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29

墨舞碧歌: 再生缘:我的温柔暴君 117 - 137

117 只是玩物?

    他面对着她,她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神色,或许,也看得不是那么清楚吧,她的眼里被逼出了水汽,他的脸容其实有些模糊。

    她怔怔看着他波澜不惊,只是眉宇微微蹙挑,似是不耐。

    这时,他怀里的女子转过身来。

    璇玑想笑。

    是吉祥。

    许多天之前他那淡淡一探的内蕴,是不是叫做得到了证实?明明心里已有了防备,亲眼所见却原来还是会溃不成军。

    吉祥真的很美。甚至比那艳绝后宫的华妃还隐隐美上一分。如果,她也穿上这宫妃的华服,足以母仪吧。

    此刻的她,唇瓣潋滟,却有丝红肿,那是被疼爱出来的娇媚。她脸若朝霞,娇羞未退,平日的冷艳便减了数分,她也正蹙眉看着她。

    戏里的情节都是怎么演的。

    ——打扰了,你们继续吧。

    还是该去拾起满地碎屑,然后华丽丽的被屑片戒出血来。

    狗血了。

    咽了口唾沫,向着龙非离福了一福,道:“臣妾奉旨来拿礼单,不想惊扰了皇上,臣妾有罪,这地上残籍臣妾回头唤人过来收拾吧。”

    龙非离冷冷不语,那眉却拧得越发紧。

    只是,那与她朱七有甚关系。

    快步走出门外,想了想,把门掩上的间隙,璇玑淡淡道:“或者皇上需要璇玑在外守着?”

    龙非离没有出声,盯着她,那深漩的眼睛,沉得像会噬人似的。

    璇玑却一笑合上门。

    门关上那一刹,拉过咯吱的一声,那一声把她心上的什么也拉断了。

    她快步奔出储秀殿,狂乱地行进夜晚的皇宫里。处处是禁卫,都惊诧地看着她。

    眼泪模糊了所有的光线,心,就像被钢线寸寸剜过,那线明明幼细却偏偏锋利。

    其实,哭什么呢。

    即使不是吉祥,他不是还有其他妃嫔吗?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一样亲热如现在。

    伤心个屁。你早早就有了认知,还说什么要把与他一起的回忆带走,既然要走,现在的难受又算什么。

    只是,吉祥就是心漪吗?

    阿七,你在嫉妒,嫉妒他心里那个人。对他而言,你到底算什么。闲暇时一个调剂的玩物?

    凌乱间,撞上了人,她听得那人闷闷哼出的声音。

    她刚想道歉,对方去先扶住了她的臂。

    “年嫔娘娘,你没事吧?”

    她一怔看去,来者手挽宫灯,微微颦着眉心看着她,却是如意。

    她旁边还站了个男子,龙梓锦。

    “是璇玑莽撞了,姑姑没事吧?”她赶紧阖了阖眼睫,把水雾都掩去。

    如意摇摇头,却甚为忧虑地凝着她。

    璇玑苦笑,瞧如意与龙梓锦,又是对儿,今晚还真是幽会的良夜么?她不愿多留,只说还有事,急急道了告辞,便离开了。

    如意眸光复杂。年嫔探病归宁,太后也让她备了礼物,她这过来储秀殿便是把礼单子给皇帝过目。不想路上遇上了龙梓锦,他也正要到储秀殿去,两人便一起走。

    才没走多久,却教步履不稳的璇玑撞着。

    望着璇玑的背影,她正微微出神。

    龙梓锦的声音却在耳边葛然响起:“如意,本王猜不透,你为何对年嫔如此好?”

    如意淡淡道:“如意只凭心做事。”

    “心?”龙梓锦突然冷笑,“本王怀疑你很快便可涅磐成仙了——”

    他向来温柔,笑意朗朗,这时面容冷峻,有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如意冷冷一笑,把宫灯提高些许,拂袖便行。

    龙梓锦眼神倏冷,他大手一伸,把如意揽进怀中,又迅速闪进一旁的小花园中,花荫拢簇,遮挡住了瞟望过来的禁军的视线。

    “王爷,您要怎地,请放了奴婢,奴婢还急着要去给皇上呈礼单。”

    男人的大掌紧紧压着她的腰,他身上紧绷压迫的气息便毫不忌惮地笼罩着她,如意也怒了。

    “你这会去储秀殿做甚!年璇玑的样子你没看到么?你也想被九哥轰出来吗?本王便是从储秀殿出来的,九哥撤走了所有禁卫,把徐熹,夏桑也遣走了。”

    如意疑道:“那你刚才说,你要到储秀殿去——”

    “本王并没有骗你。本王有事回去找皇上,回去看看他完事没有!”龙梓锦挑眉冷笑。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如意抬眸看向眼前的男子,一字一顿问。

    龙梓锦只是笑。

    “你素知吉祥那性子,她不愿意有人在——若本王说,吉祥去找九哥呢?若本王说,他们在做那事呢?”



118 娘娘在哪?

    如意浑身一颤,良久,苦笑,“他到底还是......只苦了年嫔她......”

    她这话说得残缺不全,龙梓锦却勃然大怒,紧紧捏着如意的肩膀,粗嘎道:“温如意,你疯了,年璇玑怎值得你......”

    他说着,凑嘴便往如意唇上吻去,如意也不挣扎,只轻声道:“陵瑞王爷,你若要碰如意,请去找太后皇上赐婚,别说这样待如意,便是如意这身体也是你的。”

    龙梓锦闻言,咬牙,低吼道,“好,好,真好,你比谁都清楚,那绝不可能!龙梓锦要不起你温如意!”

    “那就请放开如意。”如意笑,她声音婉约,这时竟也苍凉一片。

    宫灯跌落在地,火光突然大乍,却很快又息了。

    漆黑,无依。

    ******

    璇玑回到去,蝶风等人正候着,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样,一个宫婢正想问,蝶风摇摇头,众人不敢再多说,蝶风又赶紧让一班内侍下去,低声道:“娘娘,蝶风去烧水给你沐浴。”

    璇玑笑笑,“谢谢。”

    门轻轻合上。

    璇玑坐到软塌上,怔然一阵,心里反倒空荡起来,只余了一个想法:她要走。

    突然,膝上一沉一暖,她微微吓了跳,却是小狼跳了上来。

    敢情它刚才便一直在这房里。

    它眯眸盯着她,双目炯炯有神,似凝似慰。

    快速沐浴过后便歇下了。

    开始想逃跑的事情。这首当其冲的是路线问题。

    明天便出宫到年府去,路上得好好观察一下才行。回来还要问蝶风找个地图。

    碎碎琐琐想着,神识开始有点模糊。

    这时,身侧却微微一动。

    璇玑睡意顿消,悄悄睁开眼,却见蜷在她肚腹边的小狼轻轻翻过她,蹦了下床。

    它要去哪里?这门窗都关紧了的。

    对面软塌上方是窗户。这时突然有声响传来。

    那音迹很小,但夜籁人寂,璇玑还是听到了。

    她吃了惊,眯眼看去,却见那窗户不知何时竟洞开了。

    小狼似乎便从那儿出了去。

    外面有人!

    她咬咬牙,下了床,悄悄打开了房门。

    厅堂漆黑,一片模糊,却隐隐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桌边。

    她心下乱跳,是谁?

    是龙非离吗?只是,那个男人强势惯了,每次来都是直接便进房间的,再说,今晚温香软玉在怀,他又怎会过来?

    “你醒了?”

    冷冷的声音突然在黑暗里响起.....对方发现了她!

    璇玑吃了惊,微微失声问,“你是谁?”

    来人身形轻闪,已换了方位,那位置月光恰好漏下,照清了他的模样。

    “是你?”璇玑愣住,却不复刚才慌乱。

    脸容清俊又冷漠的少年。

    清风。

    “我来带雪狼去训练。”他漠然道了句,转身便走。

    “等等。”

    他似乎微微不耐,侧身挑眉盯着她。

    “是皇上派你来的吗?”璇玑想了想,问道。

    这少年常跟在皇帝身边,是以与他见面的次数也不少了,说来,这却是第一次正式跟他说话。

    清风皱眉反问,“这有关系吗?”

    璇玑笑道:“若是你自己来的,那么,璇玑要谢谢你,若是皇上派你来的——”

    她顿了顿,清风却似乎倾耳细听,冷笑打断她,“若是我师兄派我过来的,那又怎样?”

    “那璇玑仍是要谢谢你。”璇玑轻笑,由衷道,“是你亲自训练小狼的,谢谢。”

    清风一怔,凝了她一眼,才闪身出了厅子。

    璇玑笑笑,正准备回去再睡,却突然想起一个被她忽略了甚久的严峻问题。

    立刻吓得睡意全消,赶紧出了厅子,穿过院子回廊,来到蝶风的房间门口,狠狠敲起了门。

    ******

    虽说要归宁省亲,璇玑却并不知道这程序如何。

    例如,她和皇帝的.....集合问题。

    时间,地点。

    翌日,她还在沉沉的睡梦中,便被蝶风摇醒了。

    她睡眼惺忪看了蝶风一下,随手拿起被子盖过头,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娘娘,娘娘,起喀了,皇上和辇架,还有一大堆人已经在院子候着,奴婢求求您点,别让皇上等啊。”

    这领头宫女急得快哭了,这可成什么体统了......皇上都来了,她们的娘娘还在这里呼呼大睡。不过说来也怪自己,昨夜,娘娘回来前不久,夏桑总管便来过,嘱咐了今儿个的时间,又说皇上会过来凤鹫宫接娘娘。

    晚上,娘娘回来了,却满面泪痕,她也担忧得把这事儿忘了,后来记起,娘娘又已歇下。直到中夜,娘娘却又披头散发的来找她,把她带进房里,问了一堆莫明其妙的问题。

    到差不多五更天,两人才睡下。



119 归宁省亲(1)

    皇帝正站在院中,负手而立,一脸怒意。

    小吕子见状,想死的心不比蝶风少,硬着头皮,颤抖道:“回......皇上,娘娘她......还在睡。”

    一旁的夏桑看皇帝脸色非善,忙道:“皇上,奴才进去找一找蝶风姑娘吧。”

    龙非离冷冷道:“不必,朕自己去进去找她。”

    “娘娘,主子——”蝶风欲哭无泪,一狠心,使劲把她的被褥掀起来。

    璇玑正做了个梦,梦到鲛人的宫殿,还有挽着宫灯的紫衣女子那双眼睛。

    鲛人凝成的泪。

    龙非离说,怎会是龙王的泪?

    储秀殿内相拥而吻的两人。

    散落在草丛的珍珠......

    眼睛还紧闭,心里却正伤痛愤恨,神识未清,归宁的事儿早已抛诸脑后,只当蝶风是唤她去采露,被子松跌,身上一凉,她呼的一声坐了起来,低吼道:“不起不起,我再也不去爬树,龙非离那混蛋凭什么我每天辛苦起来为了什么,老娘暗恋林晟的时候最多就是买份鸡蛋火腿三文治悄悄放进他的职员室里让他当早餐——”

    “谁是林晟?”

    怒极至冷的声音,紧绷得像那在弦上待发的箭。

    蝶风的声音......变了个男的?

    璇玑一下吓醒,睁开眼睛,呆呆道:“蝶风,林晟就是——”

    蝶风和小吕子正跪在床榻下,满身瑟缩,前方桌边,一个眉眼深冷的男人正灼灼盯着她。

    这人,有点像龙非离?他背后,还跟了徐夏清风等人。

    所以,这人就是——龙非离?

    那剩下的三分睡意全数被吓醒,却见清风冷冷凝着她,旁边的夏桑正闷笑不可抑,又悄悄对她使了眼色。

    他让她......呃,向皇帝请罪吗?

    她又瞥了那人一眼,心里愤恨仍然分明,嘴唇蠕动几下,求饶的话怎生也说不出,龙非离却冷笑道:“夏桑,半盏茶时间,若此间奴才还不把他们的主子打点妥当,全部杖罚!”

    璇玑吓得差点没从床上滚下来。

    龙非离拂袖便出,走到门口,只听得那道声音差点没哭出来,“蝶风,半盏茶的时间是多久,要是他一口气喝掉怎么办?”

    夏桑悄悄打量去,才见皇帝那自进年嫔房间起便沉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却怕......他自己也不觉吧。

    时间紧迫,蝶风却甚是手巧,帮璇玑配了一身紫衣轻袍,拾撮得美丽大气。小狼不知道哪儿去了,璇玑又赶紧交待好几个宫婢,好好照拂那小家伙的三餐。

    她出得来,只见诺大的庭院已站满了人,院外似乎还停放了多辆马车,想是装载礼品衣物之用,龙非离正站在院中辇旁,目光淡淡扬落在她身上。

    他今天一袭紫蟒锦袍,腰悬五彩朱绶,足登玄色绣靴。褪下一身明黄,却仍芝兰玉树般隽秀华贵,教人不可逼视。

    她脸上微微一热,看了眼两人的衣物,放现代,他们这算是情侣装吗?

    这时,龙非离道:“夏桑,传朕意旨,凤鹫宫内侍心灵手巧,甚得朕心,此月俸银加番。”

    蝶风而下,凤鹫宫一班内侍都震愣住。

    夏桑轻轻咳了一声,众人才如梦初醒,跪地谢恩。

    璇玑也愣住,难不成他也看上了这套情侣装?

