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6-14

水天淼: 竹妖养成记 18 - 26

18、缘来 ...

  花如君的那一拳,打的相当狠,红红的印子在顾小春脸上久久未消退,左脸也慢慢的浮肿了起来。安亦看着坐在地上暗自发呆、半边脸肿胀不堪的顾小春,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缘,才让他们这四人凑到了一起;是份,才让两个愚人能够慢慢清楚自己的心意。
  
  安亦伸出手在顾小春面前摆了摆,后者微微抬头,望见一抹云淡风轻的笑,原本酸涩的心顿时踏实了一片。顾小春缓缓的伸出了手,满脸苦笑。
  
  “你不去追么?”安亦顺手一把拉起顾小春,笑着开口。
  
  顾小春苦笑着摇摇头。他知道就算自己追出去也于事无补,只会越说越乱。现在能做的就是让花如君稍稍静下心来。
  
  “我不信你一点都不难过。”
  
  顾小春的身子一颤,险些又滑下去。不过很快,他又憨憨地笑了起来:“被打了一拳,不止心里难受,脸上也很难受,呵呵……”
  
  “我是说,那个吻。”安亦轻轻的说道,但却让顾小春的心猛的一抽,“过来,我帮你把脸敷敷。”
  
  顾小春愣愣的点了下头,跟在安亦后头,坐定在了桌子旁。安亦打了盆凉水,拿了块毛巾,然后便在顾小春脸上轻轻的敷起来。顾小春每被安亦碰一下,嘴角就不由抽一下。
  
  安亦微笑着,忽然手上一用力。这一下,让顾小春疼的呻吟了一声,他赶紧用手捂住了脸,远离了一些安亦。
  
  “安亦公子,你怎么突然那么用力?”
  
  安亦笑着将毛巾在水里拧了一把,不急不缓的说道:“这一下远不及花如君刚才那般疼。”
  
  顾小春呆愣,他明白安亦是个聪明人,一定知道花如君为何如此生气。其实,顾小春的心哪里不疼,刚才看到那一幕后,连他自己都惊讶心中那莫名的酸涩。
  
  “安亦公子……如君他为何……”顾小春小声的问道,脸上已不见了笑容。
  
  “看来你真是蠢到无药可救了……”安亦将毛巾展开甩了甩,然后拉过发呆的顾小春,继续刚才的敷脸。顾小春硬是没反应过来,只好顺从着安亦的动作,盯着他的眼睛满是疑惑。
  
  “花如君啊花如君,取这名字无非是想说,见花如见君。”安亦笑道。笑那花如君的别有用心,笑那顾小春的痴呆愚蠢。
  
  顾小春还是没明白过来,他迟疑的说道:“这我知道啊,所以我每次见了兰花都采给他……”
  
  “哎,我要是花如君,早被你给气死了,亏得他忍了你这么久。”安亦苦笑着摇摇头,“花如君与你一定也是非亲非故吧?”
  
  “是……”顾小春微点了下头,不太好意思的回忆道:“说实话,我连他是打哪来的都不知道。那天,他忽然出现在我的屋子里……”
  
  “果然,果然……”安亦如有所思的打断了顾小春接下去的回忆,他不禁痴笑起来,笑的苦涩不堪,“彼此彼此啊,他们是,我们亦是……”
  
  顾小春被这番话说的摸不着头脑:“安亦公子,你在说什么?”
  
  安亦停止了摇头,抬起头来看向顾小春:“顾兄弟,你以为花如君为何帮你讨回地契,为何教你种田,为何愿意和你这根木头生活在一起,又为何降于世与你相遇?”
  
  前面几个问题顾小春还能消化,但是那最后一个,顾小春实在是无法理解……
  
  “我也纳闷,为何当初如君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却处处帮我。还有,那降于世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自己慢慢参透。”安亦随便的答道,然后他将手中的毛巾往水盆里一扔,“接下来自己敷吧。哎,真是难为了我,居然服侍一根没脑袋的木头。”
  
  顾小春被安亦说的哑口无言,他只好尴尬的自己动手。
  
  “刚才你的心难受了吧。”安亦翘起了二郎腿,悠闲的问道。顾小春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不用逃避,因为方才我心里都难受的很。”
  
  顾小春疑惑的抬起头。安亦笑眯眯的看着他,仿佛看透了他的心。良久,顾小春终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安亦像是得逞了般微笑着点头,他凑近顾小春的脸,神神叨叨的问道:“知道为什么吗?”
  
  顾小春紧张的晃晃脑袋。安亦再次得意起来:“摸着你的良心说,你是喜欢花如君的吧?”
  
  顾小春瞪大了双眼,这番话对他冲击太大。对于花如君,他从没像那种方向想过,现在居然有人这么随便的说了出来。顾小春立刻猛力的摇起了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们都是男的啊!”
  
  安亦看着激动的顾小春,无奈的用手撑着了头。怎么不可能,我不也是!
  
  “我都说了,我们彼此彼此,同时天涯沦落人,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安亦对于自己可以如此轻松地说出心中所想的感到了一丝惊讶。其实,自己很了解自己心中所想,不像顾小春一般点到如此还不明心意。只是从前的自己不敢承认。像现在这番坦然,还真是多亏了花如君,让安亦终于敢面对一直以来不敢承认的事情。
  
  顾小春甚是惊讶,他大概能猜出安亦说的是谁了。只是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对花如君竟是这样的情感。
  
  安亦撑着头,歪着脑袋一直对顾小春笑着。顾小春盯着那抹笑良久,终于还是无奈的说道:“哎,即便你这么说了,我还是不相信。”
  
  安亦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叹道:“我是该说你蠢呢,还是说你固执?你难道真的一点不清楚自己心里想的么?”
  
  “清楚不清楚又有何关系?喜不喜欢又有何关系?我只想与如君如此过下去,开开心心,无忧无虑。”顾小春憨厚的笑着,语气很是平淡,“如君于我,早就如亲人那般,也只是如亲人那般。”
  
  这番话,让安亦愣住了,他再次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老实的人来,不禁暗自赞叹。
  
  “哈哈哈,顾兄弟,你说的好!”安亦撑起头来,猛的在顾小春身上拍起来,“看来你并非蠢也并非固执,实则是大智若愚,镜心明智。”
  
  顾小春被安亦夸的脸色潮红,憨实的点起了头。
  
  “只是,花兄弟听见了这番话,不知是开心还是更加生气。”安亦笑的灿烂,却把顾小春吓出了一身冷汗。
  
  “安亦公子,别和如君说,只是我自己觉得如此罢了,我只是想和如君一起罢了……”顾小春慌张的摆着手,他真怕再挨上一拳,那样的话自己就真的破相了。
  
  “不会说的。只希望花兄弟也是这般想法,那便好了。”安亦意味深长的说着,之后负手走向了屋外。
  
  顾小春还呆坐着,直到门外传来安亦清朗的声音。
  
  “顾兄弟,天都黑了,是时候让他们回来吃饭了吧!”
  
  顾小春立刻反应过来,捂着脸踉踉跄跄的奔到屋外,随着安亦一起去寻了起来。
  
  在田埂对面,青竹和花如君默默的并排走着。两人的神色都很失落,忽然他们听见远处有人在叫唤,便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如君,如君……”那边是顾小春在拼命地挥着手,捂着脸大喊着。而安亦则是跟在他的身边,微笑着向那两只妖怪望去。
  
  花如君一见是顾小春,立刻不悦的转过了头,青竹也是如此,只是他还留恋地多望了安亦一会。见花如君他们居然反向而去,顾小春便急了,想要跑上前去。安亦一手拦住了他,示意他不要追了。然后,他便朝花如君那边喊去:“花兄弟,借一步说话,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谈谈。”
  
  听见安亦的声音,花如君停下了脚步。青竹不解的看向花如君:“花哥哥,我们不走了么?”
  
  花如君朝青竹灿然一笑:“说不定你的安亦爹爹想通了。果然还不是蠢到没得救。”
  
  青竹闻言,脸上逐渐泛起了红光。他明白花如君在指什么,此刻他竟有些喜不自禁。
  
  “你先和那头猪回去,我去和安亦谈谈。”花如君揉揉青竹的头,转身便向安亦走了去。
  
  安亦也是笑脸前行,一旁的顾小春见花如君回头,便又笑了开了。
  
  “你别在这杵着,先回去,留你在这边只会坏事。”安亦丢下这句话,便扬长而去。顾小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本来还想多呆一会儿,没想到青竹却迎了上来,将他挟走了。
  
  “青竹啊,他们有什么话不能在我们面前说么?”顾小春一边向前走着,一边还不舍地回头张望着。
  
  青竹却是很欢喜,答得轻飘飘:“花哥哥叫我们先走那我们就先走呗。嘿嘿,我终于可以不用再做安亦的儿子了。”
  
  顾小春压根不明白青竹在高兴些什么,只是无奈的望着那两抹身影逐渐变小,慢慢消失在夜幕中。
  
  那头,花如君笑靥如花:“安亦,你是想明白了吗?”
  
  安亦也同样笑着:“是。”
  
  “那他呢?”有丝犹豫一闪而过。
  
  “我觉得他一直都很明白。”
  
  花如君眉头一挑,笑意越浓:“胡说。”
  
  安亦笑的不羁,他摇了摇头道:“你以为他蠢么?你以为他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么?他说了你于他,早就如亲人那般,也只是如亲人那般。他只是,想和你一起,别无他求。” 哎,别怪我不守约啊,实在是逼不得以。后面这句话,安亦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着,也算是向顾小春道个歉。
  
  花如君微微一怔,随后掩面而笑:“安亦,你知道我到底是谁么?”
  
  “你是只妖。”安亦语气平缓地开口,“但他不知。”
  
  花如君终于收住了他的笑,袖口后,他紧咬着唇。
  
  “现在这般,不也很好吗。”安亦侧过脸,看着天上那轮皎洁的明月,怔怔出了神。
  
  “安亦……”花如君轻声呼唤。
  
  “嗯?”
  
  “知道我长什么样么?”
  
  安亦疑惑的转过脸。月光余辉之下,映出了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孔,细眉明眸,睫毛浓密,面若傅粉,唇若施脂。真乃此人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寻,与之相比,连娇花都会失色。而这样美的人竟还是男儿身,更是鲜有。
  
  安亦一时哑口,他痴痴的望着眼前那花容月貌的人儿。直到花如君带着嘲讽的轻笑一声,他才回过神来。
  
  “你是……”
  
  “花如君啊,这才是我的真实样貌。”花如君笑的很美,周身竟似在发光。
  
  “你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你的胎记呢?!”
  
  “我是妖啊,当然可以用妖术换一副样貌了。”平时聪明无比的安亦,在见到他的真面目之后脑子竟转不过弯来了,对此,花如君感到十分好笑,“你不觉得,我这副容貌很容易招来是非么?”
  
  安亦总算镇定下来,他听完花如君的解释之后,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因为就在之前,青竹也因自己的容貌而差点遇难,更何况现在是一个比青竹更美的人。
  
  安亦又恢复了笑容:“这个我懂,可你给我看你的真面目做什么?”
  
  花如君微微一笑,竟又变成了先前那副丑陋的容貌:“就算我抛弃了妖的身份,就算我抛弃了自己的美貌,也会跟着小春的,我想青竹也是如此,那么你呢?”
  
  心底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安亦说的平稳而坚决。
  
  “我也是。”
  
  花如君满意的点点头。
  
  “明天你们便回去吧。”



19、归山 ...

