个选择的机会,要不要,从来都是他自己决定的。”

    [你这是推托的说辞。]

    虽然这般应和,燕南飞的语气却已经柔和不少,水牛听出来了,也明白小堂弟还是当年跟在身后的小尾巴,亲近着呢,当下放松不少,开始念叨:“嗯,球球像他妈妈呀,这个人呢特别敏感,生气就不爱吃饭,嗯,适当买雪糕哄哄他,给买上两张交响乐CD,他喜欢那些巴赫呀,背多粉什么的高人大师的作品啦,反正你买给他听就对了,这样他会睡得好一点。另外跟他说,我跟大夫人一起,我很好。”

    [……最后一句,你不是存心要他难受?]燕南飞木然地来上一句。

    “这瞒不了他一辈子,他是要知道的,我答应过什么时候都给他讲真心话。”

    [或许你可以接受他最后的建议……你们就谁也不要当同性恋,继续当父子过普通人的生活。]

    当普通父子,过普通人的生活吗?

    水牛抬眸与厨房里也在通电话的阮元沛对上一眼,原本精明锐利的眼神在接触到的一刹那化成柔情淡笑。水牛感觉脸颊又在发烧了,懊恼地咂咂嘴巴,他扶额低吟:“阿飞,哥走上了不归路。”

    没错,燕裘是最重要的家人,但是如果要他因为家人而辜负恋人也不行,他宁愿多做点努力,等来互相理解的一天。

    [我对你很失望。]

    “那你就给力地失望吧,别怀有希望了。”

    燕南飞的结论只有一个字:[干!]

    又谈了一会,最终挂断,水牛有股失落感,因为他始终没能跟儿子说上话。堂弟说他太宠球球,也不是全错了,毕竟十几年来他没有认真想过球球离开他会怎么样,他神经太粗了,只是觉得儿子留在身边理所当然的,这不是才分开就感觉到寂寞了。

    继失落、寂寞,接踵而来的是疲累,水牛靠着柔的沙发尽量将脑袋后仰,舒援颈脖的僵硬感觉,长长叹出一口气。唇上突然感受到温软的触感,他猛地睁眼,就见大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手中端着两杯热饮,袅袅蒸气腾升。

    意识到刚才是亲昵的轻吻,水牛愣怔地瞪圆眼睛。

    阮元沛搁下两只马克杯,坐到吴水牛身侧,拦腰将毫无防备的少年人搂紧,这次是货真价实的攻城略地。

    舌尖带着男性气息突进,纠住与主人不相伯仲那般不解风情的舌头,咨意撩拨,刻意制造满带淫靡的水声。眼见愣怔的脸孔总算染上赧色,阮元沛才有些解气,更是毫不退让,誓要带领这呆板的人投入快感中去。

    “啧……啾……”

    只有二人的空间里除去粗重呼吸声,就是这叫人脸红耳赤的水声,麻痒感打舌头传递,犹如将一枚小石投进春水中,涟漪似地圈圈散开。

    吴水牛自觉是跌进了这水中,如果沉沦其中,就要溺毙其中。基于溺水者的本能,他揪紧阮元沛的衣襟,仰起脑袋狠命吮吸从对方口中分得的微薄空气,但整个身体是沉重虚软的,他几乎要从沙发上跌下去,要不是腰被结实的臂弯捞着。

    竟然得到这般热情的回应,是阮元沛所始料未及的,他的欲望凶狠如虎,恨不得立即将这人捞起来,拆了吃入腹中。只是在这时刻,曾经的警告在脑中浮现,他只知道这个人还没有准备好,所以伸是衣服下摆的手掌停下来。

    凭着强悍自制力,阮元沛从这记吻中剥离,四唇分开的时候竟然牵开银丝,断开后涎在少年从健康的蜜色肌肤上,延续至颌下,双唇缓缓翕张水色潋滟,目光焕散失神,生生地挑战忍耐力的极限。

