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以纠结之名
李欣一个人纠结地想了很久，结果是越想越冷。她算算英雄祠的祭拜也该结束了，便起身去书房。
虽然她是王后，但彦华也知道个中原委。于是，切利安要塞中，她和王明的房间是分开来的。为了不引起猜疑，王的房间就权当作是书房。
这个时间，王明如果回来了，就一定是在书房了。
她在整个要塞里，都是畅行无阻的。王已经有吩咐了，王后去哪里都可以，甚至无需通报便可觐见王。这些事情足够侍女们八卦了。究竟是王珍爱着王后，所以才这般宠爱，还是因为害怕失去“护法”的庇佑，才如此纵容呢？众说纷纭，各有说法，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在明神大陆，讨好王，还不如讨好王后来的实在。
于是，侍女们恭敬地看着王后直闯“书房”。
李欣进去的时候，王明正在书桌前看书。发现她进来，他抬头，笑一下，“空调的事情已经跟奈尔说了，你先忍耐一下吧。”
李欣走到书桌前，找张椅子坐下，“哦。”
王明笑笑，继续低头看书。
“看什么书？”李欣开口问道。
“战史。”王明回答。
李欣看到他手边的字典时，不禁笑了。同样是穿越过来的无能的文盲，这么深奥的书，看得懂么？
但是，他的样子很认真。还真不知道这个宅男会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时间安安静静地流过，他还是认真地看，那种浑然忘我，让她有些陌生。果然，他现在已经很适应王这个角色了么……而自己，是不是也该适应王后的角色？
“喂，我问你……”李欣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开口问道。
“唔？”他没抬头，应了一声。
“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听到这句话，他翻书的手一顿，但还是没抬头，“怎么问这种白痴问题？”
竟然说白痴？！李欣不满。但仔细想想的确蛮白痴的，又不是大话西游。
“那我换个问法：你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李欣认真的口气，让他有些不自然了。
“怎么扯到我？”他合上手里的书，笑着问。
“随便问问。需要吗？”李欣看着他，还是认真的。
他避开她的眼神，思考了一下，反问：“你呢？”
李欣托着脑袋，叹道：“总是需要一些的吧……外貌也好，性格也好……哪有无缘无故喜欢上的道理。”
“……”他看着她，揣测她话里的意思。
“说不需要理由不是很虚伪吗？在那时那刻出现在那里，这也是理由吧……是吧？”李欣很学术地说道。
“……”他不自然地笑笑，“是……”
“就是啊。事情就是这样么！又不是狗血言情剧，女主一无是处，还一大堆三高男死缠烂打！”李欣说得义愤填膺，“根本不符合常理，对吧？”
他只能笑着，回答，“嗯。”
李欣还想说什么的，但是，看到他奇怪的表情，便自己打住了话题。
“要是不同意，可以反驳我的。”李欣诚恳道。
他翻开手里的书，低头，“我同意啊。”
李欣伸手，扳过他的脸，“看着我说话。”
他的脸瞬间红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
李欣当即察觉自己的唐突，她收回手，“呃……手快……”
他继续低头看书，“明白……”
沉默，开始变得不自然了。
“……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吧？”被那种尴尬压迫，李欣换了个话题。
“嗯……”他的声音很低。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回不去了，怎么办？”她思忖了很久，说出了自己的困扰。
他抬头，看着她。
“我们……”李欣也看着他，问道，“还要这样假装下去吗？”
他的神色有刹那的改变，但随即，隐入了笑容里。
“不可能回不去的。”他轻松地说完，换了本书。
李欣很奇怪自己的举动，就像是要向他确证什么似的，如果不得到那样的回答，就无法让自己安心。也是一样的奇怪，明明是没有任何保障的随口回答，她却愿意相信了。