  安亦与花如君一前一后回到了屋子。顾小春一见到回来的两人立刻扑了上去,他站定在花如君面前,有些愧疚的垂下了头。
  
  “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我那边也有个烂摊子呢。”安亦好笑的看着这一对,摇摇头便走开了。顾小春闻言,泛起一阵苦笑,头垂的更低了。
  
  屋子深处,青竹倒是很安心的坐在桌子前,独自吃起了热菜,看上去好不开心。安亦甚是郁闷,青竹难道一点都不在意刚才自己与花如君说了些什么?!
  
  安亦心里不是滋味,闹腾的厉害,他卖着笑坐到了青竹旁边。青竹也不理他,继续夹着菜,没吭声,脸上的表情反倒是更加神采飞扬起来,似乎马上会有人和他说个好消息一般。
  
  “青竹好儿子,爹爹回来了。”
  
  安亦坏心的很,这句话实际是想要气气青竹的,因为看见青竹那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安亦实在是有气难发,再想想,青竹这么笃定一定是花如君又在他耳边花言巧语了几句,心中更是闷涩,于是就想出这个法子来了。果然,青竹的动作一僵,夹起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他似乎有点不太相信般的扭过了头,怔怔的看着安亦,眼中有股强烈的失望与无助,那副样子着实让人怜爱,安亦生怕自己受不了那般眼神攻击,于是故意笑的很欢乐,连眼睛都闭上了。
  
  “哐嘡”一声,筷子落地,青竹猛的站起身来,脸上又悲又愤,配上那清澈的眼神,外人一看还以为是他被哪个恶人欺负了。青竹的胸猛烈的起伏着,眼中孕起了朦胧,表情似在强忍着流泪。安亦顿觉自己做错了事,心中愧疚不已。可为时已晚,青竹一脚踢在了安亦小腿上,扭头就走,就连青丝也狠狠的甩在安亦脸上,疼的安亦龇牙咧嘴。
  
  “啊……喂,青竹……莫跑……”眼见青竹向屋外奔去,安亦急的抱住受伤的小腿跌跌撞撞的追了起来,“爹爹……额,不对,安亦是和你开玩笑的!”
  
  可是青竹似乎没有听见,继续向屋外飞去,仿佛那背影都在冒着火。当他飞过花如君身边的时候,眼泪已经夺眶而出了,他幽怨的甩下一句“花哥哥,这次你没说准……”便出了屋子。
  
  花如君将视线也发现了里面的骚动,再听见安亦的叫唤,心中不由偷笑,他转身对着青竹的背影喊道:“飞慢点,呆会他会追不上。”
  
  没一会儿,安亦也跑了过来,他抱着小腿痛苦不堪的追着,在路过花如君身边的时候,他顿了一顿,转头对着花如君怒道:“都是你带坏了青竹,你瞧他现在连踢人都会了!”
  
  抛下这句话,安亦继续一瘸一拐的追了起来。
  
  顾小春完全没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晓得青竹为什么会哭,也不知安亦的腿为什么会瘸,更不理解花如君为何笑容满面:“他们怎么了?你没说准什么?”
  
  花如君美目一瞪,笑中带嗔:“说了你也不会懂,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
  
  这话让顾小春不由苦笑,缓缓低下了头。
  
  “况且我可没说错。”花如君微微一笑,伸出手拉着了顾小春的,“我花如君何时没说准过?”
  
  感觉到手背上忽然袭上的温暖,顾小春的心底一晃,有种莫名的情愫慢慢搅动开来,一股热流涌到了头顶。
  
  “别管他们,我们进去吃饭。”花如君假装没有看到顾小春那慌张的神色,径自拉着他走进了屋中。只是,就连顾小春自己都知道,现在的脸一定是红潮满布。
  
  “嗯。”顾小春沉沉应了声,心中是一阵莫名的坚定。
  
  刹那间,走在前头的花如君脸色忽然一变,不见了笑容,只因那顾小春将手一反,本是被花如君覆住的手竟反抓起花如君的了。花如君缓缓闭上眼,好不容易平息了心中的一阵骚动。笑容又渐渐扬了起来,只是这次,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了。
  
  幸好是走在前头,否则刚才的脸色一定会被他笑话的。这番自嘲,竟也变得美滋滋起来了。
  
  天色已暗,只有一轮皓月当空,洒下银辉无数。
  
  安亦趿拉着一条腿,在夜色中努力的寻找着青竹。但是青竹飞的太快,早已超出了他的视线,而现在,已经没了踪迹。
  
  正当安亦一筹莫展时,忽然想到了一处地方。安亦咬了咬牙,拖着条伤腿向更远的地方走去。直觉告诉他,青竹会在哪里……
  
  行了大约半里地,安亦终于停了下来,因为他望见了远处那根独竹,也望见了独竹旁那消瘦的身影。安亦心中一疼,缓缓上前。
  
  那消瘦的身影微微颤动着,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中,那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凄凉。安亦知道,他这是在哭泣。
  
  “青竹……”安亦凑近了青竹,俯下了身子,用温柔而内疚的语气唤着,他似乎觉得还不够,便疼惜的抚摸起青竹的头来。本来微颤的身子被安亦这么一抚摸竟僵住了,可是青竹没有抬头。安亦试着又唤了一声青竹的名字,青竹一下子颤动的厉害起来。
  
  “花哥哥……花哥哥说你想通了,可是你没有,你没有……”青竹的声音有些嘶哑,应该是哭了太久的缘故。
  
  安亦此时恨不得找个人痛打自己一顿,为何刚才竟要说那句话来气青竹,现在还得耗费这么大工夫来解释和赔罪……
  
  “额……青竹,爹……安亦刚才是寻你开心的……”蹲在地上那人仍旧没有抬头,安亦无奈地继续:“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看见你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所以恼了,所以吃醋了,所以说错话了,行了吧?”
  
  这下子青竹总算抬起了头。他仍是一副肝肠寸断的样子,安亦对于刚才的事更是追悔莫及。
  
  “其实我刚才是想和你说……”安亦的手抚上青竹的脸庞,拭去他脸上未干的眼泪,“安亦不再是你的爹爹了,青竹也不再是我的儿子了……”
  
  那温柔的抚弄滞住了青竹的哭泣,青竹以为自己在做梦,他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安亦温润的脸庞生生的映在他清澈的眼中,那么真实,青竹也不由的伸出双手抱住了安亦的身子。
  
  这次的安亦再没有犹豫,他将青竹拥进了怀中,用尽全力……如果这一刻停住就好了。安亦甚至觉得这样的想法很庸俗,但他就是止不住的想,因为青竹的感觉太真切,让他不忍心放手。
  
  青竹又何尝不是如此,他在安亦的怀中又一次哭了。这次不是气愤,不是悲哀,而是纯粹的高兴……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亦和青竹才渐渐松开彼此。可显然,青竹还是未抱够,他满脸不舍,相反,安亦则是有些尴尬的不敢再看青竹了。青竹嘟起嘴,不满的拉了拉安亦的衣袖,安亦仍是不大敢看青竹,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如此羞涩。
  
  “你刚才说你吃醋了,是不是……”青竹撒娇的问道,语气里面竟混杂了一些莫名的自豪感?!
  
  安亦稍稍低下头,勉强卖着笑:“不是说了么,谁叫你一副贼开心的模样?!”
  
  “这样就吃醋了?我不信。”青竹大有打破沙锅问到底之势。安亦心中大叫不好,这小妖对情情爱爱懂了这么多,那股犀利与花如君竟有几分相似!果然,让他和花如君混这么久是个错误,应该早些绑回山上才是!
  
  “……”
  
  “说吧,我洗耳恭听。”
  
  “好吧,我就不明白你对花如君的那份信赖到底是哪来的!”安亦负手站直身子,随意的说了起来,但明眼人一看便知,他那时故作潇洒。
  
  青竹掩嘴偷偷一笑,继续逼问:“只有这一次吃醋么?我也不信。”
  
  呔!小妖,太犀利了!这完全就是不容我辩解的语气啊!安亦的眉毛直挑挑,强装镇定:“哎,我安亦一世英明就要毁在你这小妖手里了。好吧,那就有两次……”
  
  “我不信。”
  
  “三次……”
  
  “不信。”
  
  “四次总信了吧!”安亦有些恼了,自己多年的形象是不是就要毁在这小妖手里了。
  
  青竹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出来:“安亦羞,羞,羞,明明每次见我和花哥哥一起就是在吃醋!”
  
  安亦瞪大了眼,他实在是不相信就凭青竹那阅历能看出这么多名堂。
  
  “是那花如君告诉你的?”
  
  青竹吐吐舌头,大眼睛一溜:“不告诉你。”
  
  “我等不到明天了,今天就你就和我回山上去!”安亦一想到花如君便咬牙切齿,他一把拉起青竹,便往山道上拖。
  
  “不嘛,还没和花哥哥道别呢。”青竹反抗着,但实际上动作很小……
  
  “再让你和那妖怪在一起,你绝对会被带坏的!”
  
  “哈,安亦知道他是妖怪了?”青竹有丝兴奋的问道。
  
  “何止,我还知道他是个黑心妖怪!”安亦恨恨地说道,并且毫不松懈地拖着青竹。
  
  “不是啊,花哥哥明明是兰花妖啊。”
  
  “……”
  
  月牙山上,阴风阵阵,鬼哭狼嚎……
  
  山下城郊,晚睡的孩子们,瑟瑟发抖,害怕的紧……
  
  不用怕,那其实是一人一妖,正在谈情说爱……



20、旖旎 ...

  那夜回山,醇酒对饮。酒过三巡,醉意阑珊。
  
  或许连安亦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只模糊忆起与一人相扶进屋,幽香扑鼻,步履蹒跚,似乎七歪八倒的同时还在宽衣解带……
  
  那烛火摇曳,人影晃晃,闷声连连,细汗津津,然后便是一片旖旎,春色满屋。
  
  “安亦……要我……”身下之人面色潮红,娇喘吁吁,眼中朦胧一片,满是氤氲之气。他的双脚缠绕着身上那人的腰肢,竟有些邀请之意,那副姿态是何等诱人。
  
  处于上方之人被那一声唤的浑身发软,那缠绕的肢体更是让他理智不清,本就醉意浓重,此刻便是头脑一热,直冲而入。
  
  低沉的吼声和压抑的呻吟让这个夜格外的疯狂……
  
  早上醒来的安亦,头昏昏沉沉,他吃力的撑起身子,薄被从身上滑落,露出了麦色的肌肤。安亦眉头一皱,犹豫地掀开被角一看,果不其然。安亦倒吸一口凉气,再向身边躺着的人看去。青竹似乎还在睡着,只是笑意一直未从脸上消失。昨晚的景象稍稍的浮现起来了。
  
  昨晚的喘气声、呻吟声、碰撞声又再次在安亦的耳边回响起来。而青竹那湿润的眼睛,潮红的面色,诱人的神情又展现在了安亦的脑海中,加之这屋子里还弥漫着旖旎之气,一下子,安亦竟又躁动了起来。
  
  一股热流涌上,安亦立刻捂住自己的鼻口。该死,自己果真被这妖怪迷的不轻……
  
  安亦捂住鼻子,蹑手蹑脚的出了被子,可这么小的动静,还是把青竹给吵醒了。青竹在被中扭动了一下身子,感觉很不舒服,原本的笑意消失了一半,连眉头也稍稍的皱起。等他再一动,禁不住疼的叫出了声,整个身子也不由抽搐起来。
  
  安亦刚爬下床,衣服都没穿一件,便被青竹的叫声吓了一跳,他以为那是青竹梦呓,便想静下动作来,以免吵醒了青竹。可安亦背对着青竹,却不敢转头,因为他现在可是什么都没穿呢。
  
  “啊……安亦,我疼。”
  
  背后传来了青竹的呼唤声,声音中还带着些嗔意。安亦站在原地依旧不敢动。
  
  “安亦,我下面很疼……”
  
  这下子,青竹把内容说的更具体了,并且大有向不耻之事方向发展的趋势。安亦在心底暗骂,这小妖连一丝羞耻心都没有。
  
  捂着鼻子的安亦缓缓回头,手上还提着刚穿到一半的亵裤,可现在他真是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青竹半撑着身子,经过昨晚之事,他的□肿胀的厉害、疼痛难当,根本无法好好的坐起。但本来微皱的眉头,在看到安亦之躯时便又慢慢的松了开来,脸上竟渐渐洋溢起兴奋的神色。
  
  安亦见青竹眼中冒花,甚是不悦:“盯着我看作甚?”
  