    阮元沛呻吟一声,脑袋一压,狠狠啃上线条诱人的颈侧。

    “喂,痛。”吴水牛回过神,拳头不轻不重地敲在阮元沛肩胛上。

    阮元沛没有抬头,靠在散发诱人味道的颈侧,总觉得很香,天知道是不是他发情引起的错觉,他满足地嗅吸着,轻笑:“小子,看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水牛眨眨眼睛,身体因为颈侧麻麻痒痒的感觉绷紧,这会儿才认真理解现况。不理解大概更幸福,这头弄清楚,他立即整个后仰跌下去,幸好是在沙发上。

    阮元沛无奈苦笑,伸手把人拉起。

    水牛坐起来后立即缩到沙发角落去,整个人像烤熟的虾子似地,红透了。他刚才竟然跨坐在大夫人身上,双腿双手并用像无尾熊样挂在大夫人身上,身体相则几乎密不可分,他的胸膛仿佛不留着对方心跳的感觉。

    “靠……我疯了。”

    “你没有疯,这很正常,我是巴不得继续下去的,不过你……”阮元沛换了换坐姿,重叹,十分后悔拿了热饮,他拎起空调遥控器把室温下调几度,再看那小子,竟然把抱枕压在腹下了,不禁失笑,戏谑道:“自己上洗手间去,还是我们继续?”

    一瞬间,少年人立体的五官像要燃烧起来似的,立即骂骂咧咧地捂着抱枕飞奔而去……迈步的动作有那么点怪异。

    阮元沛放声大笑,可笑过了,眉头又深深纠结:“唉,笑什么呢,我也得去。”

    搁在茶几上的两杯热饮渐渐冷却,地上一方暖光微移,吴水牛的房门发出咔嗒微响,开了道小缝,乌亮眼珠子打门缝里瞧了半天,确认厅中无人溜出来伏在阮元沛房门上侧耳倾听。

    轻微水声入耳,知道大夫人在冲澡,水牛的脸红得跟西红柿有得拼,他嘀嘀咕咕地往沙发方向走,才准备坐下,脑海中浮现刚才的情况,突然觉得连空气都暧昧起来。少年人犯难了,低哮一声,拿起空气清新剂一阵狠喷,上到呛人的程度才罢手。

    他坐到旁边小沙发上,脸上血色渐渐恢复正常,他撑着脸想了又想,觉得现这么下去也实在不行,再多几次这种情况,就是大夫人忍得住,他早晚也会爆机。

    眼睛瞄向笔记本电脑,突然想起谷哥是个知识的宝库,他立即兴致勃勃地冲过去搜索。混在校园,多少有听说过网络河蟹当道,于是在满目口口中,水牛艰难地学习新知识,脸上犹如表演国术变脸。

    “我靠,菊花是指那啥?!黄瓜是那啥啥?!吖呸,能成吗?”

    才呸完,水牛记起不久前被当成糖果舔的那一个晚上,虽然瞎灯黑火的,他也热得头昏脑胀,可是那里仿佛也没有幸免吧……没有!

    唰地,脸色煞白。

    “日了。”

    叫他来,他没这个勇气。

    可是逃避解决不了问题。

    当阮元沛冲了冷水澡,换上干净衣服,收拾好心情,一身清爽地出来,就见到吴水牛表情凝重地端坐在客厅中,他的心咯咚一声跌入无边黑暗。

    水牛深呼吸,抽气声打破平静,他仿佛下定决心般双手攸地紧攥,毅然对阮元沛说:“大夫人,你来当攻吧。”

    阮元沛才组织好一抹艰涩的笑容,准备应承吴水牛提出的任何要求,没想峰回路转得有些过头了,一向精明的他也只能像只呆头鹅似地杵着——天上掉馅饼了……还真能白吃的。

    “走,买材料去,看起来我这个角色……受?嗯,受方虽然对技术要求不高,但危险度相应提高,先做好充足准备吧。”

    吴水牛风行雷厉,钞票揣上,合作者带好,急匆匆地甩门而去。

    市郊别墅中,燕南飞关掉免提,回头看一旁脸色煞白的少年人,轻声问:“后悔了吗?”