    正想着,徐熹瞥了眼辇前的一名内侍,那内侍会意,俯低身子,龙非离足下在他背上一踏,上了辇。

    “娘娘请。”徐熹轻声道。

    小吕子等一些随行的太监宫婢已走到辇后,蝶风扶着璇玑走到辇旁,璇玑看着那弯着腰毕恭毕敬的太监,那一脚却无论如何也踏不上去。

    犹豫间,龙非离挽起帘帐,从辇内探出,眉轻皱,神色已是微微不耐。

    “娘娘——”蝶风也急了,在她耳边提醒着。

    璇玑想了想,手往辇下架子一撑,轻轻跃了上去,她学过数年的跆拳道,虽万万比不上龙非离等人,但身手还算灵活,当日龙立煜便一时大意,在她手下吃了个小亏。

    这一下,却惊摄了所有人,清风和夏桑对望了一眼。

    璇玑心下叵测,却也顾不了许多,可惜,不能一酷到底,她落地时不稳,还是一头栽进了那抹紫蟒腾云锦缎的怀里。耳畔,阵阵的闷笑声传来。

    帘帐一划,徐熹朗声道:“起驾。”

    辇里,璇玑还坐在男人的大腿上,她微燥,要待起来,龙非离的手掌却箍着她的腰身。

    她低头看去,那只手似乎也没用多大力气,只斜斜松垮着,她使尽了全身力气却还是无论如何挣扎不出,咬牙低声道:“你放开。”

    “你的身手不错吗不是。”背后,龙非离凉凉道。

    璇玑气恼之极,一个肘子便往他胸膛批去,他没有动作,似乎赶不及阻挡,她心里畅快之极,焉知那一下打却像打进了棉花堆里,全然消了力道。反是她臂上疼痛。

    新仇旧恨,她怒极,转身冷冷看向龙非离。

    龙非离却似乎也正在盯凝着她,一下,两人的目光便纠在一道。



120 归宁省亲(2)

    “龙非离,这到底算什么?”璇玑一字一顿问。

    “你是朕的女人。”

    璇玑冷笑,“璇玑不配,也许皇上可以考虑让吉祥姑姑入主凤鹫宫,反正这凤鹫宫谁也能进,前就有个瑾嫔。”

    龙非离眉心一挑,另一只手捏实她的下颌,轻笑道,“爱妃昨夜不是还说要帮朕守门的吗?怎么?年璇玑,现在你又在嫉妒什么?”

    璇玑气得发抖,拳头一握,便又往他的胸膛打去。

    手却教他单手一握,掌在手心。

    “这功夫是谁教的?”他微谑道。

    璇玑再击不成,倒也不再莽动,只道:“谁教的与你何干?”

    “你身上的事儿还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例如林晟?”皇帝的声音微微冷了,那刚才嵌在眼底的慵懒笑意仿佛风雾一下无踪。

    璇玑仰起脸只是笑。

    当日喜欢林晟,不过是因为林晟是英俊优秀的林晟,其实无关太多情爱,明明知道有些话万不能出口,却终于还是低声说了出来:“许你有三宫六院,便不许我有一个林晟?”

    龙非离手下力气倏然大了,一双眸又暗又沉。

    “朕是皇帝。”

    璇玑漠然反问,“皇帝又怎样?”

    “不怎样。但朕可以杀了林晟。”

    “哦。”璇玑扬了眉,微淡了的笑靥此刻绽开如花。

    若你能找到林晟......呵呵。

    看在龙非离眼里,她唇色绯樱,偏生眸中却沉淀了深切。那种殷殷的感觉,竟似是惦念思怀。

    所有的心思一下去掉。剩下在胸腔里的,只有......怒意。

    璇玑只觉得下颌大痛,那白净修长明明温恬的手指竟似毫不惜力。她突然有种恐慌,他会.....不惜捏碎她。

    这样想着,她的唇却赫然被扣上了两片温热。

    他把她压向他,含住她的唇,他狂乱地吮吸着她的唇,她拼命去推他,却被他撬开了唇瓣,逼迫她和他唇舌交缠,口沫相交。

    她的口腔里便全是他的气味,清凉的像极春兰花树的薄香微醺。

    她脑里却净想着在储秀殿内,吉祥潋滟红肿的唇。

    他已分开了她两腿,让她跨坐到他腰间,用这样的姿势来折辱惩罚她。

    她情动却伤极恨极,贝齿一紧,咬破他的舌。

    两人口舌厮磨,鲜血从他的口里混到他口中。

    辇外跟随在一边的清风等人耳力极好,里面呻吟喘息的声音哪个没有听清?

    夏桑微微看了清风一眼,后者漠漠的瞟向宫墙两侧。

    很快,这皇城的门一开,便将转出宫外。

    ******

    璇玑以为龙非离会放开她,他却只是冷笑,并不顾那疼痛,手已经探进她的衣襟里,握上她的柔美。

    璇玑一狠心,把自己的舌咬破。

    龙非离微微一震,那不属于他的甜腥......他从她唇上退开,紧紧盯着她。

    她真的不算美,而且倔强的很。

    昨夜,储秀殿内,他看着她的身影奔进奔出,最后......他帮吉祥挽上了已经微微拉开的衣襟。

    午间的时候,吉祥已送来了礼品单子。倒不曾想到,她晚上会过来。

    吉祥问他,能不能把人都撤了。

    他瞥了她一眼,如她所愿。

    她问,年璇玑在你心里算什么。然后,她抱住了他。

    一切发生的很自然。

    他回应,为那在兰林湖畔便染上的微燥和欲望。

    是啊,年璇玑算什么呢。

    在他把她脖子上的珍珠扯断,对她说,不能为己所拥有的东西,不如毁了它的时候,那时,他其实已经做了选择。

    他和她不可能有什么结果。本来,他和她的父亲便势如水火。而当她提出要回府的时候,他们便连皇帝和妃子之间的虚假温情也该撕破。

    然而,从兰林回来,整个下午,他脑里却是她衣袖上那只翩翩欲飞的蝴蝶。还有她那些可笑的话,教识他水性?

    吉祥,来得正好。

    他要把那只蝴蝶从他脑里剜去。

    ......

    桎梏在身上的压力松了。璇玑伸出袖子揩掉嘴角的血迹,狼狈地从男人的腿上退出,坐到一边。

    “你宁愿这样也不让朕碰你?很好。”龙非离冷笑,“那也许年嫔也不在乎你宫里奴才的性命了?”

    璇玑重重一震,咬牙,“龙非离,他妈的你想怎样?”

    龙非离轻靠到辇沿边,凤眸恣意地在她身上量度。

    他唇边簪上凉薄的笑,璇玑只觉她的唇便被他的手重重抚划过。

    “朕要你吻朕。”



121 归宁省亲(3)

    他要的是征服。也不过是征服。

    男人都有征服的欲望,更何况一个帝王。

    璇玑以为现在她笑不出,还是拉扯出一个笑容,她站了起来,乖顺地坐到他的怀中。

    龙非离淡淡笑了,伸手抚摸上她的发,就像对待他每个妃嫔一样。

    她的唇颤抖着贴上他的。

    他喉结微微一动。

    刚要反客为主攫上她的唇,却听得她薄如蝉翼的声音在他唇上传来,混着苍凉微咸的味道。

    “龙非离,你难道不知道,不爱一个人,不要吻她,别人的唾沫,难道你都不会觉得肮脏吗?”

    “璇玑觉得很脏。”

    她说他脏。

    她以为她是谁?

    容忍她不过是那些许新鲜感吧。

    龙非离重重一震,把她狠狠扯开。

    璇玑也以为,昨夜之后,她再也哭不出,泪水还是顺颊而下,湿了一面。

    淡淡看着他,她估计自己现在很“清风”脸。

    想到这里,倒不由得扯出抹笑意。

    她的泪,她刚才说起林晟时候的深思,她看着他的淡漠,她的笑。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这样过,即使是心漪。他愿意给十分纵容和保护的心漪。

    龙非怒极反笑,“年璇玑,你既说朕脏,那朕便要你也和朕一样脏。”

    他疯了一般把她重新攫进怀里,狠狠吻住她的双唇。

    璇玑也不挣扎,心里悲伧到极点,便只剩下本能,再次咬了他的唇舌。

    龙非离只任她咬,把她搂得死紧,唇舌只是压迫着她,也咬破了她的唇。

    这时,夏桑的声音在辇外轻轻传来,“皇上,年嫔娘娘,再转过两个街口,便到年相府邸。”

    龙非离理也不理,璇玑还是有丝羞耻之心,明白外面的人大抵都知道他们在里面做着什么好事,夏桑这一声便是提醒他们别再......,她只使劲挣扎,龙非离才稍稍放开了她。

    她赶紧连滚带爬滚到另一边。

    龙非离唇角别着冷冽的笑意,一双眸子却是炙热的。

    她的狼狈,他似极爱看。

    挑起她的下颌,便待要把她再抱到膝上。

    璇玑看过无耻的,却没有看到过这样无耻的,低吼道,“妈的,能不能到了再继续。”

    龙非离一怔,随即眉一划,扬声而笑。

    辇外,夏桑盯着那帘子,有点怔愣,里面的情形......按刚才听来似乎并不多妙,这时皇帝——

    连那向来沉着镇定的徐熹也连连看了帐子数眼。

    “爱妃这话,甚得朕心。”龙非离轻笑,刚才的阴霾似乎尽数散了。

    璇玑气得想吐血,妖是妖他妈生的,这龙非离和龙立煜果然是兄弟,整一妖孽变态。

    现代还随身带了镜子什么的可以随时补妆,现在年府快到了,她和他都一唇鲜血红肿,丢人丢到家里去了,这人脸皮厚,不以为意,她却不行,咬咬牙,想拉起帘子,唤蝶风想想办法。

    龙非离却按住她的手,淡淡道:“你也爱这些虚荣热闹?”

    璇玑怔了怔,这才注意到外面街道竟似是十分喧闹,不必仔细听去,那“山呼万岁”之声已经铺天盖地。

    刚才两人光顾纠缠,她却懵然不知。

    “谁爱看这个?”她微嗤。

    瞟了他一眼,他的头颅微侧,帘子没有挽起,他眸光深凝,却是那街道的方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嘴角一抹嫣红妖媚。

    璇玑想了想,挪近他,掏出手绢帮他擦试干净。

    龙非离目光微移,落到她纤白的手上,把她按到自己怀里。

    前刻还肆虐眼泪,这时候竟出奇地有抹宁静远致的感觉。

    璇玑把手绢塞进龙非离手里,扯了扯他的袖子,道:“喂,我吃亏帮你先擦干净了,现在换你帮我擦。”

    又加了句,“给我擦干净才好。”

    龙非离一愣,他这人非冷则暴,这时却见他表情变化多端,一张俊脸晴阴不定,末了,他再次逸出笑声。

    倒到璇玑愣住,这等价交换便这么好笑吗?

    他轻瞥了她一眼,没用那手绢,俯身轻轻含住她的唇。

    璇玑一下子软了。

    这时,徐熹的声音传了进来,“皇上,年府已到,年相等已在门邸恭迎。”



122 归宁省亲(4)

    帘子被恭敬的掀开。

    辇下,早有太监侍驾,蝶奉也已侍立在一旁。

    璇玑探身出去,正犹豫要不要踩到那太监的背上,龙非离却亲自抱她下了辇。

    她才从他怀里下来,那地上已黑漆漆跪倒一片。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龙非离上前,伸手扶起正中的华服男子,笑道:“平身,年相也快快请起。”

    璇玑心里有丝紧张,那位便是年相了。

    这年相却绝无一丝权臣的霸道之气。一袭百鸟蓝锦,五十出的年纪,面如冠玉,鼻若悬梁,眼蕴珠玉光华,倒似一名书生多些。

    不算那挤满街道欢天喜地百姓,这年府外已满站了人。

    年相左右是几名年岁与他相仿的男子,约摸是他的兄弟,旁侧站了十数名罗翠珠环的女子,有一定年岁的,也有甚为年轻的,都是碧玉妆成,端的貌美之极。这些必定就是年相兄弟的各房妻妾了。

    这是前排,其后是一众年轻男女,竟不下数十个,男的英俊,女的秀美,想来便是这年氏兄弟的子女。

    璇玑微微一凛,他们当中,有道目光轻凝着她,仔细看去,却是名十分美丽的女子,肤色似雪,面若桃花,虽还及不上那吉祥华妃之美,却已是摄人心魂之极。

    那目光,甚是氤氲复杂,璇玑心里有丝不安。

    这些人,她虽分不清谁跟谁,但昨晚连夜拉了蝶风给她说这年府的事儿,蝶风虽非知之甚详,她也还是算从蝶风口里了解了个梗概,知道这年相有三名兄弟,倒并没有在朝为官,却都是富甲一方的商贾,正是朝中有人好办事。

    除去正室,即璇玑的生母,年相约有四五房妻妾,子女六七名,年家兄弟感情亲厚,并没有分府而住,只在这年府里辟了几进几递,各房分住。几兄弟膝下,子女繁复,共四五十名,这里满堂一站,便分不出你我。

    璇玑抱定主意,不到必要时绝不与人寒暄。万一喊错了称谓,那就麻烦。

    龙非离和年相谈笑着,璇玑也不好多做打量。年相的目光似乎抹过她,若有若无的,她心里一紧,赶紧堆了个笑,道:“爹爹。”

    年相颔首,微笑着看向她,那眼神儿甚是温厚慈爱。

    璇玑身子却没来由微微一栗。

    这时,龙非离淡淡笑问:“怎么不见颂庭了?”