  青竹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安亦的身子好漂亮!”
  
  安亦的脸顿时阴沉下来,半天他才只能挤出一个字。
  
  “滚……”
  
  受不了青竹的直视,安亦只凭一只手,三两下便穿好了衣服。安亦不由赞叹,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的……
  
  床上的青竹却越发难受起来,他抓着被子,忍着疼痛可怜巴巴的望着安亦从赤身裸体到穿戴整齐。期间,安亦都没瞧过他一眼。要说为何,一是刚才青竹那句话,让他很没面子,二是就怕再盯着青竹,自己便又要进行一次昨晚的行为了……
  
  穿好衣服的安亦刚想出屋子,去解决一下自己的鼻血,可后头却传来了撒娇般的声音。
  
  “安亦,不要走……我疼……”
  
  安亦顿了顿,没回头也没回答,然后继续捂着鼻子出了屋子。
  
  青竹还以为安亦生气不理他了,心中一阵失落,他委屈的卷着被子缩在了墙角,那形象就似深闺怨妇……
  
  待安亦再次走进屋子后,见到青竹这般,不由笑了起来。青竹从被子里探出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狠狠的瞪了一眼安亦。安亦端着药盆,无所谓地笑道:“叫你这小妖再这么色迷心窍,知道痛了吧?”
  
  青竹一把拉下被子,头发乱糟糟的竖起,眼中竟是委屈:“什么是……色迷心窍?”
  
  安亦好笑的摇了摇头:“就是你用美色来勾引我。”
  
  “勾引?”
  
  “就是你昨晚那般。”安亦坐到床边,凑近青竹,有些暧昧的说道。
  
  青竹转了转乌黑的眼珠,恍然大悟的说道:“那安亦也勾引我,安亦也色迷心窍!”
  
  闻言,安亦先是一愣,随即苦笑了起来:“你就胡说吧。”
  
  “我怎么胡说了?”青竹不解的眨着眼问道。
  
  安亦盯着青竹清澈的眸子,温柔的笑道:“往后的日子多着呢,我慢慢教你……”
  
  青竹望着那双如水般温润的眼睛,不知不觉陷了进去。
  
  “你……咳咳,疼是吧?”安亦本想打破一时的安静,却发现自己问的问题更是尴尬,于是便佯咳起来。没想到,青竹一副很诚恳的样子,还要将被子掀起来给安亦看。
  
  安亦顿时无语,他一下按住被子说道:“药我帮你捣好了,那个,你就自己上药吧,我先出去。”
  
  青竹被压在被子里,一副无助的表情。安亦大概能猜出个所以然来了,本想坚决一些,没想到又这么轻易的败下了阵来。
  
  “好吧,我知道你不会上药,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安亦说的顺溜,却发现这最后两句话别扭的很。
  
  青竹猛力的点起了头,脸上洋溢着期盼的神情。安亦忽然觉得那样子像足了一种动物……
  
  “喂,其实你是狗妖吧?”
  
  之后,青竹很是“大方”的将自己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安亦的面前。安亦就觉得奇怪了,明明第一次见青竹时他便是赤身裸体的,可那是自己是一点都不会羞涩的,毕竟是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可是现在,同样是赤身裸体,为什么自己的心境却变化了那么多,那每一寸肌肤都让自己的心灼热了起来。这难道也是因为昨晚之事?!更让安亦郁结的时,这种光是看看便会想入非非的身体,现在竟要自己亲手触摸,而且是下身!
  
  安亦紧闭着双眼,无比尴尬的帮青竹上着药。趴着的青竹却似乎很享受,虽然很疼,但他却笑的开心。面对这样的青竹,安亦忍不住默问:妖怪都是这么色的么?
  
  以后的日子,安亦与青竹也是相亲相爱,不是平平淡淡,便是翻云覆雨?!为了给青竹解闷,安亦还特地在山上抓了两只鸟,养在屋子中,无聊的时候就逗逗他们。青竹很是开心,他就按着安亦与自己的名字,给那白中带黄毛的鸟取名为小安亦,而那青中带白毛的鸟就顺理成章的叫做小青竹了。
  
  其实这样的生活,安亦觉得还不错,真的有点“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之感。虽然,安亦知道自己那一贯放荡不羁,安逸潇洒的形象在青竹面前会全然消失,但有时候,还是会发现身边伴着这样的竹妖也挺好,因为即使你冷嘲热讽一番,他还是浑然未觉,继续朝你甩着尾巴屁颠屁颠。
  
  只是,安亦还是会叫苦。为何?因为每次旖旎之事结束之后,还是他帮青竹上得药,只是他没想到,青竹的解释相当犀利:谁叫你每次都在上面……



21、番外一 上 ...

  那年阳春三月,柳絮纷飞,祁县东城郊外,一户农宅之中,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声。稳婆不停地喊着用力,而那临盆的女子早已筋疲力尽,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顾三紧紧的抓着那女子的手,却感到那双手渐渐冰冷了起来。顾三好生着急,慌张的大喊:“稳婆,求求你帮帮忙,不能让我娘子出事啊!”
  
  稳婆此时也紧张的很,这女子肚里的孩子竟不是头先出体,这种情况可谓是相当危险,运气好一点的,保大保小,择之其一,运气差一点的……那就是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谁叫你这个粗大头这种时候还下地种田,丢下你娘子一个人的,连临盆了都不知晓。”稳婆紧紧的抓着女子的双腿,头都未抬一个,“愣着干啥,赶紧去倒些温水来,还有还有拿块大点的棉布。”
  
  顾三被这场面吓得不轻,他愣愣的站起身来,这时稳婆忽然惊呼一声,抖擞着抬起满是血的双手,脸上写满了恐惧。
  
  “血……大出血了……”稳婆颤颤巍巍的声音让顾三那紧绷的弦彻底断了,“你……你是保大还是保小……还有一个最坏的可能是……一个都保不住……”
  
  顾三脸色刷白,全身僵直了,他颤抖着双唇,心里乱成了一堆麻,“保……”
  
  “保……小。”顾三明显的感到手上的力一紧,那女子硬撑着身子虚弱的说了一声。
  
  “不行,娘子!”顾三像发了疯一般叫道,他的泪终于破堤了。
  
  女子朝他微微一笑,那笑容飘渺无力,她的嘴唇干裂,眼神涣散,面色苍白,看的顾三心中生疼。
  
  “三……我现在脑袋有些糊涂,想不出什么好名字了……要是个男娃就叫小春……要是个女娃……就和我一样,叫如君……”女子的声音已经很小很小了,顾三却是越哭越大声。女子颤抖着轻抬起了手,指向床边木桌上的一盆用青瓷镶边花盆栽种的兰花,“帮我好好照顾这盆兰……它从我出生之时起就在了……随我一起嫁到你这来……中间的种种我都记不太清了……算起来……它活的时日比我长多了……”
  
  女子望着那盆兰,眼中蒙上了一层怜爱的笑意。顾三早已泣不成声,他一听女子说到嫁到这来,心中便又添一份悔意,“娘子,我不该让你跟着我的……你本是殷家千金,可以有更好的生活,不应该跟着我过这样的苦日子的……如果你没嫁给我,现在你就不会……就不会……”
  
  顾三有些哽咽,说不下去。女子深情的望着顾三,吃力的朝他伸出手去,“傻瓜,我殷如君可从没后悔过……记住……见花如见君……孩子……就给你照顾了……”
  
  这番话竟不知是对谁说的,那兰花轻轻颤了颤,没人注意到那青瓷镶边盆中金光一闪……
  
  女子的手还未碰到顾三的脸颊,便重重的落下,她笑着流下了最后一滴泪。顾三想要抓住那滑下的手,却是一下落空,他木然的看着慢慢闭上双眼的殷如君,生生忘记了疼痛的感觉,因为他已经麻木……
  
  “哎哟,出来了,出来了!”稳婆手托一个满身是血的婴儿,激动的叫了起来,“是个男孩,还是个男孩!”
  
  这番激动人心的话,却没有让顾三有多大动静。稳婆伸头向床上张望了一下,立刻叹息着摇起了头,“顾三啊,别太伤心了,这次算是天神保佑了,否则说不定两个一个都保不住,与其在这里伤心,还不如好好弄大这殷家大小姐的种。”
  
  稳婆苦口婆心,可顾三还是望着殷如君的尸体一动不动。稳婆无奈的摇了摇头,刚想找块棉布将孩子包起来,却扫到了孩子胸前的一块殷红。
  
  “哎呀,这孩子胸前好大一块胎记!”稳婆叫了起来,再细细一看,她更是惊讶,“还是朵兰花!”
  
  兰花?!顾三的身子一颤,终于回过了些神,他有些不舍的松开了殷如君的手,走到稳婆身旁,细细瞧起那婴儿来。
  
  胸前,果然好大一朵兰花!顾三吃了一惊,他慌张的转头看向木桌上那盆兰花,也许是错觉,顾三觉得那兰花的形状竟和胎记上的有几分相似。顾三暗暗觉得事情有些离奇,也不由的对那盆兰花有了一丝敬畏……
  
  顾三接过稳婆手中的孩子,喃喃道:“小春……顾小春……”
  
  转眼间,二十年沧桑。顾小春已是弱冠,相貌老实,虽不算英俊,但也耐看。顾三未曾让他读很多书,只是教他帮着种田,可是顾小春种田的本事并没有顾三那么好,不管顾三怎样的教导,他仍是弄不清种田的技巧,这让顾三对他很是失望。
  
  顾三平日里很少和顾小春谈心交流,脸上甚少有笑容,总是对顾小春很严厉,因此顾小春其实是害怕着自己的父亲的。只是顾小春不小心发现,顾三在对着床边木桌上那青瓷镶边盆中的兰花时,脸上总会扬起一丝不易察觉到微笑。顾小春很是好奇,所以每次趁顾三不在,他总会偷偷捧起兰花细细观赏,想要瞧出到底是什么使顾三这么开心。
  
  观察的久了,顾小春慢慢的发觉,那兰花的形态竟与自己胸前的胎记有几分相似。到后来,他实在好奇,竟拉下自己的衣襟,拿胎记和兰花对比起来。
  
  而那一次,却被顾三撞见了。顾三怒气冲冲将兰花从顾小春手里抢下,并给了他一个大耳光子。顾小春只知道自己错了,但也没想到会让顾三发这么大的火气,他捂着滚烫的脸颊,眼中噙着泪,二十年来第一次哭了。
  
  顾三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下手太重,立刻后悔了起来,他也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么大的儿子,只好伸出满是皱纹的手缓缓的抚了抚顾小春的头。这是顾小春有记忆以来,顾三第一次这么温柔的抚摸他的头,顾小春心中一阵激动,也忘了哭泣。可他还是好奇,于是小声的问道:“爹,为何你如此重视这盆兰花?”
  
