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诚徵短期私人保镖一名,待遇优,限男性。
秦关月心急如焚地伫立在「风神保全公司」的大门口,眼看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而她等候的人却杳无踪影。她不禁烦躁地用手猛抓头发,沮丧地回过头,双眼注视着那贴在风神保全公司大门上的红纸一眼。唉!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次不会又无功而返吧?「限男性」?老天爷为何将她生做女儿身呢?
回想起两个月前的高中毕业典礼,那天是她这十八年来感觉最快乐的一天——
她终於自由啦!规律最谨的教会学校生涯,几乎令活泼好动的她为之发狂!谁叫她出生在一个武林世家?从她三、四岁起所看的、所听的,全部和武术脱离不了关系,再加上她与生俱来的一股神力,诚如她老豆(粤语,父亲之意)所言,她天生是吃这一行饭的料;只可惜她排行第二,碍於长幼有序,老豆的「天野道馆」将为她大哥秦关日所继承,虽不公平,但又无可奈何。
连续找了两个多月的工作,大抵在第一关面试时就落空。并非她长相难看,事实上,对於她的外貌,面试的高级干部几乎都惊为天人!一张鹅蛋脸,眉似柳叶,眼如秋水,水汪汪的好不迷人!加上檀鼻、杏口……她就像古代仕女图中所绘的仕女,美得不带一丝凡尘之气;只可惜,尾随面试而来的口试……唉!从小在道场拳打脚踢所得的成果,让她除了拥有一身好武艺之外,脏话亦学了不少,尤其是她说话之际还有个口头禅「他妈的」,无疑是被录取的克星。三年的教会学校生活仍然无法改善她的言行举止,若非她的体育成绩惊人,她恐怕早就被退学了——因为她的智育成绩亦是惨不忍睹,各科大都是满江红……唉,不提也罢!
所以,到现在她仍然一事无成;不过,倒是有很多的高级主管私下想将她金屋藏娇,当然,他们得到的下场就是鼻青脸肿,而她依旧为工作寻寻觅觅。警卫的工作一般都限男性,「花瓶」的工作她又不屑为之。唉!历经两个多月的求职过程,走到这般田地,致使她不得不求助於她的双胞胎弟弟秦关星——一个和她有着相同外貌,性格却南辕北辙的双胞胎弟弟。
秦关星承袭了母亲花飘香所有的优点;外貌不用说,是俊俏无比的帅;他从小就是天才儿童,以十五岁的年龄越级就读台大。十八岁的他,已在攻读硕士学位;但他却是弱不禁风,他们的父母经常感叹,他和她似乎配错了性别,因为秦关星是静如处子,而她却动如脱兔。
对街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秦关星!秦关月立刻跃下台阶,无视於来往的车辆,安全地到达正在等候红绿灯号变换的秦关星身旁。
「他妈的,小星,你怎麽这麽晚啊?」秦关月粗鲁地抱怨着,幸好她的号码排在第三十九号,而她必须让他去代她体检,才能安全过关。这风神保全公司的作法实在异於常人,要来个什麽当场验明正身,所幸她有个双胞胎弟弟,否则这项工作准又要石沉大海!今生她若想找个本身所擅长的工作,唉!无疑是难上加难。在台湾这个保守、封建的社会,女人——当什麽警卫、保镖?早知道她应该去考警察学校!可话又说回来,凭她的成绩,好像不太可能!若非如此,她怎麽会被母亲靠关系给送进了教会学校?当然,母亲的用心无非也是希望藉着教会规律、严谨的生活帮助她成为一个举止端庄、进退得宜的「淑女」,只可惜她「法力」深厚,倒是修女个个被她气得差点吐血,头痛不已啊!
「姊,你又说脏话了,要是被妈听见,她又要生气了。」秦关星微皱其眉。他们两人之间特大的差异,常常令他懊恼为何要晚秦关月三分钟出生;这三分钟之差,让他从小就吃足了苦头。尤其在秦关月威胁、逼迫他做他不喜欢做的事时,她常会用一句话——长姊如母,使得谨遵礼法的他,只得任其压榨,还不得申诉,真是有够悲惨啊!
「他妈——好啦!真罗嗦!」到嘴的口头禅硬生生地又给咽了下去。「你快进去吧!喏——这个号码牌你拿着。」此时不宜让他不悦,还是正事要紧,秦关月连忙将号码牌递给他。
秦关星一头雾水地接过号码牌。这代表什麽意思?他这个天才儿童左猜右想,怎麽也理不出秦关月的用意,莫名其妙地望着她……她十万火急地打电话给他,也不说明原因,害他「披星戴月」地赶来,却是没头没脑地拿了一个号码牌,秦关月到底葫芦里在卖什麽药?
「姊——」
「先别问,你快进去风神保全公司替我体检,体检完,再想办法找个理由溜出来,我在那间泡沫红茶坊等你。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秦关月火速打断秦关星的问话,因为,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和他抬杠,里面也不知道已经轮到几号,希望还来得及。她不给秦关星任何发言的机会,一溜烟地就躲进了泡沫红茶坊。
「姊——姊……」看着秦关月窜进泡沫红茶坊内,他不禁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的背影;每次都这样,但又无可奈何!他憨着一股闷气无奈地往风神保全公司大门走去。体检?为什麽要找他去体检?事情好像有点怪异……当那张贴在大门的红纸映入限帘,纸上的字句令他一怔!难道……
「你就是三十九号的秦关月先生吧?已经叫了你三次,再不进去体检,就当作放弃喔!」一名接待小姐眼尖地注意到站在门口的秦关星,并好心地走过来提醒,因为这个「秦关月」的外表实在太出色啦!
「呃,我……谢谢。」唉!骑虎难下,秦关星也只有硬着头皮代姊体检,这是什麽跟什麽呀?他心里呐喊着。
***
康亚伦大步迈进风神保全公司的贵宾室,对即将会面的客人感到些许头痛;当他望着坐在沙发上的男子,不禁诅咒起那把任务托付给他的人——钟毅,也就是前「龙祥集团」的总裁。
「抱歉,让你久等了。」他清清喉咙,并在男子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脑中则盘算着该如何将任务圆满达成。
「没关系,我知道你很忙,毕竟『风神』人不在国内。」男子丝毫不以为意,但对康亚伦的邀约,他有着疑惑。这风神保全公司的对外负责人,他和他有过数面之缘,却从未交谈过。
「钟先生,那我也不浪费时间了。」康亚伦说完之後,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将之放置在男人沙发旁的茶几上。
「这个怎麽会在你手上?」男人瞄了一眼信封後,不解地问道。那是一封威胁信函,一封威胁他——钟奕麟的信函,如今却落在康亚伦的手里。怎麽会这样?他明明已将那封威胁信函给扔进了他办公室内的垃圾筒里……
「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封信是你爷爷交给我的,那意思你应该很明白。」康亚伦静静地打量着钟奕麟。在钟毅委托他时,他就对钟奕麟做了一番调查——他是一个衔着金汤匙长大的男人;爷爷钟毅是政府派驻英国的外交官,母亲阮飞凤是政坛大老阮家祥的长女,钟奕麟的身世实在显赫。
他从小就接受身为庞大家产继承人的严格训练;七岁时会听、会写四国语言,同时并学习武术强身,目前是空手道黑带五段,跆拳道黑带三段的资格。他十岁时赴美留学,二十岁自哈佛大学商学系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毕业;同年,他去了英国,却下落不明,直到二十三岁回国接掌龙祥集团,短短的三年工夫,就将排行世界前五十名的龙祥集团挤进前十五名。他的商业头脑在当时还造成相当大的轰动,他实在是一个精明能干的男人。
乌黑的头发有条不紊地往後梳理,露出饱满的额头;一双眼眸犀利如鹰,高挺的鼻梁宛若出自艺术家的手笔,却也显示出主人坚毅的性格;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这是一张貌似潘安的英俊脸庞。只可惜,在这张脸上几乎看不到一丝笑容,否则,全天下女子恐怕都要迷倒在他的西装裤下。不过,即使不笑的他,仍然是众多女子趋之若骛的对象,毕竟,他是黄金单身贵族哪!
「康先生,相信你应该对我做了一番调查,凭我的功夫,我想我并不需要保镖。」
「当然!」康亚伦点点头。
「爷爷那边我会处理,我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钟奕麟欲拿起茶几上的信,准备放入西装上衣的口袋中。
「等等——」康亚伦连忙按住信。诚如他先前所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既然答应了钟毅,就必须做到,尤其在他们康家欠钟毅一个天大的人情的情况下。
钟奕麟不解地望向康亚伦。
「钟先生,请听我说几句话。」
「请说吧!」钟奕麟缩回手,漠然地注视着康亚伦;他有一种感觉,康亚伦接下来的话彷佛会改变他的人生似的。
「事实上,以你的功夫的确是不需要保镖的保护,不过,你爷爷非常担心你的安危。中国人有一句俗话:『不孝有三,无後为大』这句话的意思,应该不用我来解释吧!钟先生,你们钟家三代单传,既然请保镖可以让你爷爷安心的话,你又何乐而不为呢?再说,那块土地的竞标日期离现在也不过短短二十余天,相信歹徒会在竞标日期以前动手,你只需要忍受这二十几天的不方便,那麽便诸事圆满,你又何必一意孤行,硬要让老人家操心呢?」康亚伦语重心长地注视着钟奕麟,而他依然面无表情;这家伙果然如传闻般的冷漠无情,他不禁有点气馁。
钟家三代单传——这一句话就说中了钟奕麟的内心深处!他无法否认,也无法反驳康亚伦的话。从他满二十八岁之後,钟毅就替他安排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相亲,当然,没有一次成功。现在他已经三十岁了,虽然钟毅已经放弃替他相亲的念头,不过……他知道他并未死心。
「当然,你若仍是一意孤行的话,我大可顺水推舟,乐得轻松不插手你的事情,只是,我希望你能考虑—下。」
钟奕麟静静地注视着康亚伦。唉!他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如果请保镖保护可以让爷爷安心的话,那他会答应的,纵使他极端重视个人隐私;更何况他还不打算这麽早结婚,最主要原因是到目前为止,他尚未寻觅到一个足以让他心甘情愿步上红毯另—端的女子——一个让他为之倾心的佳丽。
「好吧!我若不答应,似乎成了『不孝』的孙子了。」钟奕麟无奈地自我调侃。
「钟先生,你爷爷希望我替你找一位不像保镖的保镖来保护你的安全;不过,这一点似乎有点困难,因为本公司内的保镖都是一流的精英,所以,我希望你能给我三天的时间。」康亚伦解释道。风神保全公司的人员个个均属一流,钟毅的要求倒令他伤透脑筋,临时去哪找个适当的人选?因此他需要时间,以防砸了招牌,非但无颜见风神,这一行他也混不下去了。
「原来大门上的红纸是为我张贴的,倒是辛苦你了;此刻有适当的人选吗?」既然妥协了,他自然也会配合,否则,便显得有点矫情。
「在外表方面是有两、三位,不过还要经过武术测验,希望今天会有结果出来。」康亚伦不太乐观地回答,因为他审视他们的体格之後,真怀疑他们能通过测试吗?特别是那位三十九号秦关月,他的外貌特殊,身体瘦得像排骨,彷佛风一吹就会倒的躯壳,若非亲眼目睹他体检的经过,他绝对会把他当做女孩子看待。唉!他真是一个美得不可思议的男孩子。「有没有兴趣去看一看呢?」
「我相信你会替我找到最好的保镖,康先生,我还有事要先定一步。」钟奕麟缓缓站起身。他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观看保镖的测试过程,因为公司里尚有堆积如山的公文和开不完的会议在等着他,他必须尽快赶回去。唉!事业做得愈大,也就愈没有私人的时间。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一起下去吧!」康亚伦站起身,两人一同往大门方向步去。
***
好不容易打发掉秦关星,秦关月匆匆忙忙奔进风神保全公司;由於心急接下来的测试,她并未注意到正从里面走出来的钟奕麟,待发觉时想闪躲—旁显然已是来不及。在不想被撞的情况下,她想,一个人跌倒总比两个人一起跌倒要来得好,於是,她伸手往前大力一推,可怜那钟奕麟,尚未有所反应,人便被一股巨大力量往後逼退数步,才能勉强站稳。幸亏他有武功底子,否则这突如其来的迎面之力,不摔个四脚朝天才怪。
「你——」该死的冒失鬼!钟奕麟站稳脚步,微觉不悦地抬起头正想开口,却在看清秦关月精致、绝美、脱俗的容颜後,顿觉呼吸一窒——好美的人儿啊!世间竟有如此绝色之姿,他不禁深深为之动容!
「他妈的!好狗不挡路,你不知道吗?没摔倒,算你运气好,哼!」秦关月为掩饰罪恶感地破口大骂後,立刻头也不回地奔入测试入口。没办法,她赶时间嘛!
钟奕麟怔忡地望着秦关月进入测试地点,他下意识地迈步随後追去,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中奔腾激荡不已,反而对她粗鲁又没礼貌的言语丝毫不以为忤;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唯有秦关月的倩影,周遭事物完全置诸脑後。
「钟先生,你还没走啊?」发现到钟奕麟的身影出现在测试地点的入口,康亚伦略微惊讶地从观察特别室走出来。
「喔!我突然想看看你们是如何来徵选人员,希望你不要介意。」钟奕麟如梦初醒,并迅速地为自己找寻一个藉口。
「哪里!请来这里观看吧!」他引领着钟奕麟进入特别室。这是一间约五坪大的小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长沙发、一张茶几和一面大玻璃,而测试会场的情形透过这面玻璃均一目了然地呈现在眼前,但会场内的人却无法看到玻璃後的他们。
康亚伦在茶几上的一个通话器上按下开关,霎时,会场内的声响清晰又毫无保留的传进两人耳里;钟奕麟一在沙发上坐好,双眼立刻搜寻着秦关月的踪影。
「那位三十九号是……」一找到秦关月的人影,他语气漠然、不着痕迹地询问着,心里却雀跃、激动如万马奔腾。
「你也注意到他了?长得很漂亮吧!只可惜,是个男孩子!他叫秦关月,十八岁,家里是开道馆的,不知道功夫如何?」康亚伦大概说明一下。这位美丽的男孩子,连钟奕麟都特别地青睐,可见他的长相的确引人注目。
「男孩子……」钟奕麟哭笑不得地默想:活了三十岁,终於为一张容颜倾心时,这张容颜却为一个男孩所拥有,真是讽刺呀!他漠然的脸上越发显得冷峻。
「轮到他了。」康亚伦好心地提醒他,钟奕麟按捺住心中的失望,不置一辞地注视着会场内的情况。他想,看完秦关月的测试,他也该走了,毕竟他已经为「他」浪费太多时间了。
只见秦关月和主考官相互敬礼之後,双方你来我往互不相让,康亚伦一边观看,一边不住地点头。这个秦关月果然有两下子,身手俐落又熟练,不愧是在道场长大的,他的功夫的确不含糊。蓦然,主考官在捱了秦关月—拳之後,那乍青乍白的脸色和惊异的眼神吸引住他的视线——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到此为止,秦关月,你过来一下。」出乎众人意料,主考官突然喊停,并走到评审席的首位男子身旁,在他耳边轻声地说了些话,那男子点点头并站起身。
「那位应该是亚洲武术界合气道的冠军——陈自强吧?」钟奕麟开口道。就连那位主考官亦是亚洲武术界跆拳道的冠军;风神保全公司的确网罗了一流的人才,能令这些冠军者齐聚一堂,由此可见风神并非简单的人物。风神是活跃於国际情报单位的第一把交椅,却於三年前退出,至於他退出的原因,至今仍是个谜,就连他的行踪和长相亦是个谜。
「不错。」康亚伦点点头,并纳闷地盯着陈自强的举动;他是测试的评审,根本不必参与测试的工作,而主考官竟脸色苍白地坐在先前陈自强的座位上……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秦关月,我要试试你的手力,请朝我这里打一拳,记住,要大力一点。」陈自强自信满满地指着自己的腹部。他对主考官雷振兴的话抱持着怀疑的态度,因为适才两人交手的情况他亦是亲眼目睹,他对雷振兴捱了一拳之後却喊暂停的举动大为不解,而雷振兴又说他受了内伤——可能吗?虽然雷振兴的表情是异於往常,但他怎麽看秦关月都不像是个大力士,毕竟他的对手是全亚洲武术界跆拳道的冠军,瞧他那发育不良的模样……他非亲自试过,否则难以相信雷振兴的话。
「喔!」秦关月点点头,正准备照他的命令出手,却看见他气定神闲地站着,一副不打算应战的表情。「你不还手吗?」她纳闷地问道。
「当然,我只是要试试你的手力,动手吧!」陈自强催促道。
「这……不太好吧?我的力气很大的。」秦关月犹豫不决地望着他。他可是评审员之一,若失手打伤了他……这份工作搞不好又要落空。
「你放心,尽管出手吧!」陈自强笑着回答。他可是全亚洲武术界合气道的冠军,自小就练习气功,秦关月力气再大,应不至於会伤到他一丝一毫才对。
「不行,你会受伤的。」秦关月摇头拒绝。
他会受伤?这个秦关月口气未免也太狂妄了吧?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彷佛他一出手,他——陈自强就真会受伤似的。哼!未免有点可笑!他可是全亚洲武术界合气道的冠军耶!
「你不用担心我会不会受伤。这样吧!如果你真的能够让我受伤的话,我就录取你。」陈自强略一思考後宣布,在场之人莫不譁然,因为这项宣布委实过於冲动。
「这真不像是自强的作风。」康亚伦头痛地喃喃自语。虽然他深知他的实力,但是眼见雷振兴反常的行为和苍白的神色让他很不安,加上这个秦关月口出狂言,而他的表情实在不像是在说大话;又如果他并未说谎,那雷振兴很有可能真的已受了内伤……
秦关月一愣——天哪!她没有听错吧?把评审打受伤就可以获得工作?瞧他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态,似乎完全不相信她力大无穷;或许他也是个中高手,而她……她管不了那麽多了!她实在非常想要这份工作,既然评审都撂下狠话来,她应该全力以赴才对。
「你说的是真的吗?如果我能将你打受伤的话,你就录取我吗?」不确定的她再次询问。
「没错,现场有这麽多的证人,你不用担心我会骗你。」陈自强比比在场的人,再次向她保证。身为风神保全公司的执行主任,对於录取人选,他相信康亚伦还不至於刁难他;而话又说回来,如果秦关月真的能够把他打受伤的话,这样的人才公司更要网罗,不是吗?
「好吧!恕我得罪了!」秦关月像吃了定心丸一样,朝陈自强一鞠躬後,深吸一口气,用力一拳往他的腹部挥去!当然,她还是做了一点保留,毕竟太多的实验证明,让她不敢使尽全力。
陈自强运起气准备阻挡秦关月的拳头,但当那一拳击在他的腹部……天啊!那犹如排山倒海、万马奔腾的超强力道,使他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後倒退数十步,方才勉强站住。他突觉气血填膺,一丝鲜血缓缓从嘴角溢出……在场目睹所有经过的人,莫不惊讶得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堂堂全亚洲武术界合气道的冠军捱了一拳之後,居然口吐鲜血!这个秦关月真的是个「大力士」,但又实在跌破专家的眼镜!
「真想不到他居然打伤了本公司两位高级主管。」康亚伦不胜唏吁;他左看右看,就是看不出来秦关月竟然是个大力士。所谓「人不可貌相」,真是其来有自啊!「钟先生,看来,你的保镖人选已经诞生了。」他转头望向沉默不言的钟奕麟,那漠然的脸上仍然看不出他有丝毫的想法,真是一个高深莫测的人!这家伙到底有没有七情六慾?
「既然有了人选,我也应该走了。」钟奕麟站起身。这个秦关月居然就是他的保镖,可见他和「他」果然有缘分;如果他是个女孩子,那该有多好?他的外貌深深地打动了他的心,可惜却是个男孩子,真叫人情何以堪?造物者也未免太捉弄人了吧!
「钟先生,恕我不送了。」康亚伦,客套地说。此刻的他,必须去处理秦关月的事,因为他还需要接受一些基本训练,毕竟做一名称职的保镖,不只是功夫高强就可以的。
***
秦关月疲倦地走进「天野道馆」。
下午一经录取,秦关月立刻被带进实习室上课。天哪!没想到做保镖还要上课,简直要她的小命!那些注意事项听得她头晕眼花,一个头两个大的,真伤脑筋!而明後两天的课程,则是实地模拟各种突发状况,这项课程才合她好动的本性,她不禁有点期待。
道馆内传来「喝、哈」的嘈杂声,平常这些声响会令她全身筋骨蠢蠢欲动,而今天,她却只想尽快回房梦周公去也。
「姊,你回来了啊!」秦关星像个门神一般堵在她的房门外,脸上布满着问号。
「他妈的,小星,我很累,有话明天再说。」秦关月伸手想将他推开,因为此时此刻,她不想面对他的问题。
「姊,你若不回答我的问题,很抱歉,我决定做一次『小人』,你自己选择吧!」秦关星露齿一笑。「威胁」有违他的本性,不过,偶尔做一次,无伤大雅,谁叫秦关月常常摆出「长姊如母」的特权来逼他就范?今天他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嘿嘿……威胁人的感觉真好!
「你……」秦关月—愕!反了、反了!秦关星何时转性了?他居然也懂得利用「小人」手段来威胁她!天要下红雨了吗?「你要问啥?」疲倦使她无心招架。
「你真的女扮男装去应徵保镖?」
「没错,这还得感谢你的鼎力相助。」秦关月微微—笑,因为,秦关星可是她的大功臣哪!否则第一关她就——阵亡啦!
「难道你被录取了!?」秦关星无法置信地大叫。风神保全公司的人眼睛都瞎了吗?虽然他代替她体检,但男生、女生在身体上总有些微的差异,譬如胸部就是一大特例;但他心思一转,立刻盯着秦关月的胸部瞧——唉!平得像个洗衣板似的,再往下瞄到她的纤腰,亦是毫无曲线。敢情她对自己的身体动了一番手脚,再加上他的助纣为虐,才让她瞒过外人的耳目?
「当然!凭我的身手,他们怎麽会是我的对手!」秦关月洋洋得意地回答。测试之後她才经由康亚伦的口里得知,与她交手的那两位评审都是武术界大有来头的人物,而他们却败在她的神力之下,嘿嘿……似乎有点胜之不武,尤其是对後者。但话又说回来,她不过是应他的要求为之,更何况她事先有尽告知的责任,所以他受伤,应该不能全怪她。
「天哪!风神保全公司除了接待小姐之外,清一色全都是男性,你一个女孩子会被欺负的!」秦关星担心地说。
「放心!我的工作地点不是在风神,我的职责是要保护一个人的生命安全啦!」
「天哪!那更糟糕!姊,你若成为私人保镖,那不就是要住到那个人的家里去?太危险了!」不说还好,这一说,秦关星更加担心,毕竟他和她的外貌是公认的俊男美女。
「不会啦!我会保护我自己的;更何况,钟奕麟还需要我保护呢!」对自己的功夫,她可是深具信心。谁能欺负她?秦关星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她不欺负人,对方就要阿弥陀佛了。
「钟奕麟?你要保护的人是钟奕麟?」秦关星惊讶地反问。商业钜子钟奕麟——他是全球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之一,而且听说还是一位爵爷。
「对呀!你认识他啊?」
「天哪!全台北市恐怕还没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李登辉』你认不认识?」
「当然认识,他是总统嘛!老天,你该不会是在暗示我说,钟奕麟是副总统吧!?咦?不对,副总统是连战先生呀!」秦关月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然後又若有所悟地望着秦关星,她有点被搞糊涂了。
「姊——拜托你也看看报纸、杂志好不好?钟奕麟当然不是副总统,但是他的名气几乎和李登辉总统不相上下,你居然不认识他!?」秦关星真的被她打败了!这个富可敌国、身世垣赫的钟奕麟,前两年的上报率几乎是百分之百,因为他的爷爷钟毅劳师动众为他寻找新娘—事,曾经是各家媒体争相采访的对象,秦关月竟然不认识这位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丈母娘眼里的乘龙快婿!真是奇迹呀!难道她不知道,若得到他的青睐,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可是享用不尽?
「当然认识!康先生说他很有钱的。」秦关月恼羞成怒、不甘示弱地回答。瞧秦关星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彷佛不认识钟奕麟的人就和怪胎没有分别似的,而她却是刚刚才从康亚伦口中获知她的「被保护人」的资料;不过他说了一大堆,她只记得他的姓名和他很有钱而已,现在她真是有点後悔当时为何不多记一点,看秦关星的表情……哼!真使人生气!
「姊,你还是把工作辞掉吧!钟奕麟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听说他工作的时候是六亲不认,标准的冷血魔头一个;而且他最讨厌别人欺骗他,如果他发现你女扮男装……老天,後果真不敢想像!」秦关星愈讲愈害怕,又想到报纸杂志上关於钟奕麟的报导,让他更为秦关月担心。
「神经病!他不会发现的,你呀!别罗罗嗦嗦像个娘们似的,我警告你哟!我要去睡觉了,不准来打扰我,听到了没有?」她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再次暗叹两人的性别颠倒,无言地抬头望向天花板——唉!造化弄人哪!
「姊,我是为你好,你这样女扮男装是行不通的,迟早会被拆穿的,到时後悔就来不及了。听我一次嘛!赶紧把工作给辞掉,更何况,妈也不会答应让你住在一个男人家里的。」秦关星试图挽回秦关月的心意。他心想,冲动、粗鲁、脾气又暴躁的她,铁定会露出马脚;而且男女有别,再如何谨慎小心,精明的钟奕麟会察觉不出来吗?他实在担心秦关月的太自以为是,还真的认为不会被发现,他看她就像七月半的鸭子——不知死活。
「妈那里不用你操心,我早就想好一个完美的理由,只要你别多嘴!秦关星,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工作,拜托你别破坏好不好?我求求你可不可以?」
「姊……」
「别说了,如果你还把我当姊姊看的话,就不许你告诉妈!」秦关月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她渴望靠自己的双手赚钱养活自己,因为长时间待在家里,迟早会被老妈给逼疯的。唉!今生叫她要做—位「淑女」,很难哪!除非太阳从西边昇起。
「但是……」
「小月,你回来了吗?」—阵温柔、慈祥的声音在两人身後响起,秦关月连忙给秦关星一个警告的眼神。
「妈,我回来了。」她回身应道,在母亲面前的她,可不敢出口成「脏」。当然啦!她曾经不慎脱口而出,唉!那种痛苦实非笔墨所能形容——一长篇的淑女训话和静坐,她可不想「重温旧梦」,片刻的忍耐可以换得耳根的清静,这是值得的。
「小月,倩玫打电话给你呢!别忘记给人家回个电话,还有,这麽晚了,你吃饭了吗?」
「妈,我吃过了,我现在就去给倩玫回电话。」语毕,她匆匆跑向客厅。
「妈,我也回房去温习功课了。」秦关星亦准备逃离现场,否则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以致走漏了风声。
「去吧!别念得太晚。」花飘香点点头。对於秦关星,她可是相当满意,唯有一点不满,就是他太瘦弱了!而秦关月,却让她头痛极了,因为她唯一的女儿却完全没有女孩子应有的样子,成天在道场和一大堆男生混在一块。虽然她在她面前不敢说「三字经」,但她明白女儿私下仍然三句不离脏话。唉!真是像极了她的丈夫,难道说脏话会遗传吗?这应该是环境造成的吧!
「妈……」秦关星欲言又止、犹豫不决,他该不该告诉妈妈有关秦关月即将做钟奕麟的保镖的事?还有,女扮男装的身分真的不会被拆穿吗?他相当怀疑。
「嗯?」花飘香疑惑地望着他。
「妈,我……我肚子饿了。」话到唇边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唉!就让她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吧!他不管了。
「妈去帮你煮消夜。」花飘香不疑有它地往厨房步去。
第2章
秦关月忐忑不安地跟随着康亚伦进入龙祥财团总公司,在服务台说明来意之後,他们两人立刻被带进位於十楼的贵宾室。
「康先生,总裁会议—结束,立刻就会过来,请你们稍候片刻。」秘书端着两杯咖啡放置在茶几上,很有礼貌地说。
「好的,谢谢你。」
「请别客气,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如果有任何问题的话,我就在对面办公室。」秘书达成任务後,恭敬地退出贵宾室。
「小秦,有什麽不对吗?」康亚伦疑惑地盯着如坐针毡的秦关月,不安的情绪清楚地浮现在他的脸庞;先前在公司时他还好好的,在他告诉他要到龙祥财团之後,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没……没有,我……只是有点紧张。」秦关月担忧地解释;与其说紧张,不如说是害怕来得贴切。一想到钟奕麟就是那天在风神保全公司门口被她推开的男子,她就害怕得坐立难安。天哪!她也太倒楣了吧!谁不去推,好死不死竟推到她的「被保护人」,根据康亚伦的说法,如果他对她不满意,随时可以换人……唉!
回想起三天前,因为受到秦关星的刺激,当她和她的死忠兼换帖的好友吴倩玫通电话时,她马上向她探听有关钟奕麟这一号人物,没想到她的口气和说法竟然与秦关星如出一辙。隔天,她立刻查阅康亚伦所提供给她的资料,一看见资料上所附的照片时,当场她就傻了眼!这个钟奕麟竟然就是那个倒楣鬼,再想到她和他说的话,她就吓得冷汗直流……上帝!这份工作百分之八十又要离她远去了。
「紧张?钟先生的确让人紧张。」康亚伦同情地望了他一眼,对工作要求完美又冷漠的钟奕麟,秦关月这个「菜鸟」自然会紧张。经过两天半的密集训练,虽然他的表现可圈可点,但还是比身经百战的保镖要来得逊色一点,幸好,钟奕麟只是需要保镖来安钟毅的心。「不过,你不用担心。」
「康先生,我想去厕所一下。」秦关月倏地站起身,此刻她必须去室外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乾等待只有更加令她心烦气躁而已。
「快去快回。」康亚伦点点头,他当然明白他去厕所的用意。
秦关月刻不容缓地走出贵宾室,向秘书询问厕所的方向後,立刻朝月的地奔去。康亚伦的交代让她不敢多浪费时间,急忙跑过转弯处;蓦然,一群人毫无预警地出现在转弯处,待她发觉时已经收势不住,整个人撞向为首的一名男子,硬生生地将他撞倒在地上,而她则幸运地趴在他身上,免於触地的疼痛,好险呀!
「啊!总裁!」
「总裁!」一阵惊呼声接二连三地响起。
「总裁!?」秦关月—怔,忙不迭地望向被她压做肉垫的男子;当她的视线—接触到男子的眼眸,她不禁当场愣住——那是如梦幻般的紫色眼眸,像紫水晶般晶莹剔透。哇!长这麽大,她还是第一次看见紫色眼睛!当这奇异的紫色眼眸直直地凝望她时,彷佛有一股强大的磁力使她移不开视线,宛若着迷的她痴痴地凝视着他,浑然不觉周遭的人、事、物。
钟奕麟猝不及防地被撞倒在地上,顿时眼冒金星,待眼睛恢复辨识功能,一张脱俗绝美的脸孔呈现眼前——秦关月!?他和他每一次的相遇都令人难以预料,这算是缘分吗?
近看他,更觉得他美得不可思议!那一双乌黑眼眸清澈晶莹、充满着灵气,简直就像会说话似的;红灩灩的嘴唇,彷佛在诱人一亲芳泽,一股冲动锐不可当地涌上心田。
「总裁,您没事吧?快打电话叫救护车!」站在一旁的高级主管着急地呼喊着,只见钟奕麟躺在地上两眼发直,该不会是被撞成脑震荡了吧?
「我没事。」钟奕麟猛然回过神来,懊恼着——他居然对一个男孩子产生一亲芳泽的冲动!?尽管秦关月美得像个女孩,但他仍然是男儿身,他怎会对一名男孩子产生如此不正常的慾望?难道,是他鬼迷心窍了吗?「秦先生,麻烦你离开我身上好吗?」他冷冷地提醒着犹趴在他身上的秦关月。
「啊!」彷若大梦初醒般,秦关月以火烧眉毛般的速度从钟奕麟身上爬起,红潮立刻布满全身,令她困窘地站立一旁。天哪!她是中邪了吗?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赖在一个大男人的身上……哦!都是他那一双奇异的眼眸散发着梦幻般的光采,害她直想徜徉於那醉人的紫海,恣情地沉浮优游而无法自拔。
钟奕麟迅速站起身,朝高级干部吩咐了几句,那一群人立刻各自散去,然後他淡淡地瞄了一眼秦关月,瞧他那局促不安的神情,一副吓坏了的模样……这像个保镖吗?更莫名其妙的是,他竟发觉自己想安抚他……
「康先生呢?」
她最害怕的事果然发生了!钟奕麟这态度分明是想把她给换掉嘛!当然,今天两人身分若是对调,她恐怕也会这麽做,新仇加上旧恨……唉!这份工作难道又要成泡影?不行!她费尽千辛万苦才瞒过花飘香,连「验明正身」这最困难的一关她也都能克服,没道理在今天一撞之下,她所有的努力均化为乌有。
「钟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站在转弯的地方,所以才会撞上你,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不要把我给换掉!拜托……」秦关月急切地拉住钟奕麟的手,劈哩啪啦地哀求。
「你在说什麽?」钟奕麟—头雾水地望着他,对他的答非所问感到莫名其妙;他不过只是提到康亚伦的名字,却惹来秦关月歇斯底里的言语和举动,这是怎麽回事?不会是撞糊涂了吧?刚刚的情况,应该是他撞得比较严重才对,不过,此刻他的手紧抓着他,竟让他的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和酥麻感。
「钟先生,求求你不要生气,我……」秦关月犹不死心地哀求。
「行了,我并没有生气,请你不要再说下去了。」看见秦关月又要重复先前的话语,钟奕麟立刻打断他的话,并抽回手。
「你真的没有生气?那你不会把我换掉吧?」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钟奕麟没有笑容的脸庞,那冷若冰霜的神情实在让她缺乏安全感。
「换掉?」敢情秦关月是在担心他要撤换保镖人选?难道是因为他冒失地撞倒他的缘故吗?没想到在他的心目中,他钟奕麟居然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我为什麽要把你换掉呢?」
「因为……」秦关月一愕!她能据实以告吗?一切都是她自行猜测的,钟奕麟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要换掉她这回事,看来是她反应过度;想通了之後,对於钟奕麟的问话,她一时片刻不知作何解释,於是她张着—双水汪汪的美目,局促不安地望着他。
「康先生人呢?」钟奕麟只有将话题移转到最初,因为秦关月的眼眸所散发的电波令他心悸。上帝!他的美貌足以媚惑人心,现在再加上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内心深处正泛起涟漪……随即,自我厌恶的感觉迅速占领心头,他怎麽会对一个男孩子产生前所未有的兴趣?他怎麽可以?他又不是同性恋者啊!
「他在会客室。」秦关月嗫嚅地回答。
「那你怎麽会在这里?」钟奕麟蹙眉地瞅着她。
「啊!我是要去化粧——厕所啦!」秦关月猛然想起自己有—泡尿未撤,而且现在顿觉膀胱沉重、急欲解放。
「快去吧!」瞧秦关月一脸「尿」意,钟奕麟按捺住心中笑意,冷漠地说;他是要装酷的,毕竟冷漠是他的保护色。对他,他明白自己一向平静无波的心海已无往日之宁静,甚至有可能掀起滔天巨浪;当然,他不会、也不能任其在心中留下一丝—毫水花波纹,如果……如果秦关月是个女孩子,那该有多好!
「喔!」秦关月赶紧冲向厕所,速度之快,令钟奕麟不禁暗自激赏。能在风神保全公司的甄试中脱颖而出,秦关月的确有两把刷子,他的实力实不容小觑;而他的外貌,更能令他人丧失戒备之心。他一边沉思,一边走向会客室。
当秦关月小解之後回到会客室,只见钟奕麟独自一人双手交握在身後,站在窗边凝望窗外景色,而康亚伦则不知去向。
听到开门声,钟奕麟缓缓转过身,目光犀利地注视着秦关月;从今天开始,他正式成为他的保镖,未来的生活,两人将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他一接触到他那双水汪汪的翦水秋瞳,这一刹那,从不知害怕、担心为何物的他,竟莫名地泛起一丝隐忧。唉!—张让他倾心的容颜,为何生在—个男孩的脸上?