    “颂庭这孩子从边关回了来,便每天待在府里,他这人在战场上像只虎,回来倒安静得什么似的,一心只等皇上召见,说来也凑巧,他前天憋闷不过,便说出府去走走,他这一走,微臣昨儿便接到徐总管亲递的圣旨,说皇上和娘娘要来。”年相朗朗一笑,道。

    “可不是,颂庭回来知道皇上来过,那必定悔得肠子都青了。”一名女子走了上来,笑着附和。

    这女子却是年相甚为宠幸的如夫人。她这一出来,众人都以为正室卧病在床,她便有意款摆,昭示爱宠浓厚,并不知是年相内里吩咐过。

    龙非离握住璇玑的手,轻笑道:“年嫔惦念夫人,朕正有意陪她小住几日,颂庭若回得早,指不定会遇上,就怕叨扰了相爷。”

    这帝妃双手一握,立刻引来诸多目光。

    男人的掌心温和,璇玑心里苦笑,却不知有多少真戏假做在里面。

    年相却惶恐道:“皇上与娘娘归宁,本就是年家的极大荣光,这叨扰二字,皇上万不可说,折煞微臣了。”

    龙非离微微一笑,“相爷是朕的丈人,一家人不说二家话,相爷这繁文缛节之词也不可再说了。”

    “当得,微臣谨遵旨意。”年相大笑道。

    君臣间气氛和浓,璇玑算是长见识知道什么叫心不和面和了。她本不想开口,但碍于自己的角色,只好cosplay到底,轻轻挣脱皇帝,扯了个凄切的笑意,上前挽上年相的手,道:“爹爹,娘的身子怎样了?”

    “说是风寒邪体入骨,加之挂念娘娘你——”年相翻手拍了拍她的手,只是低低叹气。

    这手上一碰触,璇玑只觉刚才那微寒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这年相,估计影帝也没他好戏,只是她的夫婿似乎也不遑多让,她正想摆脱两人的接触,腰间搭上了一支臂弯,她也趁着这档子,赶紧退回某人的怀里。

    “相爷年嫔都莫担心。”龙非离眉眼一抬,道:“徐熹,还不即带崔医女进去为夫人诊症?”

    徐熹应了,从内侍中领了崔医女出列。

    年相这时却恍然一声,责道:“皇上深恩!看微臣糊涂的,心中欢喜,倒忘了皇上娘娘舟车劳顿,皇上娘娘请快随臣进府。”

    龙非离颔首,扶住璇玑便走。

    府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阵遽急的脚步声,唤喊之声也立刻随之而来:

    “璇玑——”



123 美人瑶光

    “璇玑,我的儿......”

    众人吃了一惊,清风夏桑已护卫到帝妃前,却见一名嬷嬷一名丫环一左一右搀扶了个中年女子急急奔出来。

    那女子容貌中致,脸色苍白,璇玑听她吼这嗓子,知道他就是年夫人了。

    她本想扑上去喊一声“我的妈啊”,但看年夫人病体萎顿,眉眼里尽是切,遂也褪了闹心,急忙上前扶住了她,低低唤了声:“娘。”

    年夫人搂着她,哽咽起来。

    年相低斥道:“夫人,皇上在此,你怎这般不识大体?”

    年夫人赶紧擦了擦眼泪,由璇玑扶着,来到龙非离面前。

    还没拜倒,龙非离已双手相扶,道:“夫人切莫,这身子要紧。”

    他语气低沉,却甚是恭谨,他是皇帝,这时却有几分儿婿的谦切。

    璇玑正朝他看过去,他似乎也瞥了她一眼,璇玑心下不禁微微一动。

    “瑶光,你还不快过来帮为娘搀扶你大娘?”如夫人沉声责道。

    二排,一名女子急步奔出,来到年夫人旁边,对璇玑道:“娘娘,让瑶光来吧。”

    是她!刚才那美貌女子。

    璇玑怔愣了下,年瑶光已经扶过年夫人。

    龙非离正扶着年夫人,瑶光的衣袖便拂过他的手背。

    她一惊,忙欠身一福道:“皇上恕罪。”

    如夫人斥道:“你这孩子怎这般莽撞。”

    她说着赶紧低头道:“皇上,看在娘娘份上,请勿怪罪瑶光。”

    瑶光微咬着唇,怯怯看向龙非离.....璇玑心笑,确是我见犹怜。

    龙非离看了瑶光一眼,倒没搭理如夫人,却向年相笑道:“相爷,你年家尽出好女儿。”

    年相一笑,“皇上谬赞了。”

    如夫人喜不自胜,瑶光娇羞,只低了头。

    璇玑咬牙,龙非离,你就一烂桃花。

    那桃花却不知收敛,微微一笑道:“年嫔,瑶光姑娘与你份属——”

    璇玑看着他的薄唇明艳,一张一合,想起刚才咬得痛快,心里才稍解了恨,却旋即又僵住了,瑶光......她怎知这北斗七星女与自己什么关系?

    姐还是妹?

    她正想着该怎么回答,那颗星却盈盈一拜道:“回皇上,瑶光虚长一岁,忝为娘娘之姐。”

    龙非离伸手相扶,道:“瑶光姑娘不必多礼。”

    璇玑想了想,从瑶光手上扶过年夫人,笑道:“不劳烦姐姐了,璇玑的亲娘,璇玑也不能侍奉,那便太不孝了。”

    "璇玑的"那三字咬音有些重,她看到瑶光脸色微变。她知道瑶光明白自己的意思,她在告诫她,皇帝......也是璇玑的。

    她要离开龙非离另作别论,但现在他们不能这样联手欺她。

    “皇上,请容臣妾先扶娘亲进去。”她朝龙非离福了福,便和那嬷嬷丫鬟搀扶着年夫人进了门,蝶风也赶紧走过去。

    龙非离颔首,道:“徐熹,领人跟着,好生侍候娘娘与夫人。崔医女诊了症立刻向朕回报。”

    “奴才明白。”徐熹躬身一弯,便领了崔医女及数个内侍紧跟在后。

    ******

    进了年夫人的房间,璇玑看年夫人眸色复杂,闪烁,估摸她有事想与自己说,遂道:“徐总管,崔姑姑,蝶风,你们先下去一下吧,本宫想与夫人说几句体己话。”

    年夫人捏了捏她的手心,她低声道:“不碍事。”

    “遵旨。”

    背后,徐熹淡声道。

    年夫人朝嬷嬷看了一眼,那嬷嬷会意,片刻间便把房内一众婢子领走了。

    人一散,母女俩坐到床塌边上,年夫人搂着璇玑低斥道:“璇儿,你进宫也有段时间了,怎的还这般愚钝,你把人遣走与为娘说话,不怕拂了皇上意吗?最怕的是皇上还以为咱私下商量什么。”

    年相心思难说,但这年夫人却似乎是真心待璇玑好的,璇玑心里一暖,道:“娘,你想想,璇玑既然回得年府,那必定寻机会与爹娘说些私话的,这宫里的人又怎能无时无刻跟着呢?皇上想必也明白这点。所以方才,这遣与不遣,分别其实不大。”

    年夫人一怔,随即欣慰一笑,“这倒是理,没想到我儿看得这么透,是娘愚笨了。”

    她说着,又压低声音道:“璇儿,为娘对不起你,刚才为娘不该出去,平白给瑶光那丫头制了机会。”

    璇玑想了想,轻声道:“娘,是爹让你出去的么?”

    年夫人没吱声,璇玑也便明白了,这样想来,竟是从如夫人出列讲话,到年夫人出来,如夫人让瑶光相扶都早在年相计算之内的,为的也许不过是瑶光和龙非离那轻轻的一碰。

    “当初为何不索性把姐姐送进宫,她比璇玑貌美。”

    年夫人冷笑,“你爹那心思谁看得透,但如今看来,他似乎有意让你姐姐在皇上面前露脸。”

    璇玑疑惑,恍起一事,道:“娘,恕璇玑不孝问句,您到底有无染病?”



124 天子策谋(1)

    年夫人看了她一眼,苦笑:“这病倒是不假,只是亦可人为罢了,也断无外间传得如此严重,璇儿不必担心。你爹看为娘惦念你,他也想见你,才出的小计,可如今看来,他似乎想让过来年府的是皇上,好等你姐姐......并非因为娘念你之故。”

    璇玑摇头,低道:“娘,我倒觉得爹最初的目的未必就是想让皇上过来年府。”

    “哦,此话怎说?”

    “您病了,璇玑归宁在情理,但皇上会过来可能性很小。谁会想到他最后会过来呢?”

    “嗯,按你所说,那让你姐姐引起皇上注意,估计是你爹后来知道皇上要来才起的意。若为娘知道你爹存了这样的心思,那娘刚才是断不会出去的。”

    “不管怎么说,你自个要小心,别让瑶光迷了皇上,不然你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只怕难过。之前,听说太后要赐死你......娘虽是正室,但膝下只有你这女儿,你千万要保重才好。”年夫人说到这里,顿住,眼圈红了。

    璇玑自小未聚过天伦,这时听得年夫人关切,心里越发温暖,抚抚她的背道:“娘,璇玑与你分析这番,就是想让你知道,爹做这些本意是为你,只是后来才顺水推舟把瑶光推了出去。你别难过了。”

    她看年夫人真心待她,便寻方设法去安慰她,心里却澄清,按刚才与年夫人的分析,虽说那年相的初衷并不是瑶光,他也不知道皇帝会过来,但他想自己回来倒是真的。

    为什么?

    当初皇帝打算娶这年家之女时,年相为何不把貌美的瑶光推荐上去,偏生现在才如此折腾?

    她正琢磨得苦恼,年夫人又轻笑道:“璇儿,总感觉你哪里不同了,许是进了宫,比往日知事聪慧多了。你以前性子刁蛮,其实人却单纯,甚听你爹的话——”

    她说着,门外却传来了脚步声。

    璇玑与年夫人对望了眼,年夫人微微沉了声音,“谁?”

    “夫人,是我。”

    有人推门而进,却是年相。

    ******

    “爹,皇上呢?”

    从年夫人房间出来,年相把璇玑带到了书房,璇玑心里一紧,随口捏了句道。

    年相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几位叔伯和你大哥都在厅上陪着,爹待会便和你过去。”

    璇玑心里暗付,这陪着皇帝的只怕不只他们吧,还有......瑶光。

    当然这话她没有说出口,只待年相问话,年夫人说,原来的璇玑甚是听年相的话.....这似乎是个值得商榷的地方。

    “璇儿,记得你进宫前,为父便与你说过,为父对皇上忠心耿耿,只是这官做大了,难免遭人嫉妒,在皇上面前搬弄些是非,众口烁金。你在宫中,虽屡遭小人陷害,但皇上对你眷顾甚浓——”

    璇玑心里愈发紧张,她知道他要问她话了,他到底想知道些什么?

    “皇上与你闲谈间,可有什么对为父不满?为父也曾让你私下探听,可有消息关于这兵权交放之事?皇上有露口风说这兵权会交与你义兄颂庭吗?”年相着问,语气清淡恬和。

    璇玑却隐隐明白这君臣之争已到剑拔弩张。

    只是,年相却小觑了这温文的皇帝,龙非离岂会把任何消息透露给她,至于兵权下放一事,他虽属意白战枫,但那也是有意让她听到的,他心里真的就如此想么?

    而年相会问她这些话,也说明了现在情势确实已经紧张,他不放过任何一条消息来源。

    可惜,她已非昔日在家从父并被蒙混鼓里的璇玑。

    再说,这年相有异心,她没有到过民间去,但她知道西凉富裕。一个昏庸的皇帝打造不出这片繁华。撇开对他的感情不说,她也绝对不会背叛龙非离,哪怕任何一丝对他不利。

    “爹,皇帝在寝宫都极少与璇玑说这些事,但听皇上语气,对义兄却是甚为满意的。”她轻声道。

    不妨掰些他爱听的话给他。

    有人推开书房的门,进了来。

    年相负手而立,淡淡道:“开阳,派人送璇玑到大厅没有?”

    “爹,已经办妥。”

    来者相貌俊朗,那面容与年相有四五分相像,正是年相二子年开阳。他与瑶光是一母所出。年永华四子二女,只有璇玑是正室所生。

    “嗯。”年相面色微凝,又问:“颂庭有消息回来了吗?”

    “据探子报,义兄今晚将携左幽王抵达。”年开阳蹙眉道:“爹,可是皇上在这,若咱们今晚密谋大事,怕不怕......”

    “正因为皇上在此,他想破脑子只怕也想不出老夫今晚就在他眼皮底下与匈奴王共商大事。”年相冷笑,眸光轻瞥向屋内悬架上的翡翠玉雀,那雀儿在笼中跳跃,似快活异常,却不识自己是笼中禁物。



125 天子策谋(2)

    年开阳颔首而笑,“爹高明。璇玑那里有探到什么消息吗?”