  顾三两眼浑浊,却还隐隐现出柔情:“小春……在爹和你这般大的时候,你娘就是带着它嫁了过来的……”
  
  顾小春心底一震,他是第一次听到顾三说起这兰花,也是刚刚知晓这兰花远来是娘的东西。
  
  “你娘……只留下了这盆兰花,我只是怕你伤了它……刚才打你,是爹的错……”顾三的脸上满是忧伤,沧桑的声音让人听着揪心,顾小春含着泪望着顾三,那满头的雪白直刺他的双眼。爹,真的老了……
  
  二十年来,顾小春从未听顾三提起过娘的事情,偶尔问起,顾三也只是严肃的说娘在产子那天便去世了。顾小春每每看见顾三严厉的表情,便不敢再多问。
  
  而今天,顾小春终于听到顾三提起娘了,并且顾三还和顾小春说起了关于那个女子的种种。
  
  顾小春知道他的娘有个美丽的名字叫殷如君,也知道了他的娘曾经是祁县富商殷成的大女儿,还知道了他的娘是个菩萨心肠的传奇女子,而就是这样一个女子,竟跟随了靠种田为生的顾三。
  
  顾三在谈到这些的时候,眼睛未离开过那盆兰花,那苍老的脸竟也年轻了几分。顾小春听的很认真,他似乎可以在脑海中想象出娘亲的样子来了。
  
  也是从那一日起,顾小春对那盆兰花又有了一种特殊的情感,一种好似亲人般的情感……
  
  可是,老天似乎是故意的,就在顾三和顾小春说了那些事之后没几天,顾三便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顾小春日日照料顾三,可是顾三的病情却越来越严重。
  
  顾小春听说月牙山上住着一位药师,他炼的药可治百病,于是便抱着试一试的心情闯入了月牙山。可是月牙山地形怪异,他才进去没多久便迷路了,加之他头脑简单,在进山之时并未做好标记,这下可真是进也不得出也不得了。
  
  正当顾小春急的团团转的时候,一个背着箩筐的小孩竟哼着小曲缓缓走近。顾小春定睛一看,发现这孩童只有十岁上下,稚嫩的脸上透着一股清朗俊逸之气。
  
  那小孩嘴里叼着一根野草,悠闲自在的走着。顾小春心中暗喜,赶紧追了上去。
  
  “那边的孩子,请等一等。”
  
  小孩顿了顿脚,微微皱眉,不过马上,他便吐掉了嘴中的野草,换上了笑转过头,“在叫我?”
  
  顾小春用力的点头,“是的,是的。”
  
  小孩眼角带笑,缓缓道:“我不喜欢别人叫我孩子。”
  
  顾小春一阵尴尬,他挠了挠后脑勺:“知道了,那我不叫你孩子了。对了,请问这山上是否住这个药师?”
  
  小孩挑了挑眉,继续笑道:“有。”
  
  “那你可知这药师的住处?”顾小春觉得有希望,接着问道。
  
  “知道。”
  
  “太好了!能带我去么?”
  
  “不行。”
  
  顾小春没想到眼前这十岁孩童竟如此老练,只好带着相求的语气说道:“我爹现在病危,急需这药师炼的仙丹,求小兄弟您帮帮忙,带我去行不行?”
  
  “不行。”
  
  依然是坚定的回绝,顾小春有些恼火:“为何不行?”
  
  小孩笑的不羁:“他现在不在家啊,就算带你去了也要不到丹药的。”
  
  晴天霹雳,顾小春觉得自己头脑一片空白。那小孩渐渐收住了张扬的笑容,问道:“你爹得的是什么病?”
  
  “不知……请了大夫,但都说身体无疾。”顾小春失落的回答道。
  
  小孩想了一想,笑道:“恐怕是气数已尽,就算有了仙丹也于事无补了。”
  
  又是一道晴天霹雳,打的顾小春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怎么会,前些日子还好好的……”
  
  “天命如此,去的终要去,留也留不住,这谁也说不准的。”小孩自言自语道。这番话让顾小春一怔,他没想到一个孩子竟可将世事看得这么透彻。
  
  “虽然不能带你去药师那,不过我可以领你下山。”小孩朝着顾小春笑眯眯,“我猜你一定不认得下山的路了。”
  
  顾小春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木讷的点了点头。之后,小孩便自顾自的走了起来,顾小春也就不吭声的跟着,直到走到了山脚。
  
  “呶,接下去不用我带路了吧。”刚说完话,那小孩便准备转身离去。
  
  顾小春心中闪过一丝疑惑,立刻对着小孩的背影喊道:“请问一下,你是住在山里的么?”
  
  “是。”小孩没有回头,继续优哉游哉的走着。
  
  “你怎么会认识那药师的?”
  
  小孩伸出一只手,在半空中挥了挥,声音悠悠扬扬:“因为他是我师父。”
  
  小孩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深山中,徒留顾小春站在原地独自发呆,此刻他心中一片混乱,夹杂着复杂的情感,有对那小孩的惊叹,也有对顾三之事的悲痛……
  
  在那之后第三天,顾三便无疾而终了。在顾三驾鹤西去之前,他叮嘱顾小春要种好那片田,还有就是好好照顾那盆兰花。那时的顾小春一直在哭,可是顾三却一直在笑,他用最后的力气看了一眼那盆兰花,眼中流光一闪。
  
  见花如见君,如今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22、番外一 下 ...

  从此以后,那户农宅中便只剩下顾小春一人了。顾小春开始静下心来潜心研究种田之术。也许在平常人看来种田这种事不值一提,可真正的农家才知道,要维持一亩田是多么的不容易。觉得寂寞的时候,顾小春总会看看那盆兰花,然后忽然就觉得,娘和爹就在身边了。
  
  顾小春以为,自己的余生就会这么毫无波澜的过下去,也许之后会取个媳妇,生个娃,日子也算是平淡。可是谁能想到,天有变数,顾小春所幻想的这一切竟全部落空。
  
  那天,顾小春照常在种着田,远处来了一大群人,个个手里都拿着铲子、铁锄。顾小春觉得来者不善,便打算撤回屋中。可没想到,那帮人居然拦住了他的去路。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一副暴发户样子的人。顾小春认得,他是王员外,是个无恶不作的土霸王。
  
  王员外笑的奸诈,他大手一挥,后头的一大群人便走向那片田,开始破坏了起来。
  
  顾小春见状大惊,立刻想要奔过去阻止这些人,但他一动,双手便被两个人制住了。
  
  “住手!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毁了我的田?!”
  
  王员外将大脸凑近顾小春,嬉皮笑脸起来:“今儿个起,这片田便是我买下的了,你乖乖配合,把地契交出来。”
  
  顾小春恶狠狠的瞪着王员外,他没想到王员外居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强夺自己的田,心中恼火的很,他头脑一热,喷了王员外一脸的唾沫。
  
  “呸,你做梦去吧!谁会把地契给你!”
  
  被喷了一脸的唾沫,王员外顿时脸红脖子粗,挥手便是一耳光:“反了你!好啊,你休怪我不客气,来人,给我进屋子搜,搜不到就砸了这破房子!”
  
  一群人跑进了屋子,开始了狂轰乱炸。顾小春耳边的摔砸之声从未停歇,他拼命挣扎,各种能骂的脏话也都用上了,可根本没有一点作用。直到后来,顾小春终于累了,他垂下头,静静的等待这场闹剧的结束。现在他唯一能乞求的便是,那盆兰花千万不要出事。
  
  在一个随从拿出地契之后,屋中的声响终于停了下来。王员外接过地契瞧了瞧,然后得逞般的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叫你不配合,这不还是给我找到了!竟敢喷我唾沫,真是活腻了,来人,给我好好的打!”
  
  王员外甩下这句话后,便扬长而去,留下一帮随从对着顾小春拳打脚踢。后来,那帮随从打累了便各自离去,只留下顾小春蜷缩在地上,连疼都叫不动……
  
  可是,顾小春心中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向屋宅爬去,地上留下了一长条血迹。
  
  屋子里的东西已被尽数破坏,但顾小春不在意,他现在只关心一样东西。
  
  当他看到那盆兰花摔碎在地上,被踩得毫无生气之后,整颗心彻底死了。没了,全都没了,田没了,兰花没了,娘和爹都没了……
  
  顾小春趴在地上,将那些花盆的碎片、泥土以及兰花一同揽到了怀里,脸重重的搁倒在上面。那些锋利的边缘割破了他的手和脸,但是他毫无知觉。他终于还是无法抑制的哭了出来,那些懊悔、绝望、疼惜的泪水混杂着鲜血滴在了已被踩得不成形的兰花瓣上,渐渐的融聚进了兰花心……
  
  那晚,顾小春就是拖着这样的身躯,把兰花埋葬在了院子中,他趴在地上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没有了力气,直到没有了知觉……
  
  睁开眼的时候,顾小春以为会看见牛头马面的,他以为自己一定已经死了。可是映入眼前的是一片刺眼的光,和一抹煞人的红。
  
  虽然那不是牛头马面,却还是将顾小春吓得不轻。
  
  “你醒了啊。”那人笑着看他,脸上那一大块红让人看着胆战心惊。
  
  “这是不是阴曹地府,你是不是什么小鬼?”顾小春觉得眼前这人丑的很,凡间应该少有,看来自己果真是进了地府了。
  
  那人掩嘴而笑,倒不是很在意:“这不是阴曹地府,我也不是什么鬼。”只是只妖而已。后面那句话显然并未出口。
  
  “那你是谁?”顾小春惊讶的很,他一下子撑起了身子,发现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疼了,“我不是被打了么,怎么一点都不疼!”
  
  “呵,你的问题真是多。”那人放下了手,脸上始终带笑,“我是花如君,之前为你上了药,你的伤基本都好了。”
  
  “花如君……”顾小春喃喃自语道,他并没听说过这名字,却好生熟悉。对了,他的娘叫殷如君!世上莫非还有这么巧的事情?
  
  花如君笑看着顾小春,顾小春一阵尴尬,他掀开被子一瞧,发现自己的伤口虽然还在,但都已结疤,这下他又疑惑了,莫非自己昏迷了好几天?
  
  “你昏迷了好几天,我已经把你家都收拾干净了。”仿佛看穿顾小春的心思般,花如君继续开口道。
  
  顾小春吃惊的合不拢嘴,再一看周围,果然和那天的模样全然不同了,东西全都理的整齐了,地上也全都干净了。
  
  花如君没有理会顾小春的惊讶,又笑道:“对了,王员外那的地契我也拿回来了。”说完,花如君便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张纸,那分明就是当时被夺去的地契。
  
  这连番的神奇事件已经让顾小春彻底迷糊了,他不得不警惕起眼前这个人来:“你到底是谁?”
  