「拿起你的行李,我们该去『毅洁山庄』。」移开视线,钟奕麟迈步往会客室大门走去。时间就是金钱,钟毅正等着接见秦关月呢!他爷爷的目的与心思让他不由自主替他担心——他能通过钟毅的测验吗?虽然秦关月的外貌使他迷惑,但他深信自己的冷静与自制力,毕竟他可不是少不更事的毛头小夥子。
「毅洁山庄?」秦关月楞楞地拎起行李,跟随在钟奕麟身後走出会客室。这个钟奕麟总是面无表情,让她的一颗心沉甸甸地悬在半空中,不知该上或该下,她开始有点後悔自己的鲁莽与冲动。
「总裁,车子已经等候在大门口了。」秘书尽责地提醒。
钟奕麟淡淡地点一下头,遂往电梯方向步去;秦关月突觉脚步沉重,但事已至此,也容不得她临阵退缩了。唉!一想到要跟一个冷漠、又惜言如金的人共同生活,活泼又好动的她,前途堪忧哦!还有,若秦关星的话属实,那她的下场会是如何?她愈想愈觉得自己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你在发什麽呆?快进来啊!」钟奕麟按着电梯的开门钮,不解地注视着—脸茫然、呆立在原地的秦关月;刚刚还好好的,怎麽走出会客室就变了一个人似的?做一名保镖,他显然是不及格的,若非自己只想顺钟毅的心,有无保镖的保护倒在其次,否则,以秦关月的表现,铁定让雇主缺乏安全感的。
「喔!」如梦初醒般,秦关月认命地走进电梯内。唉!船到桥头自然直,况且,对她的性别,钟奕麟并无异议,毕竟,秦关星可是当着众人的面验明正身的。
走出电梯,钟奕麟往地下玄关门口步去,迎面而来的职员干部莫不立正敬礼,只听见恭敬的「总裁」叫唤声不绝於耳,这等阵仗倒教秦关月看得目瞪口呆,而当事人却—副置若未闻的漠然神情,好跩呀!
大门正中央,停放着—辆加长型黑色的劳斯莱斯房车,一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在看见钟奕麟的身影时,立刻恭敬地打开车门。
走出玄关,—股杀气包围住秦关月,她迅速地东张西望,阳光下—道刺眼的光芒闪入眼际——是枪!
「危险!」她立刻扑向钟奕麟,一颗子弹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刷地从两人头顶呼啸而过。
「啊!」尖叫声惊天动地,站在玄关处的警卫一半迅速冲向子弹发射处,一半冲向钟奕麟和秦关月所立之地。
「总裁,您没事吧?」警卫们将两人团团围在中间,并且戒备地环视周遭的环境。
「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钟奕麟被秦关月扑倒在地。看来,他高估了自己的警觉性,适才若非秦关月,想必他已—命呜呼哀哉!看来,保镖还是派得上用场的——
秦关月赶紧站起身,今天趴在钟奕麟身上已经是第二次了;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古龙水味道,煞是好闻。在两次的身体接触中,她发现钟奕麟的胸膛好宽、好厚,趴在上面就像躺在柔软的毯子里——真舒服、又温暖,她竟然有种依依不舍的感觉。从小到大,男人她可是看到不要看了,老豆加一个哥哥、两个弟弟,甚至於道馆里的师兄师弟,她非但看过他们的裸胸,还摸过,但都从未有过像今天跟钟奕麟一样的感觉,难道——他的身体异於常人?
钟奕麟站起身,耐心地聆听着警卫的报告。开枪的人失手之後,用肚脐想也知道,早就逃得无影无踪。
「你们回工作岗位去吧!秦关月,我们该上车了。」钟奕麟走进轿车内坐好,秦关月拾起先前被她扔在地上的行李後,也走进轿车,并在他身旁坐下。这个钟奕麟刚捡回一条命,不但没有害怕的神情,也没有任何感谢之辞,仍然是一脸的冷若冰霜,彷佛险遭枪吻的另有其人似的;此等攸关生命之事,钟奕麟的态度与反应,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愈有钱的人不是愈怕死吗?
司机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熟练又俐落地发动引擎,轿车立即往市郊的方向驶去。
钟奕麟沉默地闭着眼睛,思绪却起伏翻腾不已;对於自己逃过一劫,他并非如表面般完全地无动於衷。从他明白自己是龙祥集团的接棒人之後,他的兴趣、嗜好统统被责任所取代,就连个人自由,亦被无止尽的工作给剥夺。身为亿万富翁,生命安全本就随时随地受到威胁,也因此,他才会学习武术。如果不是考虑到钟家三代单传,且不愿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发生在亲人身上,或许死亡会是他的选择。
秦关月微侧过头,悄悄地打量着钟奕麟,他的脸上永远是那一成不变的「一号」表情——漠然。这家伙似乎没有七情六慾一样……想到此,两排浓密、又长又翘的眼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一般吸引住她的视线——天呀!他的眼睫毛居然比她的还长、还翘,真是罪过哪!
当秦关月凝神注视着钟奕麟的眼睫毛时,他倏然张开眼睛,毫无预警加措手不及,令秦关月吓了一跳,脸颊不由自主地泛起微红……偷看被当场逮到,还满窘呀!
「有事吗?」钟奕麟移开视线问道。秦关月如花似玉的脸庞因困窘而染红,却更添了娇俏、妩媚之味,令他的心无法克制地快速跳动着,心灵深处一股心悸再度冉冉而升。
「没……没有。」秦关月结结巴巴地回答,她那小女人的娇态一览无遗;如果钟奕麟没有移开视线,就不会错过如此昭然若揭的真相,但他却为自己「变态」的感觉震惊万分,以至於没有注意到。
轿车内的气氛霎时沉重、凝窒得吓人……秦关月是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而钟奕麟则是首度尝到「惊惧」的滋味。他惊讶於自己对秦关月居然产生男女之间才会有的慾望……天呀!他是百分之百的正常男人耶!十六岁那年他就已摆脱处男的身分,虽然他没有固定的女伴或是情妇,但他依然有其正常管道可以舒解生理所需,现在,他竟然对一个男孩子产生悸动……他吃错药了吗?不过话说回来,他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碰过女人,或许这就是今天他心理与生理皆异常的原因,他该找个时间去「银河璇宫俱乐部」走走。
「秦关月,恕我冒昧,你家既然是开道馆的,为什麽你还要做保镖呢?」清清喉咙,钟奕麟打破轿车内的寂静。
「我……我只是不想靠家里的帮助,希望用自己的本事赚钱来养活自己。」秦关月呐呐地解释。但真正的原因,其实是怕被母亲靠相亲的方式把她给「推销」掉。唉!天野道馆方圆百里之内的男性听到她的名字之後,对她皆是避之唯恐不及;因为她对任何的追求者,一概以拳头伺候,哈哈!名声因此传遍大街小巷,也造成她十六岁以後就乏人问津的结果。
「嗯!不错,男人是要有骨气。你有几个兄弟姊妹?」钟奕麟赞赏地凝视着他。
「一个哥哥,两个弟弟。」
「没有姊妹吗?」
「没有。」秦关月摇摇头。钟奕麟无缘无故问起她的身世,妈呀!难道他在怀疑她吗?秦关星说他最讨厌欺骗他的人,她女扮男装若让他知晓……下场是好是坏?此时此刻,她突然希望一切能够重来。
「不介意我叫你小秦吧?」钟奕麟客气却冷淡地徵询。连名带姓的称呼,显得两人关系相当生疏,不知为何,他竟渴望打破那层藩篱,拉近两人的距离。内心深处他无法否认,秦关月在自己心里的确占了一席之地。毕竟人与人之间,缘分与第一印象是非常重要的,当然,外貌亦占了极大的比例。
「不介意。」秦关月低下头道。从现在开始,为了预防露出马脚,她决定与钟奕麟保持距离、以策安全,特别是两人独处时。
「怎麽了?你在找什麽吗?」钟奕麟莫名其妙地顺着秦关月的视线往车垫望去。
「没……没有!」秦关月猛地抬起头,孰知,钟奕麟也正巧低下头,就这样,两人无可避免地唇碰唇,一道强力电流贯穿两人全身,吓得两人立刻一左一右地迅速分开!
在钟奕麟的心里,这一碰,委实受惊不小;虽然只是唇碰唇,但男人对男人,他非但不觉得恶心,居然还有触电的感觉……哦?也许今晚他就该去银河璇宫俱乐部走走。
而在秦关月的心里,震撼比惊吓的成分来得大。虽然只是短暂的唇碰唇,但那却是她的初吻呢!尽管她活泼好动,但在道德礼教方面,她非但不开放,还非常保守。在道馆,因为切磋武技,身体接触是在所难免,但脸部则属私人领域,男女授受不亲嘛!因此,这一「吻」,让她一颗少女芳心犹如小鹿乱撞般,「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就这样,各怀心思的两人,极有默契地保持缄默和不对望。经过适才尴尬的意外场面,—向面无表情的钟奕麟,第—次有了「二号」表情——惊慌与不可置信的混合表情;而秦关月的心,却悄悄地进驻了钟奕麟的身影犹不自知。
轿车终於抵达目的地——毅洁山庄。不等司机开门,秦关月提着行李,自行打开车门走了出去,那模样几乎像是落荒而逃;只不过她一走出轿车,立刻被眼前巍然矗立的建筑物给震慑住。妈呀!刚刚净顾着低头,哪里有时间观看周遭环境!轿车停驶地点乃此栋建筑物之玄关,秦关月霍然旋转过身,前方一道铁门距离此处步行起码也将近有五分钟的路程。在铁门两边,各有一座花园,在寸土寸金的台北市郊,这里的面积绝对超过数千坪。哇!钟家绝非一般的富豪之家。
「这里是山庄的主翼建筑物,是我爷爷、奶奶和外宾住宿之所。我父亲、母亲住右翼,我则住在左翼,後翼乃佣人居住之地。」钟奕麟对着一脸惊慌又茫然的秦关月简略描述。
「喔!」秦关月一副有听没有懂的表情令他不禁莞尔,毕竟第一次到毅洁山庄的人,均会被其面积广大、建筑物富丽堂皇之貌所迷惑。主翼的装潢的确豪华又具气势,没办法,毅洁山庄的门面在酷爱面子、排场的钟毅的设计下,到处充斥着有钱人财大气粗的「钱」味。唉!感觉真是俗不可耐啊!
「孙少爷。」佣人恭敬的呼喊声震醒了恍惚中的秦关月;她自因目睹巨大豪华建筑物所造成的惊奇而陷入呆滞的状态中清醒,定神一看,玄关处不知何时站了两排约二十名左右、穿着白色制服的佣人。
「孙少爷,老爷临时有急事搭专机去英国了,大概要—星期後才会回来。」一名年约六旬,穿着白色西服的老者从玄关内大步地走到钟奕麟身旁恭敬道。
「哦!」钟奕麟略微思索。「福伯,这位秦关月先生是我的贴身保镖,小秦,福伯是毅洁山庄的管家。」
「先生!?」福伯相当惊讶地注视着秦关月。她分明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娃儿,怎麽会是先生?虽然她的胸部平坦,又无曲线,但那神韵、气息均难脱女性姿态,先生!?孙少爷怎麽会将她视做同性?莫非这其中另有隐情?
「福伯。」秦关月刻意压低嗓音道。福伯目光炯炯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分明是对钟奕麟的话有所质疑;幸好那日体检有录影存证,不然……唉!这张绝美、纯属女性的脸庞,实在很难取信於人,而秦关星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秦先生,孙少爷的安全就劳你多费心了。」福伯按下心中的好奇,毕竟一个称职的仆人是不宜「好问」的。在毅洁山庄做了将近四十年的管家,而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要素。
「哪里!这是我分内之事。」秦关月连忙回礼。天知道,她已经後悔啦!如果她没保护好钟奕麟的生命安全,她相信自己的下场,绝对、绝对是凄凄惨惨的。钟家三代单传,她的工作可算是任重而道远矣!
「孙少爷,午膳您打算在主翼……」
「送到左翼。小秦,走吧!」钟奕麟吩咐之後走进玄关,并往左侧拱门方向走去,秦关月赶紧跟随上去。蓦然,钟奕麟突然停下脚步,然後从西装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磁卡,直接插入拱门旁的一个隐藏式的卡片盒内,只听见「哔哔」两声,钟奕麟才又迈开脚步进入拱门中;秦关月看得一头雾水,但仍莫名其妙地跟进。
「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吧?」钟奕麟淡淡地说:「我是个极重隐私的人,即使在自己家中,专属於我的私人领域,就算是我爷爷,没有我的允许,也都不能进来。这道拱门是唯一能够进入左翼的通道,擅自闯入者会先听到警告,如果执意闯入的话,那就怨不得人了。」
「钟先生,你说拱门是唯一的通道,那如果发生火灾,该怎麽办?」秦关月担忧地问道。最近电视上常出现某大楼、KTV祝融横肆的消息,假若拱门被人放火,或是意外失火……哇!她还这麽年轻,可不想太早蒙主宠召啊!
「放心,你看看脚下。」钟奕麟提醒他。走过拱门,连接着左翼建筑物的是一座透明玻璃铺制而成的桥,底下是清澈的水池,也就是说,左翼的建筑物是建筑在水池上方的。
「这是游泳池吗?」秦关月这才注意到所处环境的特殊。如此面积广大的游泳池和建筑物,在玄关处根本看不见,这究竟是怎麽回事?此栋建筑物外观均由蓝色的采光玻璃围绕,阳光照射在水面上,衬得建筑物主体与周边泛起一层蓝色光芒,使整个左翼宛若是一处蓝色的桃花源。
「对,我酷爱游泳,只要在左翼,无论是在何处,只须打开窗或门往下一跳,即可畅游、舒解身心疲劳。」钟奕麟缓缓道。不知为何,他将心中从不为人知的心事一古脑儿地全说了出来。「你喜欢游泳吗?」
「不喜欢,因为我是旱鸭子。」秦关月摇摇头,事实上,她视游泳为畏途,只因小时候和秦关日去溪边玩水时不慎溺水,从此她便视水为拒绝往来户。
「真可惜!不过,你若有兴趣,我倒是可以教你。」
「不用了!」秦关月忙不迭地拒绝;一下水她可就穿帮了,所以游泳——她敬谢不敏。「钟先生,你自己游就行了。」
「走吧!」钟奕麟继续往建筑物步去。
一走进屋内,秦关月眼睛霎时为之一亮——那是楼中楼——的设计,起居室受其采光玻璃影响,映得一室蓝光,那光亮真是美极了!室内的摆设虽然简单,却给人全身舒畅之感。
「这里只有一间卧房,反正我们都是男生,这段日子你就跟我一起睡吧!卧房在二楼,你先将行李拿上去。」钟奕麟边说边往楼梯走去。「健身房在一楼,待会我再带你过去;这间是书房,也是我办公的地方,你不能进去……咦?你还站在那里发什麽呆?一会吃过午饭,我必须回公司开会。」发现身後毫无动静,钟奕麟回头—望——秦关月呆立原地之举,让他蹙眉。
「我……我不能跟你一起睡……」秦关月惊慌失措地走上楼梯。「我……我会踢被子……」她结结巴巴地找理由。与他同睡一张床?那她的伪装不被拆穿才怪!况且,男女授受不亲,天呀!搞不好今晚就会露出马脚,她该如何是好?
钟奕麟轻轻推开卧房的门,一座壁炉霎时吸引住她的视线。在台湾这种亚热带地区,壁炉是极其罕见的,秦关月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由於地上铺着柔软的长毛地毯,她忘形地踢掉球鞋,赤足享受那舒适温暖的感觉。
一张四脚铜柱大床矗立在阳台边,秦关月抬头望向天花板,天空尽入眼帘。哇!到了夜晚,想必是群星辉映,睡起觉来想必也是浪漫又惬意。
「这里是更衣室,你的行李就放在这儿吧!还有——这间是浴室。」钟奕麟打开—道与房间相连的门,秦关月终止欣赏地提着行李走到钟奕麟身旁,定睛—瞧——妈呀!这间浴室比她的房间还大,尤其是那座按摩浴池,简直就是一个小型的游泳池……今天地总算见识到了有钱人家的排场。
「福伯的午饭应该准备好了,我们走吧!小秦?小秦……」钟奕麟催促着不知神游到何方的秦关月。
「喔!」秦关月回过神,将行李往更衣室一丢,赶紧走回壁炉前,拾起球鞋套上;那白皙的脚踝就像纤纤玉足,钟奕麟一时不禁看得痴傻了。秦关月无一处不似女子,除了那该死的男人独有的生理构造之外,瞧!他连喉结都没有。「钟先生——钟先生……」
叫唤的声音打破钟奕麟的沉思,他审视那张精致绝美的容颜,心想,与他相处的这一段期间,分明是在考验他的意志与自制力,他不禁嘴角抿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钟奕麟竟会对一个男孩动心,而天理不容的是,他的心正为他蠢蠢欲动呢!以往他对同性之间会产生爱恋或慾望深为不解,如今……他赫然能感受到同性恋者深受大众排斥的苦痛,唉!
「走吧!」心中的无奈谁人知?一个就连金钱也无法改变的事实,叫他如何是好?莫非这是上天的惩罚吗?钟家富可敌国,换得的结果是三代单传……不!他在胡思乱想什麽?他——钟奕麟绝对不是个同性恋者,他对秦关月的感觉,应该只是短暂性的视觉迷惑所产生的移情作用吧!
秦关月乍见钟奕麟突然黯淡的脸色,她识相地闭上嘴巴,并静静地跟随在他身後。
这家伙非但冷漠,个性还时晴时阴,她的下场真是难测呀!
唉!可这—切均是咎由自取,她也只有走—步是—步喽!
第3章
背着一台照相机,吴倩玫苦候在「香格里拉宾馆」对街的一间泡沬红茶坊,一边喝着绿茶,双眼直盯着宾馆内的一举一动。唉!侦探可真是不好做,但谁叫她家是开侦探社,还专职於「外遇」这一项目?唉!一毕业她就被徵召,直到大学开学为止,否则,她真是唾弃目前的这项工作——调查政要夫人……唉!这实在是一件缺德的事情。
侦探应该就像是福尔摩斯,结果现在侦探社做的、接的案件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挺悲哀的一件事。
蓦然,一男一女走出香格里拉宾馆。男的,哇!虽不很英俊,但那张脸历尽沧桑,蕴藏着无限忧郁的味道,很令人心折;女的,温柔贤淑、气质典雅,正是她要调查的市长夫人——孙雅茹。没想到在市民眼中一向有着良好口碑的孙雅茹也会红杏出墙。这究竟是什麽社会?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不过,凭心而论,孙雅茹和这位男子站在一起,实在比和市长大人登对多了,不论外貌、气质、神韵,他们俩真配。
看归看、想归想,工作还是要做,虽然是违背自己的本意,她还是拿起调好焦距的照相机,「卡喳、卡喳」地拍了数张;下意识的她,拍了数张男子的特写,正专心之际,不料,原本在她照相机画面中的男主角突然失去了踪影,只剩女主角孙雅茹惊慌失措地瞪着她,吓得吴倩玫猛地抬起头,一道阴影盖在她头顶上方,那气势令她心惊肉跳。什麽忧郁气息?根本就是凌厉欲置人於死地!老天!这家伙不会是个混黑社会的吧?不,杀手或许还更贴切!
「你——口渴吗?我可以请你喝一杯绿茶。」吴倩玫勉强自己挤出一丝笑容。心想,这次她能功成身退吗?看样子似乎是很难,因为这家伙的眼睛就像是一把利刃一样,好恐怖哦!
「拿来!」不可思议的低沉嗓音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性感,吴倩玫怔忡地凝神注视着他。远看的他,一身忧郁的气息足以撼动女人母性光辉的一面,而近距离的他,却该死的「性格」!这一瞬间,她的心不由自主地快速跳动着。
「拿什麽?」
「别跟我装傻,把底片拿出来。」男子脸色一沉,低沉的嗓音透露出命令般的口吻和暗藏的威胁感。这个年轻女孩,大而澄亮的黑眸闪动着灵活的光采,加上高挺的鼻梁,给人感觉非常地有个性;而那朱唇,却是不点胭脂而红,是个相当具有「阳光」美的年轻女孩,和他无疑是两个世界的人。
「底片?喔——底片……」吴倩玫低下头。「先生,这底片是我买的,而且我还没有拍完,为什麽要拿出来?」她眼角余光扫射到对街,孙雅茹已不知去向,而她唯有自求多福。唉!做这种工作,随时会碰到什麽事情,其实她早就有心理准备啦!
「你胆子倒真不小,我劝你还是乖乖拿出来,否则……」男子冷斥道。
「否则什麽?喂,你有没有搞错?这底片是我花钱买来的,你是土匪?还是强盗?说要就要……」吴倩玫尽量愈说愈大声,期望有路见不平之善心人士出来解围,她才好趁机落跑。
「多少钱?」男子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什麽?」吴倩玫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拍这些照片,目的无非是要钱,开个价吧!」
「你……要花钱买它?」吴倩玫一呆!瞧那男子满脸轻视不屑的神情,倒使她火冒三丈。「你……买不起!」
「我买不起?是什麽价钱,说来听听。」男子冷冷—笑,敢情这阳光般的女孩想要狮子大开口?无来由地竟让他有股失望之感。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能把它卖给你。」吴倩玫大摇其头,她实在受不了他那鄙视的脸孔,而且很想给他一巴掌。
「通常我对买不起或买不到的东西呢,只有一个方式解决。」男子露出一个有若和风的笑容,右手则探入西装上衣内侧,并故意露出其放置的物品——那黑色圆口一映入吴倩玫眼中,她便知道那是枪!
「先生!你别冲动,我虽然不能卖给你,但是……」吴倩玫一边说,一边思索解决之道。她不想死,但这麽简单就被他拿去,她又不太甘心。枪?这个家伙果然是杀手。呜!老哥,你可害死我了!她在心中哀号不已。
「但是什麽?我可没这麽好的耐性!」男子大声催促,换作一般人,早就吓得双手奉上,但这个小女孩却不然,可见她颇有几分胆量。
「底片可以给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她脑海倏然窜入一个想法,不知何故,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不会伤害她的,尽管此刻他西装内侧的枪正对着她的心脏位置。
「条件?哈哈!你凭什麽跟我谈条件?」
「先生,这家泡沫红茶坊里的人可都看清楚你的尊容,就算你开枪杀掉我,也难逃法律的制裁,这又何必呢?我的条件其实很简单,对你也没什麽损失,而我又可以回去交差,何乐而不为呢?」吴倩玫试图说服他。
「是吗?小女孩,我解决你不用花一秒钟的时间,而且我敢保证,没有人会发现是我杀了你,所以,你的条件对我来说,完全没那必要。」男子淡淡一笑,内心却欣赏着吴倩玫的勇气,毕竟鲜少有人在看见对方持枪之後还敢与之谈条件的。难道是现在的女孩都这麽勇敢吗?他出国多年,景物依旧,人事却已非。
「既然如此,那就开枪吧!底片我是不会心甘情愿交给你的,你真要拿,就得踩过我的屍体。」吴倩玫两手一摊,豪气万千地说着,而内心则默念阿弥陀佛,祈求诸神诸仙保佑。她才二九年华,因一卷底片就香消玉殒,实在有点不值得。是她鬼迷心窍了吗?否则她怎会和一个杀手谈条件?此次若不死,她或许该去精神科检查一下了。
「小女孩,你是电影看太多了是不是?好吧!我就姑且听听你的条件吧!」男子无奈地叹一口气,脸上依然保持着冷冽肃杀之气。枪,不过是用来吓唬人的工具,而杀人,不是他的工作,也非他的本意。
「喂!我已经十八岁,不是小女孩了。」不知怎地,「小女孩」的称呼令她气愤。
「十八岁不是小女孩是什麽?快说出你的条件,别浪费我的时间。」男子讽刺地瞅着她。他都三十二岁了,十八岁,距离他的年纪,可是有一段相当长的时日哪!
「我叫吴倩玫,我的条件就是要你做我的男朋友。」吴倩玫鼓着腮帮子道。
「做你的男朋友?」男子闻言大吃一惊!这个条件大出他意料之外!这个女孩疯了吗?她的神经似乎有欠正常,他和她不过是萍水相逢,要他做她的男朋友?有没有搞错?现在的女孩子心思简直让人匪夷所思啊!先前他还曾拿枪威吓她,没道理她就「煞」到他了吧?况且,他又不是超级大帅哥。
「对呀!只要一个月就好了。」吴倩玫尚未发现男子的异状,她兀自想着,这一招真是「一石二鸟」!她真是愈来愈佩服自己资质聪颖,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後无来者。
「为什麽?」男子不解地盯着她,只见她那双乌眸眼瞳转过来转过去,可见这小女孩分明对他一点意思也没有,那麽,她的脑袋里铁定在打啥主意!
「唉,我老实告诉你吧!我家是开侦探社的,这样你明白了吧?」
「不明白。」侦探社跟男朋友扯得上什麽关系?
「不明白!?」吴倩玫颇为惊讶。算了,常言道:天才都是寂寞的。「好吧!我就说详细一点。我十月分大学就要开课,从高中毕业到这一段期间,我必须帮家里的忙,所以啦!你如果做我的男朋友,第一,你和孙雅茹的地下情就算被别人揭露,你大可名正言顺地拿我做挡箭牌;第二,你和孙雅茹的底片,我才有个正当理由将它销毁;第三,你还可以利用我继续和孙雅茹幽会呢!」
「是吗?那你的好处呢?」男子讥讽道。她所列举的好处,表面上是他占尽了优势,但私底下,却绝对、绝对是为她自己设想。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女人的话是更加不能相信,尽管她只是个小女孩,亦疏忽不得。
「我呀!我有了男朋友就可以拒绝工作,还有一点……」吴倩玫脸颊霍然闪过—朵红霞。「九月底我必须参加国中联谊会,需要—个男伴;你看,我们互取所需,不是很好吗?侦探的工作,我压根儿就不喜欢,只因为我大哥……哼!都是『风神』害的!」
「风神?他是个很有名的人物,他怎麽可能会害到你家?据说他的行踪成谜,而且普天之下见过他长相的人不会超过十个。」男子眉头一皱,匪夷所思地端详着吴倩玫……心想,风神和她家可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男子毫不犹豫地否定。
「那还好!对了,你叫什麽名字?我总不能连自己的男朋友姓什麽、叫什麽都不知道吧?」吴倩玫猛然忆起这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男子一愕!他有答应要做她短期的男朋友吗?瞧她说话的态度与语气,彷佛一切已成定局。什麽时候他已沦落到无法掌控局势?吴倩玫?挺有意思的小女孩。也罢!反正他在这里停留的时日不多,就陪她玩玩吧!漂泊异乡的浪子,何时才能找回他的根呢?
「喂,你说话呀!」吴倩玫伸手拍打一下他的肩膀。发啥呆?这也算是杀手吗?她的心中相当纳闷;不过,她完全没发现这一切均是她的自以为是,对方从头到尾根本没提过自己的职业哪!
男子思忖之际,被这突来之力给震了一下,只见眼前澄亮的眼眸犹如精灵般的灵慧,健康富朝气的脸庞宛若太阳般的灿烂,蓦然,沉寂、乾涸的心露犹如被人注入一股春风也似的活泉。
「我叫穆风。」他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苦笑。或许在这个小女孩身上,他能寻回以往如阳光般的记忆,而这—个月,就让他纵容自己—下吧!那背负多年的内疚与自责,暂时丢到一边凉快去!
「穆风……」吴倩玫的话被腰际响起的「传呼机」声给打断,她低下头一看,糟糕!是侦探社的电话。「你住哪儿?我明天再去找你。」
「我就住在香格里拉宾馆顶楼。」穆风缓缓道。谁在call她?瞧她急得跟什麽似的!
「好,拜拜!」吴倩玫急急忙忙道别,不料,穆风却抓住了她的手。「做什麽?」她的口气不太愉悦。
「底片。」穆风好心地提醒她。哇!这个吴倩玫还满凶的,像是一只母老虎。
「底片!?」吴倩玫恍然大悟!她一急,就全忘记啦!她猛然拿起照相机,快速抽出底片。「这样行了吧?全曝光了。」语毕,她急似阵风地跑走了。
穆风对着她的背影不由自主地摇头叹息。心想,这没心机、又太相信人的女孩,殊不知底片销毁了,他大可不允诺她的条件,而事实上,他也没有答应她呀!他站起身,决定回香格里拉宾馆补眠;一抵达这里,孙雅茹就大驾光临扰他清梦,唉!谁叫她老爸是情报局局长呢!
「先生。」一个陌生的男声叫唤住他,他狐疑地望着他——一个他完全不认识、又从没见过的男人。「你女朋友还没有付钱呢!」对方的语气相当不客气,想喝霸王茶?门都没有!
「她?好吧,我付。」穆风认命地拿出皮夹,掏出一张面额一百元的美元大钞递给男人。他从男人身上系着一条围裙判断,他应该就是此间「巧缘泡沫红茶坊」的老板吧!
「先生,我们不收美金。」男人脸色依然未见好转。一杯十五元的绿茶用美金一百元来支付?这家伙分明是来找碴的!莫怪老板口气如冰,脸色如粪喽!
「老板,我刚从美国回来,身上所携带的钱尚未来得及兑换,麻烦你通融—下好吗?」穆风尽量用婉转、诚信的声音解释。天呀!他也太倒楣了吧?关他啥事?他连一杯绿茶也没喝到,早知道是他付钱,刚刚就先叫一杯来解渴。此刻,四周闻声观看热闹的人群却是愈来愈多,他——穆风,从来就不是众人注目的焦点,好个吴倩玫呀!
「先生,一杯绿茶也不过十五块钱,我们做的可是小本生意呢!如果每个客人都像你一样,『巧缘』早就得关门大吉了!」老板朗声疾呼,围观人群亦纷纷呼应。这也难怪,泡沫绿茶能花多少钱?况且,没钱就别喝嘛!来这一套!指责的眼光霎时皆投射在穆风身上。
「老板,您别误会,我……」一文钱逼死一个英雄好汉的情景立即浮现他脑海。
「我来替他付。」一张百元大钞随着语音落下递给了老板,众人好奇地朝那善心人士望去後,而後个个似乎忆起自己尚有某事未做,遂自行解散。不到—分钟,巧缘泡沬红茶坊又回复先前小猫两三只的景观;这位「善心人士」模样俨然是角头大哥的架势,瞧那平头……
老板接过钞票,走回店内准备找钱,但穆风已和那位善心人士走到对街的香格里拉宾馆。男人跟男人上宾馆!?哦,敢情是爱人同志?
***
秦关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见的景象!钟奕麟——她的老板,竟然带她到这种地方来开眼界,顺便享受那帝王般的服务!一个男人的天堂——银河璇宫俱乐部,天呀!她真是哭笑不得,兼「红光满面」。
此刻,在这间贵宾独享的三温暖澡堂里,三、四个中年男士均一丝不挂地泡在水中,而她好说歹说,总算有免於袒裎相见的特殊待遇;不过碍於保镖之职,却得尽护卫雇主安全之责留在原地,可怜她的眼睛,已非「处眼」可言了。十八年来第一次见到男人的裸体,不看则已,一看就三、四个,幸好,水雾或多或少掩饰住她的困窘。
「小秦,你真的不泡泡水吗?很舒服的。」钟奕麟试图说服他。
「不,钟先生,您泡就好了。」秦关月忙不迭地拒绝。开玩笑!一泡水她就穿帮了,会舒服才怪!她心中直犯嘀咕,视线又忙着在四周巡视,眼光的焦距则投射在天花板的次数居多,毕竟非礼勿视嘛!不过,钟奕麟的体魄倒令她大为震惊,有钱人居然能拥有一副运动家的身材,皮肤还是健康的古铜色;适才惊鸿一瞥,她发现一个让她非常诧异的地方——钟奕麟的臀部竟然也是健康的古铜色,难道他都是光着身体锻链身材的吗?想着想着,她的脸又红了。
「小秦,这儿歹徒是进不来的,你可以坐在椅子上,一直站着很辛苦的。」钟奕麟对着—脸凝神戒备的秦关月建议。银河璇宫俱乐部是一间超高价码会员制俱乐部,内部装潢一流、服务一流、小姐一流,相对地因为会员几乎都是上流社会属一属二的人物,所以安全人员更是一流,因此,他很放心地暂时将生命安全置之脑後,恣情地享受俱乐部独特的服务方式。当然,顺便让秦关月上班第一天就感受到雇主体贴又大方的心意,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慷慨的待遇!
「钟先生,我想去洗手间方便一下,你……」室内的高温加上自身的热气,秦关月顿觉汗流浃背,不知啥故,她觉得自己的灵魂之窗产生了疼痛的感觉,天可怜见,她不会是长针眼了吧?
「去吧!」钟奕麟点点头,因为秦关月脸部异常的「红」引起他的注意,他是害羞吗?应该不可能,毕竟都是男人,他们有的他也有,只不过是大小不同,所以他想,八成是水蒸气热坏他了。
如获特赦,秦关月迫不及待地往大门冲去,汗水几乎浸湿了她的衣裳,而绑住胸部的白布条正在滴着水,她的伪装眼看就要拆穿,唉!女人要扮男人可真辛苦,或许趁未露出马脚前,她该辞掉这份工作。
冲到走廊,她苦恼地往洗手间的方向步去,心想:如果辞去工作,迎接她的就是永无止尽的相亲,直到她认命下嫁而终止,然後生小孩、变黄脸婆……妈呀!光是想像就够吓死她了!哼!要她结婚为一个臭男人洗衣、煮饭,还不如叫她一头撞死算了!所以她决定了,无论如何辛苦,她都要咬牙撑过去。古人有云: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不错,她岂能被眼前小小的挫折打倒,而放弃了她从小的志愿?
「秦关月,加油!加油!」彷佛替自己加油般,她大声叫喊,—时之间,竟忘记自己身处何地。
「小姐,请问你是新来的吗?长得可真漂亮!」—名穿得相当体面的秃头老者,对着秦关月色迷迷地直笑。
「我是『先生』,不是『小姐』。」秦关月压抑住涌至心头的厌恶与怒火,冷冷地声明。这老不修,两眼毫无保留的淫慾,让她想吐!
「先生!?」秃头老者一愣,双手随即快如闪电地往秦开月的胸前摸去。
「不要脸!」秦关月怒斥,右手不含糊地抓住秃头老者的手,一个漂亮的过肩摔,只听「碰」的一声,秃头老者就像一摊烂泥似的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发生什麽事了?」银河璇宫俱乐部的安全警卫闻声赶到。
「警卫,你来得正好,这老头想非礼我。」秦关月气虎虎地说。
警卫不发一言地扶起秃头老者。
「混蛋!你们这是什麽俱乐部?小姐竟敢揍客人!老子一个月在这里花那麽多钱,结果竟受到这种待遇……臭娘们,摸你、干你,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秃头老者火冒三丈地破口大骂,因为刚刚的过肩摔,可把他已不太硬朗的身子骨大半摔散了。
「杨董,您别生气……」警卫连忙安抚秃头老者的怒焰,右手则朝走廊上方的一个隐藏式摄影机比了一个手势。
「干!叫你们负责人出来,今天我非要他给我一个交代不可!」杨董完全不理会警卫。哼!他可是有身分、有地位的大人物,一个小小的警卫就想出来打圆场,呸!他算哪根葱?