    “你那妹妹是没用的东西。”年相脸色一沉,冷声道:“当初若不是因为她性子娇蛮,易于教人捉着错处,哪会让她进宫?太后断不会让她的圣宠凌驾于自个的侄女之上,想不到这太后赐死她,龙非离却救下她。以为她讨得了皇帝几分欢心,却什么消息也带不出来。”

    “那爹让瑶光——”

    年相嘴角腾起抹笑意,“璇玑是必定要死,为父这起事的旗号还需要她成全呢。你妹妹瑶光若进了宫可以送她一程,想办法让皇帝办了璇玑。”

    “再者,光儿比璇玑美貌也有心计多了,还怕讨不了皇帝的欢心吗?咱们以后便又多了个消息来源。”

    ******

    璇玑在丫鬟领着过来大厅的时候,大厅,夏桑和清风随侍在龙非离背后。

    刚才在年府外看到的数百人已经尽数退尽,雅致的小圆几旁,坐了数个和年相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还有一个俊眉朗目的青年,那年轻的估计就是她的异母大哥,坐在龙非离旁边的是......瑶光。

    几上,烟炊熏腾,茶香四溢。瑶光站起,拈了袖子,在为龙非离沏茶。

    此刻,几人似乎也止住了交谈,因为龙非离眸光轻轻周转在茶碗上,或许该说,在这美人素手上。

    年家其他几人自是识趣。

    两人眸光交汇——瑶光便粉颊霞淀,满脸羞涩,把茶递到龙非离手上。

    龙非离嘴角含笑,接过了茶皿。

    璇玑看得火大,那几名丫鬟正待报禀,璇玑食指在唇上一竖,只领了蝶风快步走进厅里,走到龙非离面前。

    她也不和年家诸人打招呼,只淡淡道:“皇上,臣妾也渴了。”

    龙非离正啖了口茶,随手把杯子递给璇玑,璇玑不客气接过,不是碍着那茶热,一口气便要把茶喝光。

    年家等人变了脸色,瑶光尤甚。

    夏桑正好笑,这时,龙非离的目光似乎有意无意在他脸上划过。

    他心里一凛,向璇玑躬身行礼,道:“奴才见过娘娘。”

    夏桑如此做法,年家几人哪敢怠慢,纷纷起来向璇玑行礼。

    瑶光也很快把愠色拢去,朝璇玑福了一福,担忧道:“娘娘过来了,不知道大娘情况如何?”

    璇玑却没有注意夏桑刚才一礼的细须,把茶碗搁下,走到瑶光身前,笑道:“这礼就免了吧。姐妹一场,姐姐怎这般生分?”

    她不说年夫人的事,崔医女的诊治怎样,她也确实不知,抬手扇扇风,道:“这进进出出的,璇玑也累了。”

    一双明眸却盯在瑶光的位子上。

    瑶光暗地里咬牙,只想道:年璇玑,往后你莫落入我手中。

    她微带幽怨地掠过龙非离,却见那俊美温逸的皇帝正灼灼看着她,她身体便似有热流而过,心里一喜,想把这姿态做得更低,正说要把位子让与她。

    年相长子年天枢却站了起来,朗声笑道:“娘娘,快请坐。”

    璇玑腹诽——谁要你多事?

    这时,龙非离却道:“璇儿,你这人也顽裂,这长幼有序,怎可要兄姊为你让座呢?”

    “皇上莫怪,咱们几把老骨头也正准备为娘娘让个座儿呢,倒教天枢抢了先。”有声音笑道,开口的正是那年相的兄弟之一。

    “诸位伯伯叔叔还有大哥,都勿与瑶光争,这从小到大,只要娘娘想要的,瑶光哪样不能给娘娘,莫说这小小座儿。”瑶光笑道,便要离座。

    璇玑背后,蝶风悄睇向瑶光,指甲倒扣,恨不得把这狐媚撕掉。

    璇玑微垂了眸,心里直把龙非离的祖宗问候了十八遍。

    那人的声音又可恶地传来,“瑶光姑娘,不可。年嫔坐这儿便成。”

    坐这儿,这儿是哪儿,还坐地儿不成?璇玑气得发抖,众人也正迷惑,璇玑只觉腰肢上骤然一紧,旋即教人揽进怀里,那明月映水般的声音又道:“还渴吗?”

    璇玑呆掉。

    那边厢,夏桑惶恐道:“皇上,让奴才来吧。”

    瑶光又惊又愕,看向桌中,只见紫玉茶壶上支了只手,玉白修长,往那碗中细细斟着茶。

    待到那盏子递到唇边,璇玑才如梦初醒。

    龙非离亲自为她斟茶......递水?

    她愣愣接过,却见对座诸人早已惊愣了满面。

    这时,门外,僮子报:相爷,徐总管到。

    只见年相缓步走进,他看到龙非离抱着璇玑,也是微微一愕,但很快神色如常,便要给龙非离见礼。

    龙非离笑道:“年相不必多礼。”

    凤眸瞥向徐熹。

    徐熹躬身道:“老奴见过皇上,崔医女已替夫人诊过症。”

    璇玑心下一凝,这年府诸人虽心思百般,但这年夫人却是待她极好,崔医女医术高明,倒莫让她瞧出这病真假,天意人为才好。



126 天子策谋(3)

    “情况怎样?”龙非离微微皱眉。

    璇玑只觉他环在她腰上的手也紧了丝许,似抚慰她,璇玑苦笑,这一下,多少真,多少假。但不管怎样,这一刻,她只当真了去便好。

    这样一想,悄悄伸手回握住他的手。他的大掌便裹了她的。

    有微热的目光投到两人交握的手上,璇玑警惕扫量去,那注视又迅速散去,似乎有年天枢,瑶光,还有......年相。

    徐熹轻身一侧,崔医女迎了上前。

    崔医女的诊案是年夫人染了风邪,加之之前惦念娘娘的心病,是以病势甚重,今日娘娘归宁,夫人这病根倒去了半,情况并无大碍。

    璇玑隐隐有种感觉,这也许非崔医女的原断,是龙非离的授意未定。只是想来年夫人的真实情况也不轻缓,她与年夫人近身说话,只见她眼肚浮黑......毕竟年相造假,必定造得有水平,年夫人这身子肯定也吃了不少苦。

    但现在也无暇顾及太多,因为要......吃饭了。

    吃饭是个考究的问题,这陪吃的人更为讲究。

    璇玑心笑,怎样排瑶光也不该坐到饭桌来。

    年相笑说,本意让本家几位兄弟和大子天枢相陪,但皇上素喜安静,便不把几个兄弟叫来,天枢也出帝都寻找颂庭去了,便着了二子开阳相陪,又道,娘娘只得瑶光一姊,自小姊妹情分深长,也让瑶光陪在一边。

    璇玑冷眼旁观,还有这如夫人呢,真好,这一家n口都来齐了,只屈了那卧病在床的年夫人了。丈夫对她全然是利用。

    心里不觉恻然,道:“可惜娘不能过来。”

    年相微叹,掩下眉眼,眉目间几分苍凉,似不胜唏嘘,如夫人与瑶光只在旁劝着。

    这当儿,这菜肴也上了七八,年相忙又恭谨招呼龙非离起食。

    龙非离举起箸子,又放下,微一沉吟,对徐熹道:“你着人按这里的膳单去给年夫人送上膳食。”

    他一笑,又对年相道:“年夫人是璇儿娘亲,朕便借花而敬,年相不会介怀吧。”

    年相叹道:“皇上如此眷念,臣感激还来不及。”

    璇玑看得如夫人脸色微变,心里阴郁一扫而空,龙非离便坐在她旁边,桌下,她捏了捏手,终于忍不住悄悄伸到他膝上。

    未几,她的手被握上。

    她眼角余光,看他笑语斐然与年相等人说着话,桌下,他的手轻轻厮磨着她的手,他指间的茧一下下擦着她手心的柔腻。

    一刻间,她心魂俱醉。

    却听得龙非离笑问:“颂庭还没有消息吗?”

    年相忙道:“他多是去了城郊西山打猎,天枢想来很快便寻着他。”

    “嗯。”龙非离淡淡道:“朕这次来,也正想与年相和颂庭说说这边防布备之事。容将军,朕舅舅温将军,还有颂庭都是将才,只是,若匈奴当真来犯,也总得立定一名主将统兵才好。”

    “正是,”年相心下一凛,凝声问:“皇上可是已拿定主意?”

    “年相是自己人,朕也不怕与你说,这手心与手背间,朕难啊。”

    这时,瑶光螓首微垂,低声道:“瑶光自知不该插嘴,只是有几句话......不知道皇上愿不愿意听听?”

    她声音酥媚,饶璇玑是女子,听了也是微微一荡,璇玑心里暗骂,你自己也知道不该插嘴,那还插?

    龙非离已温声道:“姑娘但说无妨,朕听着。”

    璇玑咬牙,挣脱了男人的手,扒了几口饭。

    瑶光抬眸,却见那少年天子正微微笑着望向她,羞涩别过头,道:“瑶光与颂庭哥哥聚少离多,但哥哥每次回来,瑶光都听得哥哥与爹闲谈,他总少不得说要尽忠皇上,报效国家,瑶光窃以为哥哥一片丹心,再有,容温二将军虽骁勇善战,毕竟上了年岁,又是皇上亲近之人,想皇上也不忍看他们再操劳心......”

    “姑娘所言有理。”龙非离眸含赞许之色,嘴角勾笑,“这番话,朕必定引以为思。”

    年相喜上眉梢,却笑骂:“你一个女孩儿家懂什么?皇上面前,哪有你插嘴的余地,还不快谢皇上不罪之恩?”

    龙非离却低斥道:“年相,你这父亲也太严厉了。”

    年相只做苦笑,但那眉眼里哪有半丝苦色?瑶光听得皇帝护她,头垂得越发低,只露出一截粉颈晶莹。

    年开阳笑道:“妹妹,你这都用鼻子喝酒了。”

    龙非离与年相互视一眼,大笑。

    笑笑笑,死龙非离,小心笑死你!你丫不是喜欢吃青菜豆腐吗?小心吃豆腐也噎死你!

    璇玑腹诽再腹诽,她冷眼旁观......对兵权一事,别说皇帝早有计较,退一步来说,龙非离这样的人又岂是瑶光这三言两语能左右的?只是撇去政治不说,他看瑶光的眼神却是......让她很不爽!

    她愈想愈气,这时,那如夫人又道:“瑶光,还不快给皇上布菜?”



127 一夜定情(1)

    对政事璇玑并不想多插嘴,但这“布菜”——她微微一笑,已从旁边拿起对新箸,给龙非离夹菜,道:“璇玑才疏,不会像瑶光姐姐娓娓分析,能做得了的就只有这动手的事情了。再说,姐姐你坐这么远,还得劳驾你递半个桌子,皇上只怕也得心疼了。”

    如夫人脸色一变,咬牙笑道:“那劳驾娘娘了。”

    桌上散了几把壶子,瑶光冷笑,拿起酒壶便欲替皇帝斟酒,哪知璇玑眼疾手快,已抓起眼前的酒壶,替龙非离把酒斟满,然后继续夹菜。

    瑶光怒极,她倒也是个忍得之人,脸上还是笑意融融。

    龙非离只是笑,不动声色和年相聊起朝中的事来。

    侍立在龙非离背后的夏桑嘴角开始抽,左右看看,想看徐熹清风的神色,才想起徐熹送膳,清风也不在,却是龙非离知道年颂庭快到,派了清风到在年府各处布置暗卫,晚上待他们一议事,立刻探出议事地点。

    他身旁的蝶风本来冷冷盯着瑶光,这时也呆愣了。

    并非夸张的说法,龙非离面前那小碗已经成了个小山堆。

    璇玑把吃自助餐层层叠的技巧发挥得淋漓尽致,到实在堆不下了才罢了手。

    瑶光偶尔会望过来,目光含羞又炙热,龙非离也不放过,回视回去,两人目光纠上,瑶光又赶紧低下头。

    小山成功地遮挡了这对啥夫啥妇的视线,璇玑心里大乐,却听得龙非离淡笑道:“璇儿,你多在宫中,这家里的饭菜也少吃。”

    他展眉一笑,那神色温柔若莲。

    那个山碗随即被推到璇玑面前,璇玑一呆,满脸黑线,这是不是叫自作啥,不可啥——

    瑶光心里暗笑,正想唤人帮皇帝拿新的碗箸过来,却见皇帝把璇玑的碗换了过来,将就吃起饭来,似乎不甚为意。她心里一沉。

    这一下,年相微微凝了脸色。

    小宴后,年相携皇帝去了书房,璇玑又去看了年夫人,年夫人喜孜孜问她,皇帝对她怎样,看来刚才那借花敬“娘”,甚打动人心。

    璇玑苦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和年夫人闲聊了些家常,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带蝶风回了房间。

    那是璇玑没出阁前的闺房。

    布置得奢华锦绣,年相命人拾掇过那是不必说,听蝶风说,龙非离又让跟过来侍候的宫中几位嬷嬷打点过。灯架上宛然便是数颗硕大的夜明珠。

    璇玑有种心悸之感,仿佛原来那位璇玑便在这房间里窥视着她。今晚,她和她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夫婿将在这间或许还有着璇玑怨念的闺房里安置。

    百无聊赖,她带蝶风出去走走。

    转过几条廊道,一片天地宽阔开来。

    湖,湖中幽榭,假山,花荫,小道,阳光也好。

    却见那湖边围了一群年青男女,还有十数奴仆,人人兴致高扬,攘闹交谈顾盼间,似乎是那湖里有什么吸引住了众人的注意。

    虽抱着装哑巴的原则,她还是忍不住好奇,领着蝶风走了过去。

    “娘娘吉祥。”

    不知道谁发先现了她,众人便赶紧行起礼来。

    这群男女,早上几乎都在年府外面看到过。想来多是与她同辈的亲或疏堂兄弟姐妹。

    听年夫人说起,知道年相有四子二女,天枢,开阳,瑶光,已见其三,都不是好东西,还有三个她却认不得。

    她笑道:“怎么,这湖里有什么好看吗?”

