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24

堕天: 福气神捕 5 - 8

第五章

  越往北上,天气就越见寒冷。
  偏高非凡坚持要在去沧州前绕道前往豫州去查访一名故友,这天才一步踏入山道,雪的气息扑面而来。
  「才十月就下雪了耶!」
  我在金陵还没见过这般雪景,十分兴奋,伸手去接那自半空中飘然而下的雪花精灵。
  高非凡跟在我的身后,以他一双月落沉星的漆黑眼瞳直勾勾地看着我,一瞬不眨。
  他保持这个状态已经十天了,若不是我对自己的质资样貌都极有自知之明,难免会对一个大帅哥这般明显的秋波明送产生一点超常理范围外的期待。
  「我说,你上回把四夫人的鸽子藏起来,到底是早有预谋,还是无心所为?该说你是运气好呢?还是大智若愚?」
  近距离观察了我十天后,高大神捕依然无法得出一个肯定性的结论,只好不耻下问地求助于我了。
  「那个……」
  我汗,大智若愚?基本上,大愚若智也许比较适合我。
  我犹豫了,在考虑要不要把我是个傻瓜一事和盘托出,避免他为这事苦恼良久。
  可是顶着十五岁晋级童生的光环以及合格考入捕快的名头,我想承认背后为我付出无数心血支撑起这个假像的人们也不会答应的。
  「我足足观察你十天了。虽然你在这十天里走路撞树二十六次,上茅厕迷路七次,但是你撞树二十六次里有十八次吃到了果子,迷路七次居然有四次拣到钱包。我实在很怀疑,你是出于主观意识的控制去做这些事以小损伤换来大利益?还是无意识地做每一件傻事却总有这么好的运气?如果是前者,你也未免聪明得可怕!如果是后者,你是一个无以伦比的大傻瓜,只不过你的运气好得太离谱!」
  「这个……」
  我干笑。
  高非凡不愧是首屈一指的名捕,对这种生活小事也统计得这么详细,我自己根本都没有印象的说。
  「不要给我这个那个的打迷糊眼!说!」
  高非凡一脸不耐地扳了扳手指,关节「卡吧卡吧」直响,严刑逼供的架势好不吓人。
  「其实是一半对一半啦!」
  我可没说谎,每件事的前半部分是能在我预料中的,至于后半部分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像
  「你唬人玩呢?绝世聪明人跟超级大傻瓜怎么可能全落在你一个人身上?」
  我头上立刻挨了一个爆栗子,但他看在我已经抱头求饶、大呼「不要打我的头,娘说打头会变笨」的份上也只好意思意思做罢。
  一路打打闹闹来到了豫州境内,正待入城,高非凡却在与一人狭路相逢的时候停住了脚步。
  我顺他的眼光看去,那是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美男子。
  如果说高非凡英俊帅气有如柏木白杨,蓝若烟斯文腼腆好似烟笼芍药,这男人却当得上艳若桃李。
  他显然是发现了我们在看他,回望过来对上高非凡的眼,那一瞬,我几乎以为他们之间眼神碰撞出火花。
  那男子看到了我们后,跟身边的人交待数句,撇下众人,却是笔直地朝这边走来,微笑招呼道:「高捕头,一别可就是三年不见,您瞧起来依然安好。」
  我好不容易把目光离开他的脸,下移三寸,看到他身上穿的,竟也是公差捕快的制服。
  这样一个美男子,竟然也是六扇门的人!?并且看起来像是高非凡的旧识,难道高非凡特地绕道豫州,为的就是来看他?
  虽……虽然是个男人,可是的确有叫人梦萦魂牵的魅力。
  「你……怎么会在这儿?」
  然而高非凡却像是非常迷茫的样子,像是并不太喜欢他乡遇这个故知。
  「在这里当捕快,起码不用担心本领高强的搭档送掉自己一条命。」
  的确,这男人看起来也并非等闲之辈,在这样的边野荒城,是委屈他了。
  可是他却毫下以为忤的样子,微微一笑,话中带刺。
  高非凡脸色沈了沉,低喝道:「俞湘君,我说过那是个意外,如果他对我足够信任,悲剧根本不会发生。」
  那男子针锋相对地响应道:「我只知道,我弟弟湘泉是死在你手上的!他的身死换来了你高大捕头的名扬天下!」
  这这这,看起来怎么像是要打架的样子?
  呃!我可以确定高非凡来这儿不是为了见他了。
  「那个……」虽然我的立场和存在感都很弱,可是两大帅哥当街火并的话,围观过来的妇女群众这么多,造成的后果就不止是伤亡惨重这么简单的事了!出于职务与正义感,我都要出面阻止一下:「你们是不是应该换个地方叙旧?」
  大约是因为我的出声而终于发现了一直被埋没在高非凡身后的我的存在,俞湘君看我的眼神倒是很奇怪,而面对面严阵以待的双方之一放松下来了,另一方散发出的危险气息也较先前收敛很多。
  俞湘君撇了撇嘴看我,眼睛却斜睨着高非凡,悠悠地开口问道:「莫非这就是你的新搭档?」
  高非凡闭嘴不答,但是眼神却倏地凌厉起来了。
  「既是公干,何不请二位到衙门落脚?」
  面对这样的高非凡,俞湘君很快地换回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彷佛刚刚快要擦出火星来的对峙并不存在。
  「我们这次并不是来豫州公干,只是探访一个人,很快便要离开。」
  高非凡冷冷的回绝,拉着我立刻就想离开的样于,真少见他对一个人有这种惹不起远躲为妙的表情。
  我着实猜不明白高非凡与他这前搭档的大哥到底在打什么哑谜,不过让一向自信满满的高非凡也有了这种躲避的态度,这个男人绝不简单。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想探访的,便是『飞天狐狸』的夫人,罗女盖娇娇罢?飞天狐狸重出江湖,听说还是有人劫狱,你当然要怀疑是不是他的发妻在背后搞的鬼。」
  俞湘君也不恼,看高非凡转身要走,只在背后徐徐道来,却是立时叫高非凡停下了脚步。
  「你知晓她的下落?」
  高非凡像是不信,可是到底还是以办案为重。
  「我当然知道!不是因为她,我怎么会在这里当捕快?我至少也要查明我弟弟因公殉职的真相吧?」
  俞湘君冷冷的笑容直可当得上「艳若桃李,冷若冰霜」八字,当然,前四个字是我的感受,后四个字却是间接得自高非凡的体会了,他一听到那美男子这么说,身上立刻散发出一种冰冷的气焰,让我对「美丽冻人」这四个字有了一层新的见解。
  「如此,我们就叨扰了。」
  相比起挂着淡淡笑容的俞湘君,这样说着的高非凡的脸色直接冷到这数天来的最低点。

  俞湘君在府衙里似乎很有点权势,县太爷都听他的,办事利索,能力之强不下于高非凡,据说也是个一等一的一流捕快。
  所以,他在当天就给我们安排下了两个房间,说好明天一早就带我们上山去找飞天狐狸的夫人罗女。
  一宿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在县衙用过了早点,就在俞湘君的带领下直奔城外的罗浮山。
  「余福常……如果一会儿发生什么事,你记得要相信我。」
  临行前,高非凡似乎有点心事重重,找了个俞湘君看不到的角落特地叮嘱我。
  「喔!」
  我答应着;心想有你们两个人在,还会有什么事?
  高非凡一个人就够强大的了,再加上与他不相仲伯之间的俞湘君,别说那罗女只是一介女流,足十足流氓都害不了我。
  「罗女自夫君被擒后便洗心革面,今年三月索性投身罗浮山上的渡缘寺带发修行,平常倒是很少见她出来走动。渡缘寺的灵惠大师受我们的委托,注意她的一举一动,并照顾她的起居。」
  彷佛根本没有看到我们的脸色怪异,俞湘君尽职地介绍他所关注的嫌疑犯。
  「等等,你说的这个灵惠大师到底有没有问题?另外,如果罗女一意为前事赎罪,又为什么要入寺庙而非尼庵修行?毕竟男女有别,不怕惹人非议?而且……又是今年三月?」
  高非凡不愧是高非凡,我还没消化完俞湘君话里的信息的时候,立刻就列出他话里的几处疑点。
  被他这样一点明,我也觉得有问题了。
  怎么会那么巧又是三月?恰好与钻天鹞劫沧州大狱的时间吻合了。
  「大师化外高人,眼中无色无相,早无男女概念之分。而且也是本地有名的得道高僧,按理说也不会被人收买,做害人之事。」
  「按理说?请问俞捕头,自罗女入了寺后你可有再探访得知过她本人的确叨消息?」
  高非凡对这俞湘君总是针锋相对的样子,会害我这个夹在中间的人很为难。
  「她入寺之后极少出现。并且……我想问问二位,有哪一位比较精通佛义禅宗的?灵惠大师最爱与人辩经,若辩得过他的,入寺不加阻拦;反之有可能不许外人踏入。」
  相当委婉地说明他不能亲自探访罗女的原因,俞湘君脸上却全足一副「你若真有本事就自己辩过去给我看」的表情。
  对方可是一州知名的得道高侩,本朝又极敬佛法,出于对佛门的尊重,等闲官府也下能强行人寺搜查。
  说话间,已经到了一座香烟缭绕的宝古寺,门口的两棵雪松下,围了一群的和尚,个个斗志昂扬,摩拳擦掌。让我很怀疑这里到底是叫人清修的还是随时准备打架群殴的。
  「何谓念烦恼?」、「误将浊水溅莲叶」
  「何谓不念烦恼?」、「夺取钢刀破藕丝」
  「何谓念不念烦恼?」、「春蚕作茧全身缚」
  「何谓找烦恼?」、「底事急流争鼓棹」
  「何谓自性烦恼?」、「钻榆取火还烧树」
  一胖一瘦两名僧人在人群中心口沫横飞的争论着,博得同门的阵阵喝彩。
  然而在我听来,同一个「烦恼」绕来绕去没完没了的只是可笑,于是「咭」地笑了一声。
  我娘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毛病不好,完全不懂得掩饰自己的情绪,在很多时候要吃亏的。
  我这一声笑过后,坐在场中一名花白胡子的僧人目光如电地看过来,那锐利的眼神盯得我心头不由得一阵发毛。
  「两位小徒在辩佛法,这位施主有何高见?」
  虽然相隔还有一段距离,这山中一阵阵呼啸而过的山风也非常大,可是那大师的声音仍是一丝不散地传了过来,让我们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瞧起来这灵惠大师不仅是一个得道高僧,还是一名武功高手。
  难怪罗女入了寺后,就连俞湘君都打听不到她的确切消息了。
  「那个……」
  我下意识地躲到高非凡身后,可是那灵惠大师的目光似乎会绕弯儿。
  「既然施主出言阻止两位小徒贻笑大方,必是高人,与老侩对上一道无言禅法如何?」
  「这个……」
  「高人必有高见!而且看你们这架势想是要入寺吧?对过我方可入内。」
  「高高高……」
  我结结巴巴地想说明高人不是我,可是高非凡凶巴巴地回头瞪了我一眼,表示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
  他的目光……好冷!
  「哈啾——!!」
  我老大一个喷嚏打了出来,那灵惠大师却只当我已经答应比试了,伸出一根手指。
  「哈啾——」
  这不长眼的风,怎么净往人脖子钻。
  我一边揉着鼻子,一边对灵惠大师伸出两根手指。
  他见状立刻又伸出三根手指。
  我握起拳头在空中晃了晃。
  「阿弥陀佛!是施主赢了。」
  灵惠大师垂下头,思索片刻,突然就此认输。
  围在他身边的弟子们也赶紧给我们让开一条道。
  在路过他们身边时,我依稀听得那和尚奇怪地询问大师,刚刚那无言禅到底是什么意思,灵惠大师叹着气解释道:「我先伸出一指,表示佛陀世尊,人天无二;那位小施主就伸出两指,表示佛法为二,一体二面,合二为一;我又伸出二指,表示佛法僧三宝和合,缺一不可;他就在我面前握起拳头,表示三者皆由一顿悟而得……至此,我已无言以对,还不认输,更待如何?」
  俞湘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良久,佩服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对参禅悟道一事有这么深的研究,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只好干笑。
  而在我身边打混已久,熟知我脾性的高非凡就没这么好糊弄了,拐个弯把那一群和尚甩在身后后,低声问我:「你刚刚到跟那和尚玩什么哑谜?说!」
  好……好凶哦!
  我敢不说实话吗?