「小陈,你先回工作岗位去吧!」一个冷冷的声音在三人後方响起。
「严先生,那我就先下去了。」警卫小陈恭敬地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你是这里的负责人吗?」杨董一看清来者面容,语音由大声逐渐转为小声,因为他那冷冽如冰的眼神闪着不容小觑的锐利,剃着平头的模样宛如黑社会的角头老大,而他浑身散发出嗜血般的气势,令他毛骨悚然。
「不是。」男子冷冽的语气在见到秦关月时顿了一下。「小姐,这里是女宾止步,请你离开此地。」
「我是先生。」秦关月不得不大声强调。这个男人几乎和钟奕麟冷冰冰的样子毫无区别,不过,钟奕麟偶尔还会表现出「温暖」的一面,而眼前这家伙,「冷」得让人害怕、让人恐惧,却无丝毫「危险」之感。
「先生?」男子挑一挑眉,心想,她明眸皓齿,拥有倾国倾城之姿,竟说她自己是先生!?好一个差劲的谎言!
「对!」秦关月用力地点一下头。这令人不太舒服的家伙,竟敢怀疑她的性别!还有,瞧那秃头,二话不说摸着鼻子就落跑的样子,不禁令人唾弃原先的嚣张跋扈呢!
「谁带你进来的?」
「不告诉你!」秦关月撂下话,扭头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好歹她也是来消费的客人,没听过客人还得被盘查的吧!
男子脸色一沉,右手迅如猛雷欲箝制住秦关月的左肩,孰料,秦关月身形一闪,轻轻松松就躲过他百发百中的一抓——原来是个练家子?敢情他真看走眼了?
「住手!」钟奕麟的喝斥声恰巧在秦关月欲还以颜色时大大响起。「严逸琛,他是我的保镖。」
「钟先生——」秦关月怔愣地叫道。他不是在三温暖澡堂吗?瞧他赤裸着胸膛,下腹系着一条大毛巾,分明是匆匆忙忙冲到走廊的。
「她是你的保镖?」严逸琛狐疑的眼光如利刃般的扫向秦关月。她的身手是满俐落的,不过瞧她那瘦弱的身材,反倒像是需要人保护的样子,况且,女人天生力气就输男人一截,她当保镖?她能徒手扳倒—个孔武有力的壮汉吗?答案非常明显,厨房才是女人该待的地方。
「不错。」钟奕麟明白地接收到严逸琛眼中的讯息,毕竟,秦关月的外貌与体格离保镖的标准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过话说回来,他不是要去洗手间吗?为什麽会碰到银河璇宫俱乐部的执行总裁?他在多年前可是世界数一数二的杀手呢!
「什麽时候你也雇请保镖来了?」严逸琛语气中有着明显的讽刺意味,钟奕麟丝毫不以为忤,但站立一旁的秦关月却莫名地感到冒火……这家伙怎麽可以侮辱钟奕麟?她张开嘴正准备教训他,却被钟奕麟的警告眼神制止,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巴。
「因为我是一个孝顺的孙子。」钟奕麟冷然回答,然後拉着秦关月往三温暖澡堂步去。
「如果你真的是—个孝顺的孙子,钟家早就儿孙满堂了。」严逸琛揶揄的戏谑声,一字不漏地传进了他们两人耳里。
「钟先生,他到底是谁啊?说话夹枪带棍,还冷冰冰的,活像大家欠他几百万没还似的!他妈的,我真想揍他一拳,看他还神气得起来吗?」一肚子的火气在进入三温暖澡堂的更衣室时,秦关月终於按捺不住地爆发,而她隐忍了一日的三字经,自然也跟着出炉。
钟奕麟抽掉毛巾,换上自己的衣物,因为原先来银河璇宫俱乐部的兴致已经被破坏殆尽,此刻,他只想离开此地。
「钟先生,啊——」秦关月咬牙切齿地宣泄怒意,未加思索地也跟进更衣室,但当她目光注视到钟奕麟古铜色的臀部後,她下意识就惊呼出声,而脸颊自然又泛起玫瑰般的色泽。
钟奕麟微侧过头,惊讶於秦关月因脸红而艳如桃李的粉脸,一股异样的情愫狠狠地揪紧了他的心!他想亲近他、保护他、疼爱他……天啊!他不能,男人与男人怎麽可以……一股罪恶感瞬间包围住他,令他猛然别过脸,快速地穿好衣服。秦关月的存在,不断地摧毁他自认是固若金汤的心灵城堡……不,他必须远离他。
「走吧!」钟奕麟冷冷地抛下话後,迳自往更衣室的出口走去。
调整好尴尬的情绪,秦关月赶紧跟了上去;对於钟奕麟时冷时热的态度和语气,她是无心理会,因为她突然发现自己生病了——当她看见钟奕麟的裸体时,她就心跳加速,跳动之快,仿佛要跃出胸腔一般,而且还口乾舌燥、全身发烫。原先,她以为是只要看到男子裸体。她都会这样子,但在经过三温暖澡堂时,她特意地扫视过三、四位犹在泡水的中年男士的裸体一眼,却啥感觉也没有,有的只不过是短暂的害羞,但很快地,她又将视线移回钟奕麟身上,强烈的晕眩感猛地席卷住她……妈呀!愈来愈严重,就连他穿上衣物,她心头依然犹如小鹿乱撞;她双腿发软,惊慌之下,停住了脚步。
「小秦,怎麽了?」察觉到倏然停止的脚步声时,钟奕麟已走到玄关处;秦关月—脸迷惑又害怕的神情,让他费解。经过—天的相处,说实在话,一向阅人无数的他,竟然完全猜不透、也看不清这个年轻小子的心理与想法,尤其每当他迎视他那水汪汪的大眼睛时,他的心就会莫名地悸动,而那个时候,别说剖析他的想法,他差点就难以将自己的心给导向正途。唉!没想到他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是如此的薄弱!如果秦关月试图诱惑他,他招架得住吗?
「没……没有!」秦关月慌忙抬起头,只见他那双梦幻的紫眸就像蜘蛛精所织的网,正一步一步将她的神智给诱入网中;满天璀璨的星光映入眼帘,她顿觉呼吸困难、喘不过气一般,霍然地别开脸,氧气彷佛又回到鼻腔,她又能顺畅地呼吸啦!天!她到底生了啥怪病?
「钟先生,莲花在四楼贵宾房等您呢!」一名穿着黑色西服的男子在看见钟奕麟的身影後,放下手边的工作迎上前去。
「何经理,我临时有点急事,莲花今晚的钟点费就算在我帐上吧!」钟奕麟吩咐道。
莲花?一听就知道是女人的名字。钟点费?莫非钟奕麟今天晚上到银河璇宫俱乐部就是专门来「玩」女人的?秦关月闷闷地想,男人为什麽老爱做那档子事?莲花?名字是很雅致脱俗,但妓女怎配拥有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别名?讨厌!假清高!
「小秦,我们走吧!」钟奕麟蹙眉叫道:「小秦——小秦……」瞧秦关月死盯着光可监人的磁砖看,对他的叫唤却充耳未闻。他实在好奇,他到底在看什麽?怎麽看得如此入迷?
当一个女人和钟奕麟搂抱在一起的画面出现在秦关月的脑海时,她的心脏宛若被虫蚁啃咬似的扭痛着,好疼啊!这无缘无故又莫名其妙的疼痛所为何来?天啊,她该不会是得了急性心脏病,或者是——癌症吧?
钟奕麟无可奈何地走到秦关月身边,伸手拍打一下他的肩膀;秦关月如遭电殛般的抬起头,毫无血色的小脸令钟奕麟一怔。
「钟先生……」秦关月突然一阵鼻酸,呜——她得了怪病啦!
「你生病了吗?」钟奕麟伸手探测秦关月的太阳穴,冰冰凉凉的,没发烧呀!但眼眶微红的模样,彷佛在向他诉说他的哀伤。唉!这番楚楚动人、惹人怜爱的粉脸,不禁让他倒抽一口气;若非身处公共场所,他实在提不起魄力让理智极力压抑内心逐渐茁壮发芽的慾念。
「我……」
「走吧!我带你去医院。」意识到何经理频频关注的眼光,钟奕麟赶紧握住秦关月的小手,飞也似的走离玄关,坐进司机等待已久的轿车内,迅速往医院方向驶去。
「我没病,钟先生,我们回去吧!」秦关月在听见钟奕麟吩咐司机小陈的目的地之後道。医院?她不能去医院,她要是去了,简直就是自投罗网嘛!「钟先生,拜托你——」
钟奕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小陈,回毅洁山庄。」
***
在回毅洁山庄的这一段路上,两人均能深刻地体会到心理与生理的异状而各自苦恼着;未识情滋味的秦关月和误以为心理有点变态的钟奕麟,就这样恍恍惚惚地回到了毅洁山庄。
「小秦,你先去休息吧!我到书房去了。」钟奕麟略显仓皇失措地躲进书房,只因他的心正为秦关月而迷惘,并大起革命呢!在公开场合,他差点把持不住,如今他们两人独处且共睡一床……唉!从来不知害怕为何物的他,如今却尝到了害怕的滋味。
而秦关月进了卧室,直接朝浴室奔去,她必须在钟奕麟回房前沐浴完毕。关上浴室的门,却赫然发现没有门锁,怎麽会这样呢?算了,尽量洗快一点。
她本以为睡觉时可以卸去所有的伪装,如今看来,是不可能的了。唉!人算不如天算!
飞快地洗了一个战斗澡,她拿起扔在地上的白布条。胸部因包裹近十二个钟头,早已不堪虐待地发出「疼痛」的讯息;她无奈地低下头检视略微红痛的胸部,一咬牙,狠心地二度包紮起来。唉!自作孽不可活,活该啊!
她套上棉制的白色大T恤,穿上短裤,并在中央位置塞进用两双袜子捆成一团以充当男人的「命根子」,嗯!够突出、又明显。当伪装物品一切就定位後,秦关月才稍觉放心地走出浴室。
提心吊胆了一天,在看见床之後,浓烈的疲倦感立刻向她报到,她欣喜若狂地往床上一跳——哦!这床真是不可思议的柔软,她整个人深陷中央而缩成一团,天啊!和她睡惯了的木板床根本有如天壤之别。
秦关月狼狈地爬下床,心想,这种软绵绵的床能睡人吗?一觉起来,她铁定也变得软绵绵的,好恐怖哦!她抱起丝被,东张西望地找寻今後睡觉的地方,眼光一扫到壁炉,就忆起西片电影男女主角相拥在壁炉前的画面一直让她相当憧憬……嘿!有了!目标确定後,她毫不浪费时间即冲向壁炉,抖了抖丝被,就往柔软的长毛地毯上躺去。嗯!真舒服。不到三秒钟,她立刻进入梦乡会周公去了。
凌晨二时一刻,钟奕麟放轻脚步走进卧房,室内灯光亮如白昼,只见一个人影紧挨着壁炉,像条煮熟的虾米般的蜷缩成一团。那是秦关月吗?有柔软舒适的席梦思床不睡,他居然睡地板?他皱着眉头,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旁,然後弯下身。
天呀!一张绝美的脸在沉睡的时候,樱桃小嘴的嘴角淌着一挂口水,钟奕麟不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笑容。这秦关月的睡相真是让人不敢领教——流口水?八成是作了一个关於食物方面的美梦。
「小秦……」观赏完毕,钟奕麟试图摇醒他,毕竟睡在地板上总是不像话。
「别吵,人家还要睡……」秦关月挥掉他的手,不耐烦地说,而她的眼睛依然是紧闭着。
「小秦,乖,到床上睡。」钟奕麟轻声安抚,亲昵的语气很自然就脱口而出。
「不要,走开!」她梦见一只聒噪的大苍蝇胆敢在她准备享用的龙虾大餐上方飞来飞去,秦关月火大地双手直挥,拼命想打死那只大苍蝇。
「小秦……」钟奕麟伤脑筋地注视着犹在睡梦中的秦关月。唉!他还是直接抱他上床吧!没看过「保镖」睡得跟头猪似的,假使歹徒在夜晚袭击,他岂不是得自求多一福了?
双手一触及秦关月的身体时,秦关月猛然挥动的手凑巧地打到他的左手臂,强大的力道在毫无心理准备下,钟奕麟就被打飞出去,弹到墙壁後摔倒在地毯上;这一刻,他对柔软的长毛地毯有说不出的感激,即使如此,左手臂传来的疼痛,真像被重逾千斤的物体给砸到一样。
他总算领教到了秦关月的神力!仅仅在无意识的睡眠状态中就有这等威力,那当他全力以赴时,想必力量是惊天地而泣鬼神。哇!恐怖哦!如果他睡得糊里糊涂之後,那他的枕边人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有极大、非常大的生命危险,就像今晚,他如果是和他一起回房睡觉的……天啊!那明晨家里的人不是得替他收屍,就是要将他送医院,或者——这就是秦关月睡地板的原因吧!他真是一个恐怖份子。
想罢,他苦笑地走进浴室,迅速地沐浴净身,随手拿了一条大毛巾遮盖住下半身後走回卧室;他远远地凝望了秦关月一眼,抽掉毛巾,人往床上一倒,虽然疲倦,但脑袋却未停止思考。秦关月的出现虽未打扰到他的工作和生活,但对他的心却造成重大的冲击。
满天星斗,耀眼—如昨日,而他的心情已非昨日般的平静无波;就这样反反覆覆地思索着相同一件事直到天空渐渐泛白,他才半清醒地进入了睡眠状态。
早睡早起是秦关月自小在道场就养成的习惯,伸伸懒腰,打了一个大呵欠,她掀开丝被,俐落地站起身;抬头看向透明玻璃制的天花板,天色蒙蒙亮,她低下头,视线彷佛有自主能力似的停落在铜柱大床上,而她的脚亦不由自主地走向大床。
乍见大床上那具伟岸的裸体,秦关月羞得连耳根子都红了!如此近距离地注视着他,钟奕麟的每一寸肌肤尽入她的眼底;那结实有力的胸膛、平坦的小腹无一丝一毫的赘肉,而那张脸,因睡眠而柔和,高挺的鼻梁、性感的嘴唇看起来相当柔软,她突然想起昨日短暂的碰触,由於太尴尬,她根本感觉不到、也体会不出和男人接吻究竟是什麽滋味?
「钟先生……」秦关月轻轻地叫唤一声,但床上的人无丝毫反应。
性感的嘴唇在她眼前不断暗示着「来碰我」的讯息,秦关月顿觉呼吸困难。
「钟先生……」她痛苦地吞了一下口水,并伸出手摇晃他,而他依然无丝毫反应。一个想法立刻窜进秦关月的脑海——反正钟奕麟睡得跟只死猪一样,偷亲他他也不会知道;想到此,她心底却传来反对声浪——不行!如果亲到一半,他刚好醒来呢?她现在的身分是一个男人,这男人跟男人接吻……但赞同的声音却也不甘示弱地打断说:傻瓜!你本来就是女人嘛!
「钟先生……」秦关月摇摇头,试图甩掉地脑海中疯狂的想法,但体内涌起的燥热感却令她她惶恐;她不禁提高音量,而钟奕麟真的睡得跟只死猪一样,丝毫无反应。
看吧!他睡死了,亲呀!快亲呀!今天不亲,可就没机会啦!脑海响起的声音一声比一声还大,而他那性感的嘴唇在瞬间亦扰乱了秦关月所有的视线与想法,宛如受到催眠一般,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抚摸他那俊逸的脸庞,而那触觉非常光滑;待她颤抖的手指沿着嘴唇的形状滑过——柔软度一如视觉,那尝起来的味道呢?
人随心动,她无意识地低下头,用唇瓣盖住他的,哦!真是不可思议的柔软!一股巨大的燥热在体内奔窜,激情燃烧着她的身躯、蛊惑着她的神智,使她贪婪地想探索他那柔软又甜蜜的唇瓣;原本那紧闭的唇在她忘形地施加压力下开启,灵活濡湿的舌头突然入侵她的唇内滑动,并与之纠缠嬉戏。
—股前所未有的狂喜掳获了秦关月的身心,昏眩神迷得令站在床畔的身躯几乎支撑不住,下半身遂贴着床沿,而上半身则趴在钟奕麟的身上。那宽厚的胸膛热呼呼的,彷佛要将她融化、吞噬一般;排山倒海而来的热情更让她忘记周遭的一切,忘记身在何方……
待她看清楚自己所在地後,就像一桶冰水,当头淋下——
天呀!她倏然往後一退,只见钟奕麟闭着眼,头微微地晃动,他分明正在苏醒当中……哦,不!她必须离开现场,否则……她毫不犹豫地拔腿就冲进浴室中。
秦关月一关上浴室的门,钟奕麟就张开了眼睛,并缓缓坐起了身。天呀!他怎麽会……从秦关月走到床边时,他就处於清醒状态;他对他的叫唤,他更不明白自己为何故意充耳不闻,难道下意识里他在期待着什麽?
他烦乱地抓抓头发。秦关月的偷吻让他震惊,不想有所反应的身躯却有其主张地回应,若非他抽身快,恐怕他会铸下大错……哦!上帝,他该如何是好?秦关月竟对男人的他有兴趣?原来——他是一个同性恋!而他从头到尾却享受着他那亲吻所带来的感官喜悦,没有恶心、没有厌恶,有的竟是一股无与伦比的快感和解放的激情……
他霍然翻身下床,随手拿起一件晨褛;浴室内传来的水声,显示出使用者的忙碌和焦虑。他在做什麽?想什麽?他赤足走到落地窗门旁,打开门锁走进阳台,晨曦的空气略带微凉吹拂过他仍因激情而炽热的裸体。他将晨褛挂在阳台上的椅子後,翻过栏杆,整个人犹如失足般坠落池水之中。
沁凉的水立即浇息了体内的热火,他挥动双臂双足,在池水中恣意悠游。秦关月呀秦关月!如果一切都是缘分,为何同为男儿身呢?今晨的事件绝大多数是他的错,下次——不,没有下一次,从今而後,他将随时、随地克制自己异常的情愫;他是商业界的工作狂兼冷血魔,绝不会轻易向命运的捉弄低头。
尤其他是钟奕麟——是龙祥集团的总裁,全球十大黄金单身汉之一,他绝对有能力处理一时的情慾失控,就像处理工作上的瓶颈一般的完美,他——一定做得到!
第4章
吴倩玫背着一个帆布袋站立在香格里拉宾馆顶楼,不同於楼下房间的格式,顶楼只有一个房间。当她询问柜台女中,哇塞!那女中的姿色还真不是盖的!一般宾馆的女中不是欧巴桑,就是晚娘脸孔的「查某」,但这香格里拉宾馆的女中,简直是惊为天人哪!
她依着那美人女中的指示来到这扇门面前。
「叮咚!」她伸手按着门铃不放。心想,只要房内有人,绝对不会不来开门。哈!这是她惯用的「倩玫式敲门法」,向来是百按百开,绝无落空,除非是聋子才会失效。
当门由内往外被推开,一张气急败坏的脸庞出现在她面前,吴倩玫连忙堆起一脸灿烂的笑容——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你……」高涨的怒气在看见来人之後徒留惊愕,穆风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的眼晴。一个女孩独自上宾馆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更何况还是一个年轻、又稍具姿色的女孩。
「嗨!我……啊!你怎麽没穿衣服?」在看见仅用—条小毛巾系住重要部位的他,她灿烂的笑容随即冻结在脸上;穆风的头发和身体正滴着水,敢情他是在洗澡?长这麽大,她还不曾亲眼看见过男人不穿衣服的模样,此时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羞死人啦!一抹红霞亦飘上脸颊。
「小姐,你可没有留给我时间穿衣服。」穆风反唇相稽,并冷眼瞅着她羞红的脸庞。持续不停的电铃声会让人发疯,既嘈杂、又刺耳,想强奸他人的耳朵吗?这种要催人命的开门法,要遇上脾气差一点的,她极有可能被人海扁一顿。
「这怎麽能怪我?我又不知道你在洗澡,况且,—大清早你洗什麽澡?你昨晚没洗澡吗?」一堆问题如连珠炮一般从她口里迸出。经过最初的震撼,她的视线完全一改先前的羞涩,大胆又不害臊地直盯着他裸露的胸膛——哎呀!真不错,满养眼的!
「你说呢?」忍住对天翻白眼的冲动,穆风好笑又好气地回答。唉!遇上这类型的女孩,还真有点欲哭无泪。
「喂,你有没有搞错?我又不是你,我怎麽知道你昨晚有没有洗澡!」吴倩玫—愣,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老天!穆风无奈地仰头望天,哪会按呢?
「先进来再说吧!」他心中暗吁一口气,转身走进房内;吴倩玫只好跟着进去,浑然不觉男女独处一室的危险。
约百坪的面积,却只有一张大得足以容纳四人的床和一个衣柜。吴倩玫的惊讶实非笔墨所能形容!怔仲片刻,她才回过神来,这时,穆风从—扇有门的房间走了出来,身上已披上一件和服式的睡袍——日上三竿还穿睡袍?
「不会吧!」她喃喃地看看他,再看看空这荡荡的环境。报章杂志报导过的宾馆,每一间房间大都是浪漫又煽情,有的还挂满无数的春宫图,而其目的无非是在激发男女最原始的慾望,而这家属於五星级的香格里拉宾馆,出自名建筑师兼室内设计师叶悛禕的手笔,这等模样……失望瞬间包围住她。
「你说什麽?」穆风蹙眉道,乍然失去光采的脸庞让他费解;她那阳光般灿烂夺目的气息一直是吸引他的焦点,如果可以,他衷心祈盼她能够一直如此。
「这里是你住的地方吗?」
「暂时是,有什麽不对吗?」她眼底的神情让他忍不住地反问,而连日来的缺乏睡眠令他疲倦,於是他迈步走到床边,并顺势躺了下去——嗯,舒服!太舒服!如果没有客人的话,他早就进入梦乡了。
「喂,你在做什麽?」吴倩玫狐疑地瞪着他。他躺在床上算什麽?她气极了,快步走到床边,也一屁股坐了上去,没办法,这是室内唯一可以供人坐的家具,她也只有将就点喽!
「你看不出来吗?我准备睡觉!如果你没事的话,大门在那边——」穆风甩手指指不远处的一扇门,其意思自然是非常明显。一躺到柔软的床上,他才发觉自己极需要睡眠。
「喂,你有没有搞错?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耶!」吴倩玫大叫,穆风却不理不睬也闭上眼睛。「喂!你不能睡、你不能睡!我话还没说完!」她火大地用力摇他。可恶,这招算什麽?她好歹也是客人,这种待客方式实在太差劲了。想睡觉?哼!她岂能让他称心如意?
「好、好、好!你有话就快说吧!我很累,OK?」穆风实在被她「摇」得没法睡,满痛苦地半坐起身。
「你很累?你昨晚做了什麽?」吴倩玫火大地问道,却不知道自己的口吻像极了妻子在盘问丈夫是否做了啥对不起她的事一样。
「小姐,你不是专程到这里来问我昨晚做了什麽事吧?就算我昨晚做了什麽事,那也不关你的事。」穆风没好气地回答。
「当然关我的事!你是我的男朋友啊!我有权知道。」吴倩玫理直气壮地瞅着他,并上上下下打量他。不知怎地,她无法忍受他在外头搞七捻三,而她和他,今天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为什麽会这样?这种异常的心思代表着什麽?
「男朋友!?」穆风闻言一愕。
「别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这是我们昨天谈好的条件,否则……」
「否则什麽?底片已经销毁了,你能奈我何?况且昨天我也没答应你。小姑娘,快点回家去,你难道不知道和一个男人独处一室是很危险的事情?好了,别再妨碍我的睡眠,喏——大门在那边。」穆风微微一笑,然後慢慢地躺回床上,毕竟黑暗与阳光本就不该有交集的。
「你卑鄙、无耻、下流、肮脏、龌龊!」吴倩玫气得破口大骂。「你怎麽可以出尔反尔、食言而肥?你还是不是男人?」
「骂完了就请你出去。」穆风不痛不痒地朝她挥挥手之後,就闭上眼睛。
「你……」吴倩玫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将帆布袋往地上一扔,定定地望着他。昨晚在父兄面前,她已经将穆风的事大略说了一下,也以约会事由摆脱了工作,但他今天竟不认帐,那她该怎麽办?早知道他会这麽没信用,昨天就该……可恨哪!好,他要睡觉,她偏不让他睡,最起码也得「打」他一顿。
「起来!」她俯身向前,双手拎住他睡袍前襟,用力一拉——啊!对方重如泰山,而她却因出力过猛,整个人跌趴在他身上。「哎呀!好痛……」那结实的胸膛,她如此大力撞下去,还挺疼的。
「你……」穆风被撞得差点岔了气。这吴倩玫体重再轻也有四十几公斤,再加上力道与速度,他的胸膛彷佛被重逾百斤的大石头给压个正着。
「我好痛喔!」吴倩玫委屈地抬起头,一股清新淡雅的古龙水味道飘入鼻息,深具忧郁气质的脸庞在近距离观赏之下,哇!那眼眸似乎在传送超高频率的电波,毫不留情地把她给催眠了……心脏於瞬间快速跳动,就在这一秒,她的心迷失了。
「你想谋财害命呀?快起来啦!」穆风的耐心正一点一滴消失。
吴倩玫傻楞楞地望着他——好有味道的男人啊!真是看他千遍也不厌倦。
「你做……」讶於她的沉默,穆风将眼神往上移五公分,只见她原本慧黠的乌眸,此时却呈现一片迷蒙、宛若梦幻陶醉的光采,哪按呢?难道她中邪了吗?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视线不移也不动,他似乎成了待价而沽的猪肉,背脊莫名泛起一丝轻颤。她到底在看什麽?这等看法不禁让他毛骨悚然,忙不迭地伸出双手欲推开她。
此时,房间大门被人由外踹开,发出「碰!」的一声,床上的两人十足十地受惊不小,且诧异地瞪着一、二位穿着便衣的男子。
「警察,临检!」闯入者身手俐落地拿出—张证明身分的识别证。
「警察?」吴倩玫猛然回神,赫然发觉她和穆风的姿势极其暧昧,仓皇翻身下床,瞧那便衣的眼光,分明把她视做一只「鸡」。
「麻烦把身分证拿出来,那位先生——下床,动作快一点!」便衣公事化地命令道。
穆风沮丧地下床,他的睡袍因被吴倩玫粗鲁地拉扯,以致带子松落,而这狼狈的模样在这两位便衣的眼里,其意思非常明显;毕竟这里是宾馆,男女独处一室就是为了那档子事,不然还盖棉被纯聊天吗?
「小姐,别拖延时间,身分证。」一名便衣火大地瞅着吴倩玫;她在帆布袋里东摸摸、西摸摸,不知道在摸什庆东西。
「我没带。」吴倩玫乾脆不摸了。
「没带就得去警察局。这位先生,也请你走一趟。」便衣冷冷地宣布。临检宾馆的主要目的是在确认女方的年龄是否为未成年少女或是雏妓,否则他们吃饱了没事干吗?当人民保母本来就是件辛苦的差事哪!
穆风闻言—僵——警察局?这可不是在开玩笑!
「喂,你真的没带身分证吗?」他轻声低问。
「当然有,只是……」吴倩玫犹豫地望了他一眼。
「有就拿出来,难道你真的想去警察局吗?」穆风无奈地询问。
「当然不想,只是拿出来也没用啊!」
「怎麽会没用?拿出来就不用去警察局啦!拜托你拿出来好不好?」穆风简直输给她!多日未眠以致火气上升,让他疏忽掉吴倩玫不拿出身分证的疑点。
「不行。」吴倩玫吃了秤铊铁了心,拿不拿身分证均於事无补,反而拿出身分证情况会更惨。「除非你肯答应做我的男朋友。」蓦然,她脑中灵机一闪,嘻!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这是趁火打劫,太卑鄙了!」穆风咬牙切齿地说,看不出来这小姑娘倒是逮着了他的弱点。
「答不答应随你,我可没有半点勉强的意思,反正——偶尔去警察局坐坐也不错。」吴倩玫露齿一笑,那笑容多灿烂啊!
「你……」瞧那得意至极的笑容,实在让人不太舒服。
「你们两个还在嘀嘀咕咕什麽,走吧!」便衣脸色一沉,不悦地催促。
「好吧!我答应,快把身分证拿出来。」兵临城下,穆风唯有向现实低头的分;俗语说的好: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不行!谁知道你会不会二度食言而肥?」吴倩玫突然忆起这家伙不久之前还是个有「前科」的人!
「你……」穆风无言以对,没想到他也会有这麽—天。
「你发誓吧!要发毒誓哦!」吴倩玫开心地建议。
「发誓?」
「嗯!」
「你们两个到底走不走?」便衣失去耐性地大声吼叫;这一男一女根本无视於他们的存在,旁若无人地自在交谈,一点也没有普通老百姓在看见警察时应有的畏惧。天呀!现在的警察非但不受人尊敬重视,还愈来愈难当啊!
「可以!我发誓,如果我二度食言,就让我不得好死……」穆风迫於无奈地起誓。
「外加命根子烂掉。」吴倩玫「好」心地补充。
「你……」穆风一怔——命根子烂掉?好狠毒的誓言!命根子可是男人的第二生命,难怪有人要说「最毒妇人心」,真是一点也不为过!瞧她年纪轻轻的,竟有如此心机,是时代不同了吗?唉!现在的女孩,真是让人害怕。
吴倩玫帅气地拎起帆布袋,走向那两位火气冲天的便衣刑警面前。
「你——好吧!烂掉就烂掉,快拿出来!」穆风沮丧地叫道。若非不想见到某某人,他岂会任她这般威胁?唉!一股深沉的乏力感,瞬间包围住他;他突然有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他是西游记中的齐天大圣孙悟空,那麽她就是如来佛祖。他似乎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冥冥之中彷佛有一股奇异的力量,硬是将她和他系在一起……荒谬!此等宿命论或是怪力乱神之说,一向是在他理智外的东西,总而言之,他认为科学才是现代人该遵循的法则。
「喏!」吴倩玫非常得意地从帆布袋内的皮夹里抽出身分证,在两位便衣刑警的视线外偷偷递给穆风之後,又开心地跟随在便衣刑警身後。
穆风纳闷地接过身分证,这吴倩玫为何不直接交给便衣刑警?老天!难道……他迅速地将身分证上的出生年月日看过一遍,又不敢置信地再看过一遍……居然差一个月才满十八岁!哦!这个该下十八层地狱的小姑娘,他咬牙切齿地跟随在她身後。和未成年少女……麻烦!一个相当大的麻烦!以他的经验,他应该能洞悉她不拿出身分证的用意……唉!他鬼迷心窍了吗?不管她拿不拿出身分证,警察局是去定了,而他偏偏又上了当之後才……唉!这次亏大了!活了三十二年,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栽在一个小他十四岁的女孩身上。
***
台北市的塞车问题实是严重得无可救药!凝望车窗外堵得水泄不通的车阵,秦关月无聊地猛打呵欠。豪华轿车内装置的电视机,播放的财经内容更是频频催她入眠,而钟奕麟一边用眼睛审阅文件,一边用耳朵倾听新闻的模样,真是让她叹为观止,又佩服得五体投地。
男人全神贯注於工作上的认真神情实在会让女人心折,更何况还是一个英俊富有、浑身上下散发出成熟男性魅力的钟奕麟!这一瞬间,秦关月赫然发觉,她的视线竟然移不开钟奕麟,目光更是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游移……
深邃的紫色眼眸犀利地注视着文件,那光采就像一颗璀璨的紫水晶,秦关月不禁看得痴了、呆了、傻了。好美的眼睛啊!几乎慑去了她所有的魂魄,她的心狠狠地震荡不已。哦!「爱」这个字眼,猛然窜入她脑海,占据了她所有思维。
「嘟」的一声,震醒了痴痴注视着钟奕麟的秦关月;钟亦麟则漠然地拿起搁置在一旁的行动电话。
「钟奕麟。」他简短地报上姓名,在听见对方的回答之後,停顿数秒才望向仓皇转过头死盯着窗外的秦关月。「小秦……」他怎麽了?怎地一副仓皇失措的模样?
对他的呼唤,秦关月故意充耳未闻。天呀!他发现她不知羞耻地偷看他了吗?她刚刚根本就是光明正大地注视他,还看得浑然忘我,可这「偷看」的心……好丢脸哪!
「小秦,你的电话。」钟奕麟蹙眉将手中的行动电话递给他。心想,对方是一个女孩,她是秦关月的什麽人?女友?母亲?那清亮的声音立即推翻掉後者的可能性……慢着,他在想什麽?这个女孩跟秦关月是何种关系似乎不关他的事,他没道理也没立场在意——在意?他怎麽会用到这两个字?真好笑呀!
他努力地将视线继续停驻在文件上,但奇怪的是,文件上的字体乍然呈现一片空白,而他原本倾听财经新闻的耳朵,此刻竟是舍电视而集中在秦关月的电话交谈上。
秦关月接过电话,一颗心七上八下地跳动个不停。钟奕麟的行动电话号码,她只告诉了一个人,那就是她的死忠兼换帖,而且,她还千交代、万交代,除非是绝对之紧急要事,否则不得打这支电话,难道是她母亲……
「小玫……」她尚来不及发问,吴倩玫十万火急的声音立即穿过电话筒,相当大声地盖过她的声音。
「小月,完了啦!怎麽办?天呀!」
「他妈的,穿帮了吗?不可能吧?」秦关月无法置信地叫道,她努力克制的脏话也随着着东窗事发而爆发。天老爷呀!难怪她的左眼皮猛跳个不停,一想到花飘香的家法,她就毛骨悚然。
钟奕麟莫名其妙地望着秦关月瞬间失去血色的脸庞,他的三字经更让他忆起第一次遇见他时的画面,想必这才是他真实的面目吧!
「你给我安静!穿什麽帮?我人现在在警察局……」吴倩玫头痛地大吼。
「什麽!?警察局?你他妈的跑到警察局做什麽?你要把我吓死啊!我……」秦关月火大地咆哮;不早说,害她虚惊一场!
「住口!钟奕麟应该在你旁边吧?你不怕被他听到?」吴倩玫亦不甘示弱地大声提醒她这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好朋友。
「啊!」秦关月惊叫一声,连忙用另一只手包住电话筒,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钟奕麟。唉!面无表情的英俊脸孔依然专注於文件上,他应该不会注意到她吧!「我差点忘了,他好像没听到吧!」
没听到?才怪!钟奕麟在心中暗想。事实上,秦关月的音量早就盖过电视机的音量,他想不听也难!而她脸上对他凝神戒备的神情,似乎是有什麽秘密不想让他知道。当然,只要是人,都会有一、两个秘密,但他总觉得这个秘密好像对他的人生有着极大的关联似的。
「小月,你快来警察局将我保释出去,不然他们就要通知我爸妈了。天呀!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在宾馆被临检——」
「宾馆!?你竟然和男人去宾馆!?」秦关月大为震惊,音量自然又大得让钟奕麟想不听见也难。这电话中的女孩和秦关月到底是什麽关系?瞧他说话的语气和态度,他可以确定,他们两人的关系绝对匪浅。
「先别管那个,我等着你救命哪!听着,我已经没有铜板了,我人在大安分局,快……」吴倩玫的声音硬生生地被嘟嘟声给取代了。
「喂!喂!他妈的,我拷……」秦关月忍不住大声咒骂。她现在可还在上班,但是朋友有难,她又不能见死不救……妈呀!她该如何是好?
「怎麽?你的女朋友有麻烦吗?」钟奕麟无法对他的「忧头结面」视若无睹。
「是啊!她人在大安分局等着我去保释她。他妈的,竟然和男人去宾馆……」秦关月忿忿地抱怨。宾馆?她什麽时候性解放,居然没告诉她?亏她们还是知己,哼!
「你的女朋友和男人去宾馆,居然会打电话给你?」钟奕麟无法置信地看着秦关月。虽然男女未正式结婚前均有自由结交异性的权力,但是,如此明目张胆地给人一顶绿帽子戴,他从未见过这般荒诞又不合常理之事。
「她不找我还能找谁?如果让她老爹知道,非剥了她—层皮才怪!」秦关月莫可奈何地说:「钟先生,你能不能先借我钱,保释需要钱,我身上临时……」
「你要去保释她?」钟奕麟一愕!天下事真是无奇不有,今天他还真是开了眼界。
「对呀!」秦关月理所当然地点头,不然好朋友是做假的吗?