    一个青年抢着说:“娘娘,咱们在湖里发现了一条大锦鲤,那腰身可是足有一个小儿大小。”

    “阿庄,你们几个赶快把那玩意捞上来给娘娘看,捞不着,就换过来宰了你们。”紧跟着出声的是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眉眼间一片狠辣跋扈。

    有声若有若无的轻嗤传来,璇玑蹙了蹙眉,仔细听去,却没有了。

    湖里,只见四五名家仆正挽着网在湖中移动。

    突然湖面漾起大片雪白的水花。

    眼睛还被水花迷蒙之际,一尾巨大的锦鲤跃现在眼前。

    橘黑金白多彩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璇玑吃了一惊,她刚才还道那青年夸张,但眼前这尾鱼却确有一个六七岁孩子大小。它在网里拼命翻腾挣扎着,眼睛死死望着湖栏上所有人,似极怨极艾。

    “把这鱼烹了给皇上和娘娘享用吧。”人群里,不知谁兴奋而喊。

    立刻引来呼声一片。

    望着那尾已被拖拉上岸的锦鲤,那黑橘满身的鳞片,璇玑身上莫名腾起丝微寒,背后,有道淡淡的声音传来:“把它放回去。”

    那声音如琮琮之流,虽不大,却在喧杂的声音中越出。

    璇玑心里一动,回头看去,只见那群男女背后,一个白衣男子走了过来。



128 一夜定情(2)

    他眸如星,鼻梁高挺,前额饱满,看去也是个秀雅的男人。只是这份雅致较龙非离少了份妖魅,多了份沧桑。

    “这里没有你出声的地方。”那红衣少女冷哼,语气里极是不屑。

    几个人立刻附和,冷笑,讥诮很快就融成一片。

    “白子虚,你来这里做什么,白赖,你就是个白吃白住的泼皮。”

    璇玑皱了皱眉,这白衣男子是什么人.....却也才发现他一身衣衫甚是破旧,和这班年府主子的满身华缎格格不入,她先前听到轻轻的讥嗤之声,想来便出自他。

    他遭人诟骂,神色却是如常,只道:“这锦鲤长成如此之大,乃属祥瑞,这把它杀了,不怕败了相府瑞气吗?”

    “破书生,你懂什么?”

    “这是献给皇上和娘娘的——”

    红衣少女撇嘴道:“二哥,三哥,你们和他争什么?”

    她篾然一笑,指了指几名家仆,道:“把他从这儿拎走。”

    那白子虚冷冷一笑,几个家仆已经扭住了他的手臂。

    “住手。”璇玑微沉了声。

    “娘娘——”

    众人惊诧,一个锦衣青年微微失色道:“璇玑妹妹,往日你不是最不喜这人吗?”

    他约摸是愕愣,直唤了璇玑的闺名。

    原来的璇玑厌恶这子虚?他到底是什么人?看样子不似这年府的人......免生事端,璇玑不想多做纠缠,道:“本宫想在这儿静待一下,诸位兄弟姐妹都先下去吧。”

    她又对红衣少女笑道:“妹妹不是说要把这锦鲤送给皇上和本宫吗?本宫这里先谢过大家,这鱼子就交给本宫处置吧。”

    众人和红衣少女这才喜悦起来,虽不明白璇玑为何要放了这白子虚,但看璇玑开了口,也不可违逆,遂领了奴仆退下了。

    片刻间,湖边便只剩下璇玑主仆,白子虚和网着鱼的几名家仆。

    璇玑走到那大鱼面前,犹豫着伸手去抚抚了它的头。

    那锦鲤原本一脸怨恨凶戾,这时倒没怎么挣扎,只晃动了下尾巴。

    “这湖可有通往外面湖海?”她想了想,问其中一名家仆。

    那男子恭敬答道:“回娘娘,是的。”

    “把它放回去吧。”璇玑一笑,又淡淡嘱咐道,“你们也退下吧。”

    她轻声道:“以后自个小心点,莫让这熙扰的尘世迷了眼,这小小庭院,怎及江湖大海快活?若为自由故,繁华与性命都可抛去啊。”

    她似是对那鱼儿说,又似只是自言而喃,白子虚眸光微凝,却看到她已转过身,带着身后小婢往湖中小亭走去。

    紫色裙裾轻曳似繁花微坠。

    扑通一声,湖上水花四溅,粒粒在阳光下闪烁出七彩的明媚。

    几名家仆撤了网,朝亭阁处那道紫色身影一揖,便赶紧退下了。

    白子虚轻笑,拂袖正待离开,却见地上刚才那鱼儿隔网匍匐之处,两粒珠子璨然发光。

    ******

    “娘娘,蝶风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大的鱼儿呢。”蝶风叹道,“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

    璇玑正支了肘在石桌上发怔,被蝶风这话雷倒,满脸黑线。

    “年璇玑。”

    突然的一声,璇玑愣住,旁边蝶风已怒斥道:“我家主子好心救你免你受辱,你这人怎这般不识礼仪,娘娘闺名岂容你乱呼?”

    蝶风说得又快又急,那咬音却极准,璇玑好笑,心想回去可以弄个急口令绕口令什么的给蝶风玩玩,越想越好笑,嘴角不禁微翘。

    白子虚原微微皱了眉,但看得她笑靥似花,那似许的不悦,又似瞬间散了去。

    “什么事?”璇玑问,倒不意这男人折返。

    “这个,你收下吧。”

    璇玑微微奇怪,往他的视线看去,却见他摊开的白皙掌心上,两粒桂圆大小的珠子通体晶莹,白华氤氲,似周身透着一股寒意。

    “这是什么?”她一下好奇起来。

    白子虚眸光一扬,望向湖子,道:“是适才锦鲤遗下的,看这鱼身量大小,眼带光华,似通人性,想来存活已逾百年。”

    “这珠子是它内单所化也未定,不管有心还是无意,它既留下,你便收了,当它还了你这活命之恩,莫待来生纠葛。”

    这白子虚声音清越,带了几分珠落玉盘之韵,话里又数分禅意,谈吐甚是不凡,璇玑倒听得一时出神。

    白子虚看她不说话,知她原就不喜自己,折眉冷笑,把珠子放到桌上,转身便行。

    却听得背后璇玑急促的脚步声,“公子留步。”

    他心里微动,缓缓返过身。



129 一夜定情(3)

    “手,打开。”璇玑笑道。

    白子虚敛了眉,他是果断之人,快速权衡间,依言做了。

    衣袖微动,璇玑捏握的手轻触到他掌心。

    紧跟在璇玑背后的蝶风冒汗,她与璇玑相处了段日子,知她不拘小节,但和陌生男子这般接触,若教皇上看到......

    “若说到这鱼儿的活命之恩,也有公子一份。”璇玑笑笑,放下手中的东西。

    男子的掌心赫然多了颗珠子。

    白子虚怔了一下,又挑眉而笑,“你不是向来憎恶我吗?”

    璇玑本就对他甚是好奇,想知道原来的璇玑与这子虚有什么嫌隙,子虚又是什么人,但怕露了痕迹,才没有多问。

    这时,听他一说,那微微的心痒倒犯了,眼珠一转,笑道:“璇玑在宫中被赐死之事,想来公子也听过吧?”

    白子虚倒没想到她会如此侃谈这等忌讳之事,他也不动声色,只点了点头。

    “实际上,璇玑被赐自缢之后,想是心慌所致,这以往之事,很多已记不得。”想了想,索性更明确地加了句,“我失掉了部分记忆,公子的事是其中之一。”

    白子虚闻言蹙眉,目光似水,在她脸上掠过,良久,才淡淡道:“怪不得。”

    蝶风听得吐舌,这主子是什么葫芦里卖什么药,还失忆了......这装的吧?

    他虽说怪不得,但璇玑有种感觉,这白子虚未必就信了她的话,但她也不管这许多,反正理由给了,她现在便要八卦——

    “公子能否给璇玑说说这前事?”她一笑,道。

    两人重坐了下来。

    白子虚看了她一眼,笑道:“白家与年家有婚约在身,不知这事你可忘了没有?”

    璇玑吓了一跳,我的娘!这有婚约在身的别是白子虚与年璇玑得了......

    “子虚与你姊瑶光......”

    璇玑差点要喜极而泣,若是子虚与璇玑,这可是欺君啊!

    白子虚看她娇颜生动,心里一动,微微侧过头,淡声道道:“白家原是烟霞郡首富之家......”

    他顿了顿,冷笑道:“不怕大言不惭一句,这国库的收入,有相当部分便是来自白家。”

    璇玑心里一咯噔,轻声道:“那可是后来白家家境中落,公子千里奔赴年相,遭悔婚?”

    “你怎知道?”白子虚轻笑,似并不以为意,那眸中流光甚是清澈动人。

    蝶风方才恼这人无礼,这时脸上倒不禁微微一红。

    怎么知道?璇玑只想站起来吼一嗓子,这狗血,n年前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电视里也是这么演的......

    出口却是:“那你怎还能在这府邸出入?”

    “我在你出阁数天前来你家,你与你姊感情甚笃,她自是不愿与我攀结,你便代她......”白子虚说到这里顿住,只是轻声而笑。

    璇玑脸色微尬,知道原来的璇玑必定是对这男人做了羞辱之事,只是说到与瑶光感情深笃.....想是遭瑶光利用为多,年夫人说璇玑性子单纯,似乎不假。

    白子虚淡淡道:“你母是良善之人,为子虚在这里谋了一席之地,有片瓦遮头,有口饭吃,子虚在此读书,以待今年冬末科举,这一相一抵,你倒不必自责。再说,这世情原是如此,子虚犯贱投奔,你当初折辱于我,也无不对。”

    璇玑一怔,暗暗称奇,白子虚确实生于大家,这样的谈吐和想法......想了一下,道:“璇玑娘亲心善,此番做法,却有欠妥之处。”

    白子虚嘴角微勾,却见她微一沉吟,道:“蝶风,你回我房中,取一千两银子过来给我。”

    “小姐要赠银与我离开这里?”白子虚眸里尽是笑意,清清浅浅,却又让人捉摸不透。

    璇玑已出阁且贵为王的妃嫔,白子虚这样的称呼实是大不妥,但璇玑却一时并未为意。

    蝶风俯身对璇玑耳语道:“娘娘,你之前没有交待奴婢,奴婢只打点了些衣物出宫,这银两却是没有带的——”

    其实,蝶风还有没告诉璇玑的是,西凉虽富裕繁华,但庆嘉皇帝却要这宫中以俭约之风而勉,每月嫔妃的俸银并不奢多,若论名位头涵,璇玑是每月五百两,但她之前私闯金銮殿,连续数月俸银早被皇帝罚下。

    朱七的性子,对金钱并不惦念,宫中吃喝用度也富足,她全然忘了这回事,有时遇到打点细须,却是大丫鬟蝶风省吃俭用从自己的俸银里出了。

    这时,蝶风一说,璇玑是聪慧之人,反省悟起这事始末,细声道:“是我疏忽了,委屈你了。”

    蝶风拼命摇头,又道:“主子,这怎么办才好?”

    白子虚冷眼旁观这对主仆,看璇玑蹙了眉,心里有丝微分的感觉,越发觉得这女子有趣。

    ******

    龙非离从年相书房回得来,璇玑却并不在房内,他微微皱了眉。

    夏桑笑了笑,正待说话,门却被打开,一个身影急奔了进来。

    尚未看清房中的人,焦急的女音已随之响起,“夏总管,蝶风听得外面说你在这里,娘娘有一事嘱咐蝶风拜托于你......啊,坏了!皇上......也在?”



130 一夜定情(4)

    “哦,你很想朕不在吗?”龙非离微微挑眉。

    蝶风吓得扑通就跪,“奴婢叩见皇上。”

    “你主子在哪?嗯,或者朕该问,你主子找夏桑什么事?”龙非离淡声道。

    蝶风心肝乱蹦,娘娘与陌生男子在湖边的事,切万不可乱说,娘娘虽是好意,万一皇上......她正琢磨着该怎么回话,龙非离已经微沉了声音,“敢情你没听清朕的问话!”

    夏桑皱眉,低斥道:“蝶风丫头,还不快说!”

    蝶风大惊,急急叩头道:“皇上恕罪。娘娘她.....”

    龙非离脸色一沉:“娘娘怎样了?”