  花如君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就连眼睛都笑成了缝:“你莫管我是谁,只要知道我叫花如君便好。”
  
  顾小春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脸上那副憨样着实让人发笑。
  
  “以后,我会帮你。”花如君抛下这句话便转头出了房间。顾小春瞪大了眼睛,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之后,顾小春便糊里糊涂的和这个不速之客生活了起来,就连顾小春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花如君倒真是帮了他不少忙,以前他对种田技巧很难上手,可是自从花如君来了之后,他居然进步神速,那些田里的庄稼也长得越来越好,大有超过他爹在世之时的生长之势。
  
  不过,好奇心还是会有的,在花如君刚来的时候,顾小春偶尔会试探着问问花如君的来历,可后者总是朝他一笑,什么也不说,顾小春也拿他没办法,次数多了,顾小春便厌烦了,也不再追问。
  
  慢慢的,顾小春发现,这花如君懂得东西很多,而且做的事情一般有对无错,这让顾小春更加信任起花如君来。只是,花如君向来独断独行,而顾小春也只好言听计从了。
  
  那日,花如君忽然捧着一束兰花回屋,顾小春见了很是高兴,说来,他对兰花还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顾小春捧过兰花,仔细的嗅了嗅,然后满心欢喜的准备将它栽种到一个青花图案的花盆中。
  
  花如君在一旁看着,嘴角扬起了浅浅的笑。他淡淡的问:“怎么,很喜欢兰花?”
  
  顾小春手上忙活着,没有转头:“嗯,很喜欢!”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么?”
  
  “你帮了我这么多,什么事我都答应。”顾小春憨厚的回道,也没经过大脑的思考。
  
  “记住了,见花如见君,以后看见兰花就如见我。”
  
  不知为何,那句见花如见君让他手中一颤。他停下了动作,缓缓的转头,看着花如君的笑容,他的心中忽然一阵踏实,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涌了上来。
  
  “嗯,我答应你,见兰花就如见你,以后我会为你采全天下的兰花。”
  
  见花如见君,如今终于可以见到你了……



23、启程 ...

  微风瑟瑟,鸟语花香。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月牙山仍旧是很少有人出没。就在山之深处,是一座清雅别致的竹屋,屋子前面竹子繁盛,可谓是一片大好的竹林。清风拂过,吹的竹叶沙沙作响,仿佛是在为什么庆祝一般。
  
  透过层层竹林,隐出了两个淡淡的人影。他们一个白衣,一个青衣,青衣的靠在一根粗竹之前,而那白衣的则俯下身子慢慢的凑近他,越压越近。青衣的男子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凑过来的人,有些不满,他眼里的那张脸清逸俊朗,还是当年的那副潇洒模样。而白衣的男子也没闭眼,他嘴角带着挑衅的笑,仿佛是在调戏眼前的人,青衣男子那被欺负了一般的模样让他越发有了玩性。
  
  “输了就要认,把眼睛闭上。”白衣男子挑挑眉,轻佻的说道。
  
  “你只说罚一个吻,没说要把眼睛闭上。”青衣男子有些强词夺理的开口。
  
  白衣男子闻言,乐呵呵的笑了起来,露出了一排皓齿:“我忘了你这小妖都不知羞的。”
  
  青衣男子脸色一红,刚要发作,却被白衣男子一口堵住了嘴,原本微张的口却变成了异物趁虚而入,舌与舌的纠缠让青衣男子喘不过气来,本来张大的眼睛也本能的微微闭起,那脸上的红色越发的浓郁起来。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青衣男子开始了细微的呻吟,白衣男子才缓缓送了口,银色的细丝顺着青衣男子的嘴边留下,他的眼神迷离,那副模样好不诱人,引得白衣男子还想再来一次。
  
  “我要……”青衣男子忽然伸出双手,眼神中染上了一层朦胧,却还是清澈的很,他的声音略显沙哑却富有着磁性。白衣男子见他这么主动,一撇笑,便又将舌侵入了他的口中。
  
  光是这个吻便让青衣男子全身发软了起来,到后来竟沿着竹竿滑下,坐在了地上。白衣男子见他没了力气便也不再勉强索要,安静的坐在了他的一边。青衣男子顺势将头一靠,落在了白衣男子的肩上。
  
  “安亦……”靠在白衣男子肩上的人儿脸上是幸福的笑,有些依赖的呢喃起那白衣男子的名字。
  
  白衣的安亦没有应声,微闭着双眼,笑的淡雅。青衣的青竹一个翻身,抱住了安亦,然后在他身上蹭了起来:“青竹要和安亦一直这样生活下去。”
  
  安亦反手也抱住了青竹,没有作答,却是默认。
  
  青竹抱了很久,然后又翻身坐了回去,开始和安亦唠起了家常,当他聊到三年前养的那只鸟事,他有些疑惑的开口:“安亦,小青竹为什么睡了那么长时间都不睁眼啊?”
  
  安亦的唇微微一颤,其实他很久没去看过那两只鸟了,因为一般都是青竹在照料他们,而且这两只鸟的名字他实在不是很喜欢,也就很少去看望他们,可是昨日他偶尔扫见,发现那只青中带白毛的鸟躺在笼子中不动了,身子看上去还有些僵硬,安亦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不忍心告诉青竹,毕竟青竹还没经历过什么生死离别的事情,当然不会了解到其中的伤痛。
  
  想到这的安亦只是缓缓抬起头,迎着阳光,眯起眼睛看起了这些粗壮的竹子。
  
  “都过了三年了么……”轻轻的声音并不似在提问,倒像是在自言自语,安亦的脸上扬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青竹依然不解,他抬起头看着安亦的侧脸:“是不是小青竹生了什么病?安亦你有办法治好它么?”
  
  安亦依然是抬着头,只是笑容变得温润了起来:“鸟终有一死,人也是如此……”
  
  青竹的心一颤,本来只是在讲小青竹,为何安亦竟会扯到人身上,那个死字又格外刺耳,让青竹好不安心,这三年来,青竹并未经历过生死离别,所以他根本不明白“死”这个字包含了什么。
  
  “安亦,什么是死?”
  
  “死不见生者,而生却怀念死者。生死两茫茫,悲哉……”
  
  三年来,青竹也学了很多,安亦这番话他的确听懂了很多。青竹的眼神忽然一暗,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心中如刀绞般的疼。
  
  “去把它埋了吧。”安亦轻拍了几下青竹的背,缓缓站了起来。青竹只是低头思索着,却未注意到安亦笑容里的一抹忧伤。
  
  ***
  
  第二天一早,竹屋里便传来了翻箱倒柜的声音,青竹站在屋门口,不敢进去,因为屋子里面已经混乱不堪了。衣服鞋子扔的满地都是,箱子柜子倒的倒歪的歪,根本没有青竹站脚的地方。他不知道安亦到底在捣鼓些什么。自从昨天问了那个问题开始,安亦就变得奇奇怪怪的,晚饭都没好好的吃,似乎一直在思考着什么。而今天一早,他忽然让青竹不要进屋子,然后便把屋子翻了个底朝天。青竹一直站着呆呆的看,也不直该怎么帮他。
  
  “找到了!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忽然,屋里面传来了安亦激动的声音,青竹听见之后,愁云满布的脸也立刻放晴了,他奔进屋子,直跑到安亦跟前。
  
  此时安亦正拿着一本满是灰尘的小册子,这册子估摸着也有个几十年的历史了,封页都有些泛了黄,可安亦却像是见了宝贝一般,喜出望外。他吹开了些册子上的灰尘,再用手一抹之后便激动的翻阅了起来。
  
  青竹见安亦这般,十分纳闷:“安亦,这是什么东西?你找它做什么?”
  
  安亦眼角带笑,目不转睛的看着那本册子,语气中竟带上了些颤抖:“就是这本了,这本就是我师父当年云游时的手札。”
  
  青竹一听到和安亦的师父有关,好奇心更是大了。他蹲□子,凑近安亦,细细的看起那本册子来。
  
  说来,这几年来,青竹的学问长进了很多,也算是学有所成,那些书籍,他一般也都能看懂了。而此时这本小册子,当然也不在话下。那册子的每一页都是每天的云游记录,包括了时间、地点、一些人名还有一些琐碎的时间,而从那册子上可以看出,安亦的师父每到一个地方便会采些那地特有的草药,因为每一页的最后都会出现一味药,连具体的地点都有标明。
  
  只是当安亦将这册子翻到后面一些时,青竹却发现那后面几页上再未有草药出现了,而且每页之中频繁出现一个字——侥。虽然疑惑,但青竹也并未多问。
  
  安亦翻了那册子良久,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也许是岁月的雕磨,他的笑越发温润起来,就如璞玉那般悦目:“本来我以为我不会用到它的,不过看来还是有必要随着我师父的足迹走一遍这天下。”
  
  青竹惊奇的盯着安亦:“安亦你要下山么?”
  
  “没错。我想知道师父他最后遗憾的到底是什么,那郁郁寡欢是为哪般。”其实还有一句安亦没有说出口:在我迟暮老去之前……
  
  “你师父有遗憾?”青竹看了眼安亦,然后又看了眼册子。
  
  安亦微微点头:“我师父到临终之时仍有余愿未了,但他什么也没说,他以为我年纪小不知道,其实我看出他是抱憾而终……”安亦微微停顿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一段痛苦的回忆,嘴角微微泛着苦涩,“本来我只想安安逸逸在这山中过日子,可是果然不行……这本手札里一定有他未了的遗愿,我想去寻到它。”
  
  青竹看着安亦脸上的苦笑,心中也疼了起来:“为什么要去寻,我们在这山里过安逸的生活不好么?”
  
  听到青竹带着乞求的声音,安亦微微转过头,他的笑无比温润,眼中满是温柔。他伸手摸了一下青竹的青丝,算是安慰,然后淡淡地说道:“明天我们便下山,照着这个册子,寻着师父的路,一起去云游。青竹,你就当这是一次郊游好了,每天我都会和你开开心心的。”
  
  青竹嘟着嘴,虽然仍旧有些不悦,但还是妥协了。安亦望着青竹清澈的眼睛,心中一颤,真好,还是当年那个青竹,一点都未变……
  
  安亦情不自禁的凑近了青竹,青竹感到那轻柔的呼吸逐渐靠近,心骤然一收,紧张的很,脸也慢慢红了起来。但是安亦却掠过了他通红的脸颊,在他柔顺的青丝上落下了一个轻吻。安亦闭着双眼,像是在享受一般,很长时间不愿放开。不知为何,青竹觉得这比吻自己的脸颊还要让人脸红心跳,他一动都不敢动,直勾勾的望着安亦的头。青竹的心忽然就疼的厉害,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安亦吻着青竹那透着幽香的发,不愿放开。青竹……你可知,有些事情现在不做以后也许就没机会做了,有些愿望现在不努力以后也许就没机会实现了,而有些人现在不在一起以后也许就没机会在一起了……
  
  你可知,我还有多少个年岁可以与你一起了……



24、虚影 ...

  天蒙蒙亮的时候,安亦和青竹便出了屋子,他们在昨日便整顿好了行装,其实安亦并未带许多东西,也就一葫芦的药、几件衣裳以及一些银子。只是青竹有些舍不得,恨不得把自己宝贝的东西都运下山,最好再带上一些竹子。
  
  下了山之后,他们按照册子上的路线决定先去平陵。平陵在祁县的西边,他们不能直接从东城郊出去,而必须越过祁县城到达西城郊才行。而越过西城郊之后还需要一大段路程才能到达平陵,安亦觉得徒步走不妥,心下便决定到时候在驿站请一辆马车。
  
  对于祁县城,青竹还是有些印象的,毕竟那次下山给他的记忆非常深刻,也让他第一次知道了一些人性的丑恶。只是今天他们一入城,便看到一对吹丧的,后面还跟着一群披麻戴孝的人,个个泣不成声。
  
  青竹一下就好奇了,禁不住大声的问起来:“这是在干嘛,真热闹!就是这吹的真难听!”
  