“你要看多久？”她抱起膝盖，问道。
“再一会儿吧。”他平静地答。
“那我等你一起吃饭吧……”她轻轻叹口气，“你这里比较暖和……”
“嗯。”
……
那是很安静的画面，两个人都不说话，只是知道彼此的存在。但那种奇特的自然，像是自成了空间一般，拒绝着他人的进入……
伽兰看到那景象的时候，伸手阻止了准备通报的侍女，默默地离开。
『不舒服吗？』亚修拉姆开口，询问道。
“还好吧……”伽兰边走边回答，“亚修拉姆……你知道吧，王的心情？”
短暂的沉默后，那个声音带着叹息开口，『他已经决定了……』
伽兰笑笑，“你就不会骗骗我……”
『好吧。他喜欢的是您。』亚修拉姆不屑道。
“过分……”伽兰不满。
『是您要求的吧？』
“你——”
伽兰刚想反驳，器皿破碎的声音，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前面不远的地方，彦华默默地蹲下身子，捡着地上的碎片。
侍女呢？伽兰四下看看，由于这里是王和王后的寝室，出入的人员本来就少。侍女也集中在了书房那里。
伽兰不再多想，走了过去，蹲下身子。
“要帮忙吗？”她笑着，用居高临下的口气道。
彦华抬眸看她一眼，“不必了，小心弄伤您的手，伽兰小姐。”
这种温和有礼，却不知道暗藏何种心思的口气，实在是听起来很不舒服。伽兰站起身子，道：“没想到，八部的帝侍也有打碎东西的时候。若是普通的侍女，恐怕就要受罚了吧？”
彦华继续着手头的工作，没搭理她。
伽兰不由觉得自己是自讨没趣了。她正想着说什么更打击人的话，却发现，彦华捡东西的时候，常常无法判断碎片的位置。那种犹疑，让伽兰有些不是滋味。
她蹲下身子，伸手替他捡。“帝侍大人也不知道要带个侍女在身边么？”
彦华看着她的举动，开口道：“侍女是侍奉王的，不是侍奉我。”
“真难得这种话会从八部的口中说出来。”伽兰整理完毕，看着他道。
彦华站起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告辞了。”
伽兰想了一下，走过去，“眼睛……还好吧？”
“谢谢您的关心，没有大碍。”
这种程式化的回答，让伽兰皱起了眉头。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伽兰瞪着他，道。
彦华温雅地笑，“我哪里说错了吗？”
不知名的怒火上窜，伽兰挑眉，恶意道：“你对王后，也是这种虚伪的调子？”
很明显地看到，他的表情有些不悦。
“伽兰小姐，请注意您的身份。”
伽兰不屑，“这句话也是我要说的。”她撇开头，冷冷道，“你趁早死心吧……”
彦华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冰冷，“多谢您的提醒，我会好好注意的。”
说完，他转身就走。
伽兰突然觉得后悔了。她知道自己根本没有这样说他的资格，自己何尝不是该趁早死心呢……为什么看到他，便无法控制情绪，甚至连曾经拿手的曲意逢迎也做不到呢？他始终是八部的帝侍，自己到底是用什么样的心态跟他说话的？
“等一下……”她伸手拉住他，旋即就后悔了。
彦华甩开她的手，“还有事？”
伽兰的手还僵在那里，心口，突然有了压抑感。
“……对不起……”她默默地收回自己的手，小声地道。
彦华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您对我的憎恨，要怎样才能消除？”
伽兰一惊。憎恨？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要怎样，您才会不再对我抱持敌意……”彦华看着手里的碎片，问道，“能告诉我吗？”
伽兰说不清楚自己那一刻的感受。憎恨？敌意？一直以来，这样抱持的人，不是他么？为什么，此时此刻，有受伤的表情的人，反而是他？
等不到回答，他低声说道，“抱歉，这是多余的问题……”
他转身，正要离开。
那时，却是莫名的冲动，带着自己也说不清楚的心痛，竟让她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愣在了原地，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没有恨你……也没有敌意……”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只是……只是不知道要怎么跟你相处……”