    蝶风这时也顾不上许多,心想只拣些轻的来说,遂道:“娘娘有事急用点银子——”

    她说到这里,脸微微一红,毕竟是甚为尴尬之事,哆嗫道:“她之前......犯错被皇上扣了俸银,这......现在身上没有银两,便着奴婢向夏总管借点,她说例银一发,立刻归还。”

    她说完,也不敢看皇帝,只死死瞪着地面。

    夏桑满脸黑线,暗地叫苦,果然,龙非离凉凉问:“夏桑,你和她主子很熟捻吗?”

    地上继蝶风以后,这跪下的又多了一个。

    “回皇上,夏桑跟年嫔娘娘的关系就是,她若问奴才借了钱,奴才会打借据。”夏桑赔笑道。

    龙非离冷嗤,夏桑本低着头,这时赶紧悄悄打量去,却见龙非离微微拧了眉心,不知道在想什么。

    良久,才听到他问:“你主子需要多少银子?”

    蝶风颤声道:“娘娘需要一千两。”

    “夏桑,拿二万两银票给她,一千两一张分。”龙非离轻声吩嘱。

    “奴才遵旨。”夏桑站起,想了想,又不怕死问道:“敢问皇上,这银子算您的还是奴才的?”

    蝶风刚还在颤抖着想.....这回主子要发财了,这时听得夏桑一说,满脸黑线,差点没晕厥过去......这夏总管.....

    龙非离笑骂道,“狗奴才,若你想算你的也无妨。”

    夏桑一笑,赶紧退了下去。虽不敢说能揣准这主子的心思,但他与龙非离相处多年,却已看出的微微压抑了的不悦。在为年嫔娘娘向人借钱而不悦吧......

    房里。

    皇帝没有让起喀,蝶风也不敢起来。皇帝坐在椅子上,拿了本书在看,没有说话。明明静致,她却只觉气息凝窒。

    长指翻着书页,突然把书一盖,龙非离嘴角骤冷。

    她是他的女人,却宁愿去向别人借钱。看到蝶风在述说她窘况时那微红的脸色,他的心微微一拧。

    年璇玑......

    夏桑轻步走了进来,把银票递给蝶风,蝶风赶紧叩了头,正要说告退,却听得皇帝说:“你主子在哪?带朕过去。”

    蝶风大惊,娘娘和那白子虚此时是单独而处......她回来之前怎么就没有意识到这个该死的问题呢?

    ******

    湖心亭。

    白子虚突然问:“这珠子小姐为何要给子虚?”

    璇玑一怔,刚才不是已经告诉他原因了吗?苦笑,看来啊,有时这真心话也难,倒被想成什么居心叵测了。

    她压低声音道:“你既说那鱼儿有百岁之年,这百年也可成精了,我怎知有无什邪祟,一人一颗,要死一起死啊。”

    白子虚没有料到她会如此说,一时怔住,好一会,舒眉大笑。

    璇玑却冷笑道:“你堂堂一个男子,还怕了这小小珠子不成,常言道君子坦荡荡,璇玑认子虚为君,想来是璇玑今日错认了。若你害怕,或要以宵小之心猜度璇玑,那这东西还给璇玑也罢。”

    龙瑶光不知道比这年璇玑美丽多少,美人,白子虚也并不少见,此刻看眼前女子眉蕴轻嗔,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惊,他素来沉稳自若,这时却唯恐她恼了。

    “小姐所言极是,是子虚小了心性,小姐莫恼。”

    璇玑冷哼,随即脸上一热,目光落到石桌上,白子虚竟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一惊,看他眸光深邃却清澈,并无亵渎之意,那斥责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微微用力向把手抽回。

    却看得白子虚脸色微变,旋即站起身来,躬身一揖,道:“草民见过皇上。”

    璇玑吓得差点跌下椅子,这时,肩上按下了一只手掌。

    热力透衫过。

    她赶紧站起,却被人轻轻带进怀中。

    妖孽的脸,龙涎香味淡薄,不是那冤家是谁?

    夏桑和蝶风也跟在后面。

    倒不知刚才那情形他看到没有......她心里吃惊忐忑,正想与他见礼,却听得他淡淡道:“夏桑,银票拿给白公子。”

    璇玑再惊,他知道了......她正忧虑白子虚尴尬,却见那如玉男子脸上并无一丝忸怩之色,只朗声道:“子虚谢皇上深恩。”

    龙非离轻瞥了他一眼,笑道:“适才朕也从年嫔婢子口中知道了公子的一些事,朕想问一句,若朕供公子一个职差,公子可愿述职,还是等那科举之期,以求一举夺魁?”



131 一夜定情(5)

    白子虚似乎并没想到皇帝会如此说,微微一怔,随即笑道:“皇上差遣美意,子虚不才,愿意一试。”

    “只是六部中的一个小差使,公子若有鸿鹄之意,岂不嫌可惜?”龙非离嘴角勾出丝慵懒的笑意。

    白子虚只低头道:“眼前之机为上。谢吾皇恩典。”

    龙非离颔首,道:“夏桑,把他交与夏侯初。”

    他言罢又挥了挥手,夏桑赶紧应了声,便待领人下去。

    白子虚低声道:“请稍等。”

    他上前一揖,凝声道:“子虚在此也谢过娘娘大恩。”

    璇玑点点头,夏桑便带了白子虚和蝶风二人告退。

    倒真是一场造化......她想得稍稍出神,身子突然一轻,不由得低呼一声,人却已被皇帝整个横抱起来。

    龙非离把她抱进怀里,坐到石椅上。

    璇玑大羞,“别,这里有人会来。”

    “不会。”

    “会怎么办?”

    “即使有人,也只会当看不到,你害怕什么?”

    璇玑嘴角抽了抽,好吧,她怎能以正常人的心理去揣摩一个妖孽的羞耻心呢?

    环在她腰上的臂突然一紧。

    她一痛,叫了出来,怒道:“龙非离,你这杀千刀的——”

    他的手臂却收得越来越紧,璇玑吃痛,怒道:“放手,你这变态。”

    她猫叫般的声音却让他低沉的声音彻底盖住,“还有一万九千两在你的大丫头那里,你有什么使须问她拿。”

    璇玑愣了愣,一时倒顾不得疼痛了,两眼放光......钱,居家旅行逃跑的必备用品。

    开心忘形之余,往男人脸上亲了一口。

    换来龙非离冷嗤一声。但她腰肢上的钳制却是松了。

    皇帝淡淡道:“年家是富贾之家,你的嫁妆也不少,朕扣了你三个月的俸禄,你便不名一文了?”

    璇玑揉揉被蹂躏的肚子,捏起拳头,往龙非离胸口擂了几拳,感觉甚痛,有点得不偿失,遂罢了手,才道:“嫁妆,回去得清点一下才知道。之前没怎么注意。”

    这女人,是个奇怪的人。龙非离微皱了眉,又闲闲问:“为何不问年相要钱?”

    璇玑一听火大,咬牙道:“姓龙的,我好歹嫁给你了,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我都从了你了,你还舍不得这点钱?再说,问年府要钱,你丢得起这个脸吗?”

    “那你问夏桑借钱?”男人反问。

    她一诧,肚子又疼了......死变态,又勒她,虽然那力道不甚大,璇玑大怒,眸光散乱处,是他早上被她咬破了的唇,痕迹虽淡,但近了还是能看出来。

    她恶由心生,张嘴就狠狠咬住他的唇。

    他也不吱声,任她咬着,舌滑进她的口腔,挑起她的舌厮磨。

    来去之间,璇玑乱了,哪还记得咬他,两人唇舌相抵,津液交缠。

    她喘不过气来,要退出,他却邪肆的不让,到他放开她的时候,她只有气喘吁吁埋进他的肩颈里喘气的份。

    这一咬,唯一的好处,是他再次放了对她肚子的蹂躏。

    她狠狠地赏了他一拳,道:“你生什么气?你都扣下我的俸银了,我问你要钱,你会给吗?”

    “会。”

    “......”璇玑黑线。

    “刚才,白子虚摸你哪里了?”龙非离的声音淡淡划过她的耳畔。

    璇玑吃了一惊,警惕地抱着肚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若不是朕想的那样,他早死了。”

    璇玑的脑袋一时绕不过来,半晌,才算明白他的意思,就是他并没有把他们想成那啥了......她才松了口气,龙非离却沉声道:“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懂吗?”

    璇玑苦笑,这霸道的男人......心里却有几分甜蜜,她想说,那你和瑶光呢?不过现在,她还是少惹他为妙,随口道:“你何要这样安排白子虚?”

    “他不是池中物。”

    “那让他考取功名不更好吗?”

    龙非离冷笑,“你以为他会拿到前三甲?”

    “你不是说他非池中物吗?”

    龙非离不语,伸手勾起她滑落在颊边的几缕发,把玩起来。

    璇玑微怒,又赏了他一拳。

    “你这性子怎么如此之野,不及你姐姐半分娴熟。”

    他口气清凉闲适,璇玑却生出阵怒意,冷笑道:“那你去找瑶光。”

    她说着便要起来,他却铁造似的臂,她动弹不得,咬牙别过头。



132 一夜定情(6)

    “白子虚无权无势,先别说年相会阻挠,监考官会让他的试卷出挑吗?他是个聪明人,做了最适当的选择。”

    璇玑一怔,才明白龙非离的用意,却又疑惑道:“但现在你知道了他,到时便可留意他的考卷,他若是有才.....”

    龙非离打断了她,声音似微微不耐。

    “他若有才,又岂拘泥这职位,若他在这位置上做出了成绩,还怕没有提携吗?何必浪费这时间等这科举?”

    璇玑这才算真正弄懂了他的权衡,怔怔出神。

    “在想什么?”

    突然被扣住的下颌有丝疼痛,视线纠进龙非离深沉的眼睛里。

    “没有,只是想,他似乎是个很聪明的人。”

    龙非离薄唇微扬,“他的聪明在于,他一直蛰居在年府里。”

    璇玑不解,蹙了眉。

    “他既有志,开口问你母亲借千百两离开,年夫人又怎会不允?他何苦平白在此看人眼额?”

    璇玑一惊,“我倒没有想到这点,为什么?”

    “他只有在年府,才保得了自己性命。他在年府的事,想必外面知道的人也多,年相怎会在府里动他,落人口实,但若他出了府呢?”

    好半会,璇玑才苦笑,“原来如此,看来我是枉做好人了,他一定觉得我愚笨之极,怪不得他刚才笑得欢快,龙非离,你捡到了一块宝。”

    龙非离却淡淡道:“但愿不是一块包藏祸心的宝。”

    “若是,你要怎么做?”璇玑笑问。

    “你说朕会怎么做?”龙非离反问。

    他唇上犹笑靥,但眼里狠戾之色却没有遮掩。

    璇玑一秫,小手攥紧他的衣衫,低声道:“你这样的恶人,上天保佑,有一天遇上一个背叛了你,你也治不了他(她)的人才好。”

    龙非离突然笑了。璇玑知道他在笑她的大言不惭,她苦涩,这天下怕是没有龙非离下不了手的人了。若果真还有,也许只有那只被他珍藏着的锦囊锻面名字的主人吧。

    ***

    夜。

    璇玑莫名的有丝害怕原来璇玑的这间闺房,但枕在皇帝精健的臂上,她很快便有了睡意。模模糊糊的,鼻端只觉一股幽薄的香气沁来。

    有点像龙非离身上龙涎之香,却又似乎不是。

    手搁上鼻唇,昏昏沉进梦里,似被魇困。

    她身侧的床帏,已空。

    床外,数步开处,黑纱裹面,一个黑衣男子眸如鹰準。

    他迅速出了房间。

    门外,已有三名黑衣男子静然而立。

    “皇上,在您这边屋顶监视的是年开阳和他的卒子。锁魂香已用。也有紫卫在屋檐上监视着,待得咱们回来给他们解,那些人醒来时也只会以为他们一直在这里监视着,而您并没有出过去。”出声的是夏桑。

    还有两人正是徐熹和清风。

    龙非离淡淡问,“你们那边怎样?”

    徐熹道:“老奴,夏桑和清风的房间,年天枢带人监视,已有三名紫卫乔装在里。”

    金蝉,已脱壳。

    清风却微微皱眉道:“师兄,你何不也用紫卫乔饰在房里替你?”

    “不。”龙非离微冷了声音。

    在璇玑房间里也用紫卫易容成皇帝,是最稳妥的方法。

    从房间出来前一刻,她被迷魂香困住,睡得正浓,呼息细细,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衣,露出一截幼细白嫩的颈项,胸脯微微起伏,嘴角别着浅浅的笑意。

    那一瞬,他顿时推翻了用紫卫的念头,那否定的感觉凌厉之极。

    即使那个男人只是躺在她的身侧,什么也不会做。

    “朕若一旦教人发现追踪,你们立刻便往三个方向引开追兵。”

    “是!”