  安亦倒吸一口气,一把捂住青竹的嘴巴,另一只手把他的头按倒,尽量不让那些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声音轻点,不要胡说,这是家里有人西去了,正在把棺材运出去入土。”安亦也是低垂的脑袋,声音尽量放到了最低。这世节礼俗,妖怪虽然不懂,但作为人还是要保持十分之尊敬的。而且,安亦觉得这世上既然有妖那一定会有鬼,所以更是多加了个心眼,不想惹祸上身。
  
  青竹仍旧不太明白,他很想抬起头再看看那对人,但是头却被安亦牢牢的按住了。青竹赌气的说道:“这是谁要去入土啊?”
  
  安亦没作声,说实话,刚才只顾着管教青竹,就连棺材上的字封他都来不及看。说实话,安亦也是挺好奇的,虽然这山下的他都不怎么认识,但好歹也是一个县的,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算是全县皆知的事情。想着,安亦便微微抬起了半边头,用眼角的余光向那棺材盖看去。
  
  当那队吹丧的人走过安亦和青竹时,安亦总算是看见了那字封了,那上面的两个字一下惊住了安亦,黑墨清晰的写着:杨焕。
  
  杨焕,这名字安亦有印象,其实每个上山求到药的人他都有印象。那个三年前,上山来为得了破伤风的儿子求药的老汉——杨焕,此时竟已躺在了这棺材里了。
  
  安亦的心忽然一凉,脸上露出了一丝无奈的苦笑。看来自己也到了感叹物是人非,留恋青春年少的年纪了。安亦摇了摇头,按住青竹的手也送了开来。
  
  青竹意识到自己解放,立刻一个抬头,他不悦的望向安亦,刚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安亦笑的很勉强,像是有什么伤心事。青竹一下软了下来,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立刻拉着安亦的衣角,委屈的说道:“安亦,我错了,以后不会再这么大声说话了,你别生气。”
  
  安亦回头看了看一脸委屈的青竹,原先的苦笑总算是消失了,他抚了抚青竹的头,温柔的声音传了开来:“那棺材里躺着的是三年前上山向我求药的一个人,如今却是生死两隔了……”
  
  青竹一听到那个死字,脸色一下暗了下来。
  
  “人……都会死么?”
  
  安亦笑的很轻松,淡然的开口:“都会。”
  
  “那安亦也会么?”
  
  “也会,因为安亦也是人……”
  
  青竹一听,急了,豆大的泪珠就在眼中转了起来,他不要安亦死,他不要安亦离开,就算安亦真的离开也要带上自己。
  
  “那我呢?”青竹心急如焚,他害怕的嘴唇都颤抖了。
  
  安亦伸手抚上青竹的脸颊,怜惜的说道:“你不会,你要好好的活着。”
  
  “不要,青竹要和安亦一起死。”青竹被安亦这么一说,眼泪彻底断弦了。安亦望着这样的青竹,心中难受的很。青竹这般心痛,他又何尝不是呢,但是要青竹陪着自己一起死亡,那是万万不行的,他是千年竹妖,这道行岂能毁在自己手里。
  
  于是,安亦的脸上忽然扬起一抹放荡不羁的笑,拍拍青竹的肩膀道:“你这小妖急什么,我都不急呢。我还没那么早死呢,我要活到百岁才会满足呢!别忘了,我可是药师,哪会那么容易就被阎王收了去?”
  
  这番话说的挺有道理,再加上安亦那漫不经心的神情,青竹总算是将信将疑的收住了眼泪,他死死的盯着安亦,就好像生怕他跑了一般。然后青竹忽然伸出一手,指向那远去的棺材,问道:“那棺材里是你的朋友么?”
  
  安亦想了一下,然后无所谓的笑道:“算是吧,毕竟也是买卖上‘朋友’。”
  
  青竹本想再说些什么,忽然那眼睛就睁大了,一眨不眨的盯着安亦的后面。安亦注意到了青竹惊讶的神色,以为他背后有什么东西,便一个转身……
  
  在安亦眼前的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人影,那人影腾空着,离安亦只有一米远。安亦先是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很快他辨认出那虚影是谁了。
  
  那张脸不是杨焕又能是谁。虽然那身影似乎会随风而破,虚晃的很,但的确是真真切切的在安亦眼前了,安亦不得不相信这是真的。
  
  那杨焕的虚影脸上并没有厉鬼的狰狞,反倒是感激的看着安亦,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安亦见他对自己笑,也只好以笑回应,但实际上他的身子早已僵住,就连那个笑也有些僵硬。虚影的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却并未发出声音。那虚影本就摇摇晃晃,所以安亦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口型,这时,后面的青竹忽然开口了。
  
  “他在说,谢谢你救了他的儿子,今日擦身一过,一定要来向你道个谢才能安心离开……”
  
  安亦回头吃惊的看着青竹,他不知道青竹是怎么看懂那口型的,或者说青竹根本就是能知晓那虚影所想之事的,毕竟他是妖,而自己是人……
  
  待安亦再次回头看向那杨焕的虚影时,却发现虚影竟在空中慢慢消逝而去了,从脚跟开始,一点一点化成细碎的粉末随风而逝。可那虚影却一直笑着,就像定格了一般,直到最后一星半点也消失了为止……
  
  眼前的一切,安亦觉得如梦如幻,而自始至终,似乎只有他和青竹能看见这个虚影,其他的行人都未发觉这个异常。安亦看的痴了,等他回过神,再去望那队人时,却发现他们早就走的没影了,安亦的眼瞬时一暗。
  
  不知为何,安亦觉得心中空空落落,那明明是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自己却产生了莫名的伤感。就在这时,安亦感到手上传来一阵温暖,他低头一看,发现青竹的手抓着了自己的。
  
  “安亦是个好人,所以人家来向你道谢了呢。”青竹笑呵呵的开口,脸上还带着些未干的泪痕。
  
  安亦浅浅一笑:“我才不是什么好人呢,那样的道谢我受不起……”
  
  “你是的,我知道。”安亦觉得手被握紧了些,然后耳边便是青竹有些虚幻的声音,“不然你怎么会捡我回来呢……”
  
  安亦一暖,笑出了声:“其实我是想把你砍了回来做我竹屋的,只是谁叫你竟变成了一个妖呢!”
  
  闻言,青竹不恼反笑:“告诉你吧,我就是听见了你的那句话才会赶忙化成人形的,还得谢谢你呢。所以说来说去,安亦就是个好人!”
  
  安亦吃了一惊,他本想再问什么,但是青竹却放开了手,向前奔跑而去,嘴里还不停的念着安亦是个好人。安亦要他闭嘴,一个倾身便追了出去。路上的行人用非常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两个人在大街上追逐了,而那句安亦是个好人也在街道的上空回荡了起来……



25、残树 上 ...

  出了祁县城,安亦便寻到了一处驿站,那儿正好有辆马车歇在外面,安亦心中一喜,叫住了青竹,准备先进驿站。
  
  “青竹,咱们先去弄辆马车来,好快点赶去平陵。”安亦扯住仍在前头窜来窜去的青竹,指了指驿站的方向。
  
  青竹顺着安亦所指的方向望去,也不知为何,在青竹眼中,那匹马似乎在趾高气昂的向他示威。青竹心中一阵闷,又不好和一匹马发作,立刻定住脚步,不让安亦拉了去。安亦见青竹不走了,便知道他又要闹什么别扭了。
  
  “脚上长钉子了么,快给我走起来。”安亦微笑着,但是所说的话一点都不温柔。青竹更是不悦,一下翘起了嘴,抬起头看都不看一眼安亦。安亦也不生气,伸手便向青竹的咯吱窝探去。那一下,让青竹整个都扭动了起来,嘴里还忍不住发出了笑声,青竹连连往后退,急着喊停。挠痒痒这一招,果然对妖怪也是有用的。
  
  安亦听到青竹的求饶声,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谁知他刚一松手,青竹便揽住了安亦的腰,一把带起他飞了出去。安亦根本没做好准备,脸上的笑容因为惊讶,霎时消失了,整个人直挺挺往后仰去,幸好有青竹抵着,否则绝对会摔个四脚朝天。
  
  青竹得逞般的笑了起来,带着安亦越飞越高高。安亦还没完全镇定下来,他惊恐的朝地下望去,此时他们离地面大概有十米高,虽然安亦不恐高,但他对着小妖的妖术甚是怀疑。
  
  “好歹我也是个妖啊,赶路这种事何必去求一匹马呢!”青竹得意的说道。
  
  安亦咋舌,敢情他这是在和一匹马怄气呢!那也别拿别人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啊!
  
  “你……确定不会掉下去。”安亦笑的嘴角一抽一抽的。
  
  “放心,都说了我是个妖。”青竹胸有成竹的说道。安亦瞄了瞄青竹轻松的神色,心想他应该有点底气才会带着自己飞起来的,便也由着他去了。
  
  可是……这小妖实在太让安亦失望了!飞了不到十里地,青竹竟开始直线下降,最后竟然重重的摔在了一个土堆上。青竹还算平稳落地,可安亦不幸的摔了个狗吃屎,这对于一向风度翩翩的安亦来说,是何等的失态之事,所幸当时周围没有人看见。不过爬起来的安亦还是重重的给了青竹一个栗子。
  
  “叫你逞能,你这小妖的实力我已经一眼看到底了。”安亦一边用袖子抹着自己满是尘土的脸,一边不停的抱怨。
  
  青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安亦,满是歉意:“我以为我能行的……”
  
  安亦无奈的笑了笑,上前给青竹揉了揉方才在他额头上敲下栗子的地方:“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了,别用那一脸小狗的模样看着我。”
  
  青竹原本皱着的眉松了开来,脸上又慢慢的展开了笑容。每次安亦安慰他,总是能成功,就像每次他惹安亦生气,安亦总是气不起来一样,他们两个之间总有一种莫名的默契,性格互补的刚刚好。
  
  其实青竹也算飞过了大部分路程了,再行了几里,他们便进入了平陵境内。安亦照着册子上的路线,找到了平陵郊外的一座山,那山被当地人称为神树山,据说是山上有一棵神树,曾经被雷劈到却未死,并且在这之后树身上便长出了一种奇物,能医癫狂之人,平陵县的人觉得这是天公赐给他们的一棵神树,所以年年都会去供奉它,送上一堆祭品。
  
  安亦听到这些不禁嘲讽的一笑,他不相信鬼神之事。只是当他看到身边的青竹时又不得不觉得这事情可能是真的。安亦师父的那本册子上的确写出了他曾经到这山上游历过,并且在山上发现了一味珍贵的草药,于是安亦决定上这神树山,如果幸运的话,说不定还能见到这棵所谓的神树。
  
  这神树山果真还是没有月牙山来的那般大,当然也不会如月牙山那般难寻路,所以走惯了月牙山山路的安亦和青竹行的甚是轻松。册子上写着入山中向东行半里便是那草药的所在地。
  
  很快,安亦和青竹便行了半里,只是,在他们眼前的并没有什么草药,而是一片秃地,那片秃地中唯一的生物便是一棵被劈成两半的树。树并没有腐烂,这证明它没有死亡,奇怪的是,这树干上竟连一丝杂草都没有,而只是光溜溜的,像是有人故意打扫过一般。树的前面还摆放着一些盆碗,但是里面却没有东西。
  
  安亦觉得很奇怪,便走近了那棵树,细细的打量了起来。他从树的正上方望去,发现这树竟真的被生生劈成了两半,连根都露了出来,照例不应该活着。安亦再细细一看,发现树洞中竟长着一些草,可这又奇怪了,树干上那么干净,可树洞里却还是有草,这好像是有人故意把这些草留下的。果真,安亦察觉到这些草都是同一品种,这也就说明的确是有人故意只留下这些草的。
  
  “莫非是神树?”安亦喃喃道,心中已有八成把握。
  
  正当安亦蹲下身子,准备拔出其中一棵草的时候,身后的青竹忽然猛力的拉了一下他,随后不远处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你们两个兔崽子在做什么!离那棵树远点!”
  