「看不出来你的『度量』倒是挺大的嘛!」钟奕麟好生佩服,他相信世界上恐怕找不出几位像他有如此雅量的「男人」了。
「肚量?不会呀!我没有很大的肚子啊!」秦关月莫名其妙地检查自己平坦的腹部。
「这……」钟奕麟一呆,遂摇头失笑。
「钟先生,你愿不愿意借我钱啊?」秦关月紧张地问道。现在可不是研究「身材」的时候,毕竟她的好朋友此刻正陷於水深火热之中。
钟奕麟未置一辞,深深地凝望着秦关月焦虑的面容;凭良心说,他真为他的遭遇深感不平,女友和别的男人上宾馆,若换作是他,就算为她保释,相信两人亦是一拍两散,但秦关月的焦虑却是发自内心,真真实实的担忧与关心,而这正足以说明他对那位女孩—定是爱到深处无怨尤;如果真是这样,那今晨他为何要偷亲他?天呀!他都快被搞糊涂了。
「钟先生……」秦关月嗫嚅地叫道。才上班第二天,就要跟老板借钱,难怪他一副充耳末闻的模样,但她实在是迫不得已呀!该死的吴倩玫,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选在这个时候!唉!钟奕麟会用何种心态来看她?如果是负面……这一刹那,她突然觉得心头沉甸、情绪恶劣。
「你的女朋友叫什麽名字?」钟奕麟问道。看见秦关月十分焦虑的神情,他突然觉得心里十分不舒服,对那名女孩在他心里占有一个举足轻重的地位感到嫉妒——嫉妒?他真的用「嫉妒」这个形容诃来形容他心里的滋味吗?天呀!这怎麽可能?这怎麽可以?
「她叫吴倩玫……钟先生,你怎麽了?身体不舒服吗?」钟奕麟倏然苍白的脸色吓得秦关月六神无主地急问。
「不!我没事,你别担心。」钟奕麟赶紧声明。秦关月为他担忧的神情让他心喜,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均莫名地干扰到他的情绪,难道……他爱上他了吗?一个男孩?他居然糊里糊涂、天理难容地「爱」上一个男孩!不会吧!这怎麽可能?
「钟先生,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好苍白呢!」秦关月担忧地注视着钟奕麟益加苍白的脸庞,心想,这是怎麽回事?刚刚还好好的,没道理才几秒钟的工夫就变得面无血色呀!她下意识地伸出手贴触着他的太阳穴,冰冰凉凉的,也没发烧……但这举动却令钟奕麟如遭电殛般的将头往旁一移,让她不禁一怔!
「别碰我!」钟奕麟难掩情绪激动地大吼。我的天啊!他居然爱上了秦关月,这项认知严重地击溃他对自己的自信心。
「钟先生,我……」秦关月蓦然觉得好委屈,泪水不由自主地凝聚眼眶。
「我不是告诉你我没事吗?对不起,我只是突然想到—件事情……」那张泫然欲泣的粉脸,楚楚动人地凝视着他,霎时,他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罪恶感,他不想看他难过……天呀!他已经掉到万劫不复之深渊而无力逃脱了吗?他真的想保护他、守候他,为他遮风挡雨,但是,同性恋永远无法得到世人的认同,而他的家族更是不容许他的异常,他必须斩断自己心中的情丝……
「不,是我不好,我……」秦关月摇摇头。如今,她已能确定自己的内心深处——她已经爱上了钟奕麟!这下好了,女扮男装的她,根本别想获得他的青睐。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只是事已至此,也唯有走一步是一步了。天晓得她真想辞掉这份保镖的工作……或许她应该去找康亚伦,否则每日与他朝夕相处,她情何以堪?
钟奕麟沉默地拿起行动电话,快速地拨了一组电话号码。「麻烦帮我接何署长,请告诉他我是钟奕麟。」
秦关月困惑地注视着他。
「何世伯,我是奕麟,是这样的,我有一位朋友叫吴倩玫……」
秦关月难以置信地盯着钟奕麟。难道他是打电话给警政署长?恍惚间,她赫然发现钟奕麟已经切断电话,正准备拿起放在公事包内的文件。
「钟先生,谢谢你。」她诚挚、欣喜地说。
「小事一桩,别客气!」钟奕麟淡淡地回答,并努力地将心思集中在文件上。工作一向能抚平他所有紊乱的思绪,但不知怎地,当文件上一直浮现秦关月绝美的脸庞时,沮丧与害怕的感觉霎时齐涌心头。天啊!不该是如此的!他必须极度理智地划清两人的界限与距离……或许「分开」是唯一的办法。
***
大安分局。
吴倩玫纳闷地盯着大门口直望。在香格里拉宾馆被带到这里的,尚有十余位男男女女,而他们和她除了得到打电话的短暂时间之外,均不能离开大厅半步;而穆风一到此地就被带到别处……奇怪!真奇怪!
「你就是吴倩玫小姐吧!」一名挂着高级督察警徽的男子走到她面前,非常礼貌地说。
「我就是。」吴倩玫困惑地望着他。
「吴小姐,你可以回去了。」
「我可以回去了?我朋友来了是不是?」吴倩玫猛朝大厅外瞧,却不见秦关月的身影。
「吴小姐,你朋友打过电话来。」
「喔!」吴倩玫缓缓站起身。没想到秦关月竟然如此神通广大,一通电话就能解决她的困境。九成九是钟奕麟的「佛面」,毕竟他的外公是政坛界的大老。
唉!这就是认识有身分、有地位的大人物的好处。假使秦关月近水楼台先得月,飞上枝头做凤凰,嗯!她这个「换帖的」多少也可以沾一点光;不过,得先改变她的装扮才行,否则,谁会对一个男人动心?钟奕麟又不是同性恋者。
背起帆布袋,吴倩玫跟随在高级督察的身後来到大安分局的大门口。「对了,请问那位跟我一起被带到这里的先生,他……」
「他已经被保释出去了。」
「他已经被保释出去了?」吴倩玫大吃一惊,随即怒火填膺!这没良心的家伙,居然不顾她的死活迳自走了!好歹她也是他被迫答应之下的女朋友,要走最起码也该跟她打一声招呼再走嘛!可恶!等她离开这个鬼地方,非给他好看不可?
「是的。」
「谢谢你,再见——哦!不,是不见才对,我可不想再来了。」吴倩玫急忙更正之後,慌慌张张地跑出大安分局;此刻的她,急着找穆风算帐。
当吴倩玫—走出大安分局,穆风便从局长室的特殊玻璃窗观看她那渐去渐远的背影,
「看不出来她居然是钟奕麟的朋友。」一名坐在沙发上的灰发老者目光炯炯地望着穆风,而大安分局的叶局长则神情严肃地站在灰发老者身旁;这位灰发老者是情报局的龙头老大,曾经还是叱吒警坛的风云人物,也是黑道枭雄闻之色变的魔鬼探长孙胜,否则,他怎能坐在局长椅子上呢?
穆风依然沉默地背对着孙胜;孙胜若有所思地回过头凝望了叶局长一眼,叶局长则识趣地离开了局长室。
「风儿,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如果不是我,雅荷也就不会自杀,但是,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我岂能不告诉你们真实的身份?我……」孙胜沉痛地说。
「别说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又何必再提?」穆风冷冷地打断孙胜不胜自责的话。那段随风而逝的哀伤过往,是他沉埋在心中的旧伤口,虽经岁月洗涤,却末完全治癒,如今旧事重提,平添伤痛罢了!
「风儿……」孙胜哀伤地望着穆风冷漠的背影。唉!天罚他临老却失去一儿一女;当初他揭发真相的用意,怎知会换来一场难以挽回的憾事?柔弱的雅荷不堪事实真相的打击而自杀……唉!
「我劝你最好打消心中的念头,今生今世,我是不可能再替你卖命了。」穆风冷得不带一丝情感地说。
「你放心,三年前我就死了这条心,如今我只希望你能从雅荷的阴影中走出来。」孙胜发自内心地说:「你的女朋友似乎很年轻……」
「她不是我的女朋友。」穆风冶冶地打断他的话。
「是吗?无论如何,我相信你选对了一个好女孩;她非常适合你,虽然她年纪轻——」
「我想我和你是没有什麽好说的了,很感谢你来保释我。」穆风再度打断他的话之後,就像风似的走出了局长室。
「风儿——我相信我这双眼睛是不会看错人的,这个女孩,你千万不要错过。」孙胜喃喃自语地说。以他对穆风的了解,他能感觉到他对这个叫吴倩玫的女孩是有一些特别的情感;只要他从过去的阴影下走出来,相信洒在他身上的阳光依旧是灿烂如昔的。
第5章
钟奕麟一进入风神保全公司的执行董事长办公室内,立即被伫立在窗旁那颀长却带着孤独的身影给震慑住。
「你何时回来的?康亚伦呢?」呆立数秒,他开口打破一室的寂静。
「他休长假去了。」穆风简单的回答让钟奕麟无奈地耸耸肩。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帮我换一位保镖吧!」钟奕麟说明来意,心里却是百味翻搅。对换掉秦关月一事,他实在是感到无限的抱歉,不过,他会补偿他的,毕竟他末做错任何事,而且还曾救他一命;但假使不换掉他,他的定力与理智一定会把持不住的,唉!
「保镖?」穆风回过头,略微惊讶地瞅着钟奕麟;以他对钟奕麟的认识,请保镖一事绝不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难道是天要下红雨了吗?「是我听错?还是你说错?你是说你要『换』保镖吗?」他略显迟疑地问着,并迈步走到办公室内的沙发上坐下。
「你没听错,我也没说错;目前我的贴身保镖秦关月是贵公司的新进员工,而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想换掉他。当然,他没犯错,也非常优秀,一切纯属我个人问题,与他无关;在金钱方面,我会补偿他,他真的非常优秀。」钟奕麟严肃地再三强调。通常保镖会被雇主换掉的原因就是保护能力欠佳,而这名被换掉的保镖日後的前途铁定堪忧,而他岂能因他心中萌生的情意,而害了秦关月正值起步的事业?
「秦关月。」穆风低声默念。能让钟奕麟称赞的人绝对有其特别过人之处,但既然他如此优秀,实在没道理会遭到「被换掉」的命运。凡是吃保镖这一行饭的人都知道,被雇主换掉是—件非常严重的大事……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办公桌旁,按下电话内线。「把秦关月的资料传到我办公室来。」他简短地下达命令,室内寂静约一分钟,忽听「哔哔——」一声,传真机动了起来。
当秦关月精致绝美的影印照片呈现在穆风眼前,他顿觉眼睛为之一亮,心想,好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她是个女孩。」
「不,他是男孩子。」钟奕麟更正道。
「不可能,她绝对是个女孩。」穆风仔细地检视照片後评论道。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绝对不会看错照片上的人的性别。
「穆风,有录影带为证,你若不信,大可调看便知。」钟奕麟漠然地提醒他。难道众目睽睽之下所拍摄的体检录影带会有错误吗?
「录影带?」穆风略微沉思,又按下电话内线。「将秦关月的体检录影带送到我办公室来。」他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这支录影带肯定有某方面的问题。
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又响起「叩、叩」的敲门声。
「进来。」
「穆先生。」雷振兴缓缓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并将手中的录影带放置在办公桌上。
「有事吗?」
「秦关月在人事室填写辞职申请书。」
「他要辞职?」钟奕麟颇为震惊。他相信自己在他面前并未泄漏出—丝—毫要换掉他的意思……哦!难怪下班时他请求他载他至风神保全公司,说什麽是要来拿东西,原来是……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能不能麻烦你请秦关月到我的办公室来?」
「好的。」雷振兴点点头,转身走向办公室门口。才短短的一天工夫,对这位康亚伦的代理人,公司每个人无不对他打从心底的畏惧;他沉默寡言又冷漠,处理事务一丝不苟又条理分明,他究竟是谁?风神吗?康亚伦未说,他们也不得而知。而曾经有幸亲眼目睹风神真面目的陈自强又因伤住院,以致无人能够证实穆风是否就是风神。
穆风拿起录影带朝电视机方向走去,打开电源,立即将录影带放进录放影机内,并按下play按钮,电视机立刻出现影像。他再轻轻按下快速按钮,一直到出现秦关月的画面才停住,并立刻按下暂停按钮;他仔细注视着那货真价实的男人身材,虽然瘦如排骨,但男人该具备的物件,他是一样也不少。
「秦关月的确是男孩子,瞧你的表情,似乎仍不相信。」钟奕麟无奈地看着穆风走回办公桌,拿起写满秦关月资料的纸张又走回电视机旁逐一比对举止。
「这个录影带里的秦关月的确是男孩子没错,不过,我总觉得不太对劲。」穆风颇感困惑地说。这两张脸是如假包换、同出一辙,但是那双眼眸却明显地透露出不同的神韵与味道。
「是吗?」钟奕麟不置可否地回答。事实上,当他看到这卷验明正身的录影带时,无非更加清楚地提醒他,他和秦关月是没有「明天」可言;这一刹那,他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咦——」蓦然,穆风像发现新大陆一般的叫出声:「蓝斯,你快看,我就说不对劲吧!」蓝斯是钟奕麟的英文名宇。
「看什麽?」钟奕麟没好气地说,但眼光却不由自主地顺着穆风手指的地方望去——其所指的地方是秦关月下颚约五公分处的一颗小黑痣。「那又能证明什麽?」
「你看这张照片,虽然是黑白的,但我相信这个秦关月应该是没有黑痣的。」穆风将手中的纸张递给钟奕麟,他接过纸张,再比对电视机上的影像。
「这……」一时之间,他语塞地注视着穆风。
「叩、叩!」敲门声响起。
「看来——主角登场了。」穆风微微一笑,他切掉电视机的电源,从钟奕麟手中拿回纸张後走到办公桌旁,并将纸张放到抽屉内後关上,自己亦在牛皮椅上坐下。
「穆风,别打草惊蛇。」钟奕麟倏然开口,脑海中紊乱的思绪在快速的运转下愈见分明,那是难以遏止的喜悦充塞心胸。天哪!这是真的吗?他能相信这是真的吗?
「敢情你是对她动了心?好吧!既然你是本公司的顾客,我自然得替你免费做一次售後服务喽!」穆风打趣地说。
「叩、叩、叩!」大力的敲门声,显示出来人正逐渐丧失耐性中。
「进来。」穆风在瞄见铁门大晃动时赶紧出声。吓死人啊!地震吗?
秦关月大力地推开门,却在望见钟奕麟时轻轻地带上门;在心爱的人面前,她的言行举止自然反常。「穆先生,你找我有事吗?」
「蓝斯,麻烦你先出去吧!我和秦关月要谈的事,你并不适合在场旁听。」穆风清清喉咙,相当明白地朝钟奕麟下逐客令。
「当然。」钟奕麟缓缓站起身往大门步去;经过秦关月身旁,他深深地往她下颚的位置望了一眼,而她却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只见钟奕麟忽然展露笑颜走出办公室。
那灿烂的笑容足以媲美太阳神阿波罗,英俊的脸庞仿若染上耀眼的光采,秦关月失神地呆愕原地。原来不笑的人偶尔绽放的笑容,简直就像十万伏特高压电流,电得她马西马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秦关月,请这边坐。」穆风低沉的嗓音犹如曙光穿透迷雾般,唤醒了失魂落魄的秦关月;亲眼看见她,更觉得她美得不带一丝凡尘味,宛若九天玄女降落人世。无论他从任何一个角度观看,实在无法将她和男人画上等号,而钟奕麟欲换保镖的理由,应是受其吸引……他想,不久的将来,他恐怕会收到一张红色炸弹,而日期绝对在新年来临以前。
「喔!」秦关月有如大梦初醒般,略微困窘地在沙发上坐好,眼光局促地往穆风偷瞟——那是不同於康亚伦的粗犷,豪迈中带细心;此人斯文、郁韵的气息,虽无钟奕麟俊逸,却别有—番独特的男性魅力,令她欣赏却不心赏。感觉实在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能让人一眼就分辨出自己对某人的喜爱与厌恶程度,而情爱便是依藉喜爱孕育而生。
「现在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想占用你太多的时间,我就直接说吧!你为什麽要辞职?是因为本公司的待遇或福利不好?还是雇主对你百般刁难?或者是你自感能力不够……」穆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停——」一连串的问号犹如连珠炮一般炸得她头昏眼花。她试想,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一次最多只能承受一个或两个问题,五、六个一起来,她根本分不清方向,简直就是要她的命啊!
「什麽?」穆风—愣,不解地望着秦关月。
「穆先生,拜托你一个一个问好不好?」秦关月不好意思地说。
「呃!抱歉,那我就一个一个问好了。请问你为什麽要辞职?」穆风不禁往大门方向望去。真是奇特的女孩!澄亮清澈的翦水秋瞳有着不容错辨的纯真,从她说话的语气和态度,可以断定她毫无心机可言;她今年十八岁,想那吴倩玫差—个星期就满十八岁,但她则太狡猾,年纪轻轻的,居然就懂得威胁,这像话吗?但他内心深处却大为激赏,唉!这等自相矛盾的情绪,实是无理可解。
「你怎麽知道我要辞职?」秦关月惊讶地说。她所填写的辞职单尚未交出,而日理万机的穆风,照理说,像她这种新进员工的去留根本不可能会引起他的注意的。哇!他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你别管我是如何知道的。你为什麽想辞职,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我……」秦关月张开嘴,吐不出半个字来,因为那心底真正的原因叫她不知如何启齿。面对穆风的询问,一时片刻也找不到完美的理由;愈急她心就愈慌,脑袋「轰」地呈现空白状态。她从来就不是一个会撒谎的人,救命喔!她在心底不住地呐喊。
「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便勉强;不过,你目前是钟奕麟的贴身保镖,岂能想辞职就辞职?最起码你也得等这件事情结束之後才能辞职,毕竟出外做事要有责任心和职业道德,知道吗?」穆风尽量用婉转的口气来留住她。
「穆先生,我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也知道这会给你和公司带来很多麻烦,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继续做钟先生的保镖了。」秦关月激动地握紧拳头。假使她再和钟奕麟朝夕相处下去,就算她的伪装未被拆穿,她也会因自己内心对他萌生的情感而做出像那天早晨失控的举动来。
「秦关月,你应该清楚钟奕麟的身分;你要知道,他目前生命正遭受到威胁,本公司无法负担违反契约的高额赔偿金。」灵机—闪,穆风为难地解释。
违反契约的高额赔偿金?意思不就是指「钱」吗?秦关月闻言,当场傻了眼!她哪来的钱啊?家里虽然开道馆,却非富豪之家。
他满意地瞄了秦关月担忧的神情,继续说:「当然,你有苦衷,我又不能强留你。这样吧!你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等我找到接替你的人选之後,你再辞职吧!毕竟钟奕麟现在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如果没有保镖的保护,那後果实在不敢想像;我相信你也不希望发生那样的事吧!」
「当然!」秦关月猛点头。天呀!她居然忘记钟奕麟被歹徒恐吓一事,犹记昨日,若非她眼明手快,他差点就到阎王殿报到去了。
「既然如此,就别让钟先生在外面等太久。」穆风缓缓道。一个星期应该足够他拐到秦关月的心吧!看着秦关月从头至尾对他的话深信不移的模样,倒让他感到些微的良心不安;毕竟要掳获她的心,他相信钟奕麟绝对是没问题,而重点则在於两人的「未来」。要让极端注重门当户对的钟毅接纳仅仅是小康家庭出生的秦关月,他们会有结果吗?
「喔!好,谢谢你,穆先生,那就麻烦你了。」秦关月站起身,心想,她只需要再忍耐一个星期就可脱离苦海了,以後就算打死她,她再也不搞女扮男装的把戏了。瞧瞧,她把自己搞成啥德性?有喜欢的人却碍於伪装之故而无法启齿,痛苦呀!
「麻烦我?」穆风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找接替我工作的人嘛?」秦关月完全没有怀疑地告诉他。可怜哪!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喔!
「喔!对、对,一个星期之内。」穆风乾笑地回答,心中则暗下决定,必要时,他会尽全力为秦关月争取应有的补偿和权益。
***
全副武装完毕,秦关月稍觉安心地走出浴室,但胸部传来的疼痛,却强烈地抗议着这不仁道的折磨,幸好这苦难的日子将在一星期之後结束。
「你洗好了?」卧房内猛然响起的声音,吓了秦关月好大一跳。是钟奕麟!他不是在书房非待到三更半夜才会进房的吗?怎麽反常了?但见他身披一件蓝色丝质的晨褛,而其透明的程度在明亮的灯光照射下,结实性感的体魄是一览无遗;而他在晨褛内则是一丝不挂,连最基本的遮蔽物——内裤,也未见踪影,这项「观」知,令她脸颊倏然飞上两朵红彩。
「钟先生,你……公事处理完了啊?」秦关月低着头问道。孤男寡女独处一室,燥热、娇羞让她无所适从,尤其对方几乎是赤身裸体的模样,一颗心顿如小鹿乱撞般猛跳个不停。
「我的公事永远也处理不完,只是我今天心情非常愉快,想找人一起喝酒。小奏,过来这里陪我喝两杯,一个人喝酒实在很无趣,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钟奕麟拔起木塞,在茶几上放置的两个白兰地酒杯里注入酒液。从第一眼看见秦关月时,他就明白自己的心意,只因当时他以为她是男人的身分而强自压抑他要她的冲动。哦!一见钟情听来虽然荒谬,却是他最真切的感受。尤其随着两日的相处,那分感受更加强烈——他—定要得到她!因为他爱她,尽管要不择手段,他相信自己绝对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短短一个星期要让秦关月对他死心场地、此情不渝,时间稍嫌急促了些;还有,要让重视门第观念的钟毅接受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孙媳妇,非使出撒手锏不可——那就是还有什麽方法比得上「孩子」来得有效呢?
酒醉失身是最自然也不过的事了,方法是卑鄙了一点,却是一石二鸟的好计——既能得到秦关月,又能让钟毅点头,何乐而不为?最好一举就能成功。唉!希望秦关月的肚皮争气一点,当然,他也会非常、非常地卖力,一切只求天公作美、注生娘娘望成全。
「钟先生,我不会喝酒。」秦关月嗫嚅地说。从小到大,她从未喝过酒,没办法,在道馆,花飘香盯得太紧;在外面,由於同学们都是女生,也没人会想要喝酒,所以她从未尝过酒的滋味。
「个别叫我钟先生,叫我蓝斯就行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应该如此生疏才对。」钟奕麟微笑着更正她的称呼。今晚以後,她便是他的亲密爱人,老是先生长先生短的,简直就像在喊陌生人一样。
「蓝斯?」秦关月一呆。「钟先生,你是我的雇主,我应该称呼你钟先——」
「叫我蓝斯,这是我的英文名字,在本地,只有几位好友知道。小秦,我希望你也这样叫我,因为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老是叫我钟先生,好像大见外了。」钟奕麟连忙解释。他暂时还不想引起秦关月的怀疑,这一刹那,他觉得自己真像是童话故事小红帽里的大野狼。
「但是……」好像不太对劲哦!空气里弥漫着诡异的气息,秦关月困惑地注视着他。哦!那醉人的紫色眼眸,闪耀着诚挚的光辉……
「当然,我不能勉强你,不过,如果你肯叫我蓝斯的话,我会很高兴的。」钟奕麟沮丧地说,并拿起酒杯一仰而尽,眼角余光则偷偷捕捉她脸上犹豫的表情。
「钟先生……」秦关月不由自主地走到沙发旁,瞧钟奕麟一脸失望,她竟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蓝斯和钟先生,反正都是称呼钟奕麟,他既然希望她这样叫他,她又何必太执着於形式呢?「蓝斯先生。」
「天哪!你非得冠上『先生』这两个字吗?」钟奕麟宛如斗败的公鸡。蓝斯先生?岂非等於换汤不换药嘛!
「称呼你先生有什麽不对吗?」秦关月费解地问,眼神中明显的疑惑令钟奕麟警铃大响。他真是个白痴!过於急躁只会坏事,他必须一步一步来,但天可明监,他的时间实在不多呀!自从遇见秦关月之後,他整个人可以说是性情大变,在外人面前,永远只有一号表情的他,开始出现二号、三号表情,这姑且放置一旁不提,一向将工作排在第一位的他,如今他满脑子的思维,全部都被她的倩影给占据、给填满;为了她,他甚至即将做出下三滥的行为……天呀!他实在不敢想像现在的自己究竟变成什麽样的人了!
「没什麽不对,你喜欢就好。过来陪我喝一杯酒,好吗?」钟奕麟微笑着请求媳。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则海阔天空,没错,等她成为他的女人之後,再来纠正她的称呼也不迟,到时还怕她不说吗?
「蓝斯先生,我真的不会喝酒。」秦关月嘴巴声明,身体却无法控制地在他身边坐下…他的笑容就像春风,温暖又舒适地吹拂过她的心灵,彷佛在他身旁就会感到心安和幸福似的。
「小秦,陪我喝一杯好吗?只要『一』杯,然後我绝不勉强。」钟奕麟劝诱道。只要她喝下第一杯,哈哈!第二杯、第三杯他都有办法让她喝下去,直到她不胜酒力为止,然後……
「一杯?」秦关月为难地瞪着茶几上的白兰地酒杯。「那就一杯好了。」她略微困难地吞咽一口口水,硬着头皮,鼓起勇气拿起酒杯,「咕噜」一口仰尽,热辣辣的液体犹如火烧一般窜入口腔直下食道,呛得她眼泪、咳嗽不断。
「小心,这酒要慢慢喝。」钟奕麟赶紧轻拍她的背。
「可是我就是看你这样喝啊!」秦关月一边咳嗽,一边埋怨,热辣辣的感觉—过,嘴角留有白兰地独特的酒香,味道还不错,就是辣了点,嗯!挺好喝的。
「我……」钟奕麟一愣。「你有没有不舒服?头会不会晕?」他仔细地端详秦关月的面容,竟无丝毫异状。奇怪?第一次喝酒的人,而且还是一口灌下一盎斯白兰地的人,照理说早就脸红得跟关公一般,而她非但未见红彩,反而显得苍白,哪按呢?
「不会呀!蓝斯先生,这酒好好喝喔!我能不能再喝啊?」秦关月突觉意犹未—尽,不好意思地说。
「当然可以!你想喝多少就尽量喝吧,别客气!」钟奕麟未料有此突发状况,这跟他心中的想法实是不谋而合,不过情节似乎左右相反……唉!管他的,能达到目的就好,过程是圆是扁,则无须计较了。
秦关月开心地拔开瓶塞,将两个酒杯都倒得满满的,一杯递给他。「乾杯。」一杯就直接灌入喉中。哇塞!热辣辣的感觉再度从喉咙一路烧至小腹,那热滚滚的滋味,真是有说不出的快感。她愉快地抬起头,看见钟奕麟呆若木鸡地瞅着她直瞧,而酒杯依然原封不动地握在他手中。「你不喝吗?」她纳闷地询问。
「不,我正要喝。」语毕,他亦一口仰尽。当唇一离开酒杯,秦关月就又欣喜地为他们俩倒酒,然後再一口喝乾她手中的酒……哦,上帝!她这种喝法哪里是在喝酒?拼酒还差不多!就算是酒国英雄,也不是这等喝法;况且,最重要的一点,他的酒量不适合喝「快」酒,—旦快,便容易醉,但他如果喝醉了,那今晚不就没戏唱了?不行,他非得稳住自己不可。
「蓝斯先生,你怎麽还没喝?」秦关月不解地望着钟奕麟手中注满酒液的酒杯。他不是要喝酒吗?怎麽好像都是她先喝完的?乖乖!想不到「酒」的滋味这麽棒,体内聚涌的热气逐渐冲上心田,使她备觉温暖。
「呃——我……」他能不喝吗?看她一点醉意也没有,而且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手中的酒杯,彷佛他不喝,她也要跟着作罢,那他今晚的计画不就要泡汤了?不行,不能前功尽弃!他一仰首,酒便入喉,岂料唇一离杯,酒又被注满;迟疑之际,身边又传来「咕噜」一声,不消说,她又喝完了。天啊!她……真的不会喝酒吗?他非常、非常怀疑。
「啊!酒没了。」秦关月呆楞地看着一滴酒也不剩的酒瓶。「蓝斯先生……」
好不容易又灌下一杯酒的钟奕麟,闻言朝她凝目望去。「怎麽了?」绝美的脸颊出现一层淡淡的醺红。哈!酒精总算发挥了一点作用,可惜她那双美目依旧清澄。
「没有酒了呢!」她拿起酒瓶在他眼前晃了晃。
「楼下酒吧里还有很多……」
「我去拿,你穿这样,别到处乱跑。」秦关月连忙站起身往房门外奔去,亦不忘交代。
「小秦、小……」钟奕麟无奈地垂下头。在他的私人领域内,他本就是如此穿着,因为这里除了他和她之外,并无第三者的存在。别到处乱跑?开玩笑!这里可是他的地盘,瞧她说话的语气,显而易见,她的大脑或多或少也被酒精给影响到,而他也不例外,毕竟那种「灌蟋蟀」的喝法,想不醉都很难。
「开门啊!蓝斯。」秦关月的大嗓门在房外响起,钟奕麟狐疑地起身,走到门旁转开门把,却呆在原地——只见秦关月两手环抱约有五瓶XO。他傻眼地看着她——五瓶XO?她不会是想一次将它们喝完吧?
「你……」
「今晚我们来喝个痛快。天呀!我从来不知道酒的味道是如此美妙!」秦关月走回沙发,将五瓶XO放置在茶几上後,完全无视於钟奕麟惊愕的面容,边说边打开瓶塞。
秦关月铁定是酒鬼投胎转世,瞧她喝酒的姿势和神情,彷佛有人要跟她抢酒喝似的,拿起酒瓶就灌,而酒杯早就可怜兮兮地被她弃置一旁;凭良心说,他已经失去喝酒的兴致,但计画还是要完成,而这—点,她自己就可以帮他搞定。
「喝、喝……」秦关月一掌拍在钟奕麟的肩膀上。「蓝……蓝斯,这酒……真……真好喝……」她口齿不清的嗓音犹如黄莺出谷,可见平日低沉的声音亦是伪装的。
钟奕麟哭笑不得地注视着她那张红如桃李、醉态可掬的芙蓉粉脸。「你喝醉了,来,把酒瓶给我。」
「我没有喝醉……喔,我知道了……你还想喝对不对?我帮……你倒……」秦关月摇摇晃晃地移靠到钟奕麟身边,突觉天旋天转,人软软地往前一趴,但双手仍然紧抓着酒瓶不放。
钟奕麟眼明手快地抱住她,并试图拿开酒瓶。「月儿,乖,把酒瓶给我好不好?」他柔声哄道。乍见酒瓶内不到二分之一的液体,秦关月能撑到这个时候尚未躺下,实属不可思议。
「不……不好……」秦关月猛然推开他,并拿起酒瓶,一手按住他,一手将酒瓶对准钟奕麟的嘴巴灌进去;可怜他哪里挣脱得开力大无穷的她?就这样,仅余的X0全数入了他的口中。「我倒给你喝……倒给你……喝……」
当箝制之力—减轻,钟奕麟忙不迭地推开秦关月,使她因而往後倒去;紧闭的双眼很明白地告诉他——她醉死啦!她若不醉死,他很可能会窒息而死,或被呛死!这小妮子一失去神智,根本就是暴力份子。昨晚他後脑勺的伤势至今犹隐隐作痛,而她却是毫不知情;照这样的情形看来,歹徒杀不死他,而他极有可能会命丧她手,正所谓「牡丹花下死,作鬼也风流」。他想,她百分之百是他宿命里的克星,才短短几天的工夫,他就愿意为她死;或许是他上辈子欠她,活该今世偿还,但无论如何,他就是毫无理由、心甘情愿地爱着她。
凝望着醉死在沙发上的秦关月,他缓缓站起身,却因强烈的晕眩感反躺回沙发上。唉!看来他也醉了——逼不得已地被灌醉。啧!有没有搞错?他强撑起摇晃不稳的身躯,硬抱起秦关月那瘫软却宛若重逾千斤的身体。
一抵达铜柱大床,钟奕麟全身虚脱地将秦关月往床上一丢,人亦跟着躺下,之後就失去知觉了;至於原先的计画,自然是付诸流水。现在的他,别说是想实行任何有关计划,他就连帮她脱衣服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
凌晨三时——
「热!好热……好热……」不断的呓语发自秦关月的口中,只见一件白棉T恤从铜柱大床上被扔至长毛地毯上,紧接着白布、短裤、三角裤和两双袜子也相继掉落在地毯上。
「热……」秦关月迷迷糊糊中脱光自身的衣物,稍觉凉意,却在碰触到钟奕麟的丝质晨褛时,又觉热气直窜。这该死的火炉,去死吧!她的双手下意识地将它扯开——在这寂静的夜里,只听「卡滋」的一声,丝质晨褛就首尾分家而蒙主宠召
「嗯……」死火炉总算被消灭,秦关月心满意足地抱着人肉枕头沉睡,幸福的感觉环抱着她整个梦境。
清晨,天才蒙蒙亮,生理时钟准确又尽职地唤醒钟奕麟;宿醉造成的头痛欲裂和胸口沉重的压力,几乎让他不想起身——咦?这头痛他能明了,但这胸口沉重的压力……他霍然睁开眼睛,眼前的景象霎时让他血脉债张、呼吸急促。
凝脂玉肤、酥胸高耸,而害他胸口沉重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一双修长的美腿。他张开眼睛的第一个景物,竟是个沉睡的绝色美女,这怎不叫他热血沸腾、慾火焚身?而宿醉所造成的头痛早已不知道被遗忘至何处去了。
他伸出双手,轻轻抚摸她那光滑细致的莲足;想不到秦关月自小习武,身体却未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那曼妙的曲线简直是得天独厚。他小心翼翼地移开她的脚踝,缓缓坐起身。记得昨夜他醉得根本无法进行计画,而她此刻的模样……是谁脱去她的衣物?疑惑的眼神一看见大床上那件破破烂烂的蓝色丝袍时,他赫然寻找到答案。
「嗯……」秦关月轻轻地翻转过身体,绝美脱俗的脸庞切入他的眼帘;她似乎要醒了,不点而红的朱唇微微开启,性感撩人的无意识动作,令他原先蓄势而发的激情犹如脱缰野马控制不住地低下头,温柔地轻吻住她那樱红的嘴唇。从今而後,他发誓秦关月的人、身,甚至「心」,均将归他所有,任何人皆不得拥有。
这是一场美梦,她梦见钟奕麟居然在吻她,而且吻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厚实力大手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游走,阵阵的快感从他手掌所经之处传到大脑,令她全身止不住地轻颤……呜,好美又真实的梦呀!有点像是限制级的春梦……她沉醉在春梦的狂喜中而不想张开眼睛,深怕一张开眼,美梦就会消失……
当一股刺痛突然地贯穿全身。「啊!」秦关月痛呼出声,张大了眼睛,当视线触及到那双因激情而变得紫黑的眼眸时,她怔仲地凝望着他绷紧的俊美脸庞。
「月儿……月儿……」他轻声地在她身边呢喃,随即吻住她那艳红的唇瓣,而她那迷蒙的眼眸令他克制不住……
「呜……」秦关月尚未弄清楚状况就被他用唇堵住了唇。
先前梦中的狂喜再度包围住她,脑海中仅留巨大的愉悦,而思想、理智统统被扫地出门……
她与他一起奔赴快乐天堂……
激情过後,秦关月缓缓张开眼睛;当钟奕麟沉睡的面容祥和地呈现眼前,赤裸的身体犹带着过度激烈运动後的汗水,羞惭立刻席卷全身。天呀!她居然失身了!迷迷糊糊就失去了童贞,现在的她,非但头痛欲裂,还外加全身酸痛,这些也就算了,最严重的问题是她的伪装……哦!她该怎麽办?欺骗他的下场,结果会是如何?