    ***

    薰香袅袅,锦帐华美,这是年相年永华一个小妾的房间。

    此时,却没有美人横陈锦塌,桌上灯光微昏,房中坐了三名男子。

    居中一人,身形魁梧,颌下短须,眼睛微微斜吊,他眼睛虽小,却眸色堪利。

    坐在他左侧的男子,年届中年却白面如玉,正是年永华,右首是位年轻男子,五官寻常,眉宇却蓄了薄薄锋芒。

    “好!本王便向我王禀奏,这攻打之期再缓上两个月,年将军——”他眼睛一斜,滑向那年轻男子,声音冷沉:“你也需尽快拿到庆嘉皇帝手上兵权才好。”

    那年轻男子正是西凉边防三员大将之一,年颂庭。

    他划眉一笑,道:“必定,幽王请放心!西凉地大物博,届时我率军与你里应外合,这西凉二分,你王与我义父划河而治,锦绣河山,岂不美哉?”

    左幽王颔首,又压低声音道:“西凉边关之城五处,庆嘉皇帝焉知我军会攻打那个城邑,他三十万大军在年将军手上,剩下的兵力一分散,这国破指日可待。”



133 一夜定情(7)

    “年相,本王给你的攻城图,务必藏好,这一旦外泄......”左幽王冷笑。

    年永华与年颂庭互视一眼,年永华笑道:“王爷,这图,如你刚才所见,已藏在书房暗格。几天之前,皇帝和太后的探子已来过,那时本相与假王爷密谈,在书房一处藏好假图,有意让他们看到,想必动手窃图便在这几天,若教皇帝拿了这假图,你说——”

    左幽王捻须大笑,“妙!相爷这着高!闻说庆嘉皇帝少年聪慧,但到底才双十出头年纪,怎及你多虑?”

    门外,两抹黑衣深晦。

    其中,一人向另一人轻瞥了一眼。

    后者颔首。

    示意的人已一个纵身,隐入黑暗中。

    剩下的一个,轻跃上檐顶,倒挂了身子,双手捻了几颗碎石,手中药末随石子激弹出去,守在屋子外面的十数名如雕塑般僵硬般的侍卫顿时如梦醒,又全神戒备起来。

    锁魂香已解。人却全然不知刚才已失掉知觉一段时间。

    檐瓦上,黑衣人摘掉一砾瓦子,冷冷睨视里面情形。

    这人正是清风,刚才离开的却是龙非离。

    房内,密谈已到末声。

    ******

    一股清新的草木之香送进鼻端,把刚才那迷离的香气压下。

    璇玑幽幽醒转。

    鼻翼还盘桓着那清幽的香气,她微微奇怪,这香气似乎是从手腕发出的,她抬手一看,腕上用红线缚着的白色珠子清冷生辉。

    突然发现身旁空无一人。

    她一惊,却在辗转间有丝恍悟发生了什么事.....龙非离出去了,有人对她用了药香一类的东西,她本该沉睡不醒。

    但有谁想到,一场缘份,救下锦鲤。

    沧海蜉蝣,鲤遗珠。

    随手在腕上系上的这颗锦鲤珠子似有特殊之效,辟压住那迷香的药性。

    她心里紊乱,若对她下药的人是龙非离还好,若不是他,他到哪里去了,会有危险吗?

    她咬咬唇,心跳愈快。越急,头脑里反有个地方澄清起来,很快有了个大胆的计较。

    ******

    相府书房。

    白玉手,火摺子,羊皮图。

    早在那几人密谈前,年相已把图纸藏好在这里。他一直跟踪在后,记下机关启法。

    凤眸轻阂。

    国不能破。兴,若百姓苦,亡,百姓更苦。

    书房窗户洞开,焰火明媚散夜空。

    龙非离一凛,是清风等人发的信号,有人往这边过来了。

    快速扫视着羊皮图上的行军路线,兵力布置。

    急遽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只当做听不见,敛了心神继续细看。

    人,已到门口。

    唇微勾,袖手一甩,把路线图回归原处,掩上机关,把刚才从另一处取出的另外一张羊皮图放进怀里,闪身隐匿到窗边。

    门推一刹,黑衣如墨轻跃出窗。

    ******

    “爹,这里果然有人来过!”年颂庭脸色顿沉,随即嘴角上扬,“地图不见了。”

    瞥了一眼书架暗格,年相冷笑,“拿得好。不管皇帝还是太后,这假图一拿,边防布置必乱,他们怎知这书房之内还藏了张真的兵布图。”

    书房外墙侧,龙非离眸色微凝。

    年相,朕把假图拿走,可放了你的心?真图......已全数记下。

    他迅速审视一遍四周侍守的卫兵,正待离开,一抹黑影却挟着劲风欺到了身边。凌厉的剑锋直递面门。

    他手指微屈,在那剑身上一弹,已把剑锋掸开。

    这一下,非内力深厚不能办,来人似乎并没有料到他身手如此了得,随即冷笑一声,剑势未老,花芒一挽,已往他下盘攻去。

    龙非离蹙眉,遇着高手了——这人到底是太后还是这年府的人,抑或另有来头?偏偏在这紧急关头出现?

    他心中计较,手下却毫不怠慢,身形游走间,已把对方几招致命的剑招避开。他武功极高,若在平时,数十招内把敌人拿下,并非难事。偏生现在......若引起侍卫注意,那便是大麻烦。

    那人看讨不了好去,出招越发狠戾,剑芒大盛,他心思聪敏,手上扣了霰石,攻击龙非离的同时,把石子击射出去,地上响声大作。

    本来二人在墙角喂招,周围侍卫尚且不觉,这时都纷纷跑了过来。

    “有刺客。”人影闪烁,有人已厉声喊出。

    书房门旋即被打开,年相与年颂庭快步奔出,两人面色凝重,互递了个眼色,年颂庭已持剑飞身到跃到众侍卫的包围圈外,冷冷睇视着战况。

    “保护相爷。”灯火扑闪,越来越多的侍卫从各处奔来。

    年颂庭冷笑道:“来人,把这两人都给本将军拿下。”



134 一夜定情(8)

    龙非离微微一跃,往旁边树上折了一截树枝做武器。

    黑衣人一凛,没料到他敢如此托大,他突然伸手往龙非离面门一扬。

    龙非离也不躲闪,枝条直取他胸腹要位。

    黑衣人吃了一惊,这原是虚招,只为借机脱身,却不料被龙非离识破。

    良机稍纵即逝,数十侍卫潮涌般已经加入。

    龙非离看到年颂庭神色阴鹜,知他即要加入围战,年颂庭武功极好;他师出名剑山庄,若非怕被武功被窥穿,隐藏了身手,即使这儿的人再多,也早已脱了身。

    “出什么事儿了?”惊乍的声音四起,年府众人批衣而起,这时也由众多护卫簇拥着赶到。

    男人女眷都来了。

    龙非离眸色微沉......若皇帝与徐熹等人再不出现,那说明了什么?

    这时,却听得不远处正大批赶来的侍卫丛中传来一声低吼一声低呼。

    众人吃了一惊,看去,却见一个侍卫惊得连连倒退数步,颤声道:“年嫔娘娘,小人不是故意的.....”

    站在书房门前的年相怒道:“出什么事了?”

    他听得年嫔的名字,也顾不得这边的战局,急步往那方向而去。

    年颂庭皱眉,目光瞬刻移开。

    黑夜里,灼灼的火光,凌乱的人群,前方那堆骚动恐慌的侍卫.....还有地上一抹殷红的身影。

    龙非离心里微微一沉,却毫不迟疑,袖子晃动,腰中佩剑已然出鞘,众侍卫只觉眼前寒芒大展,那剑势层层叠叠,风卷电闪般凌厉,便似从四面八方而来。

    甚至还没有看清,已有人倒了地。

    年颂庭听得厉叫声大作,心中一凛,暗道不好,到他回过头来时,这边哪里还有人?

    ******

    繁花草树,另一处亭阁空地,凤眸掠过,是那黑衣人翻墙而去。那人借他狠招逃脱,龙非离嘴角微勾,也不去追赶。施展轻功往璇玑的房间而去。

    “皇上。”

    几个纵跃间,却见前方夏桑等人已全数换了装束赶来。

    “年开阳锁魂香已解,与那年天枢随后便到。”清风急声道。

    “嗯。”龙非离眸光一转,只见徐熹手中一袭明皇锦袍微微曳地。

    他颔首,“聪明。”

    夏桑与清风交换一眼,夏桑低声道:“皇上,是......年璇玑。”

    ***

    “蠢货!”年相大怒,挥手便把前面的侍卫打翻,年夫人等人已经围了上来。

    年夫人满脸惊恐,只见侍卫团簇中,一名女子卧地。

    一身红裙鲜艳似血。

    地上,血迹斑驳,盘子横陈,碗碟食物碎散了一地。

    女子袖子漾起,露出半截雪白艳红的手臂,一道深红从她肩上蜿蜒而下,拖到了臂上,伤口狰狞。

    她紧闭着眼睛,眉心轻轻颤动着。

    她身旁一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轻轻晃着她的身子,哭道:“娘娘,娘娘......”

    那侍卫在地连连叩头,吓得脸色煞白,“是她自己撞过来的,奴才不知道她是年嫔娘娘,才刺了她一剑。”

    声音杂吵,众人大乱,年相又惊又怒,年颂庭沉了一张脸。这年嫔在年府出了事,若皇上追究下来......

    年夫人哽咽着弯腰便要把璇玑搂进怀里,却教人抢了一步。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黄身影到处,所有人一惊,跪下揖拜。

    皇帝却毫声不出,只是把璇玑抱进怀里。

    整个庭院,站了了岂止百人,这时却声息全无,谁也不敢出一句声。

    龙非离沉声道:“崔医女呢?”

    看到璇玑的样子,夏桑也是大惊,他刚想回话,徐熹已低声道:“皇上,崔医女等宿在较远的厢房,奴才现在立刻去把她带过来。”

    清风皱眉道:“我去。”

    他身形微动,已经隐去了踪影。

    瑶光冷睇着璇玑枕在皇帝臂上,心里一计较,站了起来,莲步轻移,已来到皇帝身边。

    “皇上莫担心,娘娘一定会没事的。”她柔声道。

    “滚开。”龙非离眉眼不抬。

    这一声,所有人都惊愣住。若不是如夫人在背后相扶,瑶光已然跌坐到地上。

    年颂庭看了年相一眼,年相脸色难看。

    “皇上,出了此等事,臣罪该万死。”他重重叩下头。

    龙非离没有回话,只撕下袍子给璇玑裹了伤口,伸手紧紧压住,不让鲜血流出。

    白皙的手,瞬间浸红。

    凤眸落在怀中女子苍白的脸上,龙非离突然想笑。

    年璇玑,你难道不知道,若这一下,持剑的人剑锋再偏一偏,又或者那剑刃再锋利一点,你整条手臂都会被卸下来。

    你不知道吗。



135 一夜定情(9)

    “你的主子你就这样守着?”

    庭院本是悉数的死默,皇帝的话出了口,那气息压制得人无法透喘过气来。

    蝶风这时也止住了哭泣,连连叩头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这样的奴才还留来何用?”龙非离的语气似是他寻常讲话,夏桑却心道不好。

    “徐熹,把她带下去。”

    唤的是徐熹,夏桑骇然苦笑,皇帝甚至连他替蝶风求情的机会也堵绝了。

    一句带下去,在场的人有谁没有听出弦外话来?

    皇帝要杀了蝶风!

    凝了一眼不远处娇躯体尚自颤抖着的瑶光,年相脸色微微灰败,难道他真的押错了宝?皇帝到底是假戏还是真做......最重要的是,璇玑的闺房距这里甚远,这半夜三更的,璇玑怎会在发现刺客不久后便穿戴整齐在这里出现?

    想到这里,他的心顿沉。

    蝶风哽咽着看向璇玑,身子簌簌发抖,她不想死,只是,当时她便在璇玑背后,娘娘执拗,自己却没有阻止得她......

    “徐熹。”龙非离眉峰一沉。

    “老奴遵旨,立刻去办.”

    “你要做什么......”细微的声音从他怀里响起,龙非离一怔,他的手被人捉住。

    他立刻反握上怀里女人的手,凝上原本霜裹的声音,有了丝淡薄的温度,“崔医女很快就到,忍一忍。”

    璇玑虚弱地笑了笑,“求皇上别动臣妾的婢女,她还是你亲赐的呢。皇上说想吃点夜宵,璇玑便带了蝶风出来......小厨与这里本就相近,璇玑听得打斗声该退避的,却还是一时忍不住好奇走了过来,惊吓之下,冲撞上持剑的侍卫......与蝶风无关。”

    也许,是从刚才便一直不觉紧绷的情绪,龙非离嘴角上扬,终于忍不住淡淡的笑开。

    心却拧得紧了。

    手指在她的眉眼划过。

    除去要朕赦了你的婢子,你还想把你父亲对朕的疑虑打消是吗。朕说过,厌恶你,你难道不知道么。

    他凝了她片刻,突然拂上她的睡穴,看了徐熹一眼。

    徐熹原已命人押了蝶风走,现在皇帝虽没说什么,但他服侍在皇帝身边已久,明白他要放了蝶风......除非不做决定,一旦作了主意,龙非离鲜少更改,现在却因为这年嫔......

    蝶风一得脱,赶紧奔到璇玑身边,手指还没触上她的身子,龙非离已把璇玑抱起,冷冷道:“年相,看在年嫔份上,这事朕不予追究,但这些刺客,不管目的于你还是朕,朕必不放过,徐熹,着朕带过来的宫中禁卫,立刻封府。”

    “夏桑,传朕口谕,让段玉桓派一千禁军过来,朕要封府彻查。这期间,谁若擅自离府,斩!”