  于是,我揉着鼻子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说我打了一个喷嚏,我伸出两根手指告诉他数错了,我打了两个;然后他又伸出第三根手指诅咒我马上还要打第三个。可是打三个喷嚏那不就伤风了吗?就算他是大师也不能这么咒人呀!于是我握起了拳头,表示如果他敢在我身上下咒,我就扁他!」
  「……」
  「……」
  高非凡与俞湘君对看了一眼,突然都齐齐快步走开,不敢再回头看我一眼。

  雅致的禅房内,一白衣女子闭目垂头,幽幽的檀香满溢一室。
  见我们进来,她头也不抬,彷佛亘古至今她就坐在那儿,并且打算坐到无止尽的长久。
  「罗女盖娇娇?」
  高非凡却容不得她这样轻慢与忽视,大步走到她面前,沉声喝问。
  「一千烦恼尽断根,远离十丈软红尘。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她星眸微抬,向我们看来。
  这是一个容颜俏丽的年轻妇人,左腮上一颗美人痣为她增添了几许妩媚丰韵,虽然是一身白衣素装,但在这一身素白的映衬下,她自然生媚的女性气质却是分毫未减,这一抬头便使得室内静心的檀香效力大减。
  高非凡目光如电,已然看到烧香的笼幔内立着一个灵位,上书「先夫李段之位」下面的落款是「妻盖娇娇泣立」。
  不由得冷笑道:「妳装神弄鬼给谁看?李段分明未死,而妳,假称入寺修功德只怕也未必是真的。」
  「高捕头,三年前便是您远赴这雪山绝岭将我夫绑走;三年后他大限已至,与我阴阳永隔,您却又上山来如此为难我这未亡人,不觉得您太过分了吗?」
  盖娇娇虽然神色悲愤,可是话语中却是不卑不亢,满满的全是冷讽之意。
  「盖娇娇,三年前我上此绝岭与妳夫妻二人交战,因见你们伉俪情深,况且杀九玄门一事其错只在李段一人,所以放过了妳。而今,却有人在问斩之期将至之时,将李段自大牢内劫走,妳敢说妳全不知情?」
  高非凡的目光落在盖娇娇脸上,绝不错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若真有此事,虽然夫君没有透露消息与我知晓,但娇娇也当替夫君酬谢神明。」
  盖娇娇脸色如水,丝毫不起波澜,淡淡地回驳着高非凡,确是毫不知情。
  「盖娇娇,妳听着,不管妳装不懂也好,想替人隐瞒什么也罢。反正这案子我接手就一定会追查下去!我有本事擒得飞天狐狸第一次,自然就能擒他第二次,别说我没警告过妳。」
  看到实是问不出些什么,高非凡撂下这几句话即刻便退。
  俞湘君跟我们出了寺门外,不知道又想到什么似的,说他另有事找方丈一叙,让我们先自己回去。
  路上,我怎么想都觉得高非凡对这件事放弃得太干脆,想不明白只好开口不耻上问了。
  「高非凡,你说那个……李夫人真的不知道她丈夫的消息吗?」
  「笨蛋!她当然知道。」
  高非凡心情和口气都很恶劣,不过像是在等什么人似的,也不急着赶路,所以有空隙回答我的问题。
  「可是我看她的表情,完全没有一点变化啊?」
  爹说要想知道一个犯人是否说谎,观察他的表情是很重要的。
  说谎之人在惊慌之余,总会有一些不自觉的小动作,或是语言支吾,可是刚刚盖娇娇神情恒定如常,我看没什么变化啊?
  「说你笨还真是笨!如果知道自己已经被杀的老公居然还活着,不管是谁都应该有一点欣喜或是惊讶的神色吧?可是她却完全没有这种表现,这就实在太不自然了。那说明理由只有一个——地早就知叽在先,所以故意做出这个样子来唬我们的。」
  高非凡没好气地在我脑袋上凿一下(他像是越敲越顺手了),说出他明智的分析见解。
  「没错……你走后我才想到你已经意识到了真相,你从我身上反而肯定了我夫君越狱一事,所以只好前来截你了。」
  幽幽的话语接上高非凡未落的话音,一阵挟带着微雪的清风过后,刚刚还在禅房内枯坐如入定的盖娇娇像是被风送来的一般,出现在我们面前!
  「别的犯人也许不会在这种时候来找自己的老婆,可是上次我亲眼见过你们夫妻情深,所以妳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我肯定了沧州大狱被劫一事不假,李段已经越狱并且又造杀孽一事不假!」
  高非凡却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好整以暇的捋了捋袖口,凝神静气,候这罗女赐招。
  「高捕头,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已经死过一回,也成就了你在江湖上的名望,你又何必对一个钟爱妻子的丈夫这般不肯放手呢?不管他是不是还活着,我都不会让你再去找的麻烦的。」
  盖娇娇叹着气,她整个人都是这样幽幽怨怨的,立在风雪中,宛如冰雪绡揉成的玫瑰,阵阵冷香扑鼻。
  「不好,她在上风处使毒,快闭住呼吸!」
  高非凡迟我半瞬也惊觉了那在风雪中被掩得极淡的香味,急忙大喝,同时揉身而上劈手打下盖娇娇掩在袖中的香炉,意欲抢在毒发之前拿到解药。
  「呃……」
  我已经全身瘫软地倒在地上——没办法,谁叫我鼻子灵呢?敢情就算是吸毒也吸得比别人快些。
  「拿解药来!」
  高非凡知道此刻危在旦夕,招式之间大开大阖,毫不容情,罗女只应付得左支右绌,却咬紧了银牙不肯认输。
  「拿解药来,我饶妳不死,不然我只好先毙了妳,以策安全。」
  高非凡脸色泛红,一边运功逼住药性不使其发散,一边仍不放弃逼迫罗杀女交出解药的举动。
  然而那罗女施放的却不是毒(高非凡说过,他自己对毒物有一定的抗衡力在,等闲毒物也不容易把他毒倒),而是一种有着非常强力的舒筋软骨效用的药物。任你武功再高,一旦将这药吸嗅入鼻,也得着了它的道儿。
  「啊!」
  罗女的武功虽然精妙,但比起天下闻名的高捕头来说,还是差着一截,她一招虚晃诱敌末过,已经被高非凡攻至了面前,大惊之下花容失色,疾向后退却踩着了雪下掩埋的大石头。一个踉跄几欲向后仰倒。在这样的动作下,她一身宽松的衣服被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凸显出她曼妙的身材,可却是小腹微隆,看起来已经有了几个月的身孕。
  高非凡一惊,在判决生死的紧要关头去拉了她一把,在她站稳的同时,强撑着不泄的那口真气用尽,自己却倒下了。
  「我应该是说你蠢呢?还是感谢你的好心?」
  惊魂甫定,确认了自己已经成为主宰全场的胜利者,盖娇娇脸上的媚笑分外动人。
  「事已至此,不必多说。妳下的并不是毒,如果妳不现在就杀了我,等我恢复过来定还是会将此案查办下去的!」
  高非凡从来不肯受人威胁,哪怕人质在别人手里的时候都没见他服过软。
  中了那药之后只是全身发软,渐渐的力气全失,等闲一个不会武功的孩童只要有利刀在手,都可以将我们置之死地。
  「高捕头,我也不想给未出世的孩儿制造杀孽,只要你放过我们一家,盖娇娇立时就把解药奉上,绝不为难。」
  那罗女对他临危施以的援手却也不是不感激的,平常妇人摔一跤没什么,可是孕妇这一跤跌下去,后果可就很难预测了。
  「既是如此,妳想要让妳腹中的孩子将来能够挺直腰杆存活于世上,就必须让恶人接受他所当受的惩罚,哪怕那是孩子的爹。」
  高非凡仍是不肯松口,可是声音却渐渐的微弱下去了,那药力发作得好快,尤其是在他中了毒后仍强行运功抗敌。
  「我知道他犯了杀孽,罪无可赦。我在江湖上有个名头叫『罗女』就是因为我对欺侮于我的恶人深恶痛绝,下手绝不留情。可是他……对我真的很好,给了我一个家,现在又信守承诺给了我一个孩子。我的确不希望你再找到他。」
  娓娓地叙述着,罗女脸上的神色几经转变,由凶狠到慈悲,再到杀气大现,周而复始,想是她内心也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不过美女就是美女,在这种时候仍是我见犹怜。
  「也罢!」她脸上最后的神情变成似笑非笑的莫测高深,一只纤纤玉手托着一丸带了淡淡甜香气味的药丸从我眼皮下经过,直伸到高非凡嘴边,神色凄宛地叹道:「你虽然对我有莫大仇恨,却对我和我肚里的孩子有救命之恩。刚刚所用的气化丸解药在此,这次你我就互不相欠!」
  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见她送了一枚丹药到高非凡的面前,完全打算不顾虑我的感觉。
  我躺在高非凡身边的地上,只觉得自己的后背和屁股都被雪冻得好僵,只希望高非凡快快服下解药,好顺便连带解决我的困境。
  「谢了,有问题我自己能解决,这枚丹药可就敬谢不敏!」
  不料高非凡却把头一撇,说出拒绝的话语。
  美人恩,居然有人不接受!
  我气愤地看着那漂亮的姐姐忧伤地要把糖丸收回去,从我眼前路过的时候,我正觉得肚里一阵闹腾——饿得慌,当下想也不想就一口噙住,吞了下去。
  「好甜。」
  吃完还咂了咂嘴,其实这么小一粒糖果真的不解饿。
  看到我一脸馋相,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劫的罗女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摸摸我的头说:「好乖好乖。」
  高非凡瞪得眼珠都快凸出来了,俊脸白了又红红了又白,终于忍不住破口人骂:「你几岁了?小孩子都知道陌生人给的东西下能乱吃!更何况她是天下闻名的女罗!她给你的东西都还不知道是什么就敢乱吃?不吃那解药倒没什么,只怕这一颗才是她真正用来要挟我的绝命丹呢!」
  「呃……」
  会是吗?
  原来毒药是甜的啊!
  我一脸惊惧地看向罗女姐姐,她回我一个温柔至极的微笑。
  算了,在这荒郊野地,高非凡又不能动了,不是冷死就是饿死,毒死比起以上两种死法来说,似乎还人道一点。
  可惜就是太小了……
  我半点也没有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的打算。
  「小弟弟,你是个有福气的,有大智能者才能如此无畏,信人不疑,比起一些嘴里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皮里横秋的人来说,你很真诚。」罗女轻轻地抚着我的头,我猜她一定是爱上了我那一头秀发的感觉,不是我自夸哦!这把遗传自我娘的头发可是丝丝柔顺,光可鉴人。
  「高捕头,既然我跟你的恩怨已了,那我就告辞了。」
  言罢,罗女起身,在皑皑冰地中如那一片被风吹送去的雪,转瞬间消失得不见踪影。
  「高非凡,你会不会觉得冷?」
  不知道他被制住后还能不能运功,反正我是冷得要命,快要冻僵的身躯很自然地向他挨近。
  这一移动,我才发现我居然能动能说话了,受制的状况解除,看起来罗女说的解药不是假的嘛!
  高非凡显然也看到我被制解除的举动,我想他心里也一定后悔没抢在我之前把解药吃掉。
  但高傲如他,只是闭上眼去拒绝跟我对视,免得把自己气死。
  「你武功这么高……少穿一件衣服不会冷死的……可是我冷得要命……你不介意发扬人道主义精神借个外衣给我穿吧?」
  我涎着脸一步一步地挨过去,抖抖索索地伸出手去解他的衣扣。
  他对此的反应是瞪大了眼睛,却没有出声制止我。
  果然大侠就是大侠,天下著名的神捕不是盖的!
  在这种时间能二话不说地助人为乐……披着他的黑色外套,我感激地想(事后才知道因为他功力高深,那个时候气化丸的控制作用才完全发作出来,出不得声)。
  可是……还是好冷喔!
  爹,我回家后一定听您的话,先把冬练三九给练起来,这样才不至于在出任务的时候在野地里冻死。
  「高非凡,我知道你很强。几乎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的神捕,你不介意再多借我一点温暖吧?」
  自说自话中,我又解下了他的第二件中衣……再往下就是底衣了。啧,我就说功力高深的人就这点不好,在大冷天的硬是要标榜玉树临风的风姿,穿得这么少这么薄,要风度不要温度!
  可是……还是好冷喔!
  我不怀好意地觊觎高非凡身上最后一件蔽体之物。
  他发现了我垂涎的目光,双目血红,大冷天都没打寒颤的身躯硬是掠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想这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应该不在气化丸的控制范围内。
  当然我不会这么不人道,大冷的天让他光着身子躺在雪地上。
  起码也不能让帅哥春光外泄太多,浪费资源嘛!
  于是我选择了「与子同袍」的精神共度患难。
  把他的底衣解下,自己窝进了他怀里跟他一起披着最后一件衣服。
  「解……药……」
  离得他这般近了,我才听到他很艰难地发出细若蚊蝇的声音。
  嘴里的热气喷到我耳朵上,害我一个激灵。
  「解药?」
  已经没有了啊!我都吞下去了,难道会要我剖开肚子把它挖出来啊?
  「那个……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大约等半个时辰它就可以自然从下面排出来……」
  我娘常说我是直肠子,又说我一根肠子通到底。
  我想我的消化能力应该还好。
  可是眼前的高非凡却气到脖子都红了,我想他在这种时候生气也是有好处的——起码提供了这么大的能量产热。
  「你的血里有……解药……」
  好不容易等他气顺过来,颤抖着重复他的坚持。
  「喔!」
  对哦!听我那略通医术的娘说过的,如果是服药,药气发散后,有一段时间人体的血液啦、汗液啦、唾液啦、尿液啦!都溶解有药力的。
  那么,我现在的确是有解药。
  可是……血液,割腕好痛的耶!
  汗液,这么大冷的天,我去哪里发一身汗来给他?