她茫茫然地轻轻翻下床,无言地拾起衣物一一穿好。失去的东西是再也要不回来了,但她一点也不责怪钟奕麟趁她酒醉占有她的身体,因为酒会乱性嘛!一切只能怪她太贪杯。往後,她该用何种心情来对待他?而他又会用何种心情来对待她?天哪!她该如何是奸?
她心乱如麻地猛扯头发,困惑得无所适从,当钟奕麟清醒後,他会用何种态度来面对她?听秦关星说,他最痛恨说谎的人,那她的女扮男装算不算是欺骗的行为?答案是显而易见……妈呀!看来她别无选择,唯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因为她无法想像自己的下场究竟是喜是悲。逃避问题虽然是懦弱的表现,却能使她暂时逃过一劫,反正她一个星期以後还是要离开此地,早走晚走不如现在就走,当然她会通知穆风,恳求他先临时找个人代替她的工作,毕竟她不能弃钟奕麟的生命安危於不顾……瞧!她还是非常有职业道德的,不是吗?目前,她得躲藏起来暂避风头,等钟奕麟忘记她的存在後再说吧!唉!这想法真令她心痛,想到以後很可能再也见不到他,她的双脚宛若生了根而不肯移动分毫;或许他根本不在意她欺骗他,或许他也喜欢她,或许……唉!依然仅仅是或许。
他和她根本不可能会有未来可言,这样的想法令她不由自主地环顾四周——昂贵的家具、名家设计的装潢,充分表现出他和她分属於两个不同的世界,富贵烜赫的钟家并无她容身之处,她最多只是一个过客罢了!
今天,即使钟奕麟喜欢她、爱她,甚至愿意娶她,而一无是处的她,也无法在豪门世家的环境里生存,尤其那该死的礼仪规范会先把她给逼疯!单是花飘香的淑女教条,她就快「发狂」了,更何况是钟家呢!啊!光想像就够让她毛骨悚然了!於是她决定——不,她发誓,今生只做单身贵族!主意一定,她便转身,并火速奔离卧房……
第6章
秦关月伦偷摸摸地左右张望,来到通往玄关的拱门前;来来往往的佣人让她不能开启左翼之门而从容地离去,毕竟他们都知道她是钟奕麟的贴身保镖,没道理保镖出门,主人不在身边的。
眼看钟奕麟随时会醒来,她一咬牙,硬着头皮按下开门按钮,前脚才跨出门槛,管家福伯立刻迎上前来挡住她的去路;人如果倒楣,连喝凉水都会塞牙缝!是天要亡她吗?若果真如此,希望能留她个全屍,好歹她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女人最珍贵的清白之身。
「秦先生……」福伯恭敬地称呼。
「福伯,你们孙少爷还在睡,我只是出来透透气……」她极尽所能地寻找一个掩饰逃跑的完美理由。
「秦先生,你误会了!是我们老爷想见你,他对你前天早上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特地让我来请你去书房一趟。」福伯恭敬地解释。适才在钟毅的书房里,他看见了秦关月的体检录影带,亲眼所见的事实让他一扫两日来对他性别的疑惑,不过,这麽美丽的脸孔却生在男人身上,太可惜了!
「老爷?你是说钟毅要见我!?」惊讶之色布满脸庞,秦关月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见的事。什麽跟什麽!她都快搞糊涂了!总而言之,她明白自己压根也不想见钟毅,此刻的她只想逃,逃离毅洁山庄是愈远愈好。
「是的,秦先生,请这边走。」福伯恭敬地往前一步领路;秦关月看看他,然後转身拔腿往玄关大门跑去。幸好她是优秀的运动健将,而她的举动完完全全在福伯的意料之外,所以他根本来下及阻止,等他意识过来时,她已经跑离他有一段相当长的距离,就这样,他百思不解地看着她跑出毅洁山庄。
他说错了什麽话吗?看她跑着的样子,彷佛後头有恶鬼在这她似的,哪按呢?一时之间,他也茫然了。在钟家做了四十几年的管家,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被钟毅的召见给吓得落荒而逃——钟毅有这麽可怕吗?
目瞪口呆地站了近三、四分钟,他倏然想起该如何向钟毅报告。实话实说?他会相信吗?
「福伯。」焦虑的声音在拱门边响起,福伯赶紧转过身,却惊愕地注视着仅穿着睡袍的钟奕麟——这是那个注重仪容,并且一出拱门绝对是衣履整齐的孙少爷吗?但眼前这个人明显地尚未梳洗面容,这……
「福伯,有没有看见月……呃,秦先生?」钟奕麟连忙改口。
「秦先生?老爷请他去书房……」
「我爷爷回来了?该死!」钟奕麟低声诅咒,随即迈开脚步往主翼的书房走去。他尚未搞定秦关月,岂能让钟毅单独与她会面?
「孙少爷,秦先生已经走了。」福伯赶紧说明。他不知道有多久没见过钟奕麟失控的举止了。打从他七岁开始,他就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脸上不再有任何情绪,漠然、冷静成为他唯一的表情,而他对任何事物,也只对工作有关系的才感兴趣;在当时,他多为他心痛啊!心痛他身为龙祥集团的未来接棒人,却得失去小孩子最可贵、最快乐的童年。但如今,不知怎地,他却能深刻地感触到,钟奕麟已非昔日不苟言笑又冷漠无情的工作魔,他似乎又有了体温,变得像个有七情六慾的凡人……
「什麽?你说什麽?她走了?是爷爷把她赶走的吗?对!一定是!」钟奕麟脸色骤然大变。他唯一心动的女子,就在他熟睡的时候被钟毅赶走……不行,他非得去把她追回来不可!她是属於他的,任何人都不能拆散他们,谁要敢妄加阻止,他绝对要让他付出代价。
一思及此,他倏然往主翼的书房跑去,他必须知道钟毅究竟对她说些什麽,希望不会是难以挽回的话;但尽管如此,他也不会放弃,说不定此时秦关月的腹中已经怀有他的孩子,他责无旁贷应该对她负责、给她补偿,还有什麽补偿会比一个创世纪的婚礼来得好?
「孙少爷,等一等!」福伯死命地扯开喉咙呼喊。这天大的误会,他一定要解释清楚,否则事情会愈来愈复杂,也就愈来愈难以收拾。事实上,他自个儿也尚未厘清事情正确的方向,但是,他有责任叙述事情的正确过程。
「福伯……」钟奕麟困惑地看着横挡住他去路的老管家;此时此刻,他心急如焚,实在无法和他磨蹭下去。
「孙少爷,你误会老爷了,秦先生在还没有见到老爷之前,就慌慌张张地跑走了。」福伯乾脆一口气将事情的过程说出。
「你说她没有见到我爷爷就跑走了?」钟奕麟难以置信地重复一遍福伯的话。
「是的,秦先生看起来似乎很慌张……」福伯努力回忆秦关月走出拱门时的神情,好像一副做坏事却被人当场逮到一般。
「慌张?」钟奕麟仔细玩味着福伯所用的形容词。秦关月为什麽慌张?她又为什麽不见钟毅就走人了?啧!这哪是「走」?分明是「落跑」嘛!无缘无故逃跑,这又是为什麽?成为他钟奕麟的女人後逃跑,这究竟代表着什麽意思?
「孙少爷,秦先……」
「福伯,没你的事了,你先下去忙吧!」冷淡地打断老管家的话,他往左翼走去。如今已日上三竿,看来,他上班是迟到了。唉!真可谓是破天荒的第一遭!
「秦关月呀秦关月,你到底为啥理由要『落跑』?」
他很愿意负责任的,为什麽她不给他机会?难道只因她的伪装被识破吗?可能吗?无论如何,她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要把她给抓回来!
***
吴倩玫火大地猛敲房门;昨天她被抓到警察局,虽未惊动她父母,却倒楣透顶地被她大哥的好友给撞见。拷!关禁闭?非把她活活闷死不可!也不知大哥向爸妈说什麽,两老竟「包袱款款」去环岛旅行,无视於她的水深火热和苦苦哀求;当然,她可不敢向爸妈明说她遭禁闭的真实理由。天哪!她是不是踩到狗屎?不然怎麽会这麽倒楣又可怜?自从遇见穆风,她就开始倒楣,先是被抓到警察局,後又被罚禁足,紧接着会是什麽?一股不祥的预感赫然涌上心头。
「放我出去!吴敬忠,放我出去……」她发狂地捶、打、踢、敲那不堪虐待而快蒙主宠召的房门。
蓦然,房门奇迹般的由外往内被推开,吴倩玫措手不及,差点就被门板打到。
「你给我出来!」吴敬忠脸色沉重,口气异常僵硬地说。
恐怖!危险!吴倩玫内心警铃顿时大响;平常的吴敬忠,纵然对她生气,最多也只是把她关起来,然後长篇大论一番,从来不曾用现在这般难看如粪的神色对待她,她可是他唯一的妹妹,他这麽待她,嗯——有问题,而且还是非常严重的大问题。
「大……大哥……」
「说!你和小月到底在搞什麽鬼?」吴敬忠气势汹汹地询问;奈何他就这麽一个妹妹,纵使她闯下滔天大祸,他能扛就尽量扛。唉!这个小麻烦精,究竟要他操多少心?他恨不得早点将她脱手,让她老公去烦恼,真是家门不幸啊!
「小月?」吴倩玫闻言一呆,好端端的,怎会扯到秦关月呢?
「对!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秦关月人现在在哪里!」吴敬忠没好气地瞪着她。
「小月?」她还是无法进入情况,他不是针对她而来的吗?她被抓到警察局和秦关月完全没有关系,而大哥却一直提起秦关月,倒叫她莫名其妙,半天摸不着头绪。
「不错,你别再装了!说——你和秦关月到底在搞什麽鬼?为什麽她大哥找上门来说要见她?」吴敬忠火大地说。他被秦关日的来意搞得糊里糊涂,也很识相地保持缄默,否则自家的客厅极有可能要重新装潢还不敢要人赔偿,这百分之八十是他亲爱的小妹闯的祸。
「小月的大哥?大哥,你是说秦关日他……」吴倩玫惊吓得说不下去。不会吧?这麽快就东窗事发了?
「不错,他人现在正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并急着要见小月。奇怪?小月明明就不在我们家,他却口口声声说她在我们家住了快三天……」
「大哥,你有没有告诉小月她大哥说小月没有住在咱们家?」吴倩玫惊慌失措地问道。这个时候她该怎麽办?嚼一片青箭口香糖吗?天哪!她只想逃走。
「当然——没有!还不快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的说给我听!」吴敬忠无奈地摇摇头。他这是招谁惹谁?小妹惹的烂摊子却要他来收尾——哎呀!
「喔!」兵临城下,吴倩玫不得不诚实地招供。说真格的,这件事能怪她吗?她是逼不得已的,女扮男装是秦关月突发奇想,当保镖自然是得住在被保护人的家中,她不过是受人之托;如果真要追究是谁的过错,首当其冲应推秦关星,他才是帮助秦关月顺利录取保镖工作的罪魁祸首,想必他也知情不报吧!
「荒谬!你……你怎麽这麽糊涂?小月做错事你不阻止她,还帮她欺骗秦伯母,你……」吴敬忠气得说不出话来。
「拜托,才第三天而已,我哪晓得秦关日会来突击检查?大哥,你—定得帮帮我,我是你唯一的妹妹啊!」吴倩玫苦苦哀求,因为这件事情好像很严重。
「秦关月,今天我可被你害死啦!」
「我怎麽帮你?他人就守在客厅,除非你能马上找到小月,否则就跟着他回去向秦伯母磕头认错!」吴敬忠突感头痛地叹口气。此时,他真希望爸妈尚未起程去环岛旅行,因为有长辈在场,秦关日或多或少会看在他们的面子上不敢当场发作,但现在——他也莫宰羊喽!
「对,大哥,你说的对!」
「好好跟秦伯母解释,她应该不会为难你……」
「大哥,你在说什麽!我吴倩玫岂是那种不顾朋友死活的人?我不会出卖她的。大哥,麻烦你先挡住秦关日,我这就去把小月找回来!」吴倩玫正色道,然後转身奔回房间,门外徒留一脸错愕的吴敬忠。大门出不去,她唯有从後门逃逸,而这个後门,无疑是指她房间内的窗户喽!
***
穆风神色凝重地挂掉手中电话,短短一夜的工夫,剧情竟然急转直下,简直让他无法捉摸兼匪夷所思。钟奕麟和秦关月,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唉!答案明显地呼之欲出了。
「穆先生,会客室有您的访客。」办公室内的扩音器突然响起声音。
「谁要见我?」
「是龙祥集团的钟总裁。」
「马上请他到办公室来。」穆风略一思索後随即吩咐道。既然他有求於他,没道理让他移樽就教,不是吗?
约寂静一分钟,办公室的大门在他眼前被推开,钟奕麟冷漠的脸庞根本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想法;或许只有在秦关月出现的地方,他才会在不知不觉中泄漏出他内心真实的想法。爱,让人变得愚蠢又脆弱,相同地,爱也让人变得坚强,只因它是一个相当矛盾又复杂的无形物体,让陷入其中的男女在其面前无所遁形。
「什麽风把你给吹来了?钟总裁大驾光临,请这边坐吧!」合上放置在办公桌上的档案,他缓缓起身,往沙发的位置步去。
「少来这一套!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你就别再浪费时间了。」钟奕麟冷声道。在来风神保全公司的途中,每一思及秦关月的逃跑,他就克制不住内心的气愤和费解,暗自猜想:她究竟是因为什麽因素而逃离他的身边?
「蓝斯,事情发展成这样不是也很好吗?反正你已得到了她的身子,她也不想让你负责,何况钟毅也不会答应你和她的婚事,—切就到此为止……」
「穆风,我对月儿并非只为一时,我要的是永久的拥有,你该了解我的用心。」钟奕麟不以为然地打断他的话。
「蓝斯,我明白你用心良苦,也很明白你这样做是想造成事实,让她和你爷爷就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穆风顿感无奈地叹口气。他曾猜测过钟奕麟为达目的会使用这招最天经地义的方法,却没想到他的动作会如此之快。适才秦关月的电话深深地使他体会到自己罪孽深重;昨天他站在朋友的立场,以致於完全疏忽了秦关月的感觉,如果她喜欢钟奕麟,他的帮助则是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如果她不喜欢钟奕麟,那他的帮助无疑是助纣为虐。唉!昨天他的脑袋根本就是被「蛤蜊肉糊到」!
「我想过很多件事,却不知道你所指何事?」钟奕麟挑眉道。此刻在穆风脸上的神情,是不容他错辨的愧疚与自责,同时亦确定了他来此途中的预料——秦关月肯定有和他联络,希望之光霎时照亮了他的眼眸。
「蓝斯,可否告诉我,可曾想过她喜欢你吗?」穆风静静地凝视他,半晌才提出心中的疑问。
「当然想过。」
「如果她不喜欢你,你昨晚的行为无疑与强暴犯毫无区别,而我严格说起来,或许应负百分之七十的责任。」穆风心情沉重地说。
「穆风,你并不了解事情实际的过程和真相,妄下断语对我并不公平。我是不知道她到底爱不爱我,但是我很肯定地向你保证,她对我绝对、绝对是有好感。或许我的作法卑鄙了点,不过她是如此年轻又如此美丽,我爱她,当我第一眼看见她,我就深刻地感受到那一种特殊、奇妙的感觉;那种感觉我从不曾在别的女人身上感觉到,因此,我必须得到她,否则我会发疯的。至於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但是先决条件就是两人一定要在一起。今天我如果不这麽做,我和她永远也不可能会在一起,而她永远也不会爱上我。你曾经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相信你一定能体会我想和她拥有天长地久般爱情的心境;相信我,我有把握让她爱上我的。」钟奕麟娓娓道出心中的想法。
「蓝斯——我很明白你内心的想法,但是,爱情是不能强求的,况且她和你根本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你真的认真思虑过你和她的未来吗?今天就算非常确定她爱你,她也未必能接受你的生活圈;更何况你们的思想、嗜好完全不同,你岂能如此主观的说你有把握?这种说法分明是不负责任的,更遑论她现在对你的感觉根本就是未知数。再说,你家方面三代同堂、三代单传,你非得祈求上天保佑,让秦关月一举得男,好确保她在你们钟家屹立不摇的孙少奶奶地位,否则,她的处境你应该会很清楚。现在,你还能说你有把握吗?」穆风逐一剖析。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爱情的确不能一相情愿。伟大的爱情往往因为一些稀松平常的芝麻小事而宣告瓦解。现在的秦关月,身心所受到的伤害尚可藉时间来疗养,以後呢?他虽无法下判断,不过可以肯定的,伤口绝非短时间内就能治癒的。
「或许你认为我太自私、太主观,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我爱她,我非常爱她。或许你不能相信,也无法体会,当你爱上一个人时,你只想分分秒秒和她厮守,永不分离。我说得有把握,就是确认我的真心,我是真心地在爱一个人,除非她是睁眼瞎子才会感受不到;而你说的外在因素,它对真心不够坚定的人才有影响。我好不容易才寻觅到的佳人,我不想失去她;这次我如果不把握住天赐给我的良缘,我想我这後半辈子,将会在孤独和悔恨里度过。」
「天哪!我真不敢相信你变了,你完完全全变了!你真的是钟奕麟吗?你真的是那个龙祥集团的总裁?」穆风实在无法相信耳朵所听到的话语。那个冷漠无情的工作狂,睥睨商场,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商场悍将,会是眼前这位发表爱情宣言的人?是他所认识的蓝斯吗?如果是,爱情的力量也未免太惊人了吧!一个星期前,他还非常正常,但现在却……
「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你到底要不要帮我?」钟奕麟脸色一沉。
「当你说完这一篇如此感人肺腑的话语,我能不帮你吗?只不过,我不知道秦关月去了何处,你叫我如何帮你?我对她的认识,也仅限昨天的—面之缘。」穆风双手一摊,爱莫能助地说。话说回来,他的烦恼并不下於他,该死的康亚伦!一得到他回国的消息,就迫不及待地休长假,也不管他是否能进入情况;单就钟奕麟这一件案件,傻瓜也知道是烫手山芋。唉!钟家的事情绝对不能插手,一旦插了手,就非得要有一个完美的结果不可,但现在呢?
「果真如此,那风神的名号岂非浪得虚名?你就别再妄自菲薄了。」钟奕麟注视着他淡淡地说。若依他往日的个性,求助於人,还不如杀了他算了;但如今,为了秦关月,他管不了那麽多了。这大概就是爱情的伟大吧!
「风神早就成为过去式,希望你从今以後莫再提起;当然,好朋友一场,这件事我定会全力以赴。你要我如何帮助你?查她的去处吗?」穆风神色阴郁地瞅着他。「风神」所代表的意义不再是昔日的骄傲与荣耀,反而是提醒他该遗忘掉前尘往事——一段不堪提起的过往情事。
「这倒是其次,其实,我要你帮的忙非常简单。」钟奕麟有条不紊地从随身的公事包内取出—张文件。
「这是……」穆风蹙眉地注视着递到他手上的文件一看。
「麻烦借你的手写三个字。」
「这是伪照文书的重罪,蓝斯,你到底在想什麽?」穆风浓眉—挑,沉声道。钟奕麟分明是走火入魔,为了秦关月,居然不惜以身试法!当然,目前台湾的法律几乎是为有钱人来制定的,不过,要一个曾经是非常优秀的公职人员做出违法的事,他的确很难办到。
「穆先生,有一位吴小姐想见钟总裁。」内线突然响起。
「见我?」钟奕麟一呆。事实上,他今日的行踪就连他的机要秘书都不知情,这人未免也太神通广大了吧!
「她叫什麽名字?」穆风亦感困惑地询问。「吴」这个姓氏,最近也常对他造成相当大的影响,「吴」在本地算得上是大姓吗?
「穆先生,她没说她叫什麽名字,她只说她是秦关月的朋友。」内线那头传来犹豫的声音。
「穆风,请她到你的办公室来,我想见见她,麻烦你。」钟奕麟命令的口气中不自觉地带有恳求的意味。当他听见对方所呈报的关系之後,或许上天在冥冥之中依旧是眷顾他的。
穆风无言地端详了钟奕麟一眼,对一个完全沉沦於爱情漩涡的男人,他还能说什麽?重要的是,他不再是他所熟悉和认知的同—个人了,阿弥陀佛!他衷心祈求自己不要变成像他—样。想当年,他和雅荷相恋,也未曾像他如此这般疯狂与异常……蓦然,一张巧笑倩兮的脸孔浮现脑海;从昨天到现在,足足有二十四小时未曾见到她,原以为她今天早上会像昨天一样来敲他的房门,结果……啧!现在都什麽时候了,他竟然无缘无故想起她?甚至还在期待她的出现……
「穆风……」钟奕麟困惑地注视着陷入沉思之中的他。直觉告诉他,这家伙似乎不太对劲,若非他急於搞定秦关月,否则……
「喔!」穆风猛然—怔地而回过神来;此时此刻不是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个麻烦尚未解决,他不能再招惹别的麻烦。唉!不回国不就什麽事也没了吗?早知道回国迎接他的是这番混乱、繁杂的麻烦事,他会选择永远长住英国,老死不踏上此地一步,毕竟这里曾给与他的全是伤心的「情」事——感情、亲情……
「曾秘书,请那位吴小姐到我办公室来,钟总裁想见她。」
「是。」内线在恭敬的回答声後切断。
办公室内的两人相对却默默无言,内心无不暗付着,这位吴姓女子来此究竟所为何事?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碰」的一声,门被人非常粗鲁又大力地从外往内推开,两人不禁会心地互望一眼——这吴小姐不愧是秦关月的朋友,连开门的方式都如出一辙。现在的年轻女孩,举止都是如此不文雅吗?
「钟先——穆风!?」吴倩玫一进入办公室,只见沙发上的两名男士一抬起头,她不禁惊叫出声——穆风!?她该不会看错人了吧?他怎麽会出现在风神保全公司执行董事长的办公室内?她不敢置信地揉揉双眼再看——天啊!他人好好地坐在沙发上,嘴巴却怪异地张着,双眼则略微张大。
穆风简直震惊得差点跳起来!这位吴小姐居然就是秦关月的朋友!台北市这麽大……天哪!难道命中注定他跟她就这麽莫名其妙地「牵」在一起?莫非这就是缘分?等等……什麽缘分?他早就心如止水,但脑海里为何自动就窜进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和字眼?他八成是被钟奕麟的异常给弄得连自己也不正常起来了。唉!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爱情疯子者神经不正常喽!
「你就是吴——」钟奕麟迅速站起身。
「混蛋!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居然把我一个弱女子给扔在警察局就自行离去,你是不是男人啊?你有没有良心啊?不顾我的死活,对我不闻不问,好歹我也是你的女朋友耶!哼!我妈说的没错,天下乌鸦—般黑,男人没有—个是好东西,要怪就只能怪我自己眼睛脱窗,眼睛被蛤蜊肉给糊到。天哪!我的运气怎麽这麽差?你……」无视於钟奕麟的存在,她三大箭步就冲到穆风面前,一只手插腰,一只手则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并将遭到悲惨的禁足待遇和昨日孤单—人被遗弃在警察局的委屈与忿怒全一古脑儿地宣泄出来。
「住口!你在发什麽疯?什麽无情无义!什麽不顾你的死活!你到底在胡言乱语些什麽!我都被你搞糊涂了!」穆风赶紧出声打断吴倩玫愈说愈不像话的控诉,还有,瞧她这副泼辣凶悍的架势,她说她是弱女子?哈哈!像吗?
「我才没发疯呢!我告诉你,像你这种没心少肠的臭男人,根本不配做我吴倩玫的男朋友;从现在开始,我要跟你分手了!」吴倩玫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大声宣布。
什麽跟什麽?穆风简直哭笑不得地说不出话来,他对她的自以为是与不给人辩驳的机会深感佩服。唉!她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孩!他无奈地转头,却迎上一对饶富兴味且带着明了的眼眸;「咚」的一声,他的心犹如自由落体一般快速沉到谷底……不须解释、不须说明,钟奕麟的眼神非常明白地告诉他——欢迎加入爱情阵营!该死,他内心不禁暗自诅咒。
「吴小姐,你既然是穆风的女朋友——」钟奕麟挺身而出道。
「错!那已经是过去式了,你难道没有听见我跟他说的话吗?从现在开始,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吴倩玫冷冷地与他撇清关系,尽管这个决定让她颇感伤心,毕竟他是她第一个看顺眼又看对眼的男人。唉!她只好安慰自己下一个男人会更好。没错!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草?
穆风乾脆继续保持沉默,内心却源源不绝燃起一根火炷,慢慢地焚烧着他的心;她独断独行的分手宣言,莫名地烧痛了他的心,一池死水在瞬间变得波涛汹涌,若非碍於钟奕麟……忍耐、忍耐,追求幸福一定要忍耐——啊!幸福!?
「这……」钟奕麟瞄了一眼神色阴暗的穆风:心理顿时有数。「吴小姐,你到这儿来,不是要来找我的吗?」他赶紧转移话题。如果能够因她而找到秦关月,他也应该告辞了。他知道,穆风的忍耐度似乎已到了极限,而他可不想遭池鱼之殃,因为,他自己的烦恼也够多啦!
「啊!我差点就忘了。钟先生,你的贴身保镖秦关月呢?天哪!我等着她来救命呢!拜托,先让她请个假跟我回去一趟,很快的,只要安抚住她大哥就行了,否则,我会死无葬身之地!」一语惊醒梦中人,吴倩玫猛然记起攸关自身和秦关月的「皮肉」大事;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儿女情长也得摆在一旁,天老爷,她可不想有家归不得啊!
「救命?请问发生了什麽事?为什麽要秦关月安抚她大哥?」钟奕麟蹙眉问道。虽然吴倩玫的话让他有某方面的「领悟」,不过光领悟却不及真正的答案来得确实。
「因为她女……」吴倩玫猛然收口——好险!她差点就说溜了嘴。秦关月女扮男装的事她可不能泄漏出去,如今代志已经够大条了,若再穿帮,天知道会有啥天大地大的大麻烦。神呀!花木兰代父从军,也没有这麽复杂吧!
「她女什麽?」钟奕麟故作不解地问。看样子,吴倩玫还不知道秦关月已成了他的女人,也就是说,她尚未遇见秦关月。上帝,她究竟跑到何处去了?根据吴倩玫的说辞,她铁定也没回家……
「没什麽!那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秦关月人呢?」吴倩玫忙不迭地回答。照理说,贴身保镖应该是随时护卫在雇主左右的;而她见着了钟奕麟,却不见秦关月的踪影,事情似乎不太对劲,就连穆风的身分也让她颇感疑惑。霎时,风神和穆风连结为一体……这风神?这穆风?这执行董事办公室?难道……
「秦关月!?」钟奕麟未料她会有此一问,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对呀!她人呢?为什麽不在你身边呢?她不是你的贴身保镖吗?」
「她是我的贴身保镖没错,不过,她早上就私自离去,我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而事实上,我也正在找她,我本以为你能告诉我她的去处,所以……」钟奕麟不得不据实以告,内心则为秦关月的下落不明而担忧着。
「什麽!?她落跑了?天呀!完了、完了!我死定了,她也死定了!她怎麽会无缘无故就跑了呢?昨天我跟她通电话时还好好的,你……你……你究竟对她做了什麽?」吴倩玫霎时失去控制地对着钟奕麟大吼大叫。
「我对她做了什麽?」钟奕麟呆愕地重述。难道连她也猜测到他对秦关月做了那种事吗?
「难道不是吗?报章杂志上都说你是工作狂、冷血魔,你是不是摆臭架子给她看?或者是要她二十四小时不准睡觉随时待命?所以她不堪虐待,才跑走了?」吴倩玫忿怒地质询道。
钟奕麟瞠目结舌地望着她,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我就知道,被我说中了吧!」吴倩玫对他的无言反驳当作是默认。哦,代志大条喽!如今小月会跑到哪去呢?她心想。
「吴小姐,你误会了!事实上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像力,实在是丰富得足以荣登金氏纪录了。」钟奕麟摇头赞叹。心想:穆风呀!这个女孩绝对是你今生的宿命,诚如秦关月之於我。
「她人不见了总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你还能说是误会吗?现在我该如何向她大哥交代?」吴倩玫毫不放松地咄咄逼人,或许她也该效法秦关月一起落跑才对。
「她大哥?好吧!我是该到秦家去一趟,先获得他们的认同,再来解决我爷爷。吴小姐,请——」钟奕麟率先往办公室门口走去;他差点遗漏了秦关月的父母,毕竟丑女婿总得先去拜见岳父大人跟岳母大人嘛!如此一来,秦关月就难逃他的手掌心了!唉!要娶一个年纪差一轮的妻子,他就得多费心思量才是。
「等一下——」吴倩玫连忙叫停。秦家?他要她跟他去秦家?她有没有听错?一个秦关日就快摆不平了,更何况是秦家?她又不是傻瓜,天堂有路她不走,地狱无门却自动闯进去!她还年轻,也不急着去见阎王,他要她跟他去秦家?不!敬谢不敏。
「吴小姐……」钟奕麟疑惑地望着她。
「我可不是来找你去秦家的,她大哥人现在在我家,麻烦你先跟我回家,好吗?」吴倩玫立刻声明。
「去你家?」钟奕麟纳闷地重复。秦关月的大哥不在秦家却在吴家,看来,秦关月做保镖一事,分明是瞒着她家里的人。好一个胆大妄为的丫头,今天她的雇主若非是他,他非给她—顿好打不可;但前提自然是她必须嫁给他,否则他根本无法约束她的行为。
「当然!」吴倩玫紧张地看了一下手表,现在距她从窗户偷偷溜出来的时间已经超过一个小时了。上帝,老哥挡得住秦关日吗?论体格和功夫,他们两人应该在伯仲之间,但论头脑,她老哥犹胜一筹,应该没问题吧!她如是安慰自己。
「穆风……」钟奕麟朝一旁只观听却闷不吭声的他叫道。
「天呀!没时间了,再不走会出人命的!」吴倩玫愈想愈不能放心,於是她顾不得男女有别,拉住钟奕麟的手就往办公室门口冲去;而毫无预警的他,竟然就被她拉着走。
当吴倩玫的手毫不避嫌地握住钟奕麟的手时,穆风的内心居然涌上不舒服的感觉;他非常想冲上前去扳开她的手,身体却犹如雕像般静止不动地目瞪着他们离去而久久不能言……
第7章
秦关月火烧眉毛地奔逃出毅洁山庄後,非常幸运地拦到—辆计程车,向司机告知目的地之後,整个人即虚脱地瘫靠在椅背上。天呀!她真的逃出来了吗?话说回来,她为什麽要逃呢?如果真要算过错的话,钟奕麟所犯的错应该比她严重一点。她只是女扮男装,而他却是强占了她的清白之身;她没揍扁他,他就该谢天谢地,而结果竟是她夹着尾巴狼狈万分地落荒而逃……
「小姐,到了,请付钱。」司机不耐烦的催促声惊醒了秦关月紊乱的思绪,她匆匆忙忙付了钱下车,计程车立即扬长离去。
吴家坐落在市中心附近,是一栋三层旧式建筑的别墅洋房;秦关月迈开脚步走到大门,正准备按下电铃……不行!她这副模样绝不能让吴敬忠看到,虽说此时他极有可能已经出门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否则他的训辞亦不亚於花飘香;当下,她调转方向往吴宅後方走去。
秦关月俐落地翻过围墙,顺着水管两三下就轻轻松松地爬到吴倩玫的卧房。哇塞!窗户大开,省了她一道手续。她开心地走进房内,一看见柔软的床铺,身体些微的酸痛和宿醉的头痛,让她毫不考虑地往床的方向走去;粗鲁地踢掉布鞋,不经意地瞄见床头上的电话——糟糕!她差点就忘了,赶紧拨了电话号码,一接通,她迅速地说明原由後就自行切断,同时亦跌入甜美的梦乡。
当吴倩玫和钟奕麟赶回吴宅,偷溜出来的她当然没带钥匙,於是她深吸一口气,才按下电铃。秦关日的火爆脾气,她曾经有幸见识过,从此之後,她就视他为畏途。
「你人不舒服吗?需不需要去看医生?」钟奕麟对她顿失血色的脸庞关切地问道。在来此途中,他由她这里获知不少有关於秦关月的生活习性和家庭人员资料,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又基於爱屋及乌的道理,她的死党他自然要特别照顾。等他和秦关月的事告一段落,他绝对会撮合她跟穆风,毕竟他们是天生一对;虽然十分钟前已宣布分手,但是男方却未作任何言语的表示,由此可知,穆风对吴倩玫,并非如表面那样的无动於衷。
「我需要的不是医生。天呀!你不会懂的,秦大哥的脾气就跟秦伯伯一样,如果发现小月失踪,他才不管你是谁呢!唉!小月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她为什麽没来找我?她不可能不来找我的,等等……她会不会……」吴倩玫愈想愈有天崩地裂之感。
「小妹。」吴敬忠一打开大门就看见她和一位相当、相当眼熟的英俊男士站在一起,那出自名家设计的西服,足穿义大利名牌男鞋,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凌厉迫人的君王气势,这是一个惯於发号施令的男人;贵族般的气质显示出他绝非出生一般豪富之家,他绝对是一个「大」人物……蓦然,他的名字在顷刻间迅速浮现脑海钟奕麟,他是龙祥集团的现任总裁!
「大哥,秦大哥人呢?」吴倩玫怯怯地问道。虽然找到了替死鬼,但她所犯的过错,处罚亦是在所难免。
「他已经回去了,倒是你,小月呢?」吴敬忠冷冷地说,一双困惑的眼眸不时游移在钟奕麟身上。他心想,小妹何时认识这号风云人物?
「秦大哥回去了?他为什麽回去了?害我千辛万苦才找到钟奕麟,现在不就没有用了吗?」吴倩玫不敢相信地问道;事实上,她一离开家就直奔龙祥集团总公司,经过一番死缠烂打後才获知钟奕麟人目前不在大楼内,在求助无门之下,她莫名其妙地奔向风神保全公司,幸好老天有眼、明察秋毫,她见着了钟奕麟,却得到秦关月失踪的消息。唉!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秦大哥回去,你难道不开心吗?你做的错事真的想让他知道吗?因为你,我连公司都还没去,你还有什麽不满意?叫你去找小月,你把龙祥集团的总裁找来,你到底在搞什麽鬼?」吴敬忠斥责道。小妹做事的行径让他犹如丈二金刚,半天摸不着头绪。
「冤枉呀大哥!我找不到小月,当然得找他,因为,他就是小月所保护的人。」吴倩玫大声疾呼。在短短的一、两个钟头,事情就有了新的局面,不过,目前虽然已解除警报,但问题仍然存在;而她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除非她不想和秦关月做朋友,所以,关键人物必须愈早找到愈好,否则她永无宁日。
「他就是……」吴敬忠怀疑加不信地未往下说;这整件事到此为止,完全出乎他的猜想。秦关月所保护的人居然是这样一位家世垣赫的商业钜子,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至今尚无报章杂志或媒体透漏龙祥集团总裁雇请贴身保镖一事,这算得上是天下的独家新闻呢!
「钟先生,我帮你介绍,他是我大哥,叫吴敬忠,大哥,他是钟奕麟。」吴倩玫忽然记起一旁被她遗忘的人。
「你好,我是钟奕麟。」钟奕麟伸出手,吴敬忠赶紧握住;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和重量级的大人物交言握手,而且介绍人还是他的小妹,可能吗?简直就像天方夜谭!