    燕裘斜睨他,语气虽然淡漠,却是难得的回应:“这也是不归路。”

    作业为燕裘的叔叔,再加之对吴水牛的歉疚感,燕南飞心中不好受:“那你为什么还要做,孤注一掷,值得这样吗?”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没得选。”燕裘惨笑,打从被拒绝那一天开始,就没有生路了,垂死挣扎到今天,他必须给自己一个交代。

    燕南飞轻蹙眉,理智上认同燕裘的做法,但想到燕十六那人,还是有所感触。

    “这性格果真是像嫂子,收敛些,爷爷不喜欢嫂子那家人。”

    听罢,燕裘冷笑。

    他心里倒是真的想见识见识这燕家,或许真是因为刚才那通电话鼓励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被遗弃,知道仍有人当后盾,他心中放宽不少,更加无惧于未来。

    这神情被燕南飞见了,特别闹心:“你倒真是不知死活,这不是开玩笑,给我认真对待。”

    燕裘别这脸,推了推眼镜,摸上桌上被冷待的包裹,拿起信纸刀。

    燕南飞急了:“喂!你别打开,那是你爸寄的蟑螂哎!”

    “是吗?”燕裘淡定地应着,不仅没有住手,更加利索地开封,掀开盒子,一堆黑色生物蹿出,腾飞。

    “哇呀!”燕南飞神色大变,形象尽失,马力全开绝尘而去。

    燕裘拂掉肩上一只蟑螂,呢喃:“真巧,我不怕蟑螂。”

    话落,他拿出盒中被独立封起的包裹,拆开来看,竟然是生活相册,他被带到这里以后都没有回家取行李,而且也不被允许回去。轻轻翻动这记载着回忆的彩色相页,燕裘唇角轻轻扯起,眼中却有水光浮现,在这生人勿近的房间里,他任由泪光划这脸颊,直至有人靠近,他果断抹掉泪痕,没事人似地带着他的包裹离开房间。



第六十一章:作案工具

    就是天大的事,吴水牛这个人一旦决定要办,那就只能用锐不可当来形容。

    下楼,把攻往副驾坐上一推,自个发动车子,也不管自己是未成年兼没有驾照,油门一催便出去了。

    进了当地最大的药局,吴水牛对比网上抄来的单子,开始捡货。全程阮元沛就默默地跟着,他还没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能愣愣地看着捡进篮子里的KY,套子……居然还挑味道和特色,阮大夫人森森地生起无力感,沉重扶额。

    “小子……就不用拿这么多了。”

    螺旋?突点?绒毛……这小子不害臊,他都要扶墙了。

    吴水牛对架子上各种功能口味的产品甚感兴趣,挑得正兴起,闻言就抓着脑门睨视大夫人,半晌才问:“你不会只有三分钟吧?”

    阮元沛眼角轻抽,打牙缝里挤出话来:“绝对让你三天起不来。”

    “切。”水牛倒没有意识到自己挑衅了一头饿狼,而是想到别的,于是恍然:“啊,你最近有没有体检?有病没?”

    阮元沛的眼角抽得更厉害,牙齿经咬得咯咯作响,恨不得就地把这小子办了。

    “我没有病。”

    水牛也很干脆,东西往架子上回去,嘟哝:“嗯,我也没有,那就少拿一点。”

    “啊?”

    “行了,用套子是不舒服啦,你记得常常体检就行了,不过这几个挺有趣的,还是买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一向注重安全性行为,不过对象是这小子,倒是可以开先河……毕竟是决心一起过日子的人。他重重叹息,眼见小子已经往收款台走,一股叫人啼笑皆非的挫败感油然而生:“别的人还真会以为你经验丰富。”

    水牛把篮子交给收银员,也不在意对方差点突出来的眼珠子,耸耸肩:“哎,结过婚有儿子的人了,但跟男人……是第一次没错,你不是吗?”

    话由这么个十来岁的小伙子说出来,惊悚效果倍增,阮元沛看见收款员差点把KY给丢地上了,不由得重重叹息,大掌按住少年人的脑袋揉了揉:“行了,你不是知道我的喜好?”