  尿液……估计这个就不用考虑了,我肯他也不干啊
  那就只有……
  「高非凡,你张开嘴。」
  我有些腼腆地凑近了我窥探已久的薄唇,低下头去,与他相濡与沫。
  嗯!果然不愧是帅哥,唇形一流,牙口也很好。
  我跟他,相拥在雪地里亲了个天昏地暗,不知道他到底吃了我多少口水,等我已经开始觉得腮帮子都因为这一吻而酸痛的时候,他终于能稍微活动一下手指了。
  我的妈呀!这解药经过我吸收后再发挥出的威力也太差了吧!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他突然变得深沉玩味的眸。
  不行了,我给他一枚大白眼。我内力差没有这么绵长的气息没见过啊?再亲下去就要成为第一个因亲吻窒息身亡、流芳青史的捕快了。
  喘过气来后,我再次凑向他变得嫣红的唇,这一次,他不再像原来那样反应木讷,反而突然热情主动地缠吻了上来,还把舌头伸到我的嘴里。
  唔!高非凡,我知道你很想要解药没错,可是是不是也太心急和热情了一点?
  我怔怔地接受他逐渐施加压力的吻。
  正当我被亲得两眼晕花,元神出窍之际。
  有数个纷沓的脚步声近在咫尺地响起。
  「大哥,那衣服上有捕快腰牌,他一定就是高非凡,罗女提供的线索没错!」
  一声大喝惊起了似乎很投入到这个吻里的高非凡。
  被打扰到兴致的男人不耐烦地抬头,浑然不知自己一张嫣红的脸有多……妩媚。
  是哦!罗女刚刚说是「两不相欠」,她这次没有杀了高非凡,就等于还了他救她的恩情,在那之后自然还是得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的。
  提供不能动弹的高神捕的下落给黑道上的鼠辈,自然不在话下。
  「哇啊!他刚刚在亲一个男人!天下闻名的神捕居然是个断袖龙阳!」
  那起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贼发出了这样不知死活的尖叫。
  我似乎看到高神捕已经被我玷污得洗不清的清白又添上了重重的一笔墨黑!
  眼里进出火花的高非凡箭一般地窜了起来,举手投足间就打倒了七人中的四个。
  看着他以一种极不怀好意的目光破坏他尚可称得上正气的英俊皮相,剩下的三个贼人吓得缩成一团。
  「你……你想怎样?」
  「不怎么样。如果你们不把今天看到的事说出去,我就赏你们一条活路。服下我这阴天雪丸,每年中秋到金陵找我要解药。如若我在江湖上听到有一丝败坏我名声的消息,哼哼!」
  原来代表正义一方的捕快耍起老奸来比坏蛋还要奸滑的!
  在他飞指把几颗白里带着黑点的小丸弹入那七人口中之前,我分明看到他在背后搓了几个雪丸子!
  当那冰凉凉、入口即融的的「毒药」入喉,那几个毛贼吓得只有哀嚎饶命的份。
  我终于恍然大悟他不敢服罗女给他的解药的原因了。
  因为先喂人假毒药,到别人来换解药时再哄人服下真毒药,原来这一招他常用!
     ◇     ◇     ◇
  好不容易等到高非凡行动基本无碍了之后,我们相互扶携着下山,一路上没见再有任何趁火打劫的贼人,正要放下心时,前方峰回路转的小道上,却有一条浅灰色的人影,看起来已经等我们很久了。
  「俞大哥,你来接应我们了?真好,刚刚很危险……」
  我认清来人,大喜过望地想上前拉着他哭述刚刚的险境,却见他绽开了一抹艳绝人寰的微笑,足下一点,竟然是双脚连环踢出向高非凡攻来。
  「俞湘君,你要干什么?」
  遇此骤变,高非凡应变仍是快捷无比!——难道说他在遇到俞湘君的第一刻起就知道有一天他会向自己出招——可是他刚刚中的气化丸并没有完全根除,俞湘君一是攻其不备,二是武功与高非凡相差不远,只避过了两腿,就气一窘,被俞湘君一脚踢入了左边的断崖。
  「高非凡!」
  我大惊,扑到崖边看他的生死,幸好那只是个矮崖,虽然崖下有无数根尖锐的冰柱冲天而起,但依高非凡的武功,却还是有惊无险地落到了冰柱旁边的一块平台上。
  「俞湘君,你疯了!?」
  高非凡又惊又怒,抬头看着崖上的情形,目光在我与一旁神色冷然丝毫不像开玩笑的俞湘君之间游移,像是突然猜到了什么,语意间不胜惊惶。
  「我没疯。你应该还记得这座山崖吧?我弟弟就是在这里,为了给你断后而丢掉性命。到头来你却说他是不肯听从你的命令,导致接应上产生了失误,才会丧生此处?我现在就要来做一个试验,到底是你的判断错误,还是我弟弟真的命该绝此!」
  「现在的情形跟当天也很像罢?你们追李段及盖娇娇夫妇,你为了邀功,没有顾及搭档的安全,自己追逐着李段跳下矮崖将他擒下。而我那只是空有梦想却实力不强的弟弟,却不是盖娇娇及飞天狐狸门下一干人的对手。那时候你是怎么处置这个危机的?我弟弟怎么会坠崖而死?这个真相我想知道很久了。」
  「现在,让我们重演当天的事情吧!你的搭档就在我手里,如果你不想办法救他,他也要在崖上死于我手里,你要怎么救人呢?高大捕头?」
  俞湘君脸上神色未变地说着这样一个可怕的计划,眼中全是疯狂。
  「我我我……俞大哥,我是余福常,不是坏人,是你的同行,我是捕快啊!」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只觉得自己无比地害怕起来,他每逼进一步都向后瑟缩一分——然而,我背后就是凸出的悬崖:小半圈圆弧的地形,前半段是寒风呼啸,白茫茫望不知深浅的高崖;后半段是虽然风平浪静可是却行一片可以把我从后背刺穿透明窟窿直达前胸的冰柱的矮崖;连接高矮两片悬崖之间的拐弯处,有一块平平伸出的大石头打造成一个仅容一人立足的小小空间。
  而凭我的功力,是绝对不能像高非凡一样一掠三丈跳到矮崖旁边那一人片平台的绝对安全地。
  看着俞湘君充满杀意的曲扭面孔已经逼近到呼吸可闻,我向后摸出的手已经陷入虚空,临于生死悬于一线的危崖边!
  高非凡在崖下注视着俞湘君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沉着与冷静地对我下了命令。
  「余福常,你如果相信我,就向矮崖这边跳下来,我保证一定能救你!」
  「啊?」
  可是看起来另一边比较安全啊?
  虽然看不到底不知道它的深浅,起码我知道那里不会有尖刀一样的冰柱把我刺个对穿,更何况还有一块大石头做为立足之地。
  运气好的话落到上面没问题……
  我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听从高非凡的命令。
  「快跳!」
  高非凡在崖底下催促着我。
  「你是跳,还是不跳?」
  俞湘君也已经逼近,双目尽赤。
  这人已经疯了!
  看上去我不跳他也大有可能一脚把我踢下崖去。
  「高非凡!救我!」
  生死关头,我别无选择。
  还是爹说的那一句:「你一定要听高捕头的话」起了决定作用。
  我很鸵鸟地把眼一闭,向那些冲我展示狰狞微笑的尖锐冰柱一跃而下。
  「呼——碰——叭——」
  几声风声怪异的响动过后,我安安稳稳地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连皮都没碰破一块。
  噗哆——
  噗咚——
  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我的心莫名的就平静下来,彷佛只要有这个温暖的臂膀环抱着我,我就安全了,天底下就没什么可以伤害到我。
  偷偷睁开眼睛,果然是高非凡的俊脸在眼前放大,身边倒了一地的冰椎。
  却原来,是他在关键时刻俯身向这边冲来,伸展开双手以自己的身体当破冰斩锐的武器,一连撞倒了数十根冰柱后,硬是从这满地冰刺中碾出了一块安全的地方,牢牢地将我抱在怀内。
  「这就是你原本设计的逃生路线?」
  俞湘君站在崖上,注视着我们,语意里有着莫名的悲哀。
  「是。可是湘泉在最后时刻没有选择相信我,他……没有朝这个方向跳下来,赌自己的运气向中间那块大石头跳了下去。」
  正常的聪明人都知道会这么选吧?
  就算我现在跳下来、安全了,回想起刚才的危机还是心有余悸。
  差点就被冰柱刺个对穿哎!
  「这个山上的风势很强劲。当时刚好刮起了一阵大风,所以,他没落到那个石头上,直接掉下了山崖。」
  高非凡沉静的叙述在风的呜咽中送了出去,也不知道那个痛心于弟弟之死而做出疯狂事件的俞大捕头有没有听进去?
  「他真的是因为没有相信你、没有相信自己的搭档,才走上了绝路的……」
  俞湘君喃喃的重复,颓然气馁地跪倒在悬崖上,语意间已经没有了怨恨愤懑之意,转而允满了悲伤。
  「俞湘君,我们曾经是好朋友,我也像疼自己的弟弟一样疼爱湘泉。你把他交给我的时候,我很感谢你的信任。那一次,是我第一次带他山任务,可是就造成了无可挽回的事实,所以我不敢见你,也不想解释什么。」
  高非凡解释到这里,便不再多说什么,漂亮的眼睛凝视着高崖下的深谷,不无感伤。
  「原来如此,怨不得人。」
  俞湘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过名捕就是名捕,即便在失魂落魄中却依然保有一流捕快所应有的冷静。
  「我会把这件事向上司呈禀,接受我应得的处罚。余捕头,利用了你,也险些杀了你,我很抱歉。」
  他背向着我们,陡然间像是老了十岁,我不由得同情起他来。
  他还这么年轻,而且本事这么高强。
  只是爱弟心切才犯了这样的错,可到最后我也没事啊?
  如果向衙门自首,被判个蓄意杀人未遂可就一辈子都毁了!
  高非凡像是知道我的心意,看了我一眼,突然扬声向上说道:「俞湘君,如果你把一身才能浪费在牢狱里,不如把这死板的囚禁改成活动的囚禁。你去金陵替我查出沧州劫狱案还行其余的四名要犯身在何处?出狱后又做过什么案子?我依旧前往沧州调查沧州大狱。我有预感,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阴谋,以我一人之力恐怕力有未逮。」
  「没错没错,你这样戴罪立功恐怕比坐牢更让人佩服一些!」
  我急忙点头大力附合高非凡的意见,是人才的,一个都不能浪费啊!
  「高非凡,我从来不佩服你。因为你这人虽然本领高强,可是自大狂妄,并不能让人完全产生信服。但是,我欠余捕头一个人情,这个人情,就用这件案子来还。等破了案之后,我再去自首,这样,也起码在我的有生之年做一点有用之事。后会有期了!」
  雪雾迷蒙中,远远传来俞湘君的话语,那灰扑扑的人影几个起落就已不见。
  「呼——」
  我和高非凡不约而同地吁出了一口长气,现在才有力气考虑我们自己的处境。
  「你还要在我身上骑到什么时候?还不快下来!?」
  强敌一去,高非凡就恢复了那逼飞扬跋扈的凶恶嘴脸,痛斥在他身上赖得很舒服根本就忘了要下来的我。
  「啊?喔!」
  我像是还蛮重的,真是不好意思。
  我汗颜,赶紧笨手笨脚地从他的肚子上跳下来,可是脚下全是滑不溜溜的冰块,所以才一落地就又倒了下去,复又重重地砸在还躺在地上的高非凡身上。
  奇怪的是,他居然躲不开我。
  「痛啊!」被压在我身下第二次当了肉垫的人闷声痛哼!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暴怒起来了:「妈的!俞湘君你这个混蛋,要走也不先把我们拉上去!没看到我肋骨都被撞断了一根爬不起来吗?这个傻瓜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谁来救我们上去啊?」
  「嗳?」
  我在他身上试着三度爬起,可是听到他突然骂粗话,吓了一跳,一个站立不稳仍足不偏不倚地砸回了同一个地方——他的伤处。
  「喂,你是故意的!」
  出师未捷身有损,常使英雄泪满襟!
  事后,我用我长久的艰酸岁月只证明了一个事实:英雄的血与泪都是上天恩赐的珍稀资源,所以势必要我这不幸目睹英雄落难成狗熊英姿的俗人血债血偿,肉债肉偿的……



第六章

  好不容易从那雪旮旯里爬出来,我和高非凡都只落得一身伤。
  这一事实说明了「英雄救美」的壮举是值得嘉奖的,反过来的情形却十分艰辛。
  出于种种原因,高非凡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回豫州,执意带伤赶路,逞强的结果,就是在我们抵达下一个城镇的时候,他的体温高得一塌糊涂,热得可以煎烙饼。
  我只好连拖带扛的把他带进小镇上的驿馆休养生息,幸好捕快的名头在这里蛮好用的,一听说我们是从金陵来的,好歹也算是中央官,驿馆的小吏热情得很,不但立刻就安排了两个最好的房间,并且找来了镇上最好的大夫。
  「这位公子看来是平素身体强健,不常患病,所以感染风寒一旦发作起来,却是比平常人要厉害多了。更何况他身体还带伤,不宜劳累,必须好生休养个几天。」
  这大夫是个慢郎中,不紧不慢的架式让我很怀疑高非凡服下他的药后到底要多久才能见效。
  可惜就算在半昏迷状态下身为捕快的高非凡仍不忘紧捉罪魁祸首的职业本能,被他拽着无从逃避责任的我只好义不容辞地担任起照顾病人的责任。
  经过一段时间的小居室内朝夕相处,我终于发现了高非凡难得一见的另一个层面。
  实在很难得!