「你好,我是吴敬忠。」
「大哥,小月真的没过来吗?」吴倩玫忙不迭地询问,使得两个大男人的心思又回到最初。
「没有。」吴敬忠沉重地摇摇头,一双眼眸则困惑地投注在钟奕麟身上。心想,贴身保镖为什麽会不在雇主身旁?这分明有问题,难道……不可能!秦关月的功夫可说是天下无敌,如果钟奕麟对她有不良的企图或行为,他怎麽可能毫发无伤?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
「她不会出事了吧?」吴倩玫惊恐地大叫。
「别胡说!」吴敬忠连忙斥责。
「但是……不行,我得去报警!」
「吴小姐,她没出事,只是不知道她人在什麽地方罢了,或许她是在别的朋友或是同学家里;你既然是她的好朋友,她平常最常去的地方,你应该略知二一吧?」钟奕麟缓缓道。秦关月尚且知道打电话给穆风,就足以证明她是安全的。
「对了!我怎麽没想到!」吴倩玫这才恍然大悟。
「能麻烦你找到她时,通知我一下好吗?」钟奕麟道。
「当然没问题,我得先去房间拿袋子。」吴倩玫点头应允後,就往屋子里冲去。
「吴小姐,你知道我的行动电话号码……」钟奕麟的声音在她冲进大门後停顿。
「你把电话号码抄给我吧!」吴敬忠对着小妹的背影无奈地大摇其头。
「喔!那就麻烦你了。」钟奕麟从公事包里掏出纸笔,迅速地写下电话号码後递给吴敬忠。
「别客气。」吴敬忠接过纸条。「请问你是要去秦家吗?」
「没错。有什麽不对吗?」钟奕麟不解他凝重的神色所为何来,只隐隐约约觉得秦家似乎有某方面的麻烦事。
「你喜欢小月吧?」吴敬忠不答反问。
「是的,从我看见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法自拔也爱上她了。」钟奕麟毫不避讳地坦言相告。
「但当时她应该是男孩身分……」
「是的,她当时的身分曾让我对自己的心理和生理感到前所未有的困扰,幸好上天还眷顾我,否则……」钟奕麟万分庆幸地说。
「如果真是这样,也许你可以解决秦家目前的困难,我想……凭钟家的财富势力绝对是没问题的。」吴敬忠喃喃自语。
「你说什麽?」钟奕麟只见他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什麽。吴家兄妹都有某方面奇异的地方,穆风呀穆风,准备接招吧!
「没什麽!你去了秦家自然就会知道了,祝你好运。」吴敬忠神秘地回答。
钟奕麟只好坐上轿车往天野道馆的方向驶去;吴敬忠的言行举止更加深他先前的臆测,秦家很可能遭遇到了麻烦,果真如此,对他自是有百利而无—害的。
***
吴倩玫一进入卧房,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得不轻。秦关月大刺刺地躺在睡床上,她的布鞋更是肆无忌惮地横倒在她最心爱的懒骨头上;一时片刻,她整个人都傻了,就这样呆楞楞地瞪着床上她以为出了事的死党。
半晌,忿怒之火逐渐燃起她的神智……两个小时前她所承受的惊慌与担忧,以及马不停蹄地寻找她的踪影;而她,居然就在她的卧房舒舒服服地睡回笼觉!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关月!」她恶狠狠地冲上前去,发狂似的猛摇着她的身躯。
「地震!地震……」秦关月睡得正香甜,蓦然一阵天摇地动,惊跳起身一看,只见她的好友伫立眼前,赶紧拉住她的手就往房外奔去。「小玫,快逃,地震啊……」
「你的头啦!哪来的地震?是我在摇你!」吴倩玫火大地稳住身体;幸好秦关月没施展她的蛮力,否则她铁被拉着跑。
「你摇我?不是地震?」秦关月傻楞楞地问,一时之间,神智尚未清醒过来。
「不是地震!」吴倩玫相当用力地点点头。看秦关月的表情,这小妮子根本就是—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模样。
「不是地震你摇我做什麽?你没看见我在睡觉吗?」秦关月总算清醒,但她未睡饱的火气随即爆发。
「你还有心情睡觉?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害死了?你大哥一大早就找上门来了……」吴倩玫亦不甘示弱地反击。
「你说什麽?我大哥找上门来?完了完了!我怎麽这麽倒楣?两边都东窗事发……小玫,我该怎麽办?天哪!谁来救救我?」秦关月歇斯底里地打断吴倩玫尚未说完的话。是天要亡她吗?这整件事情不超过一个星期,钟奕麟身边她也已待不下去,风神保全公司的工作自然也跟着泡汤,现在不会连家也归不得了吧?果真如此,那就有够惨的!而造成她此刻祸不单行的原凶——酒,她发誓兼吐口水,这辈子她死都不会再喝一滴酒!瞧它把她害得多凄惨呀!在她人生好不容易绽放七彩光芒的时候,一下子就被它害得转换成黑白的了。
「安静!」吴倩玫使尽全身吃奶的力气大声地嘶吼,并很满意地看见秦关月惊愕地住了口。「小月,钟奕麟……」她才刚起个头,门口即传来声响。
「小妹。」吴敬忠的叫唤声跟着响起。他心想,吴倩玫拿一个袋子要拿这麽久吗?
「大哥,我找到小月了。」吴倩玫赶紧打开房门道:「钟奕麟人呢?」她迷惑地注视着大哥独自一人站在房门口的景象。
「他去小月家了,小月你……」吴敬忠诧异地望着平空出现的秦关月,刚刚他明明一直守候在客厅,她怎麽会……
「吴大哥,你说钟奕麟去我家?天呀!不会这麽严重吧?」秦关月抱头大喊。他居然找上门来,她该如何是好?是想叫她赔偿吗?她哪来的钱啊?不行,她必须赶回家去。冤有头、债有主,她敢做就敢当,岂能让家人因她一时的糊涂而招致池鱼之殃?
「小月,你和钟奕麟到底发生了什麽事?」吴倩玫简直是一头雾水。秦关月担任钟奕麟的贴身保镖仅两天的时间,就能搞得满天风雨、天地为之变色,实在太厉害,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而她的好奇心则是母庸置疑地被高高挑起。
「小玫,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秦关月犹如壮士断腕,脸色凝重地盯着她。这突如其来的严肃,倒教吴倩玫一时之间慌了手脚。
「我当然是你的好朋友!」吴倩玫不解地回答後,一股不祥的预感立刻笼罩心头。
「小玫,请你陪我一起回家好吗?」秦关月欣喜地请求。临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嘻!这就叫做「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而好朋友的最高定义首推——「有难同当」。
糟糕!吴倩玫内心大声哀号。果然没错,不祥的预感马上降临,她真恨自己的第六感。唉!玩六合彩要有这麽灵验的话,那该有多好!
「小玫,你不会见死不救吧?」秦关月不死心地哀求。至少有外人在场,她的处罚或多或少会减轻许多;天可怜见,她情愿被老哥毒打,也不要受母亲爱的训言。
「你说呢?」吴倩玫认命地耸耸肩。唉!负荆请罪的时间未免也来得太快了吧!她尚未想到一个完美的理由,就要前去请罪……这该死的秦关月,明知道她也怕极了秦伯母爱的训言,居然硬要拖她下水!好朋友?哼!好朋友是这样做的吗?自从认识她,好康的事情彷佛均离她远去,就连她的男朋友,也因为寻找她才宣告分手。唉!她的命真苦哪!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和我同生死、共患难的!吴大哥,我们走了,小玫今天可能会住在我家,拜拜!」她开开心心地拉着一脸错愕的吴倩玫往大门方向走去,吴敬忠则张着嘴巴,根本来不及发言地目送她们两人离去。唉,也罢!他不管了,只要置身事外,他的脑袋才能正常地运作。十八岁的女孩,其心思非但让人捉摸不定,又不按牌理出牌;喜欢年纪轻的女孩,非得有极好的耐性和体贴、忍让的修养不可,否则爱情是不会长久的。而这样的爱情对他来说,无疑是一种酷刑、一种炼狱,温柔婉约、贤淑聪慧的女性,才是正常男性追求的新娘条件,他——自然是正常的三十岁男人。
***
「同生死、共患难」这句话究竟是谁搞出来的?
吴倩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攀爬进天野道馆,一口气尚未平顺,气定神闲的秦关月早就按捺不住她的迟钝,不以为然地拉着她,像个小偷一般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往秦关星房间前进;途中经过秦家用来招待客人的和室时,两人却被传出屋外的交谈内容给吓得呆若木鸡!
「既然秦伯母这样坚持,明天我会请爷爷过来提亲。」钟奕麟低沉的嗓音夹带着无与伦比的决心,清晰地传进她们两人耳里。
「就这麽决定了!关於长和投资公司……」
「秦伯父请不用担心,那个就包在我身上吧!我保证最迟下午三点,他们就会放弃天野道馆这块土地,您的借据也会一并索讨回来,那我先告辞了。」钟奕麟站起来,礼貌地转身离去。事情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顺利,话说回来,像他这样的女婿可是万中选一、可遇而不可求的超级金龟婿哪!天下父母心,没人会傻得拒绝这桩天掉下来的婚事。
「香妹,这样好吗?小月……」秦天野犹豫地问。结婚是一辈子的事,纵使为人父母,似乎也该尊重当事人的意见。
「天野,我们只有小月一个女儿,我希望她一辈子过得舒舒服服、无忧无虑;像钟奕麟这样身分的人正是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记住,你的借据根本就不是问题,我娘家早就暗示我愿意帮我们解决,所以我们不是卖女儿,而是帮女儿挑选—个好老公。相信我,我不会看错人的!他非常喜欢小月,小月目前或许不喜欢他,但是感情是可以培养的;更何况钟奕麟一表人材,又英俊非凡呢!咱家的小丫头几时见过他,我倒很想问问她。天野,关日呢?还没回来吗?」花飘香赫然想起秦关日,算算时辰,他早就该回来了。
「啊!我刚刚接到长和投资公司的电话,对方指名要找他,所以我就打……」秦天野的声音在看见花飘香愈来愈凌厉的眼神中消失,想他堂堂五尺以上的男子汉,却也是畏妻俱乐部忠实会员,唉!
「你居然让关日独自一人去长和投资公司?你难道不知道他们全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痞流氓吗?你还傻站在这里做什麽?还不找关辰陪你一块去?天呀!这个节骨眼,小月如果在家里就好了,因为她的功夫可抵得过十几个大男人……说到这个,我才想起明天钟家的大家长就要来提亲了,嗯!我该去吴家走一趟……」花飘香轻柔的嗓音却如连珠炮—般让秦天野毫无开口的机会。当然,他如果回一句话,相信花飘香会回他十几句。唉!二十几年的夫妻,他太了解她的个性了,说话永远是轻声细语、不愠不火,但是她不停歇地在你面前说个不停,简直会把人逼疯!为求耳根子清静,照她的话去做就对了。
秦天野率先往道场冲去;秦家四个儿女,惟有秦关星毫无功夫底子,莫怪花飘香压根也不会想到他。秦天野一步出和室,花飘香亦跟着离去,和室徒留寂静……
趴在和室墙壁外的两人,大眼瞪小眼地不发一言,因为她们正在努力消化刚刚所听到的一切。打击棒球时的坏、坏、坏,连三坏,似乎正是秦关月此时此刻心情的写照。
「小月,恭喜你了!」吴倩玫首先打破沉默;好友有了好的归宿,实是喜事一桩,她连带地也跟着沾光。
「恭喜我?」秦关月一脸茫然地瞧着她,天啊!她「喜」从何来?
「对呀!钟奕麟要请他爷爷来提亲,从明天开始,你的身分可就非比寻常,我当然要先恭喜你啦!咱们好朋友一场,你做了钟家的孙少奶奶,可别忘记我喔!」吴倩玫解释之余不忘提醒。
「你疯了!我不能嫁给钟奕麟,你恭喜什麽?这根本就是天大的恶梦啊!」秦关月惊慌失措地说。
「恶梦!?」吴倩玫闻言一呆,哪按呢?未婚女性心目中梦寐以求的白马王子,竟然变成恶梦的代表!秦关月的神智分明是异於常人,这次连她都搞不懂她的小脑袋瓜里在想些什麽。
「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秦关月不敢置信地低呼出声。
吴倩玫脑袋霎时一片空白——她看得出什麽呀?她又不是秦关月肚子里的蛔虫,而她的表情彷佛在说她若看不出来的话,无疑与瞎子毫无分别,哇拷!她一向自诩是聪明绝顶,岂能自毁招牌?但这回她实在是「莫宰羊」!
「小玫,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你怎麽会不知道我的顾虑?我才十八岁耶!我的璀璨人生才正要开始,就要被套上婚姻的枷锁。你晓不晓得钟家的房子有多大?天呀!是我家的十几二十倍呢!一入侯门深似海,上流社会的规矩绝对比咱们学校的校规要来得麻烦、罗嗦。他妈的!我如果嫁给他,不超过一个星期,你可能就要到松山疗养院来看我了,这样我怎麽能嫁给他?太可怕了,你非得救救我不可!」秦关月愈想愈害怕,不等吴倩玫有任何反应,她已经有点歇斯底里地大声叫喊。
「小月,你未免也大夸张了吧!钟奕麟英俊潇洒,而且还非常、非常有钱,你若嫁给他,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将享用不尽,你知道有多少女孩子会羡慕你吗?」吴倩玫对天翻了翻白眼,试图点醒脑袋被蛤蜊肉糊住的她想清楚,毕竟这是千载难逢的长期巨钻饭票啊!松山疗养院?单凭她适才的话,就足够让外人想把她送进去了。拒绝一个身价上亿的男人的求婚?她的精神状态的确有待检查。
「那你想嫁给他吗?」
「他不是我喜欢的那一型,我当然不会嫁给他……等等,如果钟奕麟只是普通的老百姓,你想嫁给他吗?」一个想法立刻窜进吴倩玫的脑海。高中三年,她领教过秦关月排斥校规时的极端行为,整个训导处被她破坏得唏哩哗啦、无一块完整之地,从此之後,她即成为第一个具有校规豁免权的风云人物。一个学生有校规豁免权,根本就是前所未闻,各位就能想到她发狂时那恐怖的破坏与杀伤力了……厉害哦!
「当然想,他好英俊耶!尤其是那—双眼睛,多迷人哪!唉!他为什麽要这麽有钱?」秦关月忍不住哀声叹气。她心想,其实能嫁给他也挺不错的。
「所以,你现在的问题就是因为他太有钱?」吴倩玫下结论道。其实秦关月的担忧的确不无道理。三代同堂、身分显赫的钟家,以秦关月的个性,她会发疯实属意料之内的事,而她对自己的自知之明亦让她好生佩服;如果换作是她,想必也好不到哪去。毕竟她们的家庭只是一般的小康人家,而她们所交往的朋友均是生活环境、文化学识差不多的人物,总而言之,钟奕麟和她们是生活在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勉强地在一起,其结果不难预料;像黛安娜王妃,麻雀变凤凰的下场也未必是喜剧收场。
「嗯!当然还有一点,我才十八岁,我不想这麽早结婚做黄脸婆。」
「那你现在该怎麽办呢?钟奕麟是势在必行,像他那种坐拥权势的男人,一旦看中目标,是绝对不会轻言放弃的,你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吗?很奇怪耶?昨天你跟他还好好的,怎麽今天他就上你家来提亲?他是怎麽发现你的伪装啊?」吴倩玫猛然忆起她心中的困惑。不到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剧情就如此峰回路转,这其间一定有一番石破天惊的场景。
「唉!都是酒啦!昨晚他邀我陪他喝酒,结果我喝醉了,一觉醒来,才发现自己跟他……」秦关月赫然住口。老天!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她差点就说溜了嘴!
「你跟他上床了!?」吴倩玫语不惊人死不休地低呼出声;她没有听错秦关月所描述的话吧!纵使她半途住口,白痴也猜得到这後续的发展,不过——酒後失身才自然嘛!
「我……」秦关月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早晨的鱼水之欢彷佛历历在目,从成为妇人的疼痛跟着紧接而至的狂喜有如天壤之别,尤其是第二次,简直让她沉醉其中,那感觉——就像到了天堂。
「天呀!他强暴你!?该死的!难怪他急着来你家提亲,分明是怕你告他!这只披着羊皮的狼,哼!人面兽心、衣冠禽兽……」吴倩玫红了眼,卯起劲来咒骂。
「小玫,他没有强暴我。」那麽美好的感觉算得上是强暴吗?当时她亦乐在其中,「强暴」这字眼对钟奕麟来说,好像不太公平。
「你不用帮他说话!天下男人全都这麽贱,像那个穆风,还不是把我一个人给扔在警察局不闻不问!」吴倩玫火大地说;一想起那档子事,她的心就在滴血。
「穆风?你是说风神保全公司代理执行董事的那位穆先生吗?」秦关月一愣地问道。
「除了他还会有谁?」吴倩玫鼓着腮帮子没好气地回答。一个短暂的男朋友,哈!时间还真短哪!
「你就是和他去宾馆被抓到警察局的?小玫,难道你也不是女孩了吗?真亏我们是生死与共的知己,就连……」秦关月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口吻。
「呸、呸、呸!我才没你这麽笨,我去宾馆是因为穆风住在宾馆!我是倒楣,碰上扫黄行动,才被抓去警察局,请你搞清楚好不好?」吴倩玫连忙声明。在道德操守方面,她可是严守最後一道防线;不过至今连初吻都尚未奉献出去,想想还挺糗的。将近十八岁的年龄,她连接吻是啥滋味也不晓得,真逊!但想想,交换口水的滋味不是很恶心吗?但是自古以来,中外的诗人却对亲吻推崇备至、赞誉有加,还一致认为是爱情最浪漫的催化剂。哦!她也想尝尝看。
「喔!不过看你好像不太高兴,我倒觉得穆先生很有男人味呢!」秦关月不解地望着一脸要喷火的她。
「男人味?我看是狐臭吧!糟老头—个,哼!」吴倩玫忿恨地批评;想那穆风历尽沧桑的气息加上成熟孤傲的气质,分明就是年轻女孩的煞星。瞧秦关月的口气跟表情,若非她先遇见钟奕麟,想必也会败倒在穆风的西装裤下吧!
秦关月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如果穆风是糟老头,那她们的老爸不就是老公公了吗?听吴倩玫的语气,似乎跟穆风有着深仇大恨—般。
「小玫,你——」
「别管我的事,先想想你要怎麽办吧!钟奕麟明天就要来提亲,你要怎麽解决?听伯父、伯母的口气,他们乐见其成,我看你就认命吧!」吴倩玫赶紧移转话题。奇怪?怎麽说着说着,她就反客为主啦?这时候,秦关月才是女主角呀!
「对呀!我该怎麽办?」秦关月哀号道。眼前是她大祸临头,她居然忘得—乾二净,伤脑筋!
「既然你不想嫁给他,那就逃吧!」吴倩玫随口道。
「对,真是好主意!不错,小玫,你真是太棒了!我怎麽没想到?嗯!趁他们不在,我先去房间收拾东西。」一打定主意,秦关月就不浪费时间地冲向她的房间。
「小月,我是开玩笑的,你不能逃呀!你若逃了,我怎麽跟伯父、伯母交代?小月……」吴倩玫边说边追。瞧她出了什麽馊主意?如此—来,岂非连她也要逃?天呀!事情怎会演变至此?她真的要和秦关月亡命天涯吗?有没有搞错呀?
当她们两人相继离开和室,秦关星正捧着书本,一脸高深莫测地从墙的另一头走出来。秦关月和吴倩玫的对话均一字不漏地传进他耳里,事实上,是他想不听也难;原本他以为是小偷,结果……对於秦关月正准备做的事,他似乎该阻止她,但是阻止之後的下场呢?诚如秦关月所言,他也不看好她和钟奕麟的婚姻,这可攸关秦关月的一生幸福,他到底该是不该阻止?天呀!
第8章
毅洁山庄的主翼书房。
高高端坐在骨董牛皮椅上的钟毅,正蹙眉费解地凝视着他最引以为傲的孙子,对於他未经传唤就擅闯入书房之举深感疑惑和惊讶;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未有过如此失礼的举止,更别提他进入书房後就像变成哑巴一样不言不语,这等怪异的现象,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有大状况发生了。
「说吧!天塌下来还有我顶着呢!」钟毅冷静地声明。虽然他退出商场多年,但威望依旧屹立不摇,黑白两道谁不给他面子?想当年……哈哈哈!
「爷爷,你顶不住的。」激将法虽然只是普通的招数,不过对於—个目空一切、骄傲自负的老人而言,它就是最高招了。
「笑话!想我钟毅名声威震台湾东西纵贯线,我会顶不住?」钟毅气虎虎地说。外人或许不甚了解他的历史,但他的孙子怎会不知他当年叱吒商场的辉煌历史?特别是他将英国查尔曼公爵的女儿追到手的那一段过程,真可说是可歌可泣、轰轰烈烈的恋爱史,在当时是传递英国大街小巷的。
「是吗?」钟奕麟淡淡地—笑。
「咦?你竟然在跟我玩心机。」从小到大钟突麟的笑容只在他有所目的时才会展现;钟毅不禁眯起眼,用着犀利的目光打量他——今天的钟奕麟浑身上下均让他感觉到不对劲,好像有天大的事即将发生一般。他的遗产继承人是非他莫属,不过瞧他—脸有所求的神态,实让他不解,还有什麽是他想要的吗?
「爷爷,明天我希望你能陪我去秦家提亲。」钟奕麟直接表明来意;他知道钟毅已经看出他有所求,毕竟,他从踏进书房开始的所有异常行为,全部都是要让他深刻地体认——这次他是非常认真的。
「你说什麽!?」这项消息犹如一枚炸弹,炸得他头昏眼花,耳朵一阵嗡嗡作响。
「爷爷应该听得非常清楚才对。」钟奕麟缓缓道。
「你说要我明天陪你去秦家提亲?」钟毅不敢相信地问道。提亲即意谓着他将拥有一个曾孙……他没有听错吧?
「是的。」
「哈哈哈!这有什麽问题?你终於想通了,真是太好了!是哪一个秦家?远威集团的秦家?还是振笙建设的秦家?」钟毅欣喜若狂地询问。老天有眼,钟奕麟总算知道该尽人子、人孙的孝道了。嗯!他得把这个天大的好消息立刻宣扬出去,因为钟家即将有—场创世纪的婚礼。
「是天野道馆的秦家。」钟毅道。
「天野道馆?」笑容冻结在脸上,钟毅无法相信地问。这个道场名称他是看过,但却是在三个钟头前一份关於秦关月的基本资料中阅读到的,而他欲提亲的对象莫非就是……
「是的。」钟奕麟坚定地答覆。
「你是在开玩笑吧!天野道馆怎麽配得上我们钟家?更何况,秦家哪来的女儿?你怎会神智不清到这种地步?福伯早上到你卧房看见你睡的大床上有做爱过的痕迹,我还不相信,而现在你居然说你要娶一个男人?你说,你究竟把钟家的颜面置於何地?」钟毅顿时气血上冲。男人娶男人,这像话吗?西方世界或许会承认,但在此地,同性恋根本就是众所不齿、完全不被舆论所接受的,而最、最重要的一点,他钟毅的孙子怎麽会是同性恋?
「爷爷,你误会了!我怎麽可能娶一个男人!」钟奕麟连忙声明。先解开钟毅的误会,再来追究福伯未经他的许可擅入左翼一事,不过,这事铁定出自钟毅的授权。
「误会?你想提亲的对象难道不是秦关月吗?」钟毅脸如凝霜、话如冷锋,他实在无法接受一下子从云端摔到地面的感觉。贴身保镖?尽管秦关月的面貌堪称一代绝色,但他终究是个男人,男人跟男人上床?他愈想就愈呕,也愈觉得恶心,愈是伤心!他唯一的孙子竟然是一个不完整的男人,难怪以前他替他安排不下百次的相亲全部被他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原来他根本就无法接受女人,这项认知宛若青天霹雳,毫不留情地击在他的脑上。
「是她没错,不过,她是货真价实的女孩,而不是男孩。」钟奕麟在注视到脸色霎时苍白的钟毅时连忙说明;看来,事情比他想像中的要棘手多了。秦关月呀秦关月,你的女扮男装扮得有够彻底!谁晓得她会有—个双胞胎弟弟?那卷体检录影带简直要人命哪!
「你还想骗我?你瞧这是什麽?」钟毅发狂地从书桌上拿起一卷录影带丢至钟奕麟脚旁,他辛辛苦苦建立的城堡怎可在这一瞬间变得黯然失色?「我不会答应这门亲事的!他是女人?哼!现代科学昌明,你是不是想带他去动变性手术,好让我答应?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同时你也放心,爷爷将会聘请一流的医生,绝对会让你恢复成正常的男子汉,我们钟家绝不能绝後。」
「好吧!既然爷爷这麽反对,那这门亲事就到此作罢!」思路迅速回转,钟奕麟笑一笑地如是说;看来,不使出撒手锏是不行的啦!欺骗、撒谎虽非他本意,但若为了他一生的幸福着想,偶尔牺牲一下原则,倒也情有可原。
「对,这才是我的好孙子!爷爷就知道,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钟毅喜极而泣地说着。总算苍天有限,让钟奕麟导回正途了。
「我当然不会让爷爷失望,既然如此,我就给秦关月一笔钱,让她去堕胎吧!」钟毅麟故作不经意地说:「爷爷,那我出去了,不打扰您了。」
堕胎!?「慢着!你刚刚说什麽?」钟毅的心—紧,在钟奕麟双手碰触到书房门把时叫道。
「我不会让爷爷失望,我现在就去让秦关月死了这条心。」钟奕麟笑道。
「不对!不对!不是这句,我似乎听到你说『堕胎』两个字。」钟毅急切地问。他都七十有三了,自从将公司掌管大权移交至钟奕麟後,生活顿失重心,回首前尘、瞻望未来,他好像变成—具徒有躯壳的孤单老人;以往的金钱、权势可以满足他曾经穷困贫乏的青少年时期所希望拥有的梦想,如今他老了,他奢望的是一大群的小孩围绕在他身边,毕竟含饴弄孙比金钱权势更加令他心动,但这偌大的屋子总是冷冷清清,而财富早已无法带给他欢乐……
「喔!对呀!秦关月怀了我的孩子,不过爷爷说的极是,凭秦家的身分地位,岂能配得上我们钟家?秦关月休想倚仗母凭子贵而入主钟家!」钟奕麟冷然一笑,他对钟毅渴孙心切的表情顿感一丝罪恶。唉!请原谅他善意的谎言,等他将秦关月迎娶入门,他会很努力地把谎言转换成事实的。
「秦关月的身世是配不上咱们钟家,不过她肚子里的孩子我可以接纳;你去告诉她,只要她肯生下孩子,我愿意给她一大笔钱。」钟毅略微沉思地道。
「恐怕不行!她的态度非常坚决,从她处心积虑、不惜女扮男装充当我的贴身保镖看来,爷爷,她的目的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们不能让她得逞。」钟奕麟摇摇头。为了达到目的,他不得不丑化秦关月的用心,好使钟毅点头;要曾孙不要孙媳妇,那他所编织出来的谎言岂非白费一场?
「慢着!她当你的贴身保镖也不过是这两、三天的事,她肚子里的孩子怎麽可能会是你的?」这事有蹊跷,钟毅分析着说。他是想要曾孙,但还未到达「孙令智昏」的地步;根据时间来推算,钟奕麟的话分明是有问题。
「爷爷,不瞒您说,我之前就认识她了。」钟奕麟心头一怔,脸上仍然保持漠然的态度;百密一疏,老狐狸就是老狐狸,真是半点也疏忽不得!
「哦!让我去探探她的口风,如果孩子真是你的,她……」钟毅沉声道。他总觉得这整件事情透露着怪异的气氛,不过,钟奕麟应该不可能会欺骗他才是……
「爷爷,还是算了吧!秦关月的父母说,如果我们要这个孩子的话,明天就得去提亲,否则……」钟奕麟欲言又止;事情发展至此,似乎已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什麽!?他竟敢威胁你!?可恶,我非教训他们不可!哼!那就给她一笔钱,叫她把孩子给拿掉,我钟毅情愿不要这个曾孙,也不让她爬到咱们头上!」钟毅怒气冲天地一拍桌子道。
钟奕麟的心顿时沉重地直往下落。该死!他竟然忘了钟毅嫉恶如仇的个性,他生平最恨的事就是被人威胁。这下可好了,他要怎麽圆场?
「碰」的一声,书房的门二度未经传唤就被人从外往内推开,一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满脸怒容地伫立在门口。
「奶奶!」钟奕麟惊呼出声。
「你竟敢谋杀我的曾孙,我非跟你拼了不可!」老妇人——方洁,两眼喷火地走向钟毅。当福伯十万火急地冲到起居室向她禀明在书房外听见钟毅对钟奕麟咆哮一事,她便刻不容缓地赶到书房,刚好听到钟毅吼着要把她的宝贝曾孙拿掉的话语。天呀!一个小孩子!她不知盼望、梦想、祈求多少年,像前几年,她替钟奕麟安排相亲,目的就是想要有个小孩,没想到今天不费吹灰之力就获得一个曾孙,而钟毅居然要把他拿掉,哼!大家就来试试看!
「阿洁,你不懂,对方只是小康家庭,根本就配不上麟儿……」钟毅急着解释。
「我不管什麽配得上配不上,孩子我可是要定了!如果她的条件就是要当钟家的孙少奶奶,那又有何不可?」方洁柳眉一挑,冷声道。天主保佑,钟家隔了三十年後总算又能听到小孩子的声音!想当年,钟奕麟的出生让她欢天喜地,结果,钟毅一宣布他将是龙祥集团未来的接棒人後,硬是剥夺了他应有的童年生活;可怜的他和可怜的她,一个变成泠冷漠漠的小大人,一个则失去含饴弄孙的机会,而今天,这个曾孙绝对可以弥补她多年来的遗憾。
「哼!你这是妇人之见,像这种贪心又居心叵测的女孩,我们怎麽可以……」
「你住口!你敢破坏我抱曾孙的心愿,我就跟你离婚!」方洁把心一横道,她要让他明白,她可是相当坚决又认真的。
「你……」钟毅气得哑口无言。
「麟儿,把事情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说一遍给我听。」方洁轻柔地握住钟奕麟的手往书房外步去。
钟奕麟感慨地瞥了一眼垂头丧气、懊恼又不敢发火的钟毅;世事实难预料,原以为前功尽弃,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睥睨商坛的一代袅雄,却在爱人面前英雄气短,由此可知,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战争,赢家非女人莫属;毕竟,古今中外有太多、太多的例子足以证明。
***
穆风犹豫不决地伫立在吴宅的大门前。自从早上吴倩玫和钟奕麟相偕离去後,他就无心於公事;她的分手宣言深深地困扰着他,照理说,这应该是他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但没来由地,心底不断涌现的失落感,却促使他此刻莫名其妙地站在这里。
他想做什麽?他压根儿不愿意当她的男朋友呀!当时他是迫於情势、无可奈何,如今又莫名其妙地恢复自由之身,一切情况均任由她来决定掌控,这算什麽?难道男人的尊严就任由她随意踩在脚底下吗?这个自以为是的小丫头,他岂能让她称心如意?当她的男朋友既然是她的条件,那分手可就由不得她了!现在,应该是照他的方式来进行才对。
抬头观望天色,中午一点,艳阳高照、万里无云,金黄色的阳光耀眼灿烂,却相当地温暖;晦暗的心灵彷佛在这一瞬间亮了起来,生命光辉的活泉源源不绝地注入心底,那是他生命中的阳光啊!他不可思议地发现,他的心境竟然是如此奇妙又神奇。
吴倩玫?虽然目前他尚未能确定自己内心真正的情感,不过,她的出现的确对他的内心造成一些影响;原本心如止水的他,却让她的专横勾起微波涟漪。她是特别的,在确认此时心底的感受後,他无法不作任何尝试就让她像一阵风似的远离他的生活。
蓦然,吴宅内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穆风丝毫不考虑地闪躲在大门旁的一棵大榕树後,「吱哑」一声,门被粗鲁地打开,只见吴倩玫手提着一只大型的旅行箱,相当吃力地跨出门槛;瞧她的穿着打扮,百分之八十是要去旅行。
「呀呼!」吴倩玫喘着气关上门。心想,秦关月要逃婚关她啥事?唉!人千万不能做错事,一步错,步步皆错!凭恃着死党的义气帮助她瞒骗秦伯母,说什麽她父母去旅行,她一个人在家会害怕,所以要秦关月来她家陪她……这下好啦!害怕东窗事发,还得跟她一起落跑。唉!真是倒楣到家喽!或许她该听他大哥的话才对,负荆请罪总比亡命天涯、无家可归来得好—点。
「需要我帮你提吗?」穆风蹙眉走出藏匿处。他心想,无缘无故去旅行?这分明有鬼。
「啊!」吴倩玫吓得惊叫出声。穆风毫无预警地出现在她面前,她的心思又集中在逃与不逃的抉择边缘;如此猝不及防的声响,人吓人,还真是会吓死人!「是你?你来这里做什麽?混蛋,你差点吓死我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怎麽?作贼心虚呀?提着这麽大一个旅行箱想离家出走呀?」穆风讥讽道。愈看她的行为,他就愈觉得可疑。
「去你的!谁做亏心事?谁要离家出走?我只不过是要和朋友一起去旅行,关你什麽事!」吴倩玫火大地反击。不知怎地,眼神却心虚地不敢注视他,哈!见鬼啦!
「和朋友去旅行?男的女的?」穆风只觉一阵阵酸味涌上来,搅得他心头十分不舒坦。
「男的女的,你管不着!别挡路,我要迟到了!」吴倩玫眼睛瞄了下手表上的时间——糟糕!秦关月还在火车站等她呢!
「谁说我管不着?你可是我的女朋友,如果你是跟男人一起去旅行的话,我会亲自送他去—个地方旅行。」穆风微微一笑。
「什麽!?你莫名其妙,疯子都不知道你在说什麽!」吴倩玫费解地瞪着他。这家伙吃错药啦?讲话怪里怪气,还颠三倒四的。
「不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身边的男人除了家人以外,就只能有我的陪伴,否则我就送他们上西天;相信我,我杀人的功夫可是—流的。」穆风冷然—笑,那笑容看在她的眼里,顿感毛骨悚然。此时此刻,她感觉得出他绝非虚言恫吓,相反地,如果她真的和某某男士出去,他的威胁绝对会付诸行动的。
「你发疯了吗?杀人?我跟你已经分手了,就算没有分手,我也有结交异性的自由。现在是二十世纪耶!可不是中古世纪,请你搞清楚!」吴倩玫硬着头皮驳斥。此刻,由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凌厉、慑人的气势,简直像要把她吞噬般;这一刹那,他彷佛变得像巨人—样庞大,哪按呢?
「搞不清楚的人是你!我是一个占有慾极强的男人,我既然答应你要做你的男朋友,我就会遵守诺言;相对地,你也必须照我的方式而做。」
「什……什麽?你疯了!我——懒得理你!」吴倩玫心底一阵慌乱,欲提起旅行箱准备离去。妈呀!她怎麽会招惹上一个疯子、神经病?她必须逃走,离他愈远愈好!
穆风伸手一拉,轻轻松松就抢过吴倩玫手中的旅行箱;瞧她如惊吓小兔般的张大眼睛瞪着他,嘴唇呈0字型,他不禁暗自发噱,脸上却展露出足以媲美撤旦邪恶又媚惑人心的笑容。
吴倩玫下意识地往後退去,吓死人呀!这家伙的行为举止就像未进化的野蛮人,特别是他的眼睛、他的笑容,正不怀好意又另有不良企图地盯着她,看得她又害怕、又心慌;眼睛瞄瞄左右,却无人迹,天呀!她该怎麽办?她一步一步往後退去,他却一步一步跟进,直到她的背抵靠在墙壁上……
「你想做什麽?」当穆风的右手平贴在墙壁,双眼俯视着她,黝黑的眼瞳闪耀着一簇奇异的火光;他深沉地凝视,她只觉得心脏突然不堪负荷地快速跳动着,一股热流充斥全身,就连呼吸也急促起来。
「做一件我第一眼看见你时就想做的事情,顺便占据属於我的领地。」穆风轻声低语完,随即缓缓低下头来吻住那两片饱满、红润的唇瓣,哦!滋味甜美——一如他所想像的。
当两唇相接,吴倩玫脑袋顿时一片空白,无法思想,也不能言语。柔软的唇瓣骤施压力,她不自觉地开启嘴唇,灵活的舌头立刻攻进并撩动她的舌头与之缠绕嬉戏,一阵阵酥麻感从舌儿传逼四肢百骸,顿时天旋地转,双手不由自主地环绕住穆风的颈项……
一股拳风从穆风背後袭至,体内忽地警铃大作,令他快速旋身,左手将吴倩玫推到一旁,右手臂则高高横挡在身体前方,以防御敌人的攻击。
「混蛋!你竟敢欺负我妹妹!」惊天动地的咆哮声夹带着超强拳风一同行进,穆风皱着眉头,只挡却不还手。
正吻得天昏地暗之际,吴倩玫猛然被推到一旁,霎时头昏眼花,一个踉跄地跌坐在地上;当熟悉的嗓音传至耳膜,她的神智立刻清醒。天呀!来人居然是她大哥!