    不提也罢,提起来水牛才奇怪。

    以前他跟大夫人除了上道场去,大多就是上酒吧。所以水牛知道大夫人很会泡妞,而且爱找那些凹凸有致的美女,不过通常勾搭上一阵子,腻了就会和平分手,各取所需,不谈感情。

    时代是变了,只要有资本,纯粹追求感官享受并不难,霓虹灯俗艳的光辉之下,男男女女卸下道德枷锁,野性尽现。一个正常成熟的男人,既没有老婆也没有女朋友,会过这种生活也不奇怪,因此吴水牛压根儿没料到他们俩会有看对眼的一天,而且还谈感情,有时候他觉得这事挺玄幻的。

    “你以前不好这口的。”

    吴水牛大概没有注意自己的语气有多么郁闷多么酸,阮元沛却是听到了,笑意又泛上心头,带起微微躁热感。

    手掌轻轻按住胸口,阮元沛暗暗笑话这纯情的反应,只是心里的确搁上这小子了,不可否认。至于具体至什么时候,为什么喜欢,大概也说不清楚了,只是一直觉得这个人能活着真好,觉得家里有这个人特别温暖,觉得时时刻刻都想着这个人。从前他对这个人是信服、敬仰、支持,现在更加想宠着,想亲近,想付出。

    阮元沛交际能力强,过去他总可以清楚维系与各人之间的关系——互利合作,同事伙伴,好友甚至性伴侣,唯独恋爱只有青涩少年时代尝试过,他以为那不成熟的纯情悸动只是成长的见证,可如今看来,也没有比当初长进。

    吴水牛付了款,提起袋子就要走,却发现阮元沛没有跟上来,不禁翘首招呼:“喂,发什么呆,走啦。”

    眼珠子徐徐与吴水牛对上,淡淡笑意浮上阮元沛英俊的脸庞,被中央空调吹得凉飕飕的药房里春暖花开。水牛微愣,脸上微醺,竟然有些发热了,他暗骂自己急色,这不是过会儿就回家办事了吗?急个毛线呀。

    正当吴水牛陷入自嘲情潮中,冷不防被阮元沛长臂捞过去,双唇立即给啃住。

    唇舌缠绵,在叫人脸红耳赤的啧啧水声中,短暂一吻结束,阮元沛意犹未尽般轻轻啮咬少年红润的下唇,少年人一哆嗦,忘情低哼,换来成熟男人嘉许的温柔啄吻。

    “你是例外。”

    带些沙哑的低沉男声如是说。

    轰地,水牛感觉大脑快要糊掉了,整个人热烘烘的,急得手忙脚乱,恨不得就地挖个坑跳进去躲起来。

    阮元沛莞尔之余,注意到周边目光,也就不做久留,拎起工具捞上同伙:“走,回家作案去。”

    水牛微怔,意会过来,嗔怒地蹭了这家伙两脚,却也未多做挣扎。

    这回换阮元沛驾驶,也没费几分钟就到家,水牛回家后立即冲进浴室:“我去洗澡。”

    阮元沛弓指敲敲门板,说:“我的床比较大。”

    门后的应声有些模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主人害羞了,鼻音较为浓重,很快就被沙沙水声盖过。

    浴室中少年立体的五官染上深红,像傍晚将黯的霞彩,然而本人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张脸,他站在莲蓬头底下,仔细涮洗。他一边往身上搓泡泡,一边回忆临时获取的知识,脸上更是红得几乎冒出血来,斜睨自己沾满白沫的手掌,终于下定决心般深呼吸。

    “靠,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个毛线呀,洗就洗呗!”

    于是当吴水牛洗好,略带踌躇地推开房门,就见到穿着浴泡的大夫人一手拎文件一手在键盘飞舞,神情严肃而专注,似乎已经忙活了好一会。

    莫明地,水牛紧张的心情渐渐放松,毕竟这情景多么熟悉呀,这是他的大夫人。

    克服了尴尬,水牛大步走这去探头探脑:“忙什么?”