  我原认为我已经见过高非凡各个层面的表情。
  暴跳如雷的,阴险恶毒的,咬牙切齿的,温柔体贴的……但我却从未见过他如此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病到眼角嫣红鼻子通红,活脱从一名帅哥蜕变成一只帅兔子,倒在驿站的房间里醒也不醒地发着高烧说糊话。
  这下子忙坏了前来嘘寒问暖的驿宫,也连带忙坏了我。
  人家驿宫虽然想讨好这名闻天下的捕头,可是毕竟也是有家有口之人,白天殷勤守望于病榻之前已尽下属情分,晚间的护理病人工作自然责无旁贷地落到我身上。
  结果白白浪费驿官给我开的一个好房间,我天天晚上都是在高非凡的床头度过的。
  我是不太介意看着他难得出现的柔顺的脸流口水啦!(别想歪了,我只是坐在他床头打瞌睡,我睡相不好,口水三千丈也不算什么奇事)可是他时清醒时迷糊的这种烧法着实令人心焦。
  尤其是他在生病时非常的任性与蛮不讲理。特别是在他一开眼就看到我,看到我以一副傻样子在犯傻,就气不由一处打来。有一天晚上因为我把口水滴到他脸上,他跟我吵了一架,因为身体虚弱竟然没吵过我,一口气体温飘升到快可以煎蛋,直把我吓得连连道歉,发誓绝不趁他之危、胜之不武才平息了下来。
  那之后更是对我颐指气使,呼来喝去的。
  好家在我逆来顺受已经成了习惯,被骂笨蛋傻瓜不痛不痒,这才勉勉强强撑了下来。
  等他病情渐渐稳定,恢复了神智的时候似乎知道他之前的种种恶形恶状,多少对我有点愧疚的样子。
  当然,像他那么高傲的完人是不屑于向我这样一个傻子道歉的,虽然说话用词温和了许多,但神色间还是爱理不理的,实际上,我想若不是他起身还会犯头晕目眩的话,他绝对不想与我有任何牵扯。
  「吃药了!」
  这天晚上,我又把一碗熬得苦苫的药端到他床前,他一看见就反射性地皱起了眉——嘿嘿,他在某些地方也像小孩子一样,怕吃药,不是我吹哦!我因为小时候身体不太好的缘故,吃药就跟吃饭一样的,所以已经练成不管是什么药我都可以做到笑容满脸地喝下去的本领了。
  「那是因为你天生味觉也差了几味!」
  高非凡厌恶地接过了药碗,还不忘对我凉凉地讽刺一番。
  喔!原来我又不小心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呀?
  我赧红了脸,小心看他的脸色,幸好这次没像上次那样怒火飘升导致体温增高。
  「我已经没事了,你回房去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从那为换取解药的一吻过后,但凡他神智清醒的时候就下意识地驱逐我的存在。
  「我也很想,可是因为这十天都在照顾你,驿官说既然我的房间都不用,又出让给下一位客人了……」
  看起来也是个达官显贵,不然怎么原来天天往这边跑的驿官这几天都不见人影,连药都得我亲自去煎了呢?
  瞧瞧,出来增长些阅历果然是有用的,就连我也知道「人情冷暖」这四个字的实际意义了。
  我揉揉困顿的双眼,忽略他抱怨药汤里有太多的药渣没过滤干净。
  等他抱怨完了,打来清水给他漱口净面,我收拾好一切之后正打算习惯性地倚向我这几天来休憩惯的床头时,高非凡突然拉了我一把,脸色臭臭地掀开半边被子。
  「?」
  这张床挺好的,被子也很暖和,他还有什么不满?
  我伸手摸摸他身底下的被单,大惑不解:「你也没尿床啊!难道要我换床单?」
  「去你的!你才会尿床,我是说叫你上来睡,看你这黑眼圈,本来样子就够傻了,现在整个跟一头猫熊似的!」
  他的牙齿很用力地磨了几磨,额角的青筋也跳动了好一阵子,这才咬牙切齿对我说明用意。
  「我……我怕你睡相不好,半夜被你踢下床怎么办?」
  怎么说也是观察了几天他睡觉的姿势,我觉得这一悲剧很有可能在当晚发生。
  「闭嘴!你最好趁我还没后悔跟发火前进来!」
  被人揭了短的人恼羞成怒!
  而我天生怕恶的奴性让我选择了在他还没骂完之前一溜烟地钻进了那暖暖的被子,顺便还荡漾出一脸讨好的甜笑冲他傻乐。
  他似乎呆怔了一下,一脸不悦地转身与我背对背,没多久却又转了回来,从背后把我抱进怀里。
  「高……」
  我有点受宠若惊,基本上,他极讨厌与人肢体接触,所以在过去的几天里只要我一接近就会横遭他的睡梦罗汉拳。
  「闭嘴,这样我就不会把你踢出去了。」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吹在我耳上热热的,可惜他的脸在我身后,我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
  喔!原来我的功用就是抱枕兼暖炉啊?hksar
  我默默地认同他的观念,毕竟,就算睡癖再差的家伙也不会把合用的床上用品给抛下床去不是?
  而且因为他发热才退下去,体温还是略高于常人,在这寒冷的冬夜跟我夜夜休憩的寒风呼啸的床头相比,高下立分,我死也不要被他踢出床去。
  这么想着,我心安理得地更往他暖烘烘的怀里窝了窝,听着他渐渐均匀的呼吸,当我们的体温终于交融为一体的时候,安稳地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床上却早已不见了高非凡的身影,我倒是发现我自己的睡癖敢情比他还差!因为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把衣服都脱得差不多了,胸膛上、胳膊上,尽是一个一个的小红点。
  难道是我因为被跳蚤袭击,所以无意识下自己把自己扒光的?
  摸了摸一块块的红斑,微微有点痛,不痒,也没起肿块小疙瘩。
  我百思不得其解。
  整理好仪容出得门去,发现高非凡已经神清气爽地跟风闻他病情无碍的驿官在花厅里聊天了。
  看到我出来,驿官赶紧迎了上来,拉着我的手笑嘻嘻地问道:「这阵子辛苦余捕头了,不知道在昨天夜里睡得还好?」
  「很好啊!就是这里的被子可能有跳……」
  「啪!」好大—声响,我话还没说完呢!高非凡突然重重一巴掌拍在我的后脑勺上,生生把我要说的话打断了。
  「很痛耶!」
  我回过头去怒视莫名其妙打我的人。
  打头会变笨耶!你最好给我个可以让人信服的理由!
  「抱歉,我是看到有一只大蚊子在你身后飞来飞去,忍不住出手。」
  面对我的怒目以视,他神色不改,给我这个答案。
  「这么冷的天会有蚊子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起来他一本正经的也不像在说谎,八成是真的……吧?
  「谢谢。」
  既然这样,我就不应该错怪他了。
  于是我很有礼貌地道谢。
  「不客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他回答这句的时候带有一点想喷笑又不敢笑出来的怪异。
  「余捕头对本驿馆没有什么不满吧?」
  倒是驿官还记得我说了半茬的话,可是被高非凡那一闹,我的思考回路一旦被打断很难再连上,我早把自己要说的话忘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没有,昨天我也睡得好饱。」
  真的,是我这十几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个夜晚了。
  我当然没有什么不满。
  「历大人,我的身体已然无恙,明天便可启程,这么多天来多谢您的关照。」
  高非凡身体才好,马上就生龙活虎的,唉,真是羡慕他。
  「这个,您太客气了。这几天恰好又有别的客人到此,招呼不周,还请您多多海涵啊!」
  那驿官也推谢了一番,我注意到他说的其它客人的时候,恰好见在花厅外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几天都忙着照顾难缠的病人足不出户的,驿官说新来的客人就是他?
  「小蓝!你怎么也会到这来了?」
  他乡遇故知!
  这一番欣喜岂是笔墨可以形容的?
  我二话不说就要扑上去,可是后领处却被一股不可违抗的力量拉住了,害我整个人凝固在小蓝面前不及五寸处,手脚在半空中乱挥了半天却抱不上去,情形尴尬。
  「高非凡,你又干什么啦!?」
  害我在小蓝面前出丑!我愤愤地回头瞪视着一脸没事人似的罪魁祸首,他食指一勾把我拖离中心地带三尺远后,突然附在我耳边低声说:「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对别的男人投怀送抱的。」
  可是小蓝不是别的男人啊!
  他是我的朋友,严格说起来比高非凡还认识在先,他有什么权利阻止我。
  「小常亲亲,好久不见了!抱一下!」
  我和高非凡之间的气氛僵持着,小蓝却像是在看好戏一样,不知怎么就从高非凡的封锁线下溜进来,结结实实地给了我—个拥抱,挑衅般地回头斜挑起眉看脸色怪怪的高非凡。
  「呃……原来你们也认识啊!这位……这位是云尚书的义子,这次来这里为皇上大婚之事采购用品?这位是闻名天下的高捕头。」
  正愁着刚刚那场面怎么处理呢!见我与蓝若烟极度熟稔的样子,驿官急忙见缝插针地进行介绍。
  「久仰!见面不如闻名!」
  小蓝果然不愧是新一代加入六扇门中成绩最高者,面对无论从气势还是从身高上都高人—等的高非凡都毫不动摇,微一拱手,淡淡嘲讽道。
  「刑部尚书的义子?如此迂尊降贵,加入六扇门,实在也闻所末闻。」
  是我的错觉吗?
  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人对上,双目交接时闪起了电光火花。
  「小常,你要不要跟我出去采购?我带你去九龙飞瀑玩。」
  蓝若烟嘴一撇,撇下高非凡,关心地拉着我问长问短。
  「抱歉,他和我还有任务在身,没空陪公子哥儿游山玩水。」
  高非凡杜绝把搭档出借做伴游的机会,扯我得好生疼痛。
  「这……蓝公子,您吩咐要的九君山雪春茶已经找到了,您要不要亲自去验验货?」
  驿宫认定两边的大人物他都开罪不起,赶紧想办法拖了一个就走。

  「哼!你居然有这样一个老朋友!」
  旁人都退去后,单单只剩下我和高非凡两人,他的脸色不是难看可以形容的。
  我立刻后悔刚才没答应跟小蓝去游山玩水。
  「过来,我有事要问你。」
  高非凡却不让我有退缩的机会,拽着我就回到他房里,大马金刀地在床上坐下,招招手,就像随意叫一只宠物似地叫我过去。
  「……」
  我恨自己这种不欺善但很怕恶的个性。
  「你跟着我一起,遇险已经两次了。两次你都愿意把性命交到我的手上,你是真的那么相信我?」
  大白天就关门闭户的房中,高非凡的眼睛在幽暗光线中闪闪发亮。
  「爹说……要我听你的话。」
  搔了搔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可是我从小就是听话听惯了的好孩子,既然自己没什么主意,别人帮我出总是好的。
  「你!」
  高非凡上上下下地打量我,表情怪异,似乎有一刻被我气到不行,但后来却又无奈地叹息着放弃跟我生气的可能。
  类似这样的神色反复了几次后,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看着我,悠悠道:「好,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听话!把衣服脱了。」
  「……」
  原来他不放心我的顺从程度,刻意要试一试我到底有多听话啊?
  真是奇怪的命令。
  我犹豫着,把外衣脱掉。
  「全部脱光光!」
  他瞪我一个「你敢不听我话」的凶恶眼神,我赶紧飞也似的把上下衣裤连同亵衣都解了,自我感觉这种发育不良的身材在他面前现实在丢脸。
  「过来,抱着我。」
  他的呼吸变得很急促,可能是看到我在寒风中冷得有些瑟缩,仁慈地下了第二个指令。
  「高非凡……唔!」
  我想说他做到这样也够了吧?可是他一听我说话就生气似地堵上了我的嘴,并重重地咬了一口我的舌头,痛得我像吊死鬼一样把舌头吐出去让冷意缓解疼痛,他却又轻柔地把我的舌含在嘴里,温柔地安抚着。
  「你又发烧了?」
  他的身体好热,紧贴在我身上的肌肤滚烫,让我错以为自己抱了块烙铁。
  「不,我发疯了。居然栽在你手里……」
  他接下来说的是什么我没听清,因为他一口含住了我的耳垂,好痒。
  「那个……高非凡,你为什么摸我屁股?」
  他的手也很热,撩拨得我身上到处难受,摸到哪都像是在点火,无端让我感受触碰火焰的惊悸。
  我几乎站立不稳地跌卧在他怀里,他的大手不安分地从我的腰向下摸到了我的臀部。
  「因为你刚刚不听我的话,我要打你屁股!」
  说着,他还真的打了两掌,幸好力道不重,可是声音却清脆无比,听得我—阵脸红。
  「我哪有不听话……晤!」
  这人真的很霸道,完全不让我有辩解的机会,一看我开口要反驳他,马上就用嘴来堵我的口。
  「那个,高……这床上有跳蚤!」
  我见他伸手一揽就打算把我抱上床去,这当口突然想起早起时被咬得全身红红斑斑的事情,急忙提醒。
  「去你的!竟然敢把我说成是跳蚤,你完了你!」
  他重重一口咬在我胸口上,用力吮吸着,舌尖辗转拧扭,不一会儿就出现了类似我身上其它部位的红斑。
  「呃……」
  我被这一事实惊吓,呆呆地看着那块还散发着热气的部位。
  「来,现在这床上没有跳蚤了,乖乖躺好。」
  高非凡似乎很得意于我的震惊,顺手把我按倒,不安分的舌游弋到我左边的乳头上,白森森的牙不怀好意地在上面磨转着,不一会儿就让我觉得那里肿痛起来。
  「我昨天又没有不听你的话,你怎么咬我。」
  想来想去,他说我「不听话」顶多也就是见小蓝那一下子情难自禁让他生气了,可是没理由昨天晚上他就咬得我遍体鳞伤现在还继续咬得很上瘾的样子。
  脑子里有事情在想,一时间也就忘了注意他已经在我身上越咬越向下滑去的危机。
  「我提前知道了,预支惩罚你不给啊!?」
  高非凡眼一瞪……
  我恨我这种怕他怕成了习惯的奴性。
  「把腿打开。」
  「呃……」
  他这种看我到底有多听话的游戏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很难为情耶!