  那出声的人一下便奔到了安亦的背后,两手一抓,便把安亦和青竹都拉离了那棵树。安亦一转头,望见一张写满怒不可遏的脸孔。
  
  “你们想对神树做什么!”那粗犷的男人怒目而视,十分可怕。
  
  安亦见这人是个粗汉子,立刻赔笑道:“老兄,别误会,我们只是来采药。”
  
  粗汉一听,更加来气,他斜着眼睛,满是鄙夷,双手挥舞着要赶他们走:“去去去,原来是两个药贩子,这儿不欢迎你们,惹毛了神树小心你们小命不保。”
  
  青竹一听,也来了气:“你这人怎么这么凶,还讲不讲道理?”
  
  “讲个屁道理!快点滚远点。”粗汉果然粗的很。
  
  青竹一听,气的就想要扑上去,却被安亦拦住了。不过安亦不怒,反而笑眯眯的说道:“原来这就是神树,恕我刚才不知,有冒昧之处还请老兄见谅。”
  
  粗汉见安亦还算识相,态度又不错,于是怒气也稍稍降了一些:“和我说见谅没用,你得去和神树道个歉!”
  
  青竹怒了,这粗汉竟然要安亦给棵破树赔罪,又想开口大骂,谁知安亦再次拦住了他。
  
  “行,我这就给神树赔不是。”安亦正准备上前磕头认错,大汉却摇了摇头。
  
  “兄弟,你有没有搞错,这样就想赔罪?最起码下山买只鸡孝敬一下树爷嘛!”
  
  青竹真是恨不得上去踹粗汉一脚,哦,不对,是十脚,一脚还真是不解恨,他急急的看向安亦,心想这次安亦不会再屈从了。可没想到,安亦居然认同的点了点头:“老兄,你说的没错,我这就去买。”
  
  那粗汉这才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只是嘴里还是嘀咕着:“真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青竹对安亦的反应甚是无语,他不明白安亦为什么要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粗汉刚想领他们下山,安亦突然微笑着开口问道:“老兄,那树外面那么光滑,可是树里面为什么还种着草,而且是同一品种的?”
  
  粗汉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安亦,然后得意的说道:“兄弟,你不是平陵人吧,连这奇物都不知道。这神树之所以神奇,就是因为它被雷劈了之后长出了这种草。我们县上多发癫狂症,而这种草已经治好了好多癫狂之人了。”
  
  安亦听完之后,仔细的思考了一阵,心中暗暗有了想法。他一抬头,笑的神秘:“走,青竹,我们这就买只鸡上来。”
  
  粗汉一看那笑,心中闪过一丝担忧,插口道:“你可别搞什么小动作啊,我可是县老爷派来这里看守神树的,你要是敢再靠近神树,我就给你好看!而且……”粗汉顿了顿,声音突然变小,神秘兮兮的继续道,“惹毛了这神树,真的会遭天谴的。以前有人想不进贡祭品,偷偷采那奇物,结果没过多久便疯疯癫癫了……”
  
  说着,粗汉竟真的害怕的抖了抖身子。安亦心中暗笑,这人说的还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说不定只是巧合呢。”
  
  “不可能,好几个人了!所以现在当地人都不敢偷偷摸摸来采奇物了。”粗汉急的吼了出来,然后又不安的抖了抖身子。
  
  就这点胆子还敢来看守神树。安亦无奈的想。
  
  之后,那粗汉随着他们买鸡,又送上了山。青竹这一路都不说话,他十分看不惯粗汉,可安亦却处处让着他,还不许自己发作,于是便生气了闷气。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安亦说他没地方可住,想去粗汉家借住一宿,那粗汉倒也豪迈,这一路上也算有点熟悉,觉得眼前这两人不会是坏人,于是便答应了下来。
  
  只是青竹百般不肯,他宁愿露宿街头,也不愿住进那粗汉的家。安亦实在没办法,便答应住完之后让青竹啃一口……
  
  说实在的,安亦不喜欢做被动的那一方,所以一般只有他啃青竹的份,也只有他压青竹的份,这次的决定实在是不得已,因为安亦早有一个计划在心了。
  
  青竹倒是对这个交易很满意,但住进粗汉家中之后他还是尽量避免开口说话,因为他怕一出口便是火药味十足。
  
  到了晚饭的时候,粗汉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还有一坛酒。看来粗汉一直一个人生活,寂寞的很呐,安亦不禁心里暗叹。
  
  安亦好久都没碰过酒了,今天有机会喝上,他当然是来者不拒,忙打来酒塞子,凑近坛口闻了起来,然后二话不说给自己倒上了一大腕。粗汉见安亦虽是一副文弱的样子,可是喝起酒来还真是有点汉子的味道,于是便也来了兴致,捧起酒碗便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青竹在一旁看的一愣一愣的,这两个拼酒的人已经把他排除在外了。
  
  “兄弟,你叫什么名字?”粗汉来了一句。
  
  “安亦,药师安亦,听过没?”
  
  “听过个屁啊,这么怪的名字,老子还是第一次听见呢!谁他娘的帮你取的?”粗汉似乎有些喝醉,满口的粗话。
  
  安亦一笑,摇了摇头:“不是我娘取的,是我自己取的。”
  
  “哎,我说你个文邹邹的小子,还咬文嚼字,我那是骂你呢!”粗汉的嗓门很大,脸涨的通红,眼神开始迷离了起来。
  
  “我知道你骂我呢。那老兄你叫什么名字啊?”安亦淡淡的一笑,完全没有喝醉的迹象。
  
  “我叫大牛!哈哈,比你那名字好听多了!”
  
  “噗……”青竹一听扑哧一下笑了出来,嘴里的东西都差点喷出。
  
  安亦却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的确比我的名字好,言简意赅,一针见血,你娘真是厉害!”
  
  “那当然,我娘怎么能和你娘比……嗝……”粗汉开始左摇右晃起来,他的眼前全是星星,说话也语无伦次了。
  
  “好吧,大牛,我娘输给你娘了,所以我安亦决定送你一样东西。”说着,安亦便在葫芦里倒出了一粒丹药,放在了桌上。
  
  “这什么破玩意……”粗汉的眼睛都变成了斗鸡,早已看不清眼前是何物了。
  
  “药师安亦炼的丹药,可治百病。”安亦浅浅一笑。只听“咚”的一声,粗汉也同时倒在了桌子上。
  
  青竹傻了眼,刚才那段对话已经让他够摸不着头脑的了,现在粗汉竟然就这样醉了,他只不过才喝了三碗酒……
  
  “这人的酒量太差了……”青竹在一旁惋惜的摇了摇头。
  
  安亦一笑,站起了身:“迷药混酒,能不醉么?”
  
  青竹吃惊的抬头看起安亦:“你什么时候放的。”
  
  “就在我闻酒的时候,不然我为何离酒坛子那么近。”安亦拍了拍粗汉的背,有些歉意的说道,“大牛,对不住你娘了。”
  
  青竹张大了嘴,甚是无语。安亦拍了拍他的肩:“青竹,咱们走,去瞧瞧那到底是什么奇物。”



26、残树 下 ...

  之后,安亦和青竹带上了一些火折子,便进了神树山。虽然那时已是夜晚,但这山路对于他们来说仍是没有什么难度。安亦和青竹很顺利的到达了神树的所在地。
  
  安亦借着火折子的光,又再次看了一遍师父留下的小册子,然后心中有数的点了点头。
  
  “我师父写的草药,的确是这里……”安亦啪的一下合上了册子,然后加快了脚步,“青竹,咱们来研究研究这棵神树。”
  
  青竹闻言,猛力的点了点头,早上那件事,让他对这神树完全没了好感。什么神树,明明就是棵被劈成两半的残树而已,只是碰巧里面长了些神草而已……
  
  忽然,青竹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一脸思索样:“会不会不是因为神树而长草,而是因为长草才生树?”
  
  走在前头的安亦因为这一问,顿住了脚,他转过头,眼中满是惊异。这小妖何时开的窍,说话竟有几分深意起来了。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安亦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后走近了神树。他多用了几根火折子,让火光明亮了些,这样就能更清晰的观察那些树中的草了。
  
  安亦探下身子,凑近神树。青竹也紧随其后,有模有样的观察起来。安亦这才看清那草的形态,藤蔓如钗,高至丈余,叶如茴香,尖细疏滑。这些都和师父册子上的形容如出一辙,虽然安亦没实际见过这种草,却也已经猜出是何物了。
  
  所谓的奇物,那都是唬人的吧。只是到底是何人想出这种谎言,又是为何欺骗了山下百姓这么久?这问题,安亦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安亦刚想拔一株草出来,细细研究,忽然就感到袖子被人拉扯了起来。安亦一侧脸,却看到青竹一脸担忧焦躁的样子,他以为是青竹觉得无聊了,于是笑着安慰道:“等我取一株草,马上就好了。”
  
  青竹急忙晃了晃脑袋,焦虑的说道:“安亦,我觉得这神树不对。它身上有一股气味……曾今我在花如君身上也闻到过这样的气味。”
  
  安亦消化了一下青竹所说的,然后瞪大了双眼:“你的意思是……有妖气?”
  
  青竹赶忙点点头,然后示意安亦赶紧走。安亦也明白,遇到个人还好,遇到个妖那就不好办了。况且也不知道这只妖是心地善良的,还是歹毒狡诈的。安亦也知道事情的轻重,不过这草还是得采一株的,否则怎么破开这千年大谎。
  
  安亦伸手一抓,便拔起了一株草。可没想到,草刚入手,树身便开始剧烈的晃动起来,安亦一惊,立刻拉起青竹拔腿就跑。
  
  那树身颤动的越来越厉害,震得秃地都开始摇晃了起来。安亦知道事情不妙,连头都来不及回。青竹却大胆的很,他抓着一把火折子,向后望去。
  
  透过火光,青竹发现那神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小小的人影。青竹猛的一震,不再跑了。安亦见青竹竟定住了脚步,万般诧异,他刚想开口责备,却发现青竹的脸色变了。
  
  安亦顺着青竹的目光看去,却发现那树依然颤动的厉害,那种不自然的上下摇摆让安亦心里看的发慌,他扯了扯青竹的手,怒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赶紧走!”
  
  青竹却仍然未动,他伸出手指向那棵树:“安亦,你看见那个小孩了么?”
  
  安亦十分诧异,那儿哪里来的小孩,不是只有一棵古怪的树么!他以为青竹吓的眼花了,立刻轻声安抚道:“青竹,你是不是太害怕了,哪儿有什么小孩……”
  
  青竹转头不解的看了看安亦,清澈的眼睛不含任何欺骗:“你看不见吗?”
  