不是憎恨，也不是敌意……
心跳，不再安于平静。然而，理智却阻止着思绪的紊乱。
他拿开她的手，退开几步。“我很高兴听到您这样的回答……”
伽兰看着他，怔忡。
“请您……”他不看她，微低着头，用惯有的谦和说道，“请您，注意您的身份。我告辞了……”
伽兰无法作任何回答，也无法移动一步。她不能理解自己做了些什么，意义何在。只是，心口的痛楚，清晰异常……只是，那种痛楚中，带着陌生的麻木，她突然不想思考其他的事情，脑海里，只能反复着他的话。
——注意自己的身份——
她怎么会忘记了……他是八部，是严格遵循不与外族通婚的帝侍。在他的眼里，自己是多么的卑微和渺小。她为什么要那么做，难道只是向他确证，自己是只有脸蛋和身材的女人，只能靠男人才能爬得起来么？
她究竟要作践自己多少次，才能彻底地结束自己疯狂的念头？
『……别这样……』亚修拉姆的声音，温柔地劝慰着。
她想要笑的。就像是曾经很多次那样，只要强撑着，就能当作没发生过一样。但是，无法控制。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来，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她爱的不是王吗？如果是这样，她现在，又是为谁在掉眼泪？
李欣和王明走出来的时候，看到她呆呆地站着，不禁有些奇怪。
“伽兰？”李欣开口叫她。
那种没有反应的漠然，让李欣觉得有点奇怪。
她走过去，拉住伽兰，“你怎……”
她没说完什么，伽兰就抱住了她，哭泣。
李欣完全惊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王明。
王明走过来，轻拍伽兰的肩膀，“怎么了？”
伽兰说不出话来，只是继续哭泣着。
“喂……好歹说句话吧？谁欺负你了，要帮你出头也得有个对象啊？”李欣叹着气，问道。
伽兰很轻易地就想起，他说：您对我的憎恨，要怎样才能消除？
是的，一开始就那样不就好了？对他，是憎恨。就一直这样憎恨下去吧！到底，疯了的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无法恨他的？没有了憎恨，她到底要用什么面目再站在他面前？
“没……没有人欺负我……”她哽咽着，说道。
李欣也觉得事情有点严重了。印象里，伽兰一直都是很死撑的。就是这一点，李欣还蛮赞赏她的。为什么现在好像撑不下去了？到底，是怎么了？
伽兰抽泣着，缓缓伸手，擦干了自己的眼泪。努力笑一下，“没有人……没有人欺负我……真的……”
李欣的感觉很奇怪。她一直都是很赞赏死撑的，但是为什么这一刻却会感觉到可笑呢？为什么要撑下去，这样撑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请您不要多问了……』九契的声音，平静地响起。
李欣微微惊愣一下。
这时，伽兰离开了她的怀抱，微笑着。“抱歉，我没事了。王，王后，请容我告辞了。”
李欣看着她走开，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九契，亚修拉姆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等到她的身影消失，李欣急切地询问。
『它让您不要再干预了……』
不要再干预吗？不能干预的事情，只有感情问题了吧……
她默默地转身，看着王明。
那种眼神，让他觉得有些悲哀。
“我知道不是你的缘故……”李欣开口道。
他的眉宇微动，眼神里有了明丽的光彩。
李欣走过去，拍拍他的肩，“嗯……你不是会让女人哭的男人，是吧？我对我选的人有信心！”
他静静地笑。
李欣也笑。
这时，侍女走上来，开口道：“王，王后，恒予殿下求见。”
“嗯。”王明点了点头。
恒予走了过来，颔首行礼，“王，王后。”
“恒予大叔，是冰海的战事么？”王明开口，用严肃地口吻道。
“是。”恒予回答，“然烨将军的消息，兽神大陆的军队已经集结在冰海边缘了。我是来请战的。”