  而且两个男人脱光光抱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娘说男人和女人脱光抱在一起睡觉是为了养育小娃娃……咦?对了,高非凡是什么时候脱掉衣服的?
  太多纷至沓来的问题把我本来容量就不大的脑袋弄得一团浆糊,眼睛看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坦露出的健壮肌体时,不由得好奇打量。
  果然跟我不是一个档次的!
  人家瘦是瘦,可是身材很有看头,肌肉一块块的精干结实,如果是姑娘家看到一定是流着口水扑上去……
  「想摸吗?你可以摸摸看的。」
  看起来我想什么就在脸上表现出来的特性在这种时候还是没改,在高非凡的主动色诱下,我颤巍巍地把色狼之爪摸上了他壮实的胸,紧致的小腹……
  呃!下面……
  奇怪,都是男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大不同呢?
  我的目光才一落到他小腹以下的部位,他那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高非凡立刻有礼貌地站起来跟我打招呼。
  「继续啊!」
  高非凡在我耳边呵着气,完全没有一点阻止我的禄山之爪的意思。
  反而他的手伸到了我的臀部,在背椎与股缝之间游离着,似触非触的抚摸让我一阵酥一阵痒。
  「这个……」
  我还是应该客气—点的比较好?
  虽然说人家身材好,也不能因为爱慕就摸得够本嘛!
  「嗯?」
  他火热的身体紧贴着我的,火热的气息灼伤了我,头脑一阵一阵的犯迷糊。
  见我脸涨红得快滴出血来,高非凡也不再捉弄我了,索性自己动手,让我更深刻地体察我和他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他一只手圈着我虽然小小但已经很有精神的小弟弟,和他自己的挨在一块,上上下下地套弄着,不时抵在一块摩擦,虽然感觉蛮羞耻的,但为什么却很舒服的样子?
  高非凡果然不愧是高非凡,连我不知道的东西他都了如指掌。
  我对他肃然起敬!
  「放松一点,我要进去了。」
  前面被他顶点对着顶点的旋转打磨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有湿湿的液体不停地渗漏出来,让他的动作越来越顺畅。
  我的心脏像是降到了小腹那里去了一样,一下一下,有力的跳动着,像是在那里上了一只小水车,不停地把血液送上那一柱擎天的地方。
  与此同时,他的指尖却分开了我的股缝,向中那其中唯一的入口处探访,因为我吃了一惊而僵直了身子,他不耐烦地拍了我一巴掌,幸好手指的动作还是相当轻柔的,在那里揉弄了一会儿,弄软了入口紧绷的肌肉后,像一条灵活的小蛇一般探入。
  「那个……你要做什么?」
  不脏吗?而且现在我们把对方都弄得黏糊糊的,可是身体却有一种惫懒的舒坦。
  「你要是嫌脏,下次我会把你『从里到外』洗干净了再进去。」
  他是这么回答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加重语气特意强调的那几个字让我全身泛起了一阵寒栗。
  「啊……」
  他的手……有着粗糙的老茧在指腹上,伸入我的内里磨擦时,带来了奇妙的感触。
  我为自己用那种奇怪的地方来了解他的手而产生了不适应的羞愧。
  「哪里舒服就要老实跟我说出来,不然我可不管你会痛成什么样。」
  他龇着白森森的牙威胁我,自顾自嘀咕着:「应该还没人碰过呢!害我穷紧张。」
  「什么?」
  我被他弄得呼吸急促,全身燥热。
  前方似乎有一种奇妙的快意抢着要一泄而出,后面却被他弄得似痒非痒的难受。
  「啊呀!」
  突然地,他的手指刮到我体内一块黄豆样的肿粒,那肿粒内部却不像是实质的物体,而像是有流质性的信道直通到前方似的,被他一按,一股湿意在顶端泛滥开来,我喘息出声。
  「原来是这里。」
  他毫不留情,在刚刚发现的那个地方按、揉、扭、搓,直弄得我整个身子像是被抛上了岸的鱼,不停地在他指尖上扭动着,无意中自己用前端去拚命与他的相磨蹭。
  「唔!小坏蛋!」
  他似乎也被我顶得有点不舒服了,皱着眉骂了一句,继续向我下达那磨人又羞人的指令。
  「把腿盘到我身上,环着我的腰。」
  「那个……」
  我已经很听话了,可是我的难受他要怎么帮我解决?
  我含着泪略微抬了一下身子,他精壮的身体立刻嵌入我的双腿之间。
  发现我无法理解他刚刚那句话的用意,高非凡干脆直接抬起我的腿,让我圈在他身上,这下子他昂挺的下体就很方便地接触到刚刚手指进入的地方,湿润的前端在上面磨擦着,把入口处滋润得湿湿滑滑的。
  「你不许叫,也不许哭!」
  说完这句最后的指令,他又堵上了我的嘴,身子一沉,巨大的分身像一个楔子,强硬地顶进我的体内。
  好痛!
  呜……
  我感觉得到我入口那一环的肌肉紧紧地咬住了他探入一个头的东西,这回心脏又转移到了屁股那边,一跳一跳的,楔合着他的脉动,堵得我心里直发慌。
  「乖啦!听话,放松一点,来,呼气,吸气……」
  他一把伸手抓起我因为突来的疼痛而蔫头蔫脑倒下去的东西,重复之前的动作在上面轻轻捋动着,等我终于适应过来,绷得过紧而隐隐产生酸痛的后门无可奈何地放松了对他的禁锢之后,肆无忌惮地长驱而入,直顶到我的臀部坐上他的腿根。
  「高……高非凡……」
  我几乎以为自己坐上了一座活火山门,因为他是这么的灼热,生猛的楔入像是一块铬铁,在我的体内留下他的印记。
  「以后你只准听我的话,听到没?」
  在火山爆发而引起的一波波强烈震动中,我似乎听到他这样霸道无比地命令我。
  「呜……」
  之后,我一直便在他的带领下载沉载浮,意识渐至混沌之境,似乎见到他与我一起飞翔,越飞越高,越飞越高……
  「高……」
  我想说太高了我会害怕,可是他以为我在叫他,停下了那掀起一浪浪高潮的律动,低下头来吻我,很温柔地。
  结果导致我今天一整个晚上就只记得他这样温柔的一个吻,然后就因为接吻而呼吸不畅,窒息后晕过去不省人事了。



第七章

  一早醒来,不像平日的神清气爽,反而有点头晕晕的。
  想坐起来臀都传来一阵奇怪的激痛,害我一下子又倒回了床上。
  当我历经半个时辰的艰辛起身运动,一手扶着腰象七老八十的老头子一样沿着墙壁蹒跚前行时,从外面回来的高非凡见此情景赏了我一个白眼,立刻就把我丢回床上,告诉我最好把衣服穿整齐,他雇了马车即刻上路。
  「那个……」
  我很想争辩说我会这样有一半原因该在他身上找,可是一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我的脸竟莫名其妙发起烧来。
  高非凡放大的俊脸此时出现在我面前,与我眼核对着眼核,抱怨道:「你真的很没用耶!竟然晕过去了,害我都不能做到最后。」
  看着我的惨状,那个人还有脸大言不惭的抱怨我的体力。
  我……
  我那个气啊!
  就像是看到一土匪进面馆吃了霸王面还敢抱怨那面的功夫不够没等他大爷吃完就糊了一样。
  对了,说起面,我肚子好饿。
  可是高非凡不耐烦等我以那种慢到像是在水中跋涉前行的走法去饭厅慢慢享用我的早餐,索性直接把早餐和我一起打包带走。
  虽然驿官对一夜过后本该坐进马车休养的高非凡换成了我有点讶异,但是聪明地没有多问什么。
  倒是小蓝,顶着高非凡杀人的目光很愧疚地跟我咬耳朵道歉。
  「对不起小常,我只是想逗逗你开个玩笑,可是没想到那家伙那么快就确定了自己想要的先下手为强。等你开窍之后发现自己不喜欢他呢!就来找我,虽然我武功没他强,可是好歹我义父是六扇门的顶头上司,自会有办法对付他。」
  「啊?」
  遭殃的是我的屁股,可是这也只能怪高非凡心胸太过狭窄,跟小蓝有什么关系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
  高非凡却杜绝让小蓝再灌我谗言了,乌眉楞眼地一扬鞭,驱车扬长而去。
  「高非凡,你确定了自己想要的什么先下手为强?」
  车子驶出老远,我才慢慢想清楚小蓝跟我说的意思,纳闷地问车外有可能是唯一知情的当事人。
  「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坐好,我要加速了!都在路上耽搁几天了!」
  他一脸臭臭地训斥我,还真的又加了两鞭子促马加速,最可恶的是专门挑崎岖不平的小石子路上赶,害我在车里坐立不安,最好只好选择趴卧来完成剩下来的旅程。
  幸好这次没有再生枝节、多走弯路,十天之后,我们终于抵达了沧州。
  本来依高非凡的意思,马上就要前往沧州监狱去提审狱官,可是看到我趴睡了十天睡成的大饼脸,终于觉得还是没办法把我带出人前,郁闷地先到驿馆找个落脚之处,起码让我把脸恢复过来了再说。
  是夜,我看着高非凡在房里换上了夜行衣,俨然换了一个人,倒是很新鲜。
  不过,看他黑巾蒙面的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要去做好事不留名,倒十足一个飞檐走壁的大盗。
  「高非凡,你要去哪?莫非是要去劫狱?」
  我想了想,很小心翼翼地询问他的动向,好确定自己以后是不是要过一阵送牢饭的生涯。
  「说你聪明呢!你像是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说你笨嘛!有时候你的直觉准确得叫人觉得可怕。」
  「呃……」
  这种回答,似乎是……肯定了?
  我知道他是很有行动力,可是也犯不着亲自去示范一下劫狱吧?
  在那里被捉住了,那可就连地方都不用挪就直接关进牢里这么方便的地方,「自投罗网」四个字就是这么写的,劫狱这种事怎么会有人去做?
  「笨啊!你又想歪到哪去了?我只是去试验一下看看钻天鹞说的路线是不是真的能顺利闯入大牢里去,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他们上次劫狱的痕迹。」一看到我这种眼神高非凡就已经知道我心里想的是什么了,立刻一巴掌拍掉我多余的想法,没好气地解下他腰里的捕快腰牌丢给我,脸臭臭地吩咐道:「乌鸦嘴!如果今天晚上我不回来,你明天一早就拿着这个腰牌,到沧州大狱找他们的狱官释放我。」
  「可是……」
  老实说我很担心我会在找沧州大牢的时候迷路而无法一早到达。
  「再说废话我就带着你一起去,然后丢下你在那边自己逃走!」
  我立刻噤若寒蝉。
  不过事实证明我临别前乌鸦那一下还是起到了防范的作用的,第二天当我问了七个路人终于摸到沧州大狱的时候,被他们擒住的高非凡竟然已经被严刑拷打弄得一身是伤。
  「阻挠朝廷命官办案、私囚人犯、动用酷刑——你们就等着坐监收押吧!」
  这也就是之所以,高非凡好不容易验明正身一经脱难后,马上利索地给那几个片刻前还在犬欺平阳虎的恶狱卒定下三条大罪。
  看他们之间的情势扭转得这么快,片刻前还高高在上的审训者变成阶下囚,实在是让人想感慨风水轮流转。
  当头那个据说是这个大牢里的当值主管,大冷的天胖脸上汗都下来了,没想过天天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碰上一个上面来调查的捕快——你说「上面来的」不大摇大摆、堂堂正正大白天来递个拜贴上门,非挑黑天半夜里来,认错人了也不能全怪他们不是?