    阮元沛头也不抬地说:“是布鲁。”

    “哦。”水牛倒是记得那个在法国餐厅见过面的外国人。

    “几天前你们是期末考吧?其实姚老师给燕裘安排了另一场独立考试,只要通过就有可能被大学录取,燕裘可以跳级。”

    球球?跳级?水牛满脸错愕。

    阮元沛就怕他小子想太多,赶忙解释:“之前苏先生警告过我,知道燕家最近会有行动,就想说做些应变措施,如果燕裘被某所大学录取,就把他送过去……所以我希望布鲁可以联系国外的大学。”

    “……”吴水牛一言不发,默默凝视屏幕中标记的大学名称,似乎全部都是世界排行榜名列前茅的大学。

    见吴水牛不说话,阮元沛心里紧张,慌忙解释:“为了对抗燕家,除了留学别无他选。”

    燕家势力太大,他们斗法只有躲,以卵击石这种傻事不能做。

    水牛也明白这个,他轻抿唇,低声说:“这个还是要他愿意。”

    听这语气并没有怨怪他多事的意思,阮元沛才松一口气,却见水牛神情古怪:“你有话要说?”

    “嗯。”水牛撇撇唇,目光游移:“如果我也去了呢?去国外。”

    阮元沛微怔,倒是没有太多意外,他苦笑着自我揶揄:“那么,我就得更努力干活,赚钱买机票。”

    水牛眨巴着眼睛,理解答案后笑意渐深:“那你得连我的份一起赚。”

    “嗯?”

    “先不说我的水平上不了国外的大学吧,球球他……男孩子总要独立,去念书是好事,我应该支持他,我也有自己应该走的路。我们就偶尔,去探望他吧。”

    我们……

    阮元沛随后合上笔记本电脑,长身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少年人扑到床上去。他压住少年纤体的躯体,轻笑:“我们?我可以当做这是你的求婚吗?”

    水牛双目圆瞪:“大夫人,你太会想象了。”

    “不是吗?”

    男人俊目微眯,唇角笑纹更是催向邪恶,倾刻间竟然跟那些拥有高贵血统的吸血鬼有几分神似,眉宇间魅惑气息十分浓郁,连声音都在蛊惑人。

    “嗯,那么,我得让它变成真正的求婚。”

    “……”面对挑衅,水牛直觉地迎战:“那你就试试。”

    他忘记了自己正被压在床上,简直就像大灰狼爪子下的小白兔晾出大板牙示威,只能让一个词来形容——不知死活。

    虽然这只小棕兔不是一般的囧。

    “呵,那我就不客气了。”

    “哈?!”

    水牛身上也只穿着浴衣,随便拉扯就脱开,大片小麦色肌肤就像可口的牛奶巧克力,诱人至极。

    阮元沛墨色的眼眸变得混浊,呼吸深沉,眼下少年人似乎不准备反抗,只是静静地等待下一步动作。不归路……轻声嗤笑,他的指腹沿着少年人有型的轮廓缓缓移动,感受手底下微凉的肌肤,细致幼滑手感让他着迷。

    至于吴水牛,这只手掌就像一块烙铁,轻轻滑过颈侧渐渐接近心脏,这时候水牛生起奇异的感觉,不是恐惧,身体却因为这种接触而轻轻颤抖,连带声音变得暧昧带上哭腔:“嗯……痒……”

    这种反应无形中起到催化作用,男人发出懊恼的低吼,狠狠堵住这引人犯罪的嘴巴,深吻。

    唇舌交织,才刚刚挣开一点缝隙,又给霸道的男人封堵,少年尝到薄荷的清凉。

    眼前视野变得模糊,连光线在透过丝丝缕缕黑发,变得更加黯淡。



第六十二章:老太爷

    一周后,水牛回学校领成绩单,燕裘果然没有来。

    虽然是早已预料,可水牛仍止不住心中失落,参加散学典礼也是闷闷不乐的,就连同学们的招呼也不太热情回应,大概也对这位热血小伙的坏心情有所感应,同学们难得地没有在学期最后一天包围他。

    肖缇和林安自然是感受最深,肖缇特别担心缺席的燕裘,他的语气难得地急切:“水牛,你知道燕裘去哪了吗?我一直联系不到他,他也不在家里。”

    水牛趴在桌面上,一手在后腰上打圈圈揉着,此时姿势不变,却用哀怨的眼神瞅向大眼同学,直瞅得大眼睛里满是疑虑,直瞅得旁边等候答案的林安终于忍不住拿画本拍他。

    “你卖什么关子?赶紧说!”