她火速站起身,只见两个大男人扭打在一起,形势相当明显,穆风暂居下风,而吴敬忠就像一头发狂的狮子,死命地拳打脚踢;於情於理,她应该要阻止她大哥的行为,但双脚正欲提起时,眼睛却看到被穆风扔置在地上的她的旅行箱——糟糕!秦关月……此时,穆风先前撂下的狠话浮现脑海,再加上吴敬忠的出现,她试想着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
吴倩玫当下毫不犹豫地提起行李,趁两个大男人打斗之际赶紧往巷口跑去……对!她必须逃走!
若非碍於吴敬忠极有可能成为他未来的大舅子,否则他早就一拳打得他趴在地上了。穆风技巧地阻挡着他凶猛的拳脚,虽然他的身手是有板有眼,却无法一击致命;穆风暗自叹息,若有机会,他倒是可以教他几招,这对於他这个随时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来说,如何让敌人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倒下,才是可以致胜的关键。
眼角余光扫射到一娇俏人影正逐渐消失在巷口……该死!这小丫头果真要和男人去旅行吗?不行!他必须阻止她。
「住手!」穆风大声喊着,心思一分散,立刻被吴敬忠揍了好几拳。
「小子,你怕了吧?敢欺负我妹妹?哼!我非给你好看不可!」吴敬忠恶狠狠地说,双手也没闲着。幸好他愈想愈不妥,忙不迭地放下公事不管赶回家里,才适时解救小妹险遭狼吻。唉!总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你妹妹离家出走了,你再不住手,人就要跑掉了。」穆风被打了数下,火气也跟着上升,但是这火气有一半是因为吴倩玫胆敢私逃而引发的。哼!若是让他逮到……
「什麽!?」吴敬忠闻言—呆,连忙往—旁望去,果真没了人影。「哼!我小妹只是去叫警察……」
「叫警察需要提着行李吗?」穆风不客气地嘲讽:「还不快追?」
「喔!慢着……你不是色狼吗?」吴敬忠困惑地耙耙头发;眼前的男子气宇轩昂,实在不符合色狼的形象,但是他可是亲眼看见他亲吻他小妹……可现在回想起来,那景象倒像是—对相爱的恋人在打波……这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像是色狼吗?路上再说吧!」穆风不悦地往巷口跑去,吴敬忠则乖乖地跟随上去,眼前最重要的自然是抓回吴倩玫再说喽!
拦住一辆计程车,穆风连忙向司机告知目的地;他决定先到火车站搜寻,至於机场那一方面,他只要打通电话就能搞定。没想到回来台湾仅仅三天光景,他的生活就被搞得天下大乱,而且还得借助他最不想见到的人的力量,冥冥之中,好像有一条无形的锁链迫使他与孙胜接触似的,而这条锁链的引导线皆源自於吴倩玫,难道这……
「你和我妹妹究竟是什麽关系?」吴敬忠蹙眉道。
「我叫穆风,是令妹的男朋友。」穆风简单明了地回答。
「男朋友?你在开玩笑吧?你多大年纪?想必也有三十岁了吧?」吴敬忠呆愕地问道。端看穆风举手投足之间成熟稳重、冷静自制的架势,以及那双饱经世故、犀利精明的眼眸,他可以断定,他绝非一般时下的年轻人;尤其是他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质,更令他相信穆风绝对不是普通人物。
「三十二。」穆风点点头,他晓得吴敬忠询问他年龄的目的。如果他有一个未满十八岁的妹妹,正和一个年龄相差一大截的男人交往,他的反应铁定是不亚於他。
「三十二岁?恕我冒昧,你和她究竟是如何认识的呢?为什麽我从未听她提起过你?」吴敬忠脸色异常沉重地询问。
「关於这一点,你最好亲自问你妹妹,恕我无法奉告。」基於最初的约定,他有守口如瓶的责任;况且,若据实以告,恐怕他和吴倩玫真的毫无未来可言了。当他欲确定并追求幸福的时刻,亲情的阻力将会扼杀掉他唯一的希望,因此,他不愿意,也不想造成第二个遗憾。
「问她?」吴敬忠怔忡地凝视着他。瞧他那闪烁、游移的眼光,分明隐藏着不愿透露的秘密;既然他不想说明,再强人所难也就毫无意义,一切还是见到小妹後再查问真相吧!话说回来,她愈来愈不像话,这次他绝不姑息她!做错事还不勇於认错,反而落跑,哼!以往爱的教育证明他今日的失败;幸好父母去环岛旅行,否则他难辞其咎,毕竟是他把她给宠坏的啦!
计程车驶达火车站,穆风匆匆付足了车资即冲进火车站,不经思索就往剪票口跑去。
「去服务台不是比较快吗?」吴敬忠狐疑地边跑边问。火车站面积如此广大,他们要从何找起?利用广播既省时、又省力。
「你想打草惊蛇吗?」穆风不以为然地反问。
吴敬忠一怔,随即恍然大悟,穆风的细心,他自叹不如。人在着急的时候往往会疏忽细节部分,但他却不同;这一瞬间,他更加确信穆风是不为人所知的人物,那麽,如果他能成为他的妹夫,对吴家绝对是有益无害的。想不到小妹倒是独具慧眼,至於年龄相差一大截,那又何妨?只要他们真心相爱就够了。
飞快跑到剪票口,穆风赶紧礼貌地询问,结果却是毫无所获,两人又连忙跑向公共电话区各自打电话;吴敬忠按着秦家的电话号码,穆风则是按着情报局局长办公室的专属电话,两人皆於一分钟内相继挂上电话。
「小月也不在家,难道她们两个一起逃走了吗?我真搞不懂,是啥原因让她们两个想要离家出走?事情有这麽严重、这麽难以解决吗?」吴敬忠匪夷所思地说。早上小妹是跟秦关月一起出门的,不到两个时辰,她就「包袱款款」走人,这分明是和秦关月一同逃跑的,但原因何在呢?
「钟奕麟有去秦家吗?」穆风若有所思地问。
「呃——有的。」吴敬忠愣了一下道。
「哦!看来他还真不浪费时间,我们走吧!」穆风摇头,深表佩服地说。爱情这玩意,如果拖拖拉拉,倒也显现不出它神奇伟大的—面,钟奕麟这番积极的追爱行动,没有过程,直接跳到结果,是很刺激,但结果呢?新娘吓得落跑,连带害得他也跟着倒楣。既然如此,他岂能厚此薄彼?俗语说得好:同是天涯沦落人,没道理让他坐享其成,反正,钟家的势力不用白不用!
「走?走去哪里?小玫和小月……」
「稍待一会就有消息了,我们去毅洁山庄走走。」穆风朝他微微一笑。孙胜亲自出马,还需要他来操心吗?虽然条件是要他认祖归宗,但这也是必然的结果。「认祖归宗」是她母亲的心愿和雅荷的遗愿,当年因伤痛过甚,他选择离去来逃避事实,而此番,他该感谢吴倩玫,让他能够名正言顺地拉下自尊回归正宗。
「毅洁山庄……」吴敬忠怀疑地说。穆风的葫芦里到底在卖啥药?此时此刻,应该把秦关月和吴倩玫这两个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的小女生给找回来才是,他们去真毅洁山庄做什麽?
「多一个人则多一分力量。」穆风耸耸肩道,并迈步走出火车站;而一头雾水搞不清楚真正状况的吴敬忠,唯有认命地跟随在後。
坐上排班在火车站外方的计程车,不消半个钟头,计程车便驶达毅洁山庄大门口;穆风向门房禀明身分,吴敬忠如遭电殛地呆立一旁——风神保全公司的穆风?那不就是昔日情报局的第一把交椅——风神?唉!他曾经靠关系进入情报局做事,却在一次心理测试中被扫地出门,前尘往事不堪回首哪!想当初他秉持满腔热血进情报局,就是想一睹风神的风采;当时的风神是他心目中的偶像和效法、学习的对象,结果天可怜见,今日竟然让他能与心目中的偶像站在一起,甚至他还是小妹的男朋友,太棒了!他连作梦也没想到,喔!可爱的小妹!呵呵呵……
「敬忠——敬忠……」穆风纳闷地盯着一直傻笑个不停的他。自从到达毅洁山庄後,他原本一脸沉重,神色晦暗如土,如今却霍然性情大变……糟糕!该不会是担心过度,导致部分神经异常,有点秀逗了吧?
「啊?你叫我,有事吗?」自己多年崇拜的偶像就在眼前,吴敬忠下意识完全无法控制,致使语气变得恭敬,双眼大放异采,直盯着穆风的脸庞不放。
非常严重!穆风脸色不禁一沉。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事情正欲明朗化,但这突发状况却更加复杂化。唉!他需要一名医生。
「可以进去了。」穆风头痛欲裂地走进毅洁山庄。
「是。」吴敬忠如获圣旨般的尾随在後,此举更令穆风性格的眉毛紧紧地纠结在一起。一个吴倩玫就够他伤脑筋了,现在又多了一个他未来的大舅子,唉!他是招谁惹谁了?别人的爱情是顺顺利利,而他的爱情却是诸多波澜,才刚起头就风风雨雨,那往後的日子似乎可想而知了。闲云野鹤、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涯他不过,没事瞠爱情这种浑水,分明是自找罪受嘛!无奈的是——他完全是不由自主依顺着内心的指示来进行的啊!唉!麻烦中带着—丝心喜,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爱神的箭既然射中了他,他唯有认命地承受。
走到玄关处,钟奕麟硕长、俊挺的身影从主翼屋舍走出来;穆风与吴敬忠这般突如其来地大驾光临,隐约就能嗅出一股不对劲的气息。难道又有突发状况?仅半天光景吧!唉!今天还真不是平凡的日子,若天天如此,他相信他定会心力交瘁而亡。再怎样诡谲多变的商场,也从不曾让他如此费心伤神过,唉!这爱情的威力未免也太大了吧!
「蓝斯,恭喜、恭喜!」穆风出人意料的祝贺,更让他心中的疑虑加深。
「八字还没一撇,等明天再来恭喜也不迟。」钟奕麟无动於衷地说。他心想,尚未有明确的答案,这喜从何而来?还不到步上红毯的另一端,他就一日不敢松懈疏忽。谈生意亦是如此,不过,对於秦关月,他是势在必行,而且绝不放弃。
「我是特地来通知你有关於秦关月的最新消息。」穆风道。原来正式提亲的日期是明天,莫怪她们要十万火急地落跑;还真难为她们了,年纪轻轻的,—个是拒婚逃跑,另—个该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地跟着—起逃跑。唉!年轻就是享有不懂人情世故的特权。
「你有她的下落?」钟奕麟急切地问。一上午没消没息的,叫他如何不担忧?两日的朝夕相处和清晨的肌肤之亲,他早就将秦关月视做他的女人看待了。
「嗯!拜你所赐,她和吴倩玫两个人一起离家出走了。」穆风揶揄道。欲速则不达,狗急会跳墙,钟奕麟和秦关月,目前正是这种情形,而他则是遭受池鱼之殃、无妄之灾啊!
「为什麽?」钟奕麟剑眉一挑,不解地问。
「你说呢?」穆风将问题丢还给他。
「你专程到这里来找我,绝对不可能没有她们的行踪;请别浪费我的时间,把你的目的直接说出来,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钟奕麟冷冷地说。既然秦关月是和吴倩玫一起逃跑的,那他大可放一百二十个心,因为穆风无法置身事外。凭穆风的能力与本事,他自然可落得轻松,并有余力解决秦天野的麻烦;等明天亲事—定,他会好好地、仔细地来审问有关秦关月离家出走一事的细节。
「你还是如此该死的冷静,好吧!必要时,我要借钟家的势力与财力上的支援。」穆风乾脆直说。钟奕麟倒是看透他的目的,也明白他接下来的行动,因此他再拐弯抹角,实是画蛇添足。
「当然。」钟奕麟颔首道。
「我必须走了,对了,请你记住一件事——」穆风欲转身往大门方向步去,猛然又忆起一件事。
「什麽事?」
「你欠我一个人情。」穆风笑笑,然後偕同吴敬忠离去。
钟奕麟颇感惊奇地注视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他听错了吗?「欠他一个人情」这句话真是出自穆风口中吗?他的转变实在让他不敢相信!如果让他此刻为他异於往常的行为举止下注解的话,也唯有爱情的神力和魔法可以解释了。
「少爷。」福伯恭敬地叫道:「轿车已经准备好在玄关外侧等候了。」
「谢谢你,福伯。」
「少爷请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福伯依然恭敬地回答。
「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钟奕麟发自内心由衷地说。如果没有福伯的通风报信,明日的秦家之行势必无法成功。或许是他操之过急,一颗渴望的心无法获得安定;也因为秦关月实在年纪太轻,十八岁少女的心要如何掌握?现今的社会多采多姿,两人的生活环境又回然不同,说实在的,对於他和她的未来,他非常担心。
尽管他对自己本身所拥有的外在条件深具信心,但是十八岁的少女就像—颗不定时的炸弹,稍一不慎,它就会引爆,所以,唯有拆除它的引线,就算想爆炸也难了。
爱情是自私的,今天他既然已确定自己的心意,没道理任它随风而逝,所以他必须善用任何一个能赢得她芳心的机会。爱情亦要积极争取,三千弱水,他只取一瓢饮;而手中的这瓢水实在很难和他人共享,而最好的方法——就是尽快把它喝下去。
第9章
秦关月毫不费力地提着两个大旅行箱由火车站向西站走去;由於吴倩玫的迟到,害她先前购买好的火车票惨遭扔弃垃圾筒的命运。
「小月,快—点!车子马上要开了!」吴倩玫拿着两张从台北到高雄的国光号车票大声叫喊。嗯!她们的运气不错,居然还可以立刻出发。原本秦关月要换坐下一班火车,但是她实在害怕穆风会阴魂不散地追到火车站,所以又匆匆转换逃难的交通工具,这下倒有一点亡命天涯的实质感受。
「喔!」秦关月赶紧将行李放置在国光号汽车给旅客摆放行李的隐藏式行李箱之後,走上汽车,并就车票上所指示的位子坐定,国光号立刻往目的地驶去。
来来回回地奔波,终於在驶离台北的范围暂时告一段落,两人顿时感概万千、又相视无语。她们真的「逃」了!从想到实际行动,前後不超过四个钟头,两人就相继遭遇人生重大的转变。唉!人世间的事物实难预料。
秦关月目视前方,心思却停留在早晨的情景……钟奕麟让她从少女变成女人的画面,一直和母亲从小灌输给她的贞操观念相重叠——女子的初夜是属於丈夫的权利,如此说来,她应该嫁给他才对;更何况,老豆欠长和投资公司的钱,使家里遭遇困难,她怎能袖手旁观?现在她又拒婚逃跑,无疑是陷家里於水深火热的困境,那她不就是大逆不道的不孝女?天哪!她是不是做错了?沉重的罪恶感霎时包围住她。
吴倩玫则凝望着窗外,心思也飘向先前被穆风强行夺去初吻的那一幕……就像火—般炽烈的感觉,彷佛欲将她吞噬—般;那—刻,她根本无法思想、无法言语,只能凭着身体内流窜奔腾的强大激情配合着他所有的行为。现在回忆起来,她完全不曾想要反抗或是拒绝,若非吴敬忠的阻止,她恐怕极乐意任穆风为所欲为……天哪!女孩子誓死保护的贞操,当时统统未亮起红灯来提醒她,她的潜意识里似乎也正等待着他……。啊!这等不知羞耻的想法简直该遭天打雷劈,她不是潘金莲耶!她更不是淫娃荡妇,她是纯情的学生哪!该死的穆风,他怎麽可以……她双手不知不觉地握紧拳头……是他!是他!就是他害的!害她满脑子净是一些阿里不达的色情思想,太可恶啦!她应该要给他一巴掌,而不是吓得逃之夭夭才对。
「小玫——小玫……」秦关月焦虑的声音唤回她的沉思。
「啊!什麽事?」
「你的脸色怎麽这麽难看?」秦关月颇担忧地问道。瞧她脸色忽红忽青的,难不成是生病了?
「我……」吴倩玫呆愣地摸摸脸颊。难看?此刻的她是很想给某人好看,难道她适才的想法统统都表现在脸上吗?「不是啦!我只是想到一件不太愉快的事。」她乾笑着解释。不愉快才怪!老实说,她对那个吻非常地满意,只是对结果感到非常遗憾罢了!当然,此时还有点生气——因为,他居然强吻她,不顾她的个人意愿,简直就是混蛋!
「喔!我还以为……唉!小玫,我是不是做错了?我好像不应该就这样逃走的。」秦关月心情沉重地嗫嚅道。事情来得如此突然,她毫无心理准备,只能顺着当时的心情,冲动、盲目又害怕地想要逃避现实,以至於完全没有想到逃走的後果……即使是短暂地避避风头,等到事情过去後她便会回去。但这一段日子里,也许就会替家里带来极大的困扰与麻烦;她不能如此自私,不能!如果她嫁给钟奕麟,家里的困境就能解决的话,那……她就嫁吧!父母生她、育她十八年,也是她该报答亲恩的时候……不,不行!她必须回台北,在明天钟家大老爷来提亲前赶回去。
「应该是吧!等等……你不会是想回家去吧?」吴倩玫总算看出她那满怀罪恶感的大眼睛,正闪耀着不容错辨的意欲。
秦关月轻咬着下嘴唇,微微地点一点头,等待着即将来临的河东狮吼。是她硬拖着她陪她逃跑的,如今反悔的也是她,她已经有所觉悟地等着被责骂了。
「你……怎麽想的跟我—样?唉!我们—起回去接受处罚吧!女子汉敢做敢当,更何况再过两个星期,我就要开学了……我看,我们去跟司机说吧!」吴倩玫认命地道。她们逃得了一时,却逃不了一世,除非她们永远不回去;而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还是回去自首,接受应得的处罚吧!反正她只是帮凶,又有大好的前途在等着她;而秦关月,其实她是人在福中不知福,能嫁给钟奕麟这个大金龟,实是她前辈子修来的福气呢!况且他又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不嫁他亦是理所当然;难得的是——他自投罗网且甘心受缚,否则……
「嗯!」秦关月沉重的心马上豁然开朗,彷佛拨开云雾重见光明般。虽然她不想年纪轻轻就嫁人,虽然钟家的家世也令她烦恼又痛苦,但最起码,钟奕麟是她到目前为止见过的男人中最顺眼的—个。
心意一定,两人遂齐心合力游说国光号司机让她们在下一个休息站下车。一个国色天香,一个娇俏可人,司机先生也只有投降的分;若非汽车已行驶在高速公路上而无法中途放人,否则归心似箭的两人,哪肯甘心在休息站才打道回府。
另一方面,穆风从孙胜那里查得了秦关月和吴倩玫的行踪,立刻向钟奕麟借调直昇机沿路追赶;当他成功地拦住国光号汽车,却获知两人已於一个小时前中途下车,他差点气晕了!
望着因直昇机挡道而造成高速公路严重塞车的局面,他轻呼了一口气;幸好利用钟家在政治方面的崇高地位,这混乱兼火爆的场面就交由人民的保母来处理,但连续不断的咒骂声此起彼落,穆风备感狼狈地回到直昇机内,并下达命令以最快的速度离开现场。
「她们没有在车上吗?」坐在直昇机内等候稍息的吴敬忠诧异地问道。唉!搞出这麽大的场面,非但徒劳无功,还招致怨声载道,莫怪穆风一脸郁卒又恼火的模样。
「她们在泰安休息站就中途离去了。该死的!若让我找到她们,非给她们一个难忘的教训不可。」穆风愈想愈呕。如此大费周章、劳师动众的瓮中捉鳖行动,原本以为能够手到擒来,结果呢?阴沟里翻船,栽了一个大斛斗不说,此事若传扬开来,风神保全公司颜面何在?而他多年累积下来的光荣战绩亦为之蒙羞。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乳臭未乾的女娃儿,竟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他尝到前所未有的挫折,实是令他始料未及啊!想当然耳,一个大男人的尊严铁定迅速抬头——
「这是当然!」吴敬忠连声附和。一整天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未免也太过於戏剧化,而且情节又是如此峰回路转,高低起伏相差甚远,尤其在搭乘直昇机和调派交通警察时,他才真正见识到钟家显赫的一面,内心却开始替秦关月未来的命运担忧。一向活泼好动、鲁莽率直的她,和冷静稳重、不苟言笑的钟奕麟,如何并列在一起?无论他站在任何一个角度分析,他们两人唯有外貌相配,其余的,均完全不搭轧嘛!
穆风拿起直昇机内的通讯器,双手熟练地调着发讯频道;待通讯器上的红灯一亮,他立刻叽哩呱啦地说着一串特殊秘语,交代完毕,他的脸色依旧沉重。
「小杰,麻烦你飞到泰安休息站好吗?」穆风命令式地请求。现在秦关月和吴倩玫的行踪变得稍微辣手一点;在休息站,她们所能选择逃亡的交通工具自然还是四轮以上的车子,但其复杂性则扩大了几倍,而欲锁定追踪目的地的方向无疑四通八达,导致他无从下手。因为每—个县市乡镇皆有可能,这样—来,非得动用各地方的力量展开地毯式搜索,她们才无所遁行。不过,明天报章杂志的头条新闻则非此莫属。唉!直昇机抵达泰安休息站时,他势必得通知钟奕麟这则「好」消息。
当穆风、吴敬忠和钟奕麟为寻找秦关月和吴倩玫,一边是在天上东飞西飞,另—边则是猛打电话,动用政治关系调动地方总动员时,她们两人却搭乘顺风车回到了台北火车站的西站。
「小月,你要回家了吗?」吴倩玫忍不住问道;虽是抱着受罚的心回到台北,但真的要面对时,儒弱胆怯的情绪又盈满了心头。
「不,我想先去—个地方。」秦关月缓缓道。
「你要去哪里?」吴倩玫慌忙问道。
「龙祥集团总公司。」秦关月鼓足勇气道。她必须赶在明天提亲之前先和他达成协议——她的牺牲一定要能确保家中的权益,否则,她宁死也不屈。
「你要去找钟奕麟!?」吴倩玫相当惊讶,这其中还掺杂不解的成分。
「嗯!」秦关月点点头。
「我陪你一起去。」吴倩玫毫不犹豫地说。无论是上刀山或是下油锅,她这个死党绝对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
「不,小玫,我想一个人去,拜托。」她坚决的眼眸带着诚挚的祈求,紧紧地凝望着她。
「但是……好吧!」吴倩玫无言地投降。「小月,不管是什麽结果,请你一定要告诉我,我绝对支持你。」
「嗯!谢谢你。」秦关月倍感窝心地说。人生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我走了。」吴倩玫提起自己的行李,随手招拦—辆计程车,便往家的方向驶去。
当计程车消失在视线所及,秦关月这才招拦了计程车,匆匆赶往龙祥集团总公司。今天一天,还真够多釆多姿。唉!未来的日子又会是如何?
计程车驶达目的地,秦关月反倒踌躇犹豫起来,一时之间顿感茫然与无助。虽然她和钟奕麟朝夕相处了两日,而且也发生了肉体上的关系,但是实质上她对他的认识与了解,仍然和陌生人毫无分别。
蓦然,一大群人簇拥着一名男子从龙祥集团总公司大楼内走出来,一辆黑色加长型劳斯莱斯房车等侯在玄关处,司机恭谨地站在车门旁,准备替主人打开车门。
那人硕长、俊挺的身子在众人环绕之下犹如鹤立鸡群一般,熟悉的轿车和玉树临风、睥睨群雄的风采……秦关月站在远处,瞬间就确认男子的身分——他是钟奕麟!她的被保护人和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也可能是她未来的丈夫。世事真奇妙,短短的三天,她的世界就整个改观,她的生活亦为之改变了。
钟奕麟正欲进入轿车,一种特殊的感觉促使他侧转过头,搜寻着令他瞬间揪紧心绪的源头;他有预感,彷佛有重大的事情将降临在他身上似的。就在他侧转过头的那一刹那,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倩影映入眼帘,钟奕麟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眼光则直直地锁住她。
灼热的视线似乎要将她燃烧似的,秦关月心慌意乱,不知所措地立在原地;看到了在玄关处的情景,钟奕麟显然是要离开公司,那麽她准备向他要求的事情就没希望了,这怎麽可以?她必须拦住他。
「总裁——总裁……」站在一旁的高级干部困惑地望着钟奕麟霎时如中邪般的举止。奇怪?众人於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秦关月?总裁的贴身保镖嘛!咦?他脚旁的大旅行箱是干嘛用的?没听说总裁要他出公差呀!
瞬间,数十道视线皆投射在她身上,秦关月好不容易凝聚的勇气再度分散,低下头深呼吸数下後再抬起头,一道刺眼的光芒闪入眼眸——危险!心中警铃顿时大作,啊——是枪!她猛然往钟奕麟所立之地冲去,她要保护他,他不能死!这个意念使她的步伐如闪电般快速。
众人对她突如其来的狂奔皆感到惊愕无比;她的方向是朝着钟奕麟,但她的表情却令他们下意识地往两旁自动散开。
「危险啊!」秦关月狂奔至距钟奕麟几步之地,光线闪耀一下,她奋不顾身往钟奕麟身上扑去,子弹「咻」的一声贯穿过她的左手臂,霎时,鲜血如柱状般的飞溅四处,灼痛感立刻传遍全身。
「啊!」众人不禁惊叫出声,站在一旁严阵以待的警卫立刻向子弹发射处冲去。
腥热黏湿的液体喷洒在钟奕麟剪裁昂贵的西装上。当他看见秦关月赫然出现在眼前的那—刹那,他犹如失去了意志,脑海里所有思想、所有感觉,全系在秦关月的身上;当她朝他奔来,他才警觉到空气里飘浮着危险的气味,身体正欲有所行动时,下一秒钟里已被秦关月飞扑在地。
「快叫救护车!」搂抱住秦关月虚弱的身躯,他弹跳起来,耳里传进高级干部吆喝的指示声。
「小林,快开车去医院!」钟奕麟迅速吩咐,并抱着秦关月准备进入轿车;毫无血色的脸庞令他心悸,大量流失的鲜血令他心痛又自责不已。天呀!他不能失去她,在他凛冽如寒冬的心乍遇初春温暖的阳光时,老天怎能如此残忍、狠心将它再度冰冻起来?
「抓到开枪的人了,总裁——」安全室主任快步跑到轿车旁道,只见两名警卫箝制住一名穿着黑衣、黑裤的男子走了过来。
「何主任,他就交给你处理,记住,我要一份完整的报告。」钟奕麟冷冷地命令道,看向歹徒的眼光冶得让人毛骨悚然,寒毛抖颤不止。
黑衣男子完全接收到钟奕麟吩咐何主任的另一种含意。「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你们不可以私下审判我。」他害怕地对着钟奕麟大吼大叫。
「你放心,我当然会让你接受法律的制裁,在此之前……」钟奕麟冷然一笑,未往下说;谁敢伤害他心爱的女人,他—定要让他付出惨痛的代价。
「钟先生……」中枪之後,秦关月因痛楚和大量失血显得昏昏沉沉,直到歹徒惊恐的话语宛如冷水般浇醒她的神智。
「月儿,你别说话,我马上送你去医院;别担心,有我在,你会没事的。」钟奕麟比冰山还冷的脸庞在望向秦关月时变得柔情万千,这等急遽脸部表情的转变,令在场之人莫不瞠目结舌;那个冷血魔、工作狂,竟然会有如此温柔的一面,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我要去警察局——放开我……」像杀死猪般的嘶吼声绝望地传进秦关月的耳里。
「让他去警察局吧!」秦关月一丝不忍地脱口而出;电影里的杀手不是都很有骨气的吗?怎麽现实里完全不是这样?
「月儿……」钟奕麟一愣!她那哀求的眼神让他不愿违背她的意思。「何主任,报警处理。」无奈地下达命令後,他关上车门,轿车如箭矢般的往最近的医院驶去。
「我们要去哪里?」秦关月挣扎欲坐起身,但钟奕麟强壮的手臂让她动弹不得,她只能乖乖地任他抱着;肌肤亲密地互相接触,令她苍白的脸上霎时染上一抹微红,好羞人哪!
「傻瓜,当然是去医院。」钟奕麟担忧地回答。该死!医院为什麽还没到?秦关月的血就像自来水—样流个不停,该死!她的生命危在旦夕呀!
「医院?我不去!我要回家!我没事,这点小伤死不了人的!」秦关月闻言一惊,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上医院,只因小时候打预防针的情景,令她对医院犹如蛇蠍般避之惟恐不及,不到最後关头,她绝不轻易低头。
「胡说!你流血过多,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怎麽能不去医院?况且伤口也需要消毒包紮,如果细菌感染,或是破伤风……」钟奕麟蹙眉道;他恨不得能快些赶到医院,她却一副抵死不从的表情,简直让他生气!尤其此刻,她使尽吃奶的力气急欲挣脱出他的怀抱,那力量亦让他使尽全身力气才按压得住她。奇怪?血流不止的人哪来的大力气?哦!他差点忘记她是一个大力士,难怪他觉得相当吃力。
「不要——我才不要去医院!放开我——讨厌!我讨厌你——我不要去医院——呜……」秦关月死命地挣扎,却是徒劳无功,害怕得哭出声来;此时此刻,她恨死他了,无奈身体过於虚弱,否则钟奕麟哪是她的对手?可恨哪!
「宝贝,乖,别哭!我这是为你好,你流这麽多血,不去医院是不行的。如果你身体健康,我根本无法制伏你,所以你必须去医院治疗,好不好?」钟奕麟轻声解释;秦关月脸上的表情很明白地告诉他她内心的想法,若非她失血过多,造成身体过於虚弱,他的确不是她「神力」的对手。瞧她忿恨不服的眼神,还真令他伤心。
「不好!人家不要去医院——呜——我要回家……」秦关月根本听不进去,因为,医院是她从小到大的梦魇啊!
「月儿,你听话嘛!」钟奕麟颇感头疼地说;对一个心境如小孩子一般的她,他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从小他就是被大人的方式教导,小孩子的心理,他根本无从得知,而哄女孩更是他从来没做过的事情,以他的身分、地位,通常都是女孩子主动来讨他欢心……唉!面对一个心爱女子的眼泪,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听!不听……」秦关月摇摆着头喊道。
「月儿……」望着那疯狂摆动的头颅,钟奕麟倍感沮丧地吁了一口气,然後缓缓低下头,不容分说地用唇吻去她所有的呐喊。他倾注无与伦比的深情,藉着吻让心灵深处的爱恋传到她的身体,与之分享、感受……
一片阴影遮盖脸部,秦关月赫然发现钟奕麟的企图时,已被他吻个正着,别说反抗,她连闪躲的机会也没有;绵密温柔的吻,让她不知不觉将「医院」抛到九霄云外,浑然忘我地陶醉於唇舌嬉戏所带来的喜悦中。
「月儿,我爱你,你爱我吗?」钟奕麟轻移唇瓣,深情款款地凝视她艳红的脸蛋;对一个受伤的病人是不宜吻太久的,否则这短短的几秒钟,岂能满足他内心的渴望?
「嗯!我爱你……」秦关月心醉神迷地回答。钟奕麟的吻就像罂粟花,—尝就会上瘾,完全无法自拔,只想永生都沉沦在他吻的魔法世界里。
「月儿……」钟奕麟委实难以置信她的回答,瞧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闪耀着梦幻般的光采,是清醒或是迷糊?他实在不敢断定。但尽管如此,他的心情却因她爱的宣言而欣喜若狂、心花怒放。
「总裁,医院到了。」司机小林的声音赫然响起。
「嗯!」
***
吴倩玫回到吴宅,屋内冷冷清清,她颇吃力地拖拉着旅行箱进入起居室,随即整个人直奔沙发;一整天马不停蹄地来回奔波,实在有够累,疲倦的身体一碰触到柔软舒适的皮椅,她立刻臣服在无边无垠的黑暗当中。
「小玫,醒醒……」一阵低沉富磁性的嗓音试图唤醒睡得像头死猪的她,熟悉的气味和感觉,令她如梦似幻的张开眼睛。
「穆风……」她揉揉惺忪的眼睛有着片刻的困惑。这是梦吗?穆风竟然出现在她的梦中!她双手轻轻—拉,环勾住他的颈项,吻住他饱满性感的嘴唇。「啊——啊……」梦中的他吻起来的感觉就像和真实的人一样,灵活富技巧的舌头在她唇内攻城掠地、强取豪夺,比真实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们在做什麽?」当一记狮子吼在她耳边响起,吴倩玫倏然张大眼睛——哇!一张男性脸庞和她近在咫尺,尤其穆风兀自深呼吸的举动和自己呼吸急促、全身燥热的模样,令她想起适才的吻……天呀!羞愧的红潮立刻席卷全身——是她强吻他的,瞧她的双手仍然环勾着他的颈项……罪证确凿!还有一个目击证人。天呀!穆风为什麽会出现在她家的客厅里?
「先放开我吧!」穆风轻声建议。看吴敬忠目露凶光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一双眼比铜铃还要大地瞪着两人亲昵又暧昧的姿势……唉!两次接吻均被从中打断,惹得他心里痒痒的,主要原因皆是场地过於公开。他想,下次接吻,他绝对会选择一个隐密的场所。
「啊!」吴倩玫大惊失色地放开手,她压根儿忘记自己的双手犹不知廉耻地环勾着他的脖子,此时此刻,她恨不得地上裂开一个大洞,好让她钻进去。
「你一个女孩子家,这样成何体统?愈来愈不像话,居然敢离家出走,真是胆子愈来愈大!今天我再不请出家法,倒显得咱们吴家没有家教!」吴敬忠火冒三丈地斥责道,旋身—转,冲到神桌台上拿起—根藤条,再冲回沙发旁。
「大哥……」吴倩玫咬着嘴唇,怯怯地叫了—声。大哥这次真的发火了,看来她此次劫数难逃……阿弥陀佛!希望力量轻一点吧!