  然而在官府这一路,最能体现效率的一句话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高非凡虽然只是个捕头,可到底是京官,比起他们这些个在苦寒大漠服役于监狱的差役,少说也高个二三级,更何况在寡不敌众被捕之时着实吃了些苦头,尤其是有人妒忌他的英俊往他脸上招呼了几下……
  好一会儿后,当负责看守这座监狱的狱官彭怀业听报闻讯赶到,看着自己面目全非的属下,不得不对他们重新认识了一下。
  「你就是负责这里日常事务的彭统领?」
  高非凡没事人一样拍了拍手,从一地呼号呻吟的人中间走了出来,虽然脸上的红痕小小有损他的风采,不过那几乎叫人心跳停止的邪恶微笑却让人不敢不忽略他目前的小小瑕疵,并顺便忽略掉刚刚发生的暴力事件。
  「是……是的。不知高捕头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在军中任统领一职的彭狱官是个有见地的,相当镇定地仰起了头,回答咄咄逼人的高非凡。
  「那好,我问你:飞天狐狸李段,辣手毒夫杜子梓,子母连环镖唐承器,开碑手秦如来,狗头军师凌百计这五名人犯在哪里?」
  单刀直入以最有效的方式攻其不备是高非凡的常用问案技巧,他一点也不浪费时间地就着目前单方面有利于我们的条件开始查案。
  「这五名人犯都是判定了今年秋后处决的要犯,一个月前就已经行刑。高捕头特地来此要找他们,莫非是在跟下官说笑?」
  彭怀业脸色也不变,顺畅地报出这五名犯人目前的状况,我看他满脸正气的样子,倒是比高非凡显得正义多了。
  「可就在一个月前,却有人在金陵发现一起命案与飞天狐狸有关,若人犯真如你所说已然正法,死人怎么作案?」
  高非凡当然不是省油的灯,背起手围着彭怀业踱方步,掂量他说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高捕头,说话要讲证据,我可以给你看一个月前的犯人在狱记录,这五人的的确确是已经正法。」
  彭怀业不愧是当军人出身的,一板一眼地回答得有力有据,不卑不亢。
  「我不看什么记录,你直接带我到埋他们的地方验尸吧!飞天狐胆李段是我亲手抓的,他身上有个特殊印记,我自然认得。」
  可惜高非凡是个绝对务实的,常常不走正规的那一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
  今日交锋以来,彭怀业脸上首次出现不豫之色,似乎大感为难。
  「这什么?莫非你是想说他们的尸身都早已火化?」
  高非凡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急追穷寇,高氏审问的第二法宝。
  「是,因为今年初沧州发生过一场瘟疫,所以管辖这一州的镇西王下令焚烧所有无人收认尸体。死刑犯人的尸首按例是不得让亲人认领,在此一例,所以下官在行刑当晚便命人将尸体火化。」
  这一把火倒烧得干净,完全死无对证了。
  我在一旁坐壁上观,很有兴趣知道高非凡还有什么逼供的高招。
  「那也无妨,带我们到这五名人犯生前所关押的牢房,只须向他们左邻右舍的人犯询问他们最后几个月的身形样貌,我这位搭档就能把那人的面貌一丝不差地画出来。」
  咦?这战火怎么突然烧到我身上了?
  我我我……我只是能把自己见到过的人画出来,光凭人口述,就我这贫瘠的想象力,却是绝对不成的——不然我爹怎么会忍痛让我放弃了当官府专为犯人画像的画师一职呢!
  但高非凡一向擅长的就是强人所难,一个眼色示意我表现一下,我愣没明白过来他的意思,立刻把我掐得一块青紫眼泪汪汪。
  「把地上躺的这几个原来的样子画出来。」
  他几乎是对我的心无灵犀咬牙切齿。
  我唰唰唰大笔一挥果然重现地上几个猪头脸的原貌,倒是一分不差。
  在场还站着的几个狱官对看了—眼,脸上同时变色,显然为没能瞧出我身怀绝技而愧疚。
  高非凡见他们几个目光闪烁,必定有鬼,高氏魔鬼审讯法的第三招出台——落井下石。
  他还生怕这块石头不够重,当先领路就要向狱房区闯。
  「高……」
  彭怀业还没来得及叫住他,倒是门外有一人大踏步而入,一把抱住了高非凡的身子还在他肩上捶了两捶,大笑道:「高老弟!别来无恙啊?我刚刚才听到属下禀报你到了沧州,就立刻赶来了,果然是你!」
  这突如其来的人物看起来来头不小,从他直闯此地无人敢阻的情形就可看出来了。
  一向自大霸气如高非凡见了他都不得不退开两步,垂手敬称道:「王爷抬爱,高某惶恐。」
  王爷,在这边野荒城居然有个这么大的人物。
  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眸,好奇地打量着这突然出现的大人物。
  「你这不就太见外了吗?今天难得大驾光临我这边塞小城,怎么说也得喝上两杯,走!」
  「王爷!」
  这王爷比霸道的高非凡自有一股傲视天下的霸气,果然不愧是皇族出身的人物,三下两下就把他拖出去了,甚至连分辩的机会都不给。
  「王爷,我在办案呢!」
  高非凡也很无奈,可是形势比人强,就连我都又习惯性地被打包带走,片刻后已经坐在王爷的将军府华丽的花厅里,面对着几大瓮的酒坛发呆了。
  「从六年前我们一战而别后,高老弟看起来又比之前更潇洒了。」
  「王爷也比之前更丰神俊朗了。」
  我在一边做陪,无聊地看着两位帅哥互相吹捧了一炷香的时间。
  心里倒是疑惑着,一个堂堂正正的王爷,不在封地上挑一座最繁华的城镇建立行宫享福,在这边陲小镇的苦寒之地特地驻扎下来是为什么呢?
  正沈浸入自己解不开的难题里发着呆,那王爷倒是注意上我了,呶一呶嘴,调笑意味极重的看向高非凡道:「怎么,这次你来办案还是携眷出游?本王招呼不周了。」
  「王爷取笑了。」高非凡像是生怕跟我甩不脱关系似地苦笑着一拱手,道:「这是余总捕头的公子,我这次办案的搭档。」
  「哦!现在金陵的总捕头一职还是余大为担任啊?他倒是一向四平八稳。不过,这种两人—组没有效率的办案方式也还是一样!高老弟,不是我说,你早就应该被提拔了,凭你的能力怎么能甘心屈居人下?」
  瞧起来这位王爷对我爹颇有诟病的样子,虽然我也承认高非凡的确能力强到非凡,可我爹也从无失职之过啊……
  一直坐着不敢多说话,眼观鼻鼻观心的我(就是这样才被误认为是女孩子吧?)小小地抬头瞥了王爷一眼,还不敢用瞪的。
  「王爷说笑了,余总捕头乃高某的良师益友,他任这六扇门总捕头一职,高某是心服口服的。」
  还好,高非凡没有趁机大吐我爹的槽。不过想想也是,就他这种霸道、有时候凶任性起来蛮不讲理的个性,虽然的确是无可否认的高能力者,可他要是当上总捕头一定会弄得全六扇门造反。
  「高老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能力者当为国家效更大的力,古有云:『鲲鹏展翅九万里』,你有这能力却没为国家所重用,是你的损失,更是国家的损失。」
  这王爷也是个极精明强干之辈吧?不然怎么会跟高非凡惺惺相惜至此?我暗忖,后来我才知道破掳王爷是少见的军事奇材。自他十五岁起便跟高祖出征西夏,立军功无数,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后来划地封候的时候被封为镇西王,舍繁华都市不居,专门在这边塞小镇的营队里驻扎下来,就是因为他比起浮华旖旎的皇室生涯,更喜欢戎马倥偬的军旅生涯。
  「比起重任压身,高某更喜欢自由自在,无官一身轻。」
  高非凡的眼神闪烁,不知道说这话的可信程度有几分。
  「高老弟,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你且记着:像你我这样的人,无大功便是大过,切不可如那等碌禄俗人一样,眼光短浅。」
  见高非凡执意不接他的话茬冷场至此,镇西王笑了笑,伸手在他背上拍了拍,起身送客道:「看起来高老弟牵挂案情,无心陪我这做哥哥的把酒畅谈。那么我祝你此行办案顺利,早有收获。」
  「承王爷吉言!」
  高非凡酒也不喝了,立刻起身要走——他的性子可比我急多了,想必办案中途被硬生生拉来,的确是不太有心情与人把酒言欢。
  可惜王爷的吉言没给我们带来什么祝福的力量。实际上,就我们离开了那两个多时辰,沧州大狱里的情形竟又变了。
  一是一个时辰前南面的牢房起火,所以不得不把所有犯人集中迁徙至北馆。高非凡想在这混乱中找出以前五名逃犯的左邻右舍,恐怕很难。
  二是身有重大知情嫌疑的彭统领以母亲病危之故告假,被上—级的都统批了假之后不知去向,高非凡说不排除他畏罪潜逃的可能。
  现在临时换上的狱官是一个即将退伍的老头子,耳背兼重听,光是想向他打听一件事就随时可能鸡同鸭讲,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能说到让他明白,等他明白过来,发问的人都没力气了。天纵奇才如高非凡都在这糟老头子面前败下阵来。
  案情又耽搁了下来,心急如焚的高非凡每日白天外出四处探访彭怀业的下落,晚上就到沧州大狱的书典房去查找相关宗卷,几天下来,一大帅哥憔悴得不成样子,不过这次他倒是没有硬要拉我陪着。
  本来他免我受此酷刑我是非常高兴的,但下车在那段无所事事的期间,发生了一件对我来说影响深远的事。
  那就是,有一个自不量力、无自知之名的傻瓜竟然爱上了他高攀不起的对象。
  其实事情发生的经过很简单,也许就在我觊觎高大帅哥许久,终于由量变达到质变飞跃;也有可能是一时不经意的心动,回首已经万劫不复。
  那只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
  在案情陷入胶着状态的第三天,我到小镇上溜跶回来,突然兴起去看看高非凡这阵子这么辛苦查案到底有了什么进展而溜进了狱房的书典室。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看案件卷宗。
  他看得十分专注,低着头,连我进来了都没发现。
  从门口这个方向看过去,半明半暗的光在他脸上交织着,神情专注的侧面,随着眼睛眨动而轻轻颤动的睫毛,显得十分漂亮。
  我再走进两步,他大约是发现有人进来了,于是抬起头,冲着门口的方向微微—笑,虽然因为发现了是我而迅速地沉下了脸。
  可是那一笑,我的头脑为之充血,心脏也跳乱了节拍,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饱胀感觉,可以感觉得到,他满满地被装在了我的心里。
  娘说,认真的男人是最迷人的,也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下嫁了我爹。
  我认同这句话。
  我真的觉得那时候的他很迷人,几乎让我口水都流下来了。
  而事实上,我已经把口水流下来了,就滴在我手里举着的糖葫芦上。他路过我身边的时候皱了皱眉,叹道:「本来样子就够傻的!既然你已经买到了你想要的冰糖葫芦,还流口水干什么?」
  说着,顺手在我脑门上一拍,扯起我的衣襟给我擦了擦准备滴答得到处是的糖渍口水。
  于是,我清楚地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爱上他了。
  可能是娘在我身上流着「爱上认真男人」的血液在作祟。
  但幸好我跟娘爱上的不是同一个人,我爱上了高非凡而不是我爹。
  这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可是,要怎么跟他表白……不,多半是没有用的。
  那要怎么才能让他不管是因为威胁还是其它种种原因自愿跟我在—起呢?
  制造男男间的暧昧情事,然而死赖帐给他?
  不妥,他早把我从头到脚都吃干净了,连骨头都没啃剩一根,却压根儿连内疚都没有的拍拍屁股走人——在豫州出来的时候。
  那那那……我还有什么是他得不到又想得到,然而能留得住他的,叫他动心的?
  我苦恼地抱着头,然而,就凭我的智力也想得出来,我看上他的理由可以找出成百上千,他会突然转性看上我的可能……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但我也不能一点表示也没有吧?
  于是在我爱上他的那一个瞬间,我下了个决定,至少要努力地帮他把案子查清,不能再像先前那样得过且过,完全依赖着他自己却半点用也没有了。
  在我下了那个决定后,现在每天白天都跟着他出去帮忙找人,可惜迷路的次数太多,好好儿跟在高非凡身后也能把他跟丢,让他几乎没指着我的鼻子说「帮倒忙就是你这种帮法」。
  我也很郁闷。
  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他也不想想他身高腿长,—步迈开我得跑好几步才能跟上,我个子矮要跟上他就已经很辛苦了,哪里有空去记周围的环境,记住我们走过的路线?
  这天,在一场辛苦的追逐赛之后我眼前一如既往地失去了高非凡的身影,举日彷徨四顾,周围除了树还是树,除了一株大榕树下有个不知道是哪家农户的孩子在独自玩跳格子游戏外,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儿也没有。
  我像是……又迷路了。
  我赧然发现这一事实。
  反正债多了人不愁,眼下只好等高非凡来找我了。
  揉着酸痛的双腿,躲过那孩子好奇的目光,我到那株大榕树背后坐下歇歇脚,顺便回忆一下这是自己认真执行公务以来的第几次迷路。
  想啊想的,大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我在想这次高非凡该不会是根本就没发现我又跟丢了吧?耳边就传来这阵子熟悉到我一听就立刻能辨认出的脚步声。
  高非凡!
  他终于发现我又走失而来找我了。
  我本来很想急着出去,可是蹲得太久脚麻掉了,站不起来。以一种像是在屙便便的姿势出现在心上人面前,傻瓜也有会顾忌的自尊。
  所以我隐忍着,暂时不要出去见他比较好。
  高非凡在这里停了下来,四处看了看,显然也发现了那个一直在树下玩耍的孩童,于是走到他面前蹲下身,问道:「小弟弟,你有没有见到一个看起来很傻,实际上比你想象中的更傻的哥哥路过?」
  听听,这是什么说辞?
  泥人也还有土性子!
  我听到这种污蔑人的不良动机问话,索性赌气躲在树后也不出去见他。
  「没有耶!我看见一个漂亮的小哥哥往那边方向走了。」
  那正在一个人玩跳格子的孩子指向东边,我半个时辰前是往那边走过。
  「谢谢。」
  高非凡礼貌地道谢,向东方发足奔去。
  多乖巧可爱的孩子啊!
  他夸我漂亮耶!