    揉腰的手改往脑门上揉,水牛翻了记白眼:“他被燕家接走了……你们暂时不用找他。”

    连他都估计不到球球什么时候会回来,毕竟他现在只是吴水牛,不能大摇大摆回本家要回儿子。他先得等球球气过后心甘情愿地回来,甚至还得搞定燕家,这可不是简单活。他最了解爷爷,那老头自大自私,早年金戈铁马的军旅生涯造就老头儿陈腐的绝顶臭脾气,牢牢抱住那套‘棍棒底下出孝子、铁拳挥处成人才’传统教育方式,硬把国家的幼苗当成食人花来折腾,生生地让一个现代大家族演变成邪教,所有燕姓人不论老少都对老人家言听计从,每天还得膜拜这位老人,听取老人在战争中获得成功的诀窍,他从前就曾经多次在老人说得兴起的时候打鼾在得来一顿好打。而且老人越活越顽固不化,越活越魔化,估计是跟‘祸害存千年’这条定律挂上钩了吧,都快成人瑞了,一身老骨头却硬朗着,年前就听堂弟说过老人在街上徒手撂倒一个小蟊贼的事迹,估计老人要是不多活个十来二十年,不搞个上报纸炫耀的机会,是不甘心了。

    “哦,是这样呀。”肖缇松了口气,笑容可掬地说:“那是因为手机号码也換了?新号码是多少?能告诉我吗?”

    林安总比肖缇多一分心思,或许跟家庭背景有关,她对阴谋比较敏感:“ 哼,肖缇你用脑子想想,他不给我打招呼倒也罢了,怎会不给你打招呼了?以你们的交情,这点事不会忘记吧?”

    大眼同学眼睛瞪成两颗荔枝状,大得碜人,他支支吾吾地找理由:“或许是他太忙了,看,水牛同学就知道了,是不?”

    “我看不一定吧……吴同学,你怎么说?”林安吊起眉梢,那神态,有些兴师问罪的味道。

    水牛撇撇唇:“是呀,他算是被燕家人强拉回去的,我现在也联络不上他,再等等吧……以后,他会再回来。”

    或许是太地惊讶,大眼睛发红了,肖缇哆嗦了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

    “这样呀。”林安翘着二郎腿晃呀晃,转脸看向窗外,低声咕哝:“还能回来么?”

    “为什么不能呢!”

    激动的高吼响起,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投向肖缇的目光里满是惊讶,毕竟肖同学一向温吞,这模样与平日形象相去太远。

    水牛也没想到小绵羊似的肖同学敢对母老虎林安吼,当时愣住了。

    林安更想不到,她长长睫毛仿佛从没有扬得这么高,一双眼睛瞪圆瞅紧他,嘴里也没示弱:“为什么不能?难道你没有想过吗?他在B市无亲无故,现在他家亲人把他接走了,他怎么回来唉?就是要回来,也得个一年半载他再考B大吧?可是我听说燕家在政界势力很大,那家人一定会给他安排更好的学校,你说他怎么回来?!”

    不得不承认,小女孩分析得头头是道,水牛暗暗赞赏。

    肖缇一提气,回吼:“燕裘才不想回什么燕家呢,他要回去早回去了,只要他不愿意,他一定会回来。”

    林安哪是个能受气的主,立即就拍桌子回吼:“你倒说他能怎么样回来?!”

    “……他肯定有办法!”

    “哈,洗洗睡吧,哪得有这么容易!”