「住手!」穆风一把夺过吴敬忠手握的藤条。开玩笑!让他打下去,吴倩玫光滑细致的肌肤哪里承受得住?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会心疼的!中午的「吻」,代表他的宣誓,因为,吴倩玫已是他认定的女人了。
「穆风,你别拦我,我非让她明白自己做错了什麽不可!」吴敬忠气唬唬地说。秦家的事尚未解决,她反而畏罪潜逃,却不知何故两人又回到台北;若非钟奕麟联络他们,恐怕他和穆风还在当空中飞人,这不想不气,愈想就愈火大。
「大哥,我错了,你打我吧!」吴倩玫可怜兮兮地说。
「我当然要打你,你知不知道小月人现在在何处?」穆风硬挡在她前面,吴敬忠唯有按捺住心中的怒焰问道。
「她去见钟奕麟呀!她说有事情要单独和他商量,所以我就回来了。」吴倩玫据实以告,人更是紧挨着穆风;他明显的保护姿态,让她没来由地心安,彷佛他的臂弯就是她遮风挡雨的避难港。
「她替钟奕麟挨了一枪,现在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吴敬忠冷冷地陈诉,而他们之所以先回吴宅,主要目的是想确知她的安危。人都是自私的,自己亲妹妹的下落未明,他实在很担心;孰料,一回到吴宅就看见她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然後他将她的旅行箱先放回她的卧房,而穆风则负责唤醒她,结果呢?他一下来就看见两人正在Kiss;尽管穆风是他的偶像,纵使他亦相当赞同两人的交往,不过这种限制级的画面,还是颇令他不以为然。
「小月在医院里生死未卜?怎麽可能?这怎麽可能?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吴倩玫无法置信地惊呼出声;距离她们分开的时间尚未超过两个小时,这则消息委实令她难以接受,亦难以想像。她猛然抓紧穆风的手臂,因为,她需要知道事情的完整经过。
「你别激动好吗?」穆风试图抚平吴倩玫的惊慌;对於吴敬忠的措辞则暗自叹息,毕竟,秦关月伤势是轻是重,他们并未在场亲眼目睹,实不宜妄下断语。况且,钟奕麟在通讯器中所传达给他们的消息实在是简单得可以,但也就是因为太简单,才让人东想西想;不过,以他对钟奕麟的了解,秦关月的性命若果真危在旦夕,他哪里还有时间与心情来通知他们?但是这毕竟只是他的猜测,秦关月中抢在医院的实际情况仍然是个谜,如今最好的方法便是亲自走一趟,才能真相大白。唉!今天似乎是多灾多难的一天,真是片刻不得安宁呀!
「小月……不行!我必须去医院。穆风,你带我去好不好?我求求你,我必须去看她……」吴倩玫担忧地请求,压根儿忘记吴敬忠的存在和她要跟穆风算「吻」帐的「代志」了。
「当然,我们一起走吧!」穆风点点头,握住她的手就往大门方向走去。可怜的吴敬忠,在眼睛里只有彼此的两人世界中,残忍地被摒弃在外,无疑被视做一个隐形透明物体。这像话吗?有没有搞错?当然,他不甘遭到被遗忘的待遇,亦快步尾随两人身後——隐形透明物体闪—边凉快去,「菲力浦」才是他的名称。
***
秦关月鼓着腮帮子,郁卒地躺在病床上,—双眼直瞪着白色天花板,脸色更是比「米田共」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她被输血到送进医院的头等病房观察病情,她的父母净顾着和钟家的大家长和大家长夫人提前谈论她与钟奕麟的婚事;而钟奕麟将她送到医院之後,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这还有天理吗?虽然她只是皮肉之伤,好歹也是为了救他才受伤的。这事姑且不提,他竟然将她送进她最害怕、最恐惧的地方,还不晓得要陪陪她……可恶!还说什麽他爱她?分明是花言巧语、虚情假意,他——可恶透顶!
「既然如此,等我们选定一个黄道吉日,就将令千金迎娶进门。」方洁喜悦的声音清晰地传进秦关月的耳里,这话在秦关月听来,却显得异常刺耳。
「那就劳您费心了!」花飘香含笑点头。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算是亲家了,若严格说起来,小月还是钟家的救命恩人呢!唉!我们钟家三代单传,假如麟儿有个三长两短……」方洁无法想像地长叹一口气——那钟家岂不绝後?秦家虽无显赫的家世,不过那从不是她在意的,只要钟奕麟喜欢,她绝对支持他的决定;当然,有泰半的原因得归功於他的坦白——对於「曾孙」一事,纯粹是为了应付钟毅根深柢固的观念,倒也情有可原,现在又加上秦关月舍命相救,因此对於钟、秦两家的婚事,她更是举双手、双脚地赞成。
钟毅板着一张脸保持沉默;若非亲爱的老婆以离婚相逼,他怎会有口不能言?尽管秦关月救了钟奕麟一命,但他仍不能原谅她威胁钟家的事实。哼!这麽容易就让她称心如意地嫁进钟家,坐享那荣华富贵,这怎麽可以?这怎麽可以?
「我不嫁,我不嫁……」秦关月愈想愈呕,遂扯开喉咙大喊。这没良心的钟奕麟,把她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医院不管,他根本就是不爱她嘛!却害她悄悄地爱上他……
谈论中的四人,对秦关月的歇斯底里置若妄闻;事实上,这桩婚姻的决定大权皆由双方的老婆大人携手敲定,其他人根本无插手的分。至於钟毅非常想支持秦关月——哼!但大局已定还来这一套,想装给谁看?而秦天野则是万般同情与不忍,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况且,钟奕麟无论是外貌、学识,均是难得一见的人物,小月嫁给他,实在是高攀了!
「我不嫁……」嘶吼了半天却没人理她,秦关月的不满更是达到顶点;早先想认命地嫁给钟奕麟的想法,如今已被完全推翻,现在,她决定宁死不屈,抵死不从。
就在此时,头等病房的门被人由外往内推开,钟奕麟的出现令秦关月的嘶吼戛然而止。刹那间,不满的情绪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犀利的眼眸盯着她,彷佛在指责她,莫名其妙的她居然也觉得自己像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哪按呢?
「奕麟,这里就交给你处理了,我们打算去喝杯咖啡。」方洁优雅地站起身。瞧秦关月的表现,钟奕麟还须下点苦功。唉!爱情这玩意,谁爱谁多—点,谁就得吃苦。看情形,这吃苦的人非她的宝贝孙子莫属了!单凭他急着将秦关月冠上钟太大的头衔就足以了解;但毕竟秦关月实在太年轻、太美丽,思想又太简单,难怪钟奕麟对她一见钟情、二见深情,合该两人有缘分,否则他们俩的生活环境根本毫无交集可言,又何来今日的婚姻?
「好的,奶奶。」钟奕麟自然明白方洁的用意;从四人的表情可知他的身分已有所改变,换言之,秦关月已经成为他的所有物——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他的女人。
当病房内走得只剩下秦关月和钟奕麟时,秦关月闷闷地注视着他沉默又毫无表情的脸庞,完全让人猜不透他此刻心里的真正想法;阴阳怪气的模样使她火大,原先的不满又—点—滴地回到体内。
「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她生气地吼道。
「为什麽不想看见我?」钟奕麟丝毫不以为忤地问。他对她怒焰高张时依然如此美丽的容颜为之倾倒。哈哈!再也无人能够把她从他身边抢走了!
「因为我讨厌你!」秦关月火大地瞪着他。
「为什麽讨厌我?」钟奕麟不怒反笑地走到病床旁边近看她,更觉得她清新脱俗、典雅细致,美丽得不可方物;如此绝美的脸孔,他居然会被她女扮男装蒙骗过去,那些日子的眼拙,还让他非常痛苦,生理与心理的煎熬实非笔墨所能形容。如今总算拨开云雾见青天,并且觅得良缘,实在可喜可贺!
「讨厌就是讨厌,还有什麽为什麽!」秦关月杏眼圆睁、两手叉腰,气得不得了!老是问为什麽,烦不烦哪?特别是那笑容,好像事不关己似的,无疑让她火上添油——笑啥?牙齿白呀!
「讨厌一个人,一定有理由,我当然要请问你为什麽讨厌我,是因为我长得丑?还是我不够富有?或者是我哪里得罪你……」钟奕麟坐在床沿,微笑地凝望着她。
「你是个大骗子!」秦关月火大地打断他的话。他的举例说明益加使她一个头两个大,怎麽讨厌人还有这麽多屁原因?
「我是个骗子?」钟奕麟闻言一呆,因为这个理由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对!」秦关月猛点头。
「哦——我什麽时候骗过你?为什麽我一点印象也没有?」钟奕麟蹙眉道,想尽脑海里与她共有的回忆,他怎麽也想不起他几时骗过她;他费解地望着她,仅三十岁的他不可能得到健忘症吧!奈何秦关月的表情绝非作假,他真的骗过她吗?
「才刚刚的事,你就忘得一乾二净。哼!你走开,我讨厌你,我不要嫁给你,你这个爱情骗子……」秦关月歇斯底里地叫喊。
「住嘴!什麽爱情的大骗子?你——慢着!你说我欺骗你的感情?」钟奕麟使尽全力才勉强按住她疯狂摆动的身躯,以免拉扯到她手臂上的点滴。
「难道不是吗?你说你爱我,结果到了医院就丢下我不管,人家电影里的男主角,如果女主角受伤,他们都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女主角身旁,那你呢?可见你根本就不爱我,所以我讨厌你——你走、你走!」秦关月气鼓着脸颊解释。
天呀!这是什麽跟什麽?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他简直是无语问苍天!他勉强压抑住翻白眼的慾望,颇感头痛地深呼吸数下——唉!只因为他没寸步不离地守候在她身边,她就骤下结论说他不爱她?真是荒唐!可笑!但她却是非常认真地如此认为。哪按呢?
「月儿,我爱你,我非常、非常地爱你,如果我不爱你,我怎麽会请爷爷、奶奶来向你父母提亲呢?」钟奕麟温柔地解释。
「我不相信,你只是因为占了我的便宜,不得不对我负责任罢了!」秦关月嘟着嘴道。
「电影里的男女主角也是这麽演的吗?」钟奕麟猜测地问道。秦关月的爱情逻辑绝对跟电影故事脱离不了关系,可惜他从不看那—类文艺爱情片,当然他也没有那种美国时间观看既不刺激、也不长知识的影片。
「对呀!」秦关月一副理所当然地回答。
他就知道!钟奕麟忍不住心中长叹。小女孩的爱情观大都来自於电影里不切实际的浪漫情节,却不知现实世界里的爱情,或多或少总有一点距离。唉!他若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哪里能够得到她的心?唉!他赫然发觉自己头痛欲裂!
「那电影里的女主角应该是在怀孕之後,男主角才负起责任的吧!」钟奕麟一思索,然後猜测道;除了那档子事,还有什麽事会让一个男人义无反顾地负起责任?
「对呀!」这下令秦关月不由自主地对他另眼相看——原来他都晓得嘛!
「那你有没有怀孕呢?」钟奕麟耐心地询问。对秦关月单纯的心思有点无奈,又有点心喜。
「应该没有吧!」秦关月无法确定地说。早上才发生的事,谁晓得有没有「中标」?
「那就对了!这样你还不相信我是真的爱你吗?」钟奕麟柔情似水地说,并蜻蜓点水般的在她额头上印下—吻。
「我……」秦关月迷惑地瞪着他。於情於理,他应该是爱她的,瞧那紫色的眼眸,不断朝她散发爱的电波,哦!她快招架不住啦!
「你还有什麽好怀疑的?我爱你,宝贝!」钟奕麟乘胜追击地诉说爱语,反正四下无人,多说不妨。
「这……你真的爱我吗?」秦关月还是无法相信;突然,—个想法跳入心头。
「当然!」钟奕麟毫不考虑地回答。对於秦关月的踌躇、犹豫涌上一股深沉的无力感;在商场上所向披靡的他,在情场方面却不断尝到挫折。她为什麽就是不相信他的爱?时间是短了—点,但—见钟情的事在电影里应该是屡见不鲜的。
「好,如果你真的爱我,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秦关月凝视他片刻後说,这个条件的内容让她愈想愈兴奋。
「条件!?」钟奕麟呆愕地注视她喜形於色的表情,一股不妙的预感瞬间笼罩心头;直觉提醒他,绝对不能答应她的条件;但她所提条件的前提却是用「爱」来当筹码,一时之间,他陷入进退两难的处境而无所适从。
「你不是说你爱我吗?我才—个小小的条件你都不答应,那你分明是在骗我!」秦关月的不满即将再度爆发。
厉害!一句话就刺中他的要害,让他毫无招架之力;明知她无理取闹,他却束手无策,只得高举白旗投降,答应她任何条件。唉!谁叫他爱她呢?别说一个条件,就是天上的星星,他也得想办法给她摘下来。
「我当然爱你,说吧!你希望我答应你什麽条件?」钟奕麟认命地询问。
「是这样的,你知道我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叫吴倩玫吗?」秦关月开心地提醒他。
「我知道,不过她跟你要我答应的条件有什麽关联?慢着……你该不会是想……」钟奕麟愕然一惊,他之前的臆测应该是错误的,秦关月的条件应该不至於会如此荒唐,但为什麽他觉得自己猜到「宾果」了呢?
「蓝斯,我想跟她一起结婚、一起步入礼堂、一起接受大家的祝福。你知道的,我跟她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好朋友,那我们当然要—起结婚喽!」秦关月喜孜孜地解说,完全没注意到脸色倏然苍白的他。
「你……是在开玩笑吧?」钟奕麟哭笑不得地说。这样的条件分明是强人所难,因为吴倩玫目前尚无固定的男朋友,而他和她的婚礼绝对不会超过年底,短短的一、二个月之内,他上哪替她找新郎?况且,大学生涯多采多姿,以吴倩玫活泼开朗的个性看来,她岂会甘心年纪轻轻就被套上婚姻的枷锁?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我知道你绝对有办法,对不对?蓝斯,我好爱你哦!」秦关月甜甜地一笑,幸福的滋味真甜蜜;既然如此,她由衷地希望吴倩玫也能尝到幸福的滋味。好朋友就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只有她一人独享幸福,那她·会良心不安耶!
「你……」钟奕麟欲言又止,他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可是这个条件又委实荒唐得可以;毕竟,他无法左右吴倩玫的思想和情感,至於结不结婚,又哪是他所能决定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新郎呢?他总不能随随便便塞个人给她吧!爱情必须是两情相悦才能终成眷属的!
「碰!」的一声,头等病房的门又被人从外用力地往内推开,钟奕麟和秦关月在毫无预警之下吓了一跳,两人猛然往大门方向望去——该死的不速之客!没看到「请勿打扰」的牌子吗?
「小月!」女性的惊呼声熟悉得不得了,吴倩玫像一阵风似的冲到病床旁,毫不客气地将钟奕麟硬挤至一旁,然後担心地质问秦关月事情的经过。
钟奕麟无奈地摇头叹息,还真是说人人到!假使吴倩玫早一步到达,情况会是如何?对於秦关月的条件,她会配合吗?答案其实非常明显——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秦关月都不愿意太早结婚,更何况是她呢?还有,新郎的人选呢?
「蓝斯,秦关月的伤势无大碍吧?」穆风关切地询问;好歹秦关月曾经也是他公司的职员,再加上她又是他女朋友的死党和他的好朋友的未来妻子,於情於理,他都该来探望她。
「穆风……」钟奕麟突然恍然大悟,他差点就忘了他这一号人物。吴倩玫的新郎人选,自是非他莫属!论年纪,他也该成家了;论长相与经验,他百分之百搞得定吴倩玫;加上他对他的了解,吴倩玫的幸福,只要他愿意,白首偕老绝对没问题。嘿嘿……年底之前绝对可以结婚啦!
穆风只觉全身发凉,因为钟奕麟打量他的眼光好似他是一头待宰的猪只,任其品头论足一番,再推出去杀了——哇拷!他在算计他吗?但眼神里怎毫无邪恶?
「你在看什麽?」
钟奕麟侧转过头,瞄了一眼秦关月和吴倩玫热络交谈的情形後,转回头注视进入头等病房却一直保持沉默的吴敬忠;穆风绝不是任人摆弄之人,他必须仔细思考计谋,否则将会功亏一篑。
「没什麽,明天你就会知道,现在我无法告诉你。」钟奕麟神秘兮兮地回答;听在穆风的耳里,更觉得事情有蹊跷,心想这家伙相当可疑!
「明天早上我没空。」穆风微皱眉瞅着钟奕麟;他知道他对他有所目的,而这个目的,直觉上以「居心不良」的机率大。
「那下午我直接去你公司找你,事关重大,你绝对会有兴趣的。」钟奕麟不容分说地决定。
「是吗?」穆风狐疑地反问。分明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啥好心眼的模样;但话说回来,听听他葫芦里在卖什麽药也无妨,反正决定权仍握在他手中,毕竟没有人可以勉强他做任何事情的。
「绝对是!」钟奕麟极富自信地说;之後,三个男人谈论起这件枪击事件和稍早追逐两女离家出走的过程。
第10章
历经一上午大规模的认祖归宗过程,穆风——哦!不,现在得冠上本姓——孙穆风,心情愉悦地回到办公室。挥洒阴霾、雨过天青的心灵正感受着睽违已久的舒坦,积压心中多年的大石头亦在上午祭拜过雅荷的坟墓後,碎成粉末随风而逝……说来奇怪,站在坟墓前,他彷佛听见雅荷的声音他在耳边呼唤:「哥哥,祝你幸福……」有点荒诞,却毫无理由地温暖了他的心。
他轻哼着曲子,推开办公室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庞——钟奕麟。顷刻间,原本的好心情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昨天的话犹言在耳,这家伙前来,绝对无好事!
「恭喜!从今天开始,得称呼你孙先生了。」钟奕麟祝贺道。
「蓝斯,请直接说出你的来意,别浪费咱们的时间,好吗?」孙穆风迳自走到沙发上坐好;他有一种预感,他的来意绝对会让他难以消化。
「好!你觉得吴倩玫如何?」钟奕麟耸耸肩,然後在他对面坐下。根据昨天的观察,他个人认为,穆风对吴倩玫并非全然的无动於衷。
孙穆风眉一扬,若有所思地端详他;钟奕麟放着公司的事不管,专程跑到这儿来,竟然只是问他对吴倩玫的感觉——有问题!而且还是非常「大」的问题!
「不错,那又如何呢?」他漫不经心地回答,眼光却毫不遗漏地紧盯着他脸部所有的表情,但那一成不变的脸庞,永远呈现该死的漠然。唉!这家伙唯有在秦关月面前,才会显得有「温度」、有「人味」。
「她是你的女朋友吧?」钟奕麟问道。纵使孙穆风一副毫不在意的口吻,但他的眼睛却泄漏了他的想法。想装蒜?堂堂情报界的风云人物——风神,如此轻而易举就让他识破内心的想法,由此可见,他在意吴倩玫的程度比他预料中的要高出太多了。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孙穆风模棱两可地反问;毕竟在不明白钟奕麟意图为何之前,他不得不和他大玩太极拳。
「不是的话,那我今天来此的目的不说也罢,因为说了也是枉然;但如果是的话,你就得担心喽!」钟奕麟耸耸肩,无关痛痒地撂下话。
「你这句话是什麽意思?」明明晓得他在请君入瓮,但他仍然像飞蛾扑火一般投入火坑;没办法,他最後的一句话挑起了他无限的好奇……如果吴倩玫真的是他女朋友,那麽他担什麽心?
「穆风,枉费你聪明—世,难道你—点都看不出来吗?」钟奕麟揶揄道。
「在下愿意洗耳恭听。」孙穆风嘲讽地说。
「吴倩玫再两个星期就要读大学了,这样你应该明白了吧?」钟奕麟简单明了地暗示他。
「大学!?」
「以吴倩玫的条件,她若上了大学,身边一定不乏追求者。你再想想看,一个十八岁的少女,多采多姿的校园生活,我们也曾经经历过;如果她是你的女朋友,你难道一点也不担心吗?今天我们是好朋友,所以我不能不提醒你,除非你不喜欢她……」
「够了!我明白你的『好意』,但你不用再往下说了。」孙穆风举起右手示意他住口。大学生涯的确多采多姿,以吴倩玫的外貌与个性,也一定会得到那群毛头小子的青睐;一想到他认定的女人身边将围绕数以百计的「苍蝇」……哇!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尤其他是个上班族,无法随时跟在她身边,又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该死!他必须想想法子。
「把她冠上孙太大的头衔,别人就无法将她轻易追走了。」彷佛看穿他的烦恼,钟奕麟适时提出建议。同是天涯沦落人,互相扶持,总是有利无害的。
「你……秦关月眼你说了什麽?」钟奕麟过分关切他的私人感情世界,令他匪夷所思;如此重视个人隐私,且只对工作有兴趣的男人,怎会一夜之间就性情大变?问题显然出在秦关月身上。想不到女人的力量竟是如此可怕,莫怪大家要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瞧她把钟奕麟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只除了他那该死的面无表情之外。
「她想和吴倩玫—起当新娘。」事到如今,他乾脆坦言相告。孙穆风并非省油的灯,一点点的疏忽再加上他那缜密的心思,不用几秒钟的工夫,他就能刺中敌人要害,抓到问题的核心。他——实在是一个不容小觑的人物,也因此可见,「风神」实非浪得虚名。
「什麽!?」孙穆风一呆。
「那是她的希望,当然,这种事根本不能勉强;而我今天来找你,有大半并非她的因素,另一方面是因为昨天早上我就感觉出你对吴倩玫绝对有特殊的好感,但是她还这麽年轻,紧接着又要上大学……爱情是自私的,今天你若真心的爱一个人的话,绝对会想要和她天长地久共度一生。她是个好女孩,当然,爱情是不能勉强,只希望你在三思之时,她别被别的『年轻』男孩给追走;若不幸如此,到时候你後悔就来不及了。言尽於此,就不打扰你办公的时间了;我先走—步,月儿还在医院等我呢!」钟奕麟娓娓道出他内心的看法;爱情是不等人的,喜欢就去追,一旦要追就得快,特别是对方年龄和本身相差一大截,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给订下来。
「你们的婚礼订在什麽时候?」钟奕麟从沙发上缓缓站起身并走向大门时,孙穆风的声音在他握住门把时响起。
「年底以前,我可不想让她再兴起逃婚的念头,那滋味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我等候你的好消息。」钟奕麟微微一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爱情——有益身心。
当钟奕麟的身影消失在门後,孙穆风陷入紊乱的思绪中,不过仅仅沉思数分钟,内线就毫不留情地提醒他堆积如山的公文待批,和一连串的会议要开。风神保全公司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内,业务扩大数十倍,该死的康亚伦,没事这麽拼命做生意干嘛?跟他当初设立的宗旨完全背道而驰,但如今公司事物一切上轨道,他也无力更改,唯有依循前进。哼!他最好别回来,否则……
***
吴倩玫做完新生报到,开心地四处张望众社团为吸取社友使出的千奇百怪花招,这就是多采多姿、无拘无束、逍遥自在的大学生活!尤其是学校规定一年级新生必须住宿一事,更令她雀跃无比。哈哈!辛辛苦苦考上大学,该是享受青春的时候啦!
「外文系一年级吴倩玫同学请至校长室,外文系一年级吴倩玫……」广播声赫然响起。
吴倩玫颇吃惊地朝校长室走去;才开学第一天,就蒙校长大人召见,她既非榜首,又不是贵族子弟,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新生……会不会是有人跟她同名同姓?但外文系中只有她一个人姓吴……奇也,怪哉!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轻轻敲着校长室的大门;纵使平日粗鲁的她,可也不敢在这里造次——那无非是老虎嘴里拔牙,她又不是不想读啦!毕竟他是学校的大家长呢!在不知其脾气如何之前,礼貌是必须的。
「谁?」低沉的嗓音显得校长是个年轻的男性,因为老头子的声音绝不会如此感性;她自以为是地猜想。
「外文系一年级吴倩玫。」她立即报上系别、年级、名字。
「进来。」仍然是低沉的嗓音,这回竟觉得有点熟悉,非常像那两个星期毫无音讯的穆风;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於是她轻轻旋转门把,走进校长室,并随手带上门。
蓦然,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在她关门的同时,猛然将她拥进一具宽厚、结实的躯体内;此举大出她意料之外,一个措手不及,整个人便跌靠在男人怀中,她不禁惊呼出声,双手则疯狂地不停捶打,身体亦挣扎地扭动——天呀!性骚扰!
「放开我!救命——色狼——不要——色狼……」吴倩玫扯开喉咙,惊恐地大声呼喊——哇!校长居然是色狼!
「谁是色狼?」微愠的声音熟悉得不容错辨,吴倩玫如遭雷殛般的僵直不动;那轻淡的古龙水味道,她曾经在穆风的身上闻过,难道是他?应该是他没错,那霸气十足的口吻,除了他还会有谁呢?
「你——穆风!?」微抬起头,那张脸果然是她这两个星期以来,每晚春梦中的男主角;梦里的两人,永远停留在接吻的阶段,往往要进—步发展时,她就会惊醒。唉!这得归功於她亲爱的大哥,两次亲吻均被中途打断,所以,春梦就变成恶梦啦!
「想我吗?」孙穆风亲昵地在她耳畔呢喃。这两个星期他简直忙得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抽出一点时间,又被孙胜拖去弥补他迟来的父爱,等到他能够打电话给她时,她不是睡觉,就是不在家;而今天整整有一天的时间是属於他自己的,他立即刻不容缓地冲到吴家,却获知她开学以及住宿校园一事。住宿校园?那还得了!他的女人岂非一下子就变了心?钟奕麟的话霎时涌上脑海,在校长室等候的同时,他的心中亦作下决定——吴倩玫,他是要定了!而完全保有她的方法,就是尽快将她娶进门。虽然他舍不得自由自在的单身生涯,这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想?谁想你?鬼才想你……啊!该死!快放开我,这里是校长室耶!喂……」吴倩玫突然想起自己身处何地。老天!当着校长的面,搂搂抱抱的成何体统?大学有没有记大过的处分?好像是没有吧!
「别担心,校长出去巡视校园了。」孙穆风好心地告诉她。
「什麽!?那你怎麽可以进入校长室?」吴倩玫狐疑地盯着他,浑然不觉自己犹在他怀里;因为很温暖、很舒服,所以下意识里就任其搂抱着。
「因为我神通广大。」孙穆风自负地一笑;和她谈话,轻松、惬意、无压力,嗯!结婚这个主意他越发觉得不错。当然,目前是不宜告诉她,老实说,他猜她绝对不会答应,所以,告诉她等於是白说,还可能会打草惊蛇;一次的离家经验就搞得他人仰马翻,他不能让她再来一次。
「恶心!马不知脸长!既然校长不在,那我要回系上去了,请放开我!」吴倩玫忽然想起自己还困在他怀里,不过,她今天的心情还算不错,对他的失踪与突然出现也懒得再追究,毕竟,他只是一株草,大学可是一片大草原哩!
「你看起来好像很高兴,晚上有何消遗?毕竟这是你在外头住宿的第—天。」孙穆风凝目端详吴倩玫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悦。
「晚上有迎新晚会呢!」吴倩玫毫不犹豫地说,欣喜若狂的神态使得孙穆风心里颇不是滋味。迎新晚会?分明是泡妞大会嘛!天呀!结婚一事非得趁早进行不可,不然大学里三天两头的舞会、团会……开玩笑!那怎麽可以?
「预祝你玩得尽兴。」孙穆风乾笑两声道。
「那当然!不然我考大学做什麽?我才不想像小月那麽倒楣,这麽早就结婚。」吴倩玫朗声大笑,不是有首歌叫做「年轻不要留白」吗?她当然要恣情享受青春。
「你跟她是非常好的朋友,好朋友不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吗?」孙穆风不着痕迹地暗示她。假使她知晓秦关月的希望是要他和她结婚的话,不晓得她脸上会出现什麽表情?一定是让人拍案叫绝的模样!
「当然啦!不过我不可能像她这麽倒楣。结婚?拜托!我又没有男朋友,要怎麽结婚?哈哈哈!那恐怕是好多年以後的事啦!」吴倩玫深觉可笑地说。结婚?八字还没一撇呢!
「是吗?做人千万不能太铁齿,愈不可能发生的事就愈有可能会发生;还有,你显然忘记我是你的男朋友,不过没关系,我会让你记起来的。」孙穆风唇随话落,接着吻住那微启的樱唇,以十足的热情宣示他的爱;这张唇是属於他的,而拥有这张唇的主人自然也得属於他的,任何人都不能将她从他身边夺走。
吴倩玫根本来不及有所反应,就被热吻得天昏地暗、晕头转向,加上全身酥软无力。不同於前两次的亲吻,这次总算没有被人从中打断;原来亲吻的感觉是如此天崩地裂、山摇地动,彷似一时天雷勾动地火,一发不可收拾。天啊!她突然觉得浑身燥热,四肢百骸流窜、奔腾的紧绷感急欲舒解畅通,这等怪异的热流让她无所适从,又非常难受。这是怎麽回事?难道她生病了吗?
—直吻到双方均严重缺氧,孙穆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移开嘴唇;瞧那艳红的脸颊、迷蒙的眼眸,以及那大口大口急促呼吸的唇儿,嗯——这还差不多!
「你对我做了什麽好事?」吴倩玫平稳呼吸後,怒气冲天地问道。当她的身体因他随着呼吸而起伏不定的宽胸而紧贴,导致两人亲密的接触而产生一波比一波更难忍受的紧绷感——天呀!她生病了!
「什麽?」孙穆风莫名其妙地反问。他做了什麽好事?他只不过是吻了她而已,况且,他跟她又不是第一次的kiss。
「你还不承认?我现在好难受呢!」吴倩玫害怕又委屈地控诉。天呀!她不会是得了AIDS吧!
「什麽?」孙穆风更是一头雾水,视线一触及惊慌、害怕的她,怜惜之意瞬间包围住他。「你哪里不舒服?」
「都是你害的啦!我全身都好热、好难受耶!你为什麽要吻我?呜……」吴倩玫愈想愈难过,眼泪不听使唤地潸然落下。她会不会蒙主宠召?她可不想死!
「慢着,你说你是因为我吻了你之後才觉得好热和不舒服的,是吗?」孙穆风不确定地问。可能吗?将慾望视作难受?不过想想,这也难怪,毕竟她没有这一方面的经验;突然,男性自大的一面猛然抬头,吴倩玫毫无疑问还是个处女,而他将会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唯一的男人……今晚的迎新晚会,他势必得帮她做一些保护措施。
「对呀!」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原来……放心,这个感觉是很正常的,你不用担心。」
「是吗?」吴倩玫相当怀疑的眼神和口气说着,亦在同时离开他的怀抱,而她也感觉到身体内部的温度正逐渐降温中——敢情他就是令她身体异常的原凶?
「当然!」孙穆风露齿一笑。
「我要走了。」吴倩玫突然觉得全身发热;他的笑容非常迷人,却让她没来由地心慌,彷佛是危险的高压电,她决定和他保持距离,以策安全。
「你走吧!祝你今晚玩得愉快。」孙穆风诚挚地说;凝望着她旋转门把,脚步正准备踏出校长室时,他又说:「愿不愿意做我的新娘?」
「什麽?你说什麽?」吴倩玫惊愕地转过身。新娘?她听错了吧?
「没说什麽!」孙穆风颇无辜地耸耸肩。「怎麽?你听到了什麽吗?」
「不……不……可能是我听错了,再见!」吴倩玫略感困窘地逃离校长室。愿不愿意做他的新娘?她的耳朵是不是有问题?怎麽可能?咦?她居然忘记问他广播找她有什麽事?唉!下次遇到时再问吧!
***
秦关月痛苦难当地跪坐在和室房里,聆听花飘香详细解说三从四德及礼仪规范。妈呀!早知道结婚之前还得接受人妻教育,当初逃走就一了百了,现在何须活受罪?啊!多麽痛的领悟啊!多麽酸痛的脚啊……还好她的愿望得以实现,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叩!叩!」和室的门被敲响。
「请进。」花飘香轻柔地回应。
「秦伯母好,我来找小月聊天。」吴倩玫推开和室房的门,极礼貌地说。
「小玫啊!进来坐吧!小月,今天就说到这里,你得好好招呼人家,我就不打扰你们聊天了。」花飘香优雅地站起来,交代了几句,人即离开和室;她想,两个待嫁的少女,私下一定有很多话想谈谈。
「天哪!我的脚麻啦……」秦关月如获大赦地赶紧解救她失去知觉的双脚,稍一移动,脚的神经如被针戳,引得她大呼小叫的。
「小月!」正经又严肃的声音有效地让秦关月闭上嘴巴,而她这才注意到好友凝重的神色;根据钟奕麟给她的第一手消息,她们两个的婚礼会在同一天、同—时间、同—教堂接受同—神父证婚,但她眼前的这张脸,活像某人欠了她的钱未还,一点也不像个待嫁新娘。
「小玫,你怎麽……」
「那个杀千刀、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死家伙,他居然要我嫁给他!还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将婚事订了,天哪!我居然还被蒙在鼓里。今天我—回家,才发现老爸、老妈居然把我给卖了,天呀!这世界还有天理、王法吗?」吴倩玫霎时失控地大吼大叫。
「结婚不好吗?」秦关月小心翼翼地探口风。自从她成为钟奕麟的未婚妻後,她每一天都过得很幸福、很满足,因为他和她几乎每天都在约会、看电影、月下漫步和享受美食,特别是最後一项,所以三个星期下来,她发现自己的身边不能没有他的陪伴。
「当然不好!你不知道那个孙穆风有多阴险吗?开学第—天,无缘无故到学校找我,原来那时他就在打我的主意。我呸!他明明知道我才十八岁啊!根本就不想结婚,我还要享受青春、享受生命哪!」吴倩玫沉溺在自己的忿怒当中;当秦关月听完她的言论之後,她红润的脸颊倏然苍白。
「结婚很——幸福耶!你不想——」
「狗屁幸福!读书才幸福。哼!我绝不嫁给他,我要抗婚!」怒气达到顶点,她自是无暇顾及心虚又担忧的秦关月。
「抗婚?你不会是想离家出走吧?」上一次的经验让她惊慌得脱口而出——糟糕!她是不是做错了?看吴倩玫的口气和忿怒的表情,她压根没有待嫁新娘的喜悦;至於幸福感,那更是连边都沾不上,早知如此,她就不会跟钟奕麟开口了。完了!死了!她害了好友的一生,怎麽办?她得想办法弥补,或是挽救才行。
「小月,你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吴倩玫脸一沉,正色地望着她。在来秦家的途中,她已经决定要以「逃」来明志,但是—个人逃还挺孤单寂寞的,所以……
「我当然是你的好朋友,要不然我也不会……」秦关月赶紧住口;吴倩玫惨遭结婚的命运是她一手造成的,假使她知晓罪魁祸首就是她,那她和她之间的情谊……喔!她死都不能让她知道真相。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和我同生死、共患难!我告诉你,男人都是一丘之貉,全都不是好东西!」吴倩玫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地大肆抨击。开学的第一个星期六,她欢天喜地回家,结果……宛如青天霹雳;她的大好青春岂能毁於一纸婚约?哼!那天她果然没有听错,虽然她对孙穆风的印象不恶,其实是很喜欢,但她无法接受这麽年轻、这麽快就——死会了,那岂不是一点行情也没有?再说,她的大学生涯才刚开始,她不要放弃学业。结婚?闪一边去!孙穆风,去吃屎吧!
「可是蓝斯对我……」秦关月呐呐的声音在接收到好友企盼的眼神而戛然顿口。天呀!她说不出口,但是逃婚她又不想,唉!伤脑筋!
「小月,你想说什麽?」吴倩玫对好友的欲言又止感到纳闷。
「没……没有,我只是想问你什麽时候要逃?」原谅我吧!蓝斯,秦关月心中不住地道歉。谁叫她和她是死忠兼换帖?尤其她又害了她,陪她逃婚或许是老天爷给她的处罚,只是——报应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愈快愈好,最好现在就走。」
「喔,好吧!对了,行李……」
「你别拿了,就穿我的吧!别忘记拿钱。」吴倩玫连忙吩咐。一个月之内,又要再次离家出走,老天也太捉弄人了。唉!她的命怎麽这麽苦哟!
逃婚就逃婚吧!以钟奕麟的本事和能力,他应该会把她给找回来的——如果他真爱她的话;还有,或许这—次的逃婚她可以顺便测试他究竟有多爱她。嗯!逃婚还可以躲掉花飘香的人妻教育……不错,逃婚实在是个好方法,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秦关月霎时恍然大悟,喜孜孜地冲到房间拿钱,却未注意到—获知吴倩玫来访即偷偷躲在和室外偷听的秦关星;而她们伟大的逃婚计画自然毫无遗漏地尽入他耳目,在秦关月未出和室房之前,他已悄悄地走向电话,通风报信去也!
呵!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孩,即将展开她们第二次的逃婚旅程,只可惜她们尚未来得及付诸行动,两位新郎已分别接获通知火速赶往秦家,毕竟上回的经验已让他们心生警惕而早就布下暗桩以防万一,这次她们可是插翅也难飞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