    徐熹和夏桑立刻躬身应了。

    年相大惊,若这府一封,左幽王如何得走?万一被皇帝搜出......匈奴王那边正在等他消息开战,这一旦延误,拖缓了开战的时间......

    年颂庭焉不知年相所想,立刻跪下道:“皇上,此事是末将等疏忽,不必惊动段大人,请让末将带罪立功,末将立刻带人彻查。”

    龙非离挑眉冷笑,“既知办事不力守卫不周,让你们彻查,是不是要年嫔再受一回伤?”

    年颂庭咬牙,却不敢再说什么。

    龙非离一甩衣摆,抱了璇玑便往前走,随行禁军紧跟在后。

    年府里,男人脸色沉重,一众女眷却又惊又羡嫉,年夫人泪水哽凝,心里却甚是欣慰,她下意识看了如夫人与瑶光一眼,那瑶光却突然尖叫出声,眉尖是堆满恐惧,与此同时,微厉的叫喊声从女人中传出,不绝于耳。

    “夫人!”伴在年夫人身边的嬷嬷颤声,手指指往前方。

    年夫人一惊,朝她所示方向看去,刹那掩上嘴,心肝惊慌惧裂。

    皇帝一手抱了璇玑,另一手持了长剑,那剑却是刚从一名侍卫胸口拔出。

    那侍卫甚至来不及喊叫,身躯已颓然而倒。

    正是误伤了璇玑的人。

    他朝天大睁了一双眼睛,温热的血水从身上喷溅而出,把皇帝的龙袍也打湿了。

    皇帝却颤也不颤,玉白的手一甩,把剑掷弃在地下。

    都说,庆嘉皇帝性情谦和,温润如玉。

    萧飒的衣袂消失处,所有人又惊又骇,瑶光颤抖着,却又突然痴痴想,若这男人抱着的是自己......

    ***

    璇玑醒来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

    从床上坐起身子,她神识还有几分昏沉,只是却还辨认得出眼前的房间,这陈设,这格局,虽雅致美丽,但不是年府,也不是宫里。

    肩臂疼痛,她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哑声道:“蝶风......”

    没有人回应。

    她皱了皱眉,挣了挣身子想下床,身子却一滑,几乎要从床上掉下来之际,脚步声急遽,一双手紧紧扶住了她。



136 成为朕的(1)

    “蝶风?”璇玑一怔,来人却是蝶风。

    蝶风赶紧把她扶上床塌,又替她盖好被子。

    “这是哪儿?”璇玑奇道。

    蝶风低声道:“是皇上在郊外置下的一所别院。”

    任何一个答案比不得这个来得震撼,璇玑被打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蝶风,他呢?”

    蝶风垂眸,半晌却一跺脚,道:“主子,外面熬了粥,我去拿。”

    璇玑惊愣,满脸黑线,她好歹英勇受伤了,这睡醒过来,没有满面胡渣的男主,自己的贴身婢女还在赌气,电视里都不是这样演的,为什么轮到自己就不狗血了?

    ******

    五天。

    璇玑几乎和相邻的几户人家都打过照面了。

    皇帝还是杳无音讯。

    夜色昏沉,外面在下雨。噼里啪啦的,夹了点芭蕉的香气传来。

    璇玑拿了根狼毫在纸上“鬼画符”。

    蝶风,小吕子,小双子,还有几个凤鹫宫的宫婢都在,宛然便是个小型凤鹫宫。

    值得一提的是,崔医女每天都会过来给她换药,然后又见鬼似的告辞走了。

    问蝶风他们发生什么事了,拼命摇头说不知道,只说皇帝让大家好好侍奉娘娘。

    璇玑气闷,但对蝶风等人,好言诱说无效,责骂打罚又使不出,逼急了,他们便齐刷刷跪在地上,还有什么方法呢?

    她似乎永远弄不懂那个男人的想法。

    又涂了几笔,把纸一揉,扔在地上,恼道:“睡了。”

    蝶风好奇,把纸捡起,只见那上面写了几行字。

    残酷皇帝的弃妃。

    没有prada穿的皇妃。

    皇帝,我要休了你。

    ......

    “蝶风姐姐,你在看什么?”几个内侍围了上来,

    虽然有个奇怪的字看不懂,蝶风还是嘴角抽搐,斥道:“去去去,娘娘要安置了。”

    内侍们鱼贯而出,蝶风正想把这大逆不道的纸笺也拿出去毁尸灭迹了,璇玑闷闷的声音从被子传来:“扔回地上。”

    蝶风明白璇玑心情抑郁,想起那件已经在宫中传遍了的事,心里为璇玑伤心气苦,遂不声不响只把东西放回她床榻下。

    璇玑没有睡,用被子盖了头,眼角有点潮湿。

    她为他做的,心甘情愿,她没想过他自此便好生对她,但五天了,把她扔在这里不闻不问,这算什么。

    发怔发愣,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间好像传来丝许声息,她一惊,她怎么老遇到这种情况啊?有人进来了?是他吗?

    她呼的一声把被子拉开,喊道:“龙非离——”

    房里却空空如也。

    苦笑,掖亮了桌上的油灯,目光呆呆投在地面。

    突然,她一个激灵。睡觉前,地上那纸还在的——

    她心里一震,衣服鞋子统统都顾不上穿,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龙非离。”

    外面,雨还在下,又黑又冷,她站在院子里大声喊,雨水一头一身,侵湿了肩臂上的伤口,很痛。

    那道口子很深,才开始慢慢有愈合的迹象。

    “主子,你在这里干什么?”

    背后,蝶风等人擎了伞,披头散发走过来,脸上满是慌乱。

    “如果你们还当我是主子,便不要跟来。”满脸雨水,璇玑狠狠一抹,推开大门就追了出去。

    ******

    黑天黑雨,不远处是一片芭蕉小林。附近几户人家早灭了灯火。

    她怔怔站在雨中好一会,又四周胡乱走着,像盲头苍蝇。

    “龙非离,是不是你?你在哪里?你出来!”

    她哭着,冲一片空旷乱喊,回应过来的是漫天的雨声,雨滴打在脸上的疼痛。

    “龙非离,龙非离。”

    她嘴里胡乱叫着又胡乱向前走,没走得几步,不知被什么绊倒了,摔倒在地上,小腿似被什么割破,一阵濡热疼痛。

    下雨,摔倒,狗血,有了。

    璇玑突然想笑,她挣扎着站起来,低吼道:“龙非离,我受够了,后宫美人三千,在你心中,我知道,我从来什么都不是。最了不起不就是帮你捡回一个锦囊吗?”

    “够了,我受够了,我再也不喜欢你,再也不了......”

    她又哭又笑,脑袋昏昏沉沉,身子一软,又往地上跌去。

    雨里有什么掠过,她腰上骤紧,被人搂进怀里。

    “蝶风......”璇玑闭上眼睛,哽咽道。

    “蝶风有力气这样抱起你吗?”来人淡淡问。

    身子骤然一轻,他被人横抱起。璇玑惶然,睁开眼睛,便映进一双深涡般的瞳眸里。

    那张脸郁秀绝美。

    现在与她一样,每寸肌肤上都是雨水,远方,徐熹拿着伞静静站立着。

    璇玑咬牙冷笑,“龙非离,这算什么?”

    龙非离没说话,抱了她,便快步往前院子走去。

    璇玑冷冷道:“放我下来。”

    他脚步不停,她在他怀里使劲挣扎......

    一会,她没再动,似奄奄蜷缩在他身上。

    龙非离一惊,往她脸上看去,却看到她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哽咽着,呼哧着气儿,竟是哭得气也喘不上来。

    他几时听过别人颐指气使,这时却心里顿紧,缓缓把她放到地上。

    璇玑站立不稳,忍着疼痛,走到院墙扶了,冷冷盯着眼前男子,笑道:“你不是要把我废置在这里自生自灭吗?那么请不要再来,滚!”

    龙非离也冷冷笑了,眸色如这天黑,看着她的手直直指着他,颤抖却充满决绝。



137 成为朕的(2)

    “滚?这是朕的地方,你是朕的女人。”

    龙非离冷笑着,却又猛然咳出声来,那双寒利的眸却盯着她不动,炙热得似要把她整个揉进身体里。

    这时,徐熹走过来,把油纸伞敛到龙非离的头上。

    “皇上,小心身子。”

    龙非离却一把挥开了他,伞掉到地上,微丝的声响早已消散在磅礴的雨声中。

    “璇玑是你的,我不是,说完了,我回去睡觉,你也早点回去找你的美人侍寝吧。”

    璇玑闭了闭涩痛的眼睛,也不理他,扶着墙慢慢走进去。

    龙非离垂在衣侧的手紧握成拳。

    把她弄到来这里来为了什么,半夜三更蔽天的大雨赶过来这里为了什么?为了捡那张她乱扔在地的破纸烂屑吗?然后他竟收在怀里......

    璇玑只觉得腰身一疼,那人竟已无声无息来到她背后,把她抱起来。

    “放手,混蛋,你弄疼了我的伤口。”她怒道,可惜体力未复,又被雨水冲洒受冷,喊出来的只是一片颤抖沙哑。

    龙非离却理也不理,把她紧锢在怀里,大步走进院子。

    “奴才(婢)叩见皇上。”

    院内,一众人跪下,看着龙非离与璇玑的情形都又惊又乱。

    “滚!”龙非离冷冷道。

    “放开我,龙非离,你这混蛋!”

    蝶风等人吓得连伞也掉了,在雨中愣愣看着皇帝一脚把娘娘主屋的房门一脚踹开。

    ******

    璇玑被狠狠扔进被褥里,龙非离伸手挥去,那门轰然一声合上,把惊雷雨声统统隔绝在外面。

    龙非离紧抿着唇,脸色越发阴婺,抬手一扯,床榻前灯架子上的锦缎跌落。

    数颗夜明珠子的光斑驳了满室。

    璇玑一直不知这里放置了夜明珠,前一刻还为这突然的光华迷眩,却陡然看见龙非离一步一步逼近床帷。

    那柔和的光把他黑漆漆的背影扯成巨大。

    璇玑开始害怕。那种战栗从心底,从四肢百骸,从身体的每个毛孔沁透出来。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她咬牙,不禁示弱。

    龙非离凤眸半眯,盯了她半晌,方冷笑道:“你不是让朕找女人侍寝吗?今晚朕便要你成为朕的。”

    他说着,手已挥下帘帐。

    璇玑头脑昏沉,心里的战栗却越发清醒,她看到他黝黑炙热的目光落在她的上裳上。

    她不由自主随着他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

    单衣在刚才的拉扯间已经半敞,颈下锁骨,大片雪白的肌肤,月白色的肚兜微微翻出,雨水把那稠子淋得湿透,竟把那羞涩的两点也勾勒出来。

    璇玑一热一惊,伸手便往衣服拢去。

    “来不及了。”

    随着低沉的告诫,男人温热的掌撕裂了她的单衣。

    璇玑大骇,他想做什么,他不是一直不要她的吗?

    “龙非离,别逼我恨你。”她拼命摇头,往床角里退缩。

    龙非离的伸手捏紧她的下巴,瞳里烁出一片狠冷。

    “恨?你还没有这个资格!你是朕的女人,愉悦朕是你的职责。”

    他的话语消失在她的嘴巴里。

    他重重吻住了她,璇玑死命挣扎,他大掌一探,把她的头颅压低。

    她避无可避。

    他用力吸吮着,她只觉得她的唇要被她压挤破碎,那凌厉的疼痛中却生了几许酥麻、潮热,她明明恨极他,竟突然不知道怎样去抵御。

    他似乎从中获得了极大的欢愉,不再满足这个单调的口舌厮磨,她还在颤抖着,娇小的身子已教他精健的身躯压住,她全然陷进了他的身体里。

    下身突然传来一阵凉意他的指探进了她最私密的地方,揉捻,抽动,进出。

    她的身体背叛了她。

    热流,一踏糊涂。她愤怒惊慌失措,却独独忘记了挣扎。

    他的手指还在里面折磨的动作着,她却失神的望进他的眼睛里。

    他的眼睛,她从来没看懂过。

    现在却在那里清楚看到一泓深沉和情欲。

    只是因为惩罚或者男女之间而起的欲望?他到底想怎样,他把她废弃在这里,却又乌天黑火的来看她?

    纸笺子,地上的破纸儿是他捡去的吗?

    堂堂一国之君在夜晚来拾这一片戏谑又荒凉的纸?

    她不知道他想怎样,竟连自己想怎样也不知道。

    她怔怔看着他,愤怒,喘息,哽咽,流泪......

    然后她看见龙非离拧紧眉,他的喉结微微的动,带着他气息的温热的吻,落到她眼睛上。

    她听得他的声音碎落在她耳间,“别哭。”

    那凉凉的,第一次听就觉得像能洞穿千百年时光的声音,像那钟石乳尖的水,能把原本的无暇塑成无数的神秀。

    忍不住哭得更零落。

    她一颤——他的手从她的身体里抽出,只捧了她的脸吻她。

    他居然吻遍她哭得一蹋糊涂的脸,不嫌脏。

    那样的温存,让璇玑有种错觉,仿佛他只对她一人做过,她确实是他倾了心去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