  安亦无奈,摇了摇头,拉上青竹想要离开。青竹忽然一甩手,对安亦轻笑:“你等等,我去和那小孩聊一聊。”
  
  青竹飞身而去,不给安亦任何挽留的机会。安亦惊恐的看着青竹向神树前去的背影,越发不安起来。他也顾不了那诡异的神树了,急急忙忙跟在青竹后头。
  
  青竹停在了小孩的前头,微笑着打量着他。不远处的安亦看见青竹站定在树前,额头不由冒出了冷汗,可是忽然,那神树平静了下来,不再摇晃了……
  
  小孩一脸迷茫:“你看到见我?”
  
  青竹笑着点点头,虽然知道自己妖术并不高,但看到这般大的小孩,青竹心中并没怎么害怕:“你便是这神树的真身?”
  
  小孩撇撇嘴,不屑的转过了头:“要你管!”
  
  青竹低头暗笑,这小孩的脾气破的很,自己忽然就有了种做大人的觉悟了:“你不是个妖么,咱们同类之间得好好说话,别那么大脾气。”
  
  小孩闻言,哧了一声:“谁和你是同类,你个半吊子。”
  
  青竹一听,也是脸红脖子粗了,这个孩子的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又臭又倔,一点都不讨喜,所以刚才青竹做的那些觉悟早就被抛到脑后了。青竹轮圆了胳膊,准备上去赏几个安亦给他吃的栗子敲。
  
  安亦已经追到青竹身后,他对青竹到刚才为止的那些自言自语,甚觉诡异。但安亦并不傻,多留意了一些话中的内容,便知道这神树的真身其实是个妖。可是让安亦不解的是,同样是妖,为何青竹是以实体存在,而那个妖怪自己却看不到?抱着这样的疑问,安亦想要看看青竹接下去会做什么。
  
  只是,让安亦没想到的是,青竹居然朝那神树冲了过去,样子还很愤怒,最后还有那手势……不摆明了要给人吃栗子么。
  
  青竹气冲冲的上前,他本以为那小孩会跑,却没想到小孩虽一脸惊慌,却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刚要下去的那只手,最后还是停在了半空。
  
  “你不跑吗?”
  
  小孩扭过头,一脸不悦:“要打就打,我才不跑!”
  
  “你跑不了么?”青竹担忧的问道,他下意识低下头去瞧那小孩的脚,却惊住了,“你的脚呢?”
  
  小孩低下头,抿紧了嘴巴,眉头皱成了一簇,那并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表情,里面藏了太多的怨和恨了。可是,青竹见了却好心疼,他不由的伸出了手。
  
  眉间倏然一阵温暖,小孩大吃一惊,猛的抬起头,却看见青竹一指顶在自己的眉间,一脸忧伤。小孩的眼中其实涌上了一股热流,可是却被他硬生生的压了下去,他猛力甩了甩头,将青竹的手指甩开了,只是他的声音别扭了起来:“你干嘛一副那么伤心的表情!是在可怜我吗!”
  
  青竹摇摇头,认真的看着眼前身残的孩子:“我并没有可怜你,相反我还有些讨厌你。你是树妖,也算是山中之神,为什么还要欺骗山下的百姓,那些草根本不是托由你而长出,你骗取那些百姓的祭品,搞得山下百姓人心惶惶,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直站在青竹后面的安亦,静静的听着青竹的独白,眼中露出了一丝赞许之色。也许,在不知不觉中,青竹已经不需要别人的照顾,能够独当一面了,安亦欣慰而又苦涩的想……
  
  小孩死死的盯着青竹,眼中闪出了熊熊怒火:“你懂什么?我要是有脚为何还要在这里!”
  
  终于听到了小孩的真心话,青竹立刻不再严肃,而是换上了微笑:“其实我知道你本性一定不坏。我们都是妖,你可以将你的苦难说给我听,我和安亦会想办法帮你的。”
  
  小孩撅了撅嘴,越过青竹的身子望见了一直站在原地的安亦:“安亦就是那傻帽?”
  
  傻帽?这小孩居然骂安亦傻帽?青竹一瞪眼,立刻赏了小孩一个栗子。小孩一手捂着头,直喊疼。青竹拍了拍手,生气的说道:“不许说安亦坏话,否则我让你脑袋开栗子!”
  
  后面的安亦听到青竹这一句,身子一僵,嘴巴一抽,猜到了他们在讨论自己了。
  
  小孩不屑的甩过头,没好气的开口道:“我就是个没脚也没成形的妖怪。那年一个天雷把我劈成了两半,直至根部,我的十魂散了六魂,脚也没有了,幸好还有四魂可以让我以半树半妖的姿态活下去,可从此我也哪都不能去了。至于那个谎言,我也是没办法才想出来的。我先让上山的人得了癫狂症,然后他们就可以上我这开采这草了,而且还开始进贡我,给我祭品。你要知道,我现在这样的形态,必须要靠香火来把我的魂聚回来才行。所以说,你们帮不了我,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管我!”
  
  青竹一听,很是惊奇,但他实在拿不下主意。于是只好转头去询问安亦,本来这次,青竹想好好变现一番,让安亦大加赞许,可是到了最后关头,还是要靠安亦来帮忙。青竹将那小孩的故事告诉了安亦,安亦越听笑容越张扬:“原来是个树妖,还是个身有残疾的树妖,哦,还是个缺心眼的残疾树妖,给了病又给药这种缺德事都做的出,敢情你们妖怪还有干这行的?”
  
  虽然树妖的说的话安亦听不见,可安亦说的话树妖却听的清楚。那小孩听到安亦这句话,立刻气的牙齿咯咯响。
  
  “安亦,你别说了,他都生气了……”青竹看看小孩,再看看安亦,觉得气氛很不好,“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帮他?”
  
  “帮他隐瞒么?那可不行,要是我不说,估计世上就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这奇物其实只是一味叫做天门冬的草药了。”安亦摊了摊手,笑的无所谓。
  
  那边,小孩气的大吼了起来,青竹听到了他说的话,然后甚是惊讶,转而对安亦说道:“那树妖说,不止你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早在十几年前,就有人知道了。”
  
  安亦的笑顿住了一刹那,但又马上恢复了。这个人不是自己师父又会是谁,可是师父为什么不拆穿这谎言……
  
  “那树妖又说……自己早就不故意让山下的人得癫狂症了,因为他答应过那个第一个发现那草药秘密的人,只帮助真正有需要的人。”
  
  安亦的身子一颤,师父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既想帮助树妖聚魂,又不想让他欺骗百姓……原来,如此的深明大义,自己还是没有学到半分呢。只是安亦还有很大的疑问,师父是如何和这妖怪说话的,但是他没有开口问,而是苦笑着摇摇头:“既然我师父都是这么帮你的,那我自然无话可说。但是我还是要把草药一事公诸于世,毕竟你不应该欺骗山下百姓,可否?”安亦对着空荡荡的树念道,也不知道树妖听不听得见。
  
  小孩因为那“师父”二字,大大的吃了一惊。眼前这个傻帽,居然是那个人的徒弟?小孩思索了一阵,脸上泛起了一阵无奈:果然有其师必有其徒么。
  
  青竹望了望小孩,哀求的看着他。这次那小孩并没有闹倔脾气,而是淡淡的说了几句,青竹的脸上渐渐现出了柔和的微笑。
  
  “安亦,树妖说,可以。还有,他想让你待他向你师父道个谢……”其实青竹只是原话原说,可是说到最后那些时,不光安亦的神色一暗,就连自己也黯然了一些。他恨不得拍自己的耳光子,打醒自己老是做事不动脑子。
  
  可没想到,安亦又笑了,笑的还很开怀:“行,别说道个谢,你给他磕个头都不为过。”
  
  原本还有些心情低落的青竹,一听安亦这话立刻呆住了,那头小孩又开始闹脾气了,最后,青竹真是被搞得两头大……
  
  安亦和青竹在山里过了一夜。本来是青竹和树妖聊的比较欢,可是后来安亦的加入,让谈话变成了一种奇妙的传话游戏。小孩和安亦针锋相对,不过安亦还是更甚一筹,毕竟嘴皮子已经不是一般的溜了,再加上他放荡不羁的态度,那傲娇的小孩连连败退,最后还大哭了一场。
  
  不过那难听的哭声也只有青竹能听见,真是苦了青竹的耳朵……
  
  第二天上午,安亦便带着采下的草药去了县老爷那里,把这草药的名字和功效都叙述了一遍,当然县老爷不会因为片面之词便相信他。但当安亦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县老爷便有些动摇了起来,可是那神树毕竟是那么久之前就传下来的,怎么可能因为这一件事而让大家破了这个信仰?
  
  安亦拿出师父的那本小册子,将天门冬那一页展开了给县老爷看。县老爷一眼便扫到了书封上的名字——华恒。县老爷的手一抖,不太相信的开口道:“这是华恒先生的书?”
  
  “正是,我是他徒弟……”
  
  县老爷一下站起身,拱手道:“原来是华恒先生的徒弟,失敬失敬。”
  
  安亦只觉奇怪,每次一提到师父,大家便都对他起了敬意。不仅人如此,妖也是如此。
  
  “你认识我师父?”
  
  “当然!那年华恒先生来我们县,救了县里那些没钱向神树进贡祭品的癫狂症病人,而且,他走的时候告诉我们,这次以后癫狂症在我们县一定会大大减少,结果真的如他所说那般,本镇一下子就没有癫狂病人了。说实话,华恒先生真是和神树一样的存在,简直就是个神人啊!”
  
  安亦听后,其实想笑,其中的所以然他都可以道出,不过师父还真的是个可以称为神人的人,只是后来为何他会变成那副模样……
  
  “那你们还去供奉那神树?”这个时候,青竹开口问道。
  
  “那是当然,即便现在没有癫痫之人,那神树依然是神树,这老祖宗传下来的习俗不是说变就能变的。”县老爷一副得意的样子,就好像那神树是他家的一样。
  
  安亦淡淡笑着,认同的点了点头:“这倒是。我来也只是想告诉你们这种草并不是什么奇物,只是一味治疗癫狂症的草药而已,以免大家再迷信下去。正如县老爷说的,供奉神树这种事已经是习俗了,我当然不是来要求你们取消这传统之事的,所以县老爷不必为难。”
  
  县老爷听了安亦这番话,喜不自禁。这神人的徒弟也是个了得的人,他说的话自己当然是相信的。于是,县老爷便答应了安亦,告诉百姓们这草药的玄机。
  
  安亦与青竹在离开平陵之前,上了一次神树山。安亦买了一只鸡放进了树前的碗中,对着神树浅浅一笑:“虽现为残树,但必成完树。你好好聚魂,将来做个好妖,向青竹好好学习。”
  
  青竹一听,脸都红了,不知那树妖又和他说了什么,青竹伸手腾空捏了捏,安亦估计那是他在捏树妖的脸,不由笑出了声。忽然,青竹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直勾勾的盯住了安亦。安亦被盯得脊背发毛,心想肯定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
  
  “你说好让我啃一口的。”
  
  果然,被安亦猜中了。
  
  “额,这里有外人,不好吧……”
  
  “反正你又看不见他,怕什么!”青竹的脸已经凑近安亦了。
  
  “但是他看得见我啊,我可不想自欺欺人……”
  
  “管你呢!”
  
  一口咬下,安亦只觉嘴唇麻麻的,不疼却很是舒服。好吧,安亦认命了,自己就只能被动一次了。不过,这小妖技术还真不错……
  
  小孩难得笑了,笑的清脆空灵,在青竹耳里甚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