  我似乎应该拿出点什么来奖励人家一下。
  我摸了摸口袋,还有两颗昨天吃剩的麦芽糖,等我的腿脚终于能活动了之后,笑瞇瞇地从树后现身,朝那孩子招了招手。
  「咦?漂亮的大哥哥原来你在这呀!刚刚有个叔叔找你耶!」
  嗯!很好,叫我就叫哥哥,叫那家伙就叫叔叔。
  我乐得眉开眼笑的,把从口袋里拿出来的糖果往他手上塞——本来只打算给一颗留一颗自己吃的,现在是很慷慨地一起送他好了。
  「爹说,不能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那孩子实在很懂事,虽然眼睛看着糖馋馋的,可还是吮着手指拒绝了。
  「呃!我们不是陌生人啊!不是句话是说叫什么『一回不熟二回熟』嘛?我们已经见过两次面了,不是生人了喔!」
  我孜孜善诱,务必要让人家接下我满怀谢意的礼物才好。
  不过那个成语是这么说的吗?
  不管了,反正意思应该差不离吧!
  「我明白了!」
  那懂事的孩子慎重地点下了头,笃定地说道:「刚刚那个叔叔找的就是你!」
  我倒!
  这孩子怎么这样?
  我是哪里得罪他了?
  哼!可恶。
  说孩童直觉最准的那个人一定比我还笨!
  决定了,我以后就算成亲也绝对不要生这种气死人的小屁孩。
  「哥哥,你在这里待了很久了耶!到底想要干什么?」
  没有发现因为他的存在而让我对儿童美好的信念完全走样,那孩子小心地碰了碰我,询问我走了大半个时辰又回到这里发呆的原因。
  「我?我迷路了……又没有人可以带我回去。」
  一说起来我就好委屈。
  现在快到下午了,我却连中餐都没有得吃。
  「那……刚刚那个叔叔在找你,你跟着他不就有人给你带路了吗?」
  听到了我的理由,这下子,那个本来还对我在身形上比他具有优势而有所敬仰的孩子也用一种很不屑的目光睨视我了。
  「对喔……」
  我光顾着斗气,却忘了自己迷了路没有他带就找不回去的事实。
  这下要怎么办?
  我已经无颜面对那孩子唾弃的目光了。
  「……」
  「哥哥,我要回家了喔!你要不要跟我去我家里吃饭?」
  到底还是吃了我给的麦芽糖的小弟弟现在对我很讲义气。
  愧疚于自己给那个带路的叔叔指了错误的方向导致他再也没走回这边来,所以在发现我很有可能在要这荒郊野外过夜的时候,那小弟弟善良地发出了邀请。
  「嗯!」
  我饿得头晕眼花,泪眼汪汪地用力点头。
  「我扶你起来。」
  可能也察觉到我的确饿得不行了,那人小鬼大的孩子很爽利地跑到我身边,用他小小的身子用力地把我撑起来,我觉得这姿势太丢脸而谢绝他的搀扶他也不肯放手。
  于是,我们维持着这他被我挟在腋下的姿势走进了他所说的家。
  「匡当——」
  屋内,发现我们两人进来的一家之主立刻就一个失手打碎了碗。
  我愕然抬头,对上一张也还算熟悉的面容。
  彭怀业!
  他竟然躲到这山里来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可……可是高非凡不在,恐怕我不是这人的对手。
  我紧张起来,不自觉地攥紧了那孩子的小手,没留神用力太大,让他痛得眼泪汪汪的。
  「你……你想干什么?放了小宝!大不了我跟你回去自首就是了!别伤害我儿子!」
  那硬气的汉子把拳头攥紧了又放开,终究是投鼠忌器,长叹一声,自缚于我面前,甘愿用自己去换回他儿子。
  收押到一名熟悉当地路线的人犯,我一路顺利地回到了百寻不觅的府衙。因为我一整天都没回来而焦急不已的高非凡看到我身边的人时,几乎没把眼睛瞪得凸暴出眼眶。
  事后夸我迷路这么多回,就属这一回最有成就。
  如果这次办案顺利,他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忽略我之前犯的诸多错误。



第八章

  「下官只是一时胡涂!今年二月沧州大狱的确被人劫了,走失了五名要犯。事后我们立刻组织人马向四周的城镇森林搜索,可是这几名人犯像是人间消失了一样,半点踪迹全无。事关重大,这我们也知道!可是这几名人犯都是判了今年秋后处斩的死囚,好好的关了三年最后这一下子出了问题,所以下官一时心有不甘,隐瞒实情,试图瞒天过海。大半年都风平浪静地过去了,时间到的时候我们另换了几个死囚处斩,本以为这下子就可以死无对证,可是在看到你们来查案,就知道瞒不过去了,下官一时害怕就……就逃之夭夭,下官所报句句属实,请高捕头明察!」
  提审彭怀业倒是出奇的顺利,他没等我们多问就自己竹筒倒豆般地全招了。
  「那么,你的意思是这五名人犯丢失只是因为你的失职,他们逃离后的去向你一概不知?」
  高非凡又拧起了他那好看的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奇怪,这么顺利他不高兴吗?
  「下官知罪。」
  彭怀业被捕后由始至终都显出高度的配合,可是翻来覆去就这几句供词,眼见再审也审不出什么,我们只不得到了一个早已预知答案的结局。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高非凡拉了我一把,放弃了对彭怀业及自己的疲劳轰炸,回到房里还在支颏想这件事。
  他的眼神认真,神情因为关注于案情的缘故,有一丝隐忧。
  不过帅哥就是帅哥,就算有小小忧郁也一样是帅得叫我想流口水。
  「你又饿了吗?干嘛口水流成这样?」
  高非凡显然还没察觉到我对他态度的改变,看看已经落山的夕阳,伸了个懒腰打算带我出去吃饭。
  「高非凡,案子到这里应该审到一个段落了,怎么你不高兴吗?」
  途中,我小心翼翼地问他对这件案子的看法。
  「我怎么高兴得起来!他把所有的罪责全扛了去,等于中断了我们更进一步的审讯。而按他目前招供的,论过只是罪犯渎职,顶多判个流放。他长期在这种边塞小城,跟流放又有什么区别?对方虽然折损了一名将领,可是早把受损害的范围降到最低,一切尽在别人的掌握之中。而且,彭怀业在审讯中对我间及的劫狱详细经过一直避而不谈,我想他是在维护什么人吧……」
  看起来高非凡是心情真的很不好,不然也不会跟我说这么多有的没的。或者是他虽然不相信的我办案能力,但却不得不相信我的运气,希望我偶尔开窍这一下能帮到他吧!
  「那么,我们把他带在身边,看他跟什么人接触,这样是不是可能找出他的同伙……呃!或者幕后主使?」
  高非凡都没有高招了,不知道用我这笨方法可会奏效?
  「笨啊!他跟在我们身边哪里还会有他的同党来接近他。而且他已经认罪了,放他出去一是不可能,二是诱敌的目标太明显,敌人反而不会上当。」
  想来想去,一顿饭的工夫过去了,高非凡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只好随我玩。
  用他的话说「反正我们是搭档嘛!偶尔也应该听从另一方的意见。」换句话就叫死马当成活马医,他倒是真想瞧瞧我的深藏不露的智能(?)或是神来一笔的好运这次到底能起什么作用。
  于是我把彭怀业提到身边来,试图从与他接触的人中查找他的同党。
  说实在的,我也没有什么把握,只好每天带着一个钦差要犯在街上闲逛。
  而且我又不像是高非凡那样我行我素可以当身边的人不存在一样毫不留情,所以在给自己买些冰糖葫芦啦、泥人什么的时候,也不会忘了给彭怀业买上一份。
  仔细观察了我三天后,高非凡得出结论:「若你不是我从金陵带来的,我一定以为你才是他的同伙!」
  「可是你在一边跟着我们,都没注意到有谁接近他吗?」
  「没有!倒是你,你跟他的关系看起来好到不得了啊?我现在很怀疑你到底是想办案,还是找人陪你玩。」
  他一语中的,我满头冷汗直淌。
  不过比较让人奇怪的是彭怀业的态度。
  我们先把他关在大牢里,由高非凡亲自出马天天疲劳轰炸地审讯他,也没见他有什么改变,只是把回答的话越背越顺溜了,精神得很。
  现在我天天带他下馆子、逛集市,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他反而像是适应不来的样子,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时不时欲言又止,最后几乎没求我们把他下回牢里别再这样标志显著地瞎逛游荡。
  然而高非凡最大的本事就是强人所难,本来已经对我放弃希望了的,可是看到彭怀业的痛苦就是他最大的快乐,一声令下由着我继续玩下去,反正有他在旁边跟着也不怕犯人走失,闲着也是闲着,体验一下边区小镇的风土人情也不错。正好公事私事两不误。
  「高非凡,我今天晚上想到那里吃饭!」
  走在华灯初上的街头,我意犹未尽,指着远方亮着粉红色灯笼的一户红门人家,上面高书三个大字「温柔苑」,选择那里做为我们今晚的下榻之处。
  「那里是妓院!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别去学别人凑热闹!」
  高非凡脸色怪怪地看了一眼那边,难得地驳回了我的意见。
  「是……是啊!两位捕头爷,公差上妓馆可是有损形象啊!咱……咱们还是回去吧?」
  彭怀业也赶紧讨好地帮高非凡的腔,谄媚的态度让人几乎不敢相信几天前他在牢里还是那么一条硬梆梆的好汉。
  「我就是想去妓院啊!」
  以前在六扇门实习的时候有听那帮弟兄们说过,妓馆里的女子个个都美艳迷人,最擅长的伎俩就是勾住男人的心。
  我也很想去学习一下。
  因为打从我发现喜欢高非凡之后,一直没想到要用什么方法向他表明。而他对我跟以前一样,高兴的时候呢!就靠近一点;心情恶劣的时候就拿我来蹂躏出气,忽冷忽热的态度让我几乎没害上风寒。
  奇怪了,从前我怎么没发现自己是这么一个细腻敏感的人?
  爱情果然有着不可思议的魔力!
  我两眼红心闪闪、深情脉脉地看向高非凡,结果害他一个激灵,抢先走进妓院去了。
  唉……
  一步踏入那倚翠偎红的烟花之地,立刻就有几个善解人意的艳娘舞姬迎了上来,虽然这里相对于京城繁华来说是偏僻小镇,可也是这方圆几百里最热闹的城镇,加之因为有沧州大狱在这附近,往来探监的人流也不少,还有驻扎于此的军队,这里的生意可红火得很。
  「哟!几位客官,瞧这长得多俊俏的公子啊!姑娘们还不过来伺候着!」
  越众而出,一个晃动起胸前波涛汹涌的中年美妇过来跟我们搭讪,热络熟练的口吻几乎让我们误以为是前世旧识。
  「王……王妈妈也好久不见了。」
  更难得的是,彭怀业跟这老鸨居然是认得的,讨好的口气,似乎在恳求她不要把今晚的事说出去一样。
  我和高非凡对望了一眼,均想今晚不料会有意外的收获,不由得精神大振。
  「彭爷,你这小没良心的!你居然也知道好久没来了呀!上一回招了我们家里的翠仙姑娘,才把人家的魂招没了呢!就一声不吱地这么老久没上门来!把我一个好好儿的花魁给弄得茶不思饭不想的,这笔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然而那王妈妈的态度却毫无诧异之处,打情骂俏地把一根滴血红的指甲儿弹到彭怀业额上,似睁非睁的细长凤眼一瞟,抖落徐娘风情无限。
  「两位爷既然是彭爷的朋友,少不得说得到贵宾席里落个座儿——春桃、柳艳、杏红、解语,过来伺候着啊!」
  她一阵风也似地掇着我们进内堂包厢去了。
  随后而来的几位姑娘一个抱琴,一个吹箫,还有两个就坐到我和高非凡身边,带着香香的味道偎了过来,一双素手似有意似无意地撩拨着,眼神几乎要把我们的衣服扒光。
  「翠仙听到彭爷来了,正打扮着呢!一会就到啊!」
  说话间,酒菜已经流水价地送上来了,像是不要钱一样。
  我只希望高非凡的银包够付。
  三五巡酒下来,那几位姑娘已经全部放下矜持,笑闹着缠上身来几乎没扒着我们的嘴强灌。
  「高公子,你喝了解语的、也喝了舂桃的,柳艳不依!柳艳也要敬高公子!」
  柳艳已经喝得粉靥生春,水汪汪的一双杏眼一五一十地将眼风送了过去,相比起三位姑娘都围过他那边去,只有一个看起来年龄最小的依在我身边怯生生地劝酒的情形,我是不得不感慨一下我们俩的行情果然很有区别。
  而另一边,王妈妈热心地找来彭怀业的老相好翠仙姑娘果然气质动人、与众不同,她不像这边这些姑娘们一样死缠痴赖着灌酒,寒着一张似喜似的俏面,坐下后只拍开了一坛子酒往彭怀业面前一放说一声:「喝!」
  那自知欠人风流债今日须偿的彭怀业就乖乖地与那一坛子酒搏斗去了。
  莫非今天这妓院做东道,酒水免钱?
  我几乎找不到说话的机会,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下那渐渐变得索命的黄汤。
  嗝!不好,这些姑娘们打从一开始就打算灌醉我们……
  我后知后觉地反省过来,可是已经身子发软,甩不开像八爪鱼一般黏在自己身上的女人。
  再看看高非凡那边,情形跟我也差不多了,他那边的火力可是我的三倍,现在还没倒下也已经是非常人哉。
  只见他红了一张俊脸,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到我身边突然一把抱住我说了句:「你好可爱!」
  然后他的唇在我面前放大,毫不犹豫地空降了下来,抵在我的唇上,就这样压着我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了。
  「高公子?余公子?再来喝呀!」
  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弄得面红过耳,心跳加速,迷迷糊糊地虽然听到那几位姑娘在不停地叫我们,可是高非凡这么近距离地压着我,我能保持自己的顺畅呼吸就已经不容易了,哪里还有空顾及旁人?