    “你!总之我相信他,而且水牛也在B市,他一定会回来的。”

    林安向杵在一侧的水牛瞟去一眼,抿紧唇,好强的她竟然不再争辩,闷闷地趴下去。

    没想到真能争赢,肖缇难掩惊讶,他顺着林安的视线看去,对上水牛惊诧的眼神,顿时慌了,气势不再,结巴着劝慰好友:“唉,水牛,你别太担心,燕裘会回来。”

    二人吵架,水牛全程围观,这时候露齿灿笑:“得了,我也相信他会回来,你们有心了。”

    “切。”林安也不抬头:“他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拐他……哼,就说我怀孕了,他得负责任。”

    水牛和肖缇落了一额黑线,唇角连连抽搐。

    “你可别乱来。”水牛拿起画册,抽了这女孩的脑袋瓜一记,也不管对方有多惊讶,教训:“干什么都好,搞自残可就逊毙了,你得对自己负责任,知道吗?”

    长长睫毛轻扇,林安漂亮的脸因惊讶而变得呆木,伶牙利齿也发挥不出来了,毕竟吴水牛一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会儿真令她意外。

    对于这年轻小女孩,水牛原本还要说教的,但听清脆的牧童谣响起,拿起手机一瞧便喜滋滋地丢下画本,摆摆手:“要走了,有事Call我。”

    所有人愣怔地看着山民小子跳着小碎步远去。

    林安说:“看那抽疯样,是恋爱了吧?”

    肖缇一脸苦瓜相,他发现自己不能反驳。

    水牛兴冲冲地走出校门,跳车候在门外的越野车,接过递来的面纸一边拭汗一边焦急地问:“联络上了?”

    “嗯,走吧……你确定宋家会帮忙?”

    窗外景物迅速后移,水牛本想随手扔出窗外的纸团给某人的一声喝给留回来了,先是撇撇唇,又笑:“不是帮忙,是合作,他们还记恨我当年带走阿桃……虽然私奔是阿桃提出的啦,但他们一直觉得是我拐走了他们家珍贵的女儿,他们早想整治燕家了。嘿,对于他,这事不过是一个跳板,何况我爷爷跟宋家爷爷似乎有宿怨,一直斗个没完,宋老爷绝对不会放过让我爷爷难受的机会。”

    阮元沛一边注意着路况,一边分神欣赏少年得意的表情,唇角笑容渐深:“这样做就没问题?宋家和燕家都算是你的亲人。”

    “没关系,他们斗着乐了……其实有人在暗暗协调这个。”

    “有人?”

    “是啦,我之前和阿桃私奔可跑了几个城市,会留在B市就是他们帮了大忙。”

    “谁?”

    水牛睨着阮元沛,不觉又动手揉揉腰:“如果今晚不做,我就告诉你。”

    阮元沛微愕,片刻后失笑,腾出手来顺顺小子的毛,柔声说:“太辛苦了就说,都依你的。”

    水牛瞠目,嘀咕:“得了吧,我都不知道嚷了多少次不要了。”

    司机差点把脑袋敲上方向盘,幸好自制力够强,没有酿成惨剧,但脸上表情已经够精彩了。

    强忍住扶额的冲动,阮元沛重叹:“下次在点火前说明,不然就是柳下惠也停不住。”

    水牛啐了一起,扭过脸去,不让对方看他脸红的尴尬模样。

    的确是,自从开荤后,男人又停职闲赋家中,同居的二人经常因小小情况擦枪走火,大白天就干起那档事,精力充沛的两头男禽兽扭在一起,缓过气已经是第二天天亮,放荡成这得行,要是从前得被安上防害风化的罪名,拿去沉塘了吧?

    车子靠边停下,水牛解下安全带,推开门跳出车厢,拉拉B高校服的衣襟,笑对大夫人揭开谜底:“是爸爸们啦。”

    们?!