  我紧紧地闭上眼睛,不去看高非凡在眼前放大的俊脸——他居然倒下来后还保持着跟我嘴对嘴、鼻子碰鼻子的姿势纠缠在一块——力图克制住自己当众染指他的情绪。
  叫了我们几声不再见有响应,我终于听到头上的姑娘们长吁了一口气放弃把两个醉鬼弄醒的可能。
  「他们可是真的醉了?」
  不其然地,王妈妈的声音在这个房间里响起,听起来又远又近,我想我是真的喝多了。
  「当然是啊!不然他放着满屋子的姑娘不要,怎么会去亲一个男人,还说他好可爱。」
  另一个姑娘像是想起了什么,掩着嘴直笑。
  「哼!」王妈妈走过来踢了我和高非凡几脚,证实她们所言非虚后,这才放下心来,冷笑道:「饶你精是鬼,也喝了老娘的洗脚水!不过也还真不容易,居然浪费了我这么多加料的好酒!」
  说着,她又忿忿不平地最后踢了我们一下,这才施施然走到颓然趴倒在桌上的彭怀业身边,一杯冷茶浇醒了他,厉声喝问道:「你可是背叛了主子?」
  「我绝对没有……我只是按着主子的交待招了供词,别的一句废话也没说!王妈妈,妳可不能血口喷人啊!」
  那一边,彭怀业已经撞天价地叫起屈来。
  「哼哼!你几天牢可坐得真过瘾,天天在街上招摇过市不说,他们居然还招待你上妓院?我可从没见过这么受优待的囚犯。」
  我可以想象王妈妈那血红的指甲一定又掐在了彭怀业的身上。而实际上,高非凡虽然嘴上说得凶,可是一直都还没有采用过严刑逼供,难怪彭怀业比较怕她。
  「我怎么敢!」
  彭怀业的声音里已经有了一种极大的隐忍痛苦的味道,我都已经忍不住好奇想探头一看究竟了,可是高非凡死死地压着我,在众人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的舌尖悄悄地溜进我的嘴里,细细地辗磨着我的唇舌,勾引得我根本无暇顾及其它。
  「别忘了你儿子在我们手上,谅你也不敢真的做对不起主子的事。」
  我想那王妈妈一定是天生喜欢折磨别人。
  其实她从一开始就吃准了彭怀业有把柄被他们攥在手里不敢反抗,可是却依然先把人折磨得半死不活再说。
  在这个层面上,从某个角度来说,她跟高非凡挺像的。
  「王妈妈,这两个人怎么办?」
  我还没来得及总结归纳完他们俩的相似点,那边的三堂会审就已速战速决了。
  一个姑娘指着我们询问处置的方式。
  「先别打草惊蛇,留着他们还有用。今晚嘛……就任你们处置了!」
  王妈妈急着要去什么地方的样子,丢下这样一句话就出去了。
  剩下的几位姑娘全围到我们这边来,叽叽喳喳得像多嘴的麻雀。
  「杏红,今天晚上妳一直陪那余公子,他就归妳了。高公子嘛……姐妹们,妳们说他有没有可能抗得住我们三个?」
  吃吃的娇笑声竟然带了淫邪的意味,那几个千杯不醉的妖女倒是很有兴趣的样子,不停地拿手抚摸高非凡的俊脸。
  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别人饿虎扑羊般地扛到另一个房间,心里祈祷他还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阳。

  第二天我直睡到日上三竿才在杏红的床上醒来,她早已出去了。
  当然我会睡这么晚不是纵欲过度,而是聊天的后果。
  我在似昏似醒中,不知怎么还记起了以前跟我一块特训一个月时的伙伴李如龙的那句话:『妓院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最方便打探消息。』
  于是我借酒壮胆,向杏红姑娘问了很多如何讨好男人的方法。
  有高非凡这等美色在前,被分配到我身边来就已经很不忿了,还要应付我酒后接二连三的蠢问题,当天晚上杏红姑娘就已经出墙而去,琵琶别抱。
  出得门去,高非凡已经带着彭怀业先走,居然也没等我一起。
  而他那种挥挥衣袖不带走一张账单的超然洒脱尤其让我愤慨。
  莫非他是跟彭怀业商量好了赖床的那个人买单?难怪他们不叫我!
  我欲哭无泪地用跟爹预支的全年薪俸才付完昨天的酒钱,揣着空空的钱袋和破碎的心一路问人跌跌撞撞地找回我住的驿馆。
  满腔的冤屈还没路述呢!高非凡见到晌午时分才回来的我,倒先冲我黑口黑面的,活像我有多对不起他似的。
  他可能是宿醉及纵欲过度吧?不然干嘛弄得这么青面撩牙的?我想。
  「你这招『反间计』用得不错啊!我一直都太小看你了是不是?你装成像个傻瓜把我要着玩很有意思吗?」
  一见我,劈头盖脸的训斥就铺天盖地而来,彷佛经由昨夜,案情有了新的进展他还老大不高兴似的。
  八成是高大帅哥高人一等的自尊心作祟,因为这进展来源于我的笨办法而不是他想出来吧?
  不过也不至于要这样吧?他喷火的眼睛直射向我,活像要把我烧穿一个洞好掏出我的心肝肺来看看到底有几分真假似的,愤慨成这样!
  「那个……高非凡,其实我不是故意要这么做的……」
  如果我真有那超高超强的智能,就不用在他面前做小伏低,每每被他痛贬于前而不敢回嘴了。
  可惜我嘴笨,越说越不清楚,认定自己无论从生理还是心理上都被欺骗了的高非凡听不进我的解释,大吵一架后天天到「温柔苑」报到,借酒消愁去了。
  只苦了夹在我们中间的彭怀业,现在还得天天给我们调解搭档之间的小小龃龉,身为一名钦犯,他也未免称职得太过头了吧?
  「余捕头,那个……我们什么时候上京?」
  这天,在这里已经耽搁完了所有的时间早该按程序结案的高非凡又到温柔苑去了,彭怀业安慰郁闷的我半天后,小心翼翼地提出这个疑问。
  「作为一名一上京就要听候正式裁决的囚犯,你还不是普通的踊跃耶!」
  我奇怪地拿白眼看他,他该知道跟我们上京是什么意义吧?
  定下了罪,他就不仅仅是「疑犯」了,势必要承担起自己的罪责,到时候就算是我,也没办法带着他出去逛街游玩了哦!
  他不珍惜这最后的时间,这么急着找死干嘛?
  我警惕了。
  「余捕头,说到底我也曾经是公门中的一人。因为一时胡涂铸下大错,可是良心却是始终不安的。想我彭怀业一世英名,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如果还没胆量去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一切,那还是人吗?既然迟早都是要去的,早点定下我的罪责来,也好让我安心。唉……」
  他自责自怨,后悔莫及。
  配合着刚正耿直的脸,十分具有说服力。颇有「一失足成千古恨」,大好青年凄然走向堕落的现实写照,看得我也一阵心软。
  「高非凡八成是迷上温柔苑里哪位姑娘了,所以才找借口迟迟不肯走吧!给我一点时间去说服他。」
  提起死赖着不走,天天带一身香味回来的高非凡,我也是一肚子怨气。
  上次就算是吵架吧!后来也只是他在单方面发脾气我都没敢还嘴,他至于就这样找借口甩开我天天风流快活去吗?
  我明明是真的笨却骂我装笨,他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连一个人真笨还是假笨部分不清?
  借口,都是借口!
  我郁闷地去集市买了大葱,再买了一斤猪肉,还有一袋面粉,再拍了两头蒜。
  路过杂货店又买了一坛子醋。
  别问我想干嘛!我只是打算包饺子,顺便吃吃醋。
  上回在温柔苑问来的秘方,要讨好一个男人就得先捉住他的肠胃。
  我讨好不了一个男人,试着先捉他的肠胃吧!
  在厨房里我拿来了一个盆子,很努力地倒水和面。
  可是奇怪了,我看娘做饭的时候就属做饺子最容易,怎么我连第一步骤的和面都这么困难?
  不是水多了就是面多了,我一把面一把水的倒,结果把一袋子面粉全用完了也还没弄出柔韧得可以捏泥人的面皮来。
  那一大坨面从盆子里溢出来,几乎没把我整个人都包住了。
  「呃……」
  想伸手抹掉脸上的面渣,可是却被飞扬的面粉糊了眼睛,手忙脚乱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放在一边的醋坛子打破了。
  酸酸的味道满溢出来,着实堵得人心慌。
  「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原来有人打破醋坛子了!」
  不期然地,在我目不能视物这当口,门口方向却传来了不无调侃的声音。
  高非凡!他一定是听到东西破碎的声音才赶过来的。
  不过我这一身狼狈、满身醋味的样子……
  跟温柔苑那些香喷喷的姑娘当然没得比啦!
  我既捉不住他的心,也捉不住他的胃。
  我又是自惭形秽又是伤心,赌气也不去理他,把自己缩成一团蹲到案板下,死命地挥手示意他走开。
  「喂,地板上有碎瓷片,你别乱动。」
  他却在间不容发的时候就来到了我身边,一把提着我的衣领把我拎起来,四处打量着满地的狼籍,啧啧有声地问道:「你原来打算做什么的?」
  「包饺子。」
  还说,不是为了讨好他,我怎么会弄成这样。
  「你想吃饺子的话,出门左转第二家蔡记饺子店就有,一文铜钱一个,皮薄馅足,好吃又开胃。」
  他顺溜的口气足以让人以为他是别人家饺子店专门雇来打广告的。
  「我想做给你吃。」
  我自己吃才不这么费事呢!顶多做不好就把面跟馅一块倒锅里煮。
  「喂,没事这么讨好我干什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哪一种?」
  他像是觉得我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面团里很好玩似的,有一下没一下地捏我的脸,试图用我脸上的面粉做出一张人脸模型来。
  「我才没有温柔苑那些姑娘们那么会献殷勤呢!她们一定想强奸你!」
  我冲口而出,然后止不住后悔。
  他是高高在天上飞翔的鲲鹏展翅九万里,我算什么?
  「好酸的口气!可是啊!她们没有一个会亲手给我包饺子的呢!」
  他终于把黏在我眼皮上的面团捏开了,明亮的眼睛跟我近在咫尺地相对,笑着说道。
  「我就算亲手做了……也做不成。」
  我泄气地看着满地狼籍。
  「有啊!眼前不就有一只好大的饺子?包着一大团人肉馅,让我想咬一口怎么办?」
  他不怀好意的眼神亮闪闪,是我曾经熟悉的那种色色的却又带着热切渴望的奇怪欲望。
  「你……你想干嘛?」
  我口有些干,心有些虚眼神里有一些期望。
  「吃你亲手包的饺子喽!」
  他刻不容缓地把我打包带回房,跟着就将我沾满了面粉的衣服向下剥。
  「这么大个饺子,醋可要沾得均匀一些才好吃。」
  他找来了毛巾和水,蘸着就往我身上抹。
  拧干的热毛巾粗糙而带有奇怪的毛刺感,抹得我痒痒的,酥酥的,却又很舒服。
  是因为心境跟之前完全不同了的原因吗?
  我这次不等他一步一个命令地叫我做这样那样,而是主动地伸手把他的头揽抱了下来,大着胆子吻上了他的唇。
  「你有胆子敢点火,就不准半途而废!」
  他的眼神倏然一暗,马上又爆发出灿烂热烈的光芒,像是一小簇火苗被风吹了一下,闪忽了一会儿后烧得更旺了。
  「嗯?」
  我被那火热灼伤,才惊觉想躲,可是他的手已经抛开了毛巾,直接地向我身上摸来。
  「高非凡……」
  「嘘,别说话,腿再张开一点。」
  有过上次的经验后,他驾轻就熟多了,不出三五下搞得我欲火焚身,只能无助地搓动着双腿期盼那难熬的开拓历程尽快结束。
  「你上次说我可爱,是不是真的啊?」
  尽管他不想听到我叫床以外的声音,可是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想追究真相的。
  「我比较喜欢你左边的乳头,觉得它更可爱一点。我们试试看,我一用力捏它,你就收紧后面。」
  他答非所问,挤身加入我之中,鱼水皆欢,共效于飞。
  「啊……你……不要再用力捏、了。」
  我讨厌自己习惯性听他使唤的身体,竟然很老实地按他说的,每被捏一下就条件反射地收紧了后穴,让身在其中的他快乐无比,所以他揉捏得也愈发频繁。
  「嗯……高,慢点……我跟不上……」
  天啊!他这几天到妓院去吃了十全大补丸吗?这么勇猛的进攻,活像一头被关了好几天后释放出闸的猛虎。
  「高……」
  到最后,我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跟随着他摇摆。红肿的乳头、亢奋的欲望,他刻意让我看在眼里。自己的丑态都成了催情的辛香料。
  「是啊!有些时候我是觉得你挺可爱的,傻得可爱!」
  最可气的,在我欲仙欲死已经分辨不出说话人的诚意跟真伪的时候,他才轻轻在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气死人的答案。
  「高……你!」
  「射给我看!快!」
  他不再让我发问的机会,套弄着我的左手用力一握,直逼得我尖叫着释放在他手里之后,也满足地在我骤然夹紧的洞穴中达到了高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