    大步往高级俱乐部内走,水年看够了大夫人困惑的表情,才笑嘻嘻地说:“这是秘密,我爸跟我的外父是发小,我和阿桃就是他们暗中帮忙的……这事只有我们知道啦。”

    面对少年献宝似的神态,阮元沛不觉莞尔,大掌轻捏少年的后脖根,这亲昵举止换来少年带嗔的一瞥,引得他直摇头叹息……这小子总是缺乏自觉,成天勾引他也不自知。

    英俊服务员迎上两位顾客,礼貌地询问,而后把二人带往餐厅深处。

    燕裘被带到H市一处气派的深宅大院内,这就是燕家本家,它并不在首都。

    燕家四代同堂,虽然大多子孙都因工作需要而长年在外奔跑,也不见得都住在大宅里,但大宅面积依旧大得惊人。

    站在古式古香的四合院内,燕裘想起恭王府,几年前跟爸爸一起游玩过的著名景点,这地方倒是跟那里有几分神似了。

    其实燕裘之所以有这样的感慨,更因为他住的院子里除了卫浴是最先进的,有中央空调,有投影音像配套,有声控照明系统,却竟然没有任何对外通讯的设备,电话没有,移动电话没有,电脑更是不可能存在。

    环视这院子,不是华丽的牢笼吗?

    他想要出门也不成,守着他的保镖说是老太爷吩咐的,他不可以与外界接触。

    这时候,他终于确定自己被禁锢了。

    再三要求见曾爷爷,终于在今天如愿以偿,可是他每每才开口,却遭到老从手势指示而噤声,只能看着老人家慢条斯理地修剪那盆生势磅礴的风景松,甚至得不到邀请进入花架下,直楞楞的站在烈日下暴晒。

    老人是有意的,燕裘明白,底子里遗传自燕十六的那股犟劲不允许他示弱,于是一声不吭地直立着,任由互辣阳光把他白皙的皮肤晒得通红,汗如雨下。

    燕裘想到入学时候的军训,也有过这么一趟经历。

    他熬得住,他没有表面那么娇贵。

    终于,老人搁下花剪,回头瞟向神情淡漠的曾孙儿,淡淡地哼了一声,接过佣人递上的龙井润了润喉,扔下一句:“有话就说吧。”

    燕裘轻抿唇,垂眸往地下,表现出尊敬的神态:“太爷爷,房间里没有电话和网络,我之前报考了B大,要跟班主任联络才能了解情况。”

    燕老搁下青花瓷杯,审视自个重孙,着实是没看出跟自个孙子十六的模样,倒是跟宋家那小妞一个得行,再加上他听来了一些状况,心里对燕裘就是生不起喜爱来。

    “B大?倒是不错的学府,但我自有更好的安排,你就不用费心。燕裘呐……太爷爷一直没在你身边,你过去犯的错就不追究了,可你以后就得洗心革面,过去交的那些不正不经的坏分子,得彻底地断掉,太爷爷会给你找适合的朋友。”

    “……”燕裘不语,心中却冷得刺痛。

    他不辩解是因为他知道这不是爸爸,说不通的,何必说。

    老太爷这些年不是白活的,太孙不说话,他自个会看,当然知道这小子实在不服,更加觉得这小子顽劣,心里更加厌恶。

    “总之,这段时间你也需要给谁通讯,有需要直接跟佣人讲,自然会有人带给你方便。至于大学,西南政法的霍教授跟家里关系不错,已经招呼过,他会单独对你进行教育,该有的绝对少不了,就回去好好地待,多看些书。阿莱,过会让青衡他们去陪燕裘谈谈心。”老人和气地说下一堆霸王论。

    旁边老佣人点点头:“是的太爷,青衡少爷他们估计也要下课了,到时候便请他们到裘少爷院里去。”

    “得了,就这么办。”老太爷藏在唐装长袖里的的手甩了甩,动作有些急促,是在赶人了。

    燕裘乖顺点头:“好的,那我先离开了。”

    果然没有人挽留,还没走出院子,就听老人给佣人发牢骚。

    “燕十六那小鬼头果然出不来好苗子,一个样的叛逆性子,得好好教化。”

    “老太爷辛苦了。”

    大步跨出院子,走过仿照苏州园林的庭廊,看似从容的燕裘对这华美景色不屑一顾……这里比不上他的家。

    ——不知道爸爸联系不上他,是不是正在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