王明点头，“出战的时间已经决定了吗？”
“明天。”恒予神情严峻地回答。
“好。”他转头看着李欣，笑道，“这是最后的战役了……一切结束之后，我们一定能回去的。”
他笑着，伸出手。“走吧。”
“去哪里？”李欣看着那只手，不解。
“吃饭哪。”他笑着拉起她的手，迈步走。
“噢。”她有些被动地被拉着走。
他的背影，离她那么近。这种距离，为什么却让她觉得遥远呢。面前的景象，莫名其妙地与梦境中的景象重叠。
凄迷的雾中，他离得越来越远的背影，隔着她无法触及的距离。
——你最害怕的事情，一定会实现——
不自觉地，握紧了他的手。她真正害怕的事情，是不是正握在她的手中呢？
……
72. 以兽神之名
第二天的清晨，切利安要塞内的大军集结在城门前，准备出战。
虽是结盟，但谈判时双方达成了协议，各自拥有兵权。因此，明王军和影王军分成两路，前往不同的战线。明王领军与然烨将军的军队回合，在北方扎营。而斗神领军往南线，镇守纳利河的河口。帝侍部与明王同行。奇工部分为两组，从旁协助。而战鬼部、律司部和异术部则留守切利安，保证最后防线的安全。
作为九契的侍剑巫女，李欣有些无奈地站在斗神的身边，看着王明。
王明走到她面前，伸手替她拉紧披风。
“一切小心。”他开口，笑道。
李欣有些怔。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她还记得自己是如何给他勇气的。而如今，却换成他来叮嘱自己了吗？
“你自己呢？”李欣有些不甘心地盯着他，道。
“不准乱来，也不准心软。要是受伤的话，就别回来见你了……”他笑着，指指自己的脑袋，“这一次，我会好好记住的。”
李欣低声咕哝，“你要是真的记住就好了……”
王明还是笑着，他抬头，看着斗神。微微颔首之后，他转身，走向自己的阵营。
转身的动作竟然很潇洒……李欣有点囧。有耍帅的嫌疑啊，到底是做给谁看呐……
斗神的眉皱了一下，嘴角却带着一丝轻巧的笑意。
“走吧，李欣。”他开口，提醒道。
李欣点头，裹紧披风，上了战车。
……
战车上并没有任何取暖设施，作为作战工具，那种奢侈才是最不可取的。李欣的牙齿在打架，她看着越来越近的冰原，心里愈发绝望了。身边的空气越来越冰冷。大军出战，还拉长了战线，恐怕一时半会是不会回要塞的了……要这样受冻到什么时候……
她正呵着热气暖手，突然，战车中出现了一团火焰，让周遭的空气炽热了起来。
“九契？”她轻声开口。
『好些了吗？』九契关切地问道。
李欣伸手烤火，有气无力地回答：“嗯……”
渐生的温暖，让她开始胡思乱想。今天出战的时候，伽兰的样子很憔悴。结合昨天伽兰的奇怪行为，她忍不住要介意。虽然她相信，这件事一定与王明无关，但隐隐地觉得好像有什么奇特的缘故，牵扯着很多人。这种奇怪的直觉真是不可取……李欣鄙视了自己一下。伽兰现在在王明的身侧，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更好地安慰她的吧。至少，比自己强……
她笑一下，不让自己再想下去。火焰，静静地燃烧，映在她的眼睛里。
天空中，羽虫被火焰的温暖吸引，纷然飞落，聚集在李欣的周围。
一开始，只是一只两只的，还蛮有意境。但渐渐的，数量越来越多。李欣伸手挥开这些“小羽毛”，但是，羽虫马上又聚集过来，甚至有一些落在了她的肩上，不肯离开。
“啧……”李欣有些不耐烦。这些白白的飞虫虽然不是很讨厌，但粘起人来，还是让人很受不了啊！这样的数量，连视线都要模糊了。
这时，金色的光辉一闪而过。所有的羽虫如同灰尘一般被一道劲风扫开，纷然散去。
斗神站在李欣的面前，开口道：“九契，熄火。”
火焰瞬时熄灭。
李欣有些不情愿，但也知道继续生火很不和谐。行军的时候，引来羽虫会造成困挠，错在她……
“这个数量有些不同寻常……”斗神看着漫天的羽虫，说道。
李欣也抬头。虽然还没有出雨季，但冰障海并没有下雨，只是，天空是厚重铅色，而那无数的白色羽虫，如同纷纷扬扬的白雪一半，覆盖四野。
羽虫是在温暖的环境下才会孵化的，这里是寒冷的冰障海边缘，的确没有道理有这么多的数量。
“应该是无害的吧？”李欣开口。
斗神皱着眉头，“希望……”
突然，一个清亮的鸣叫声传来，天空中的羽虫应声聚集，变成了几个白色的羽球。
斗神迅速跃上骑兽，下令全军戒备。
“九契！”李欣唤出九契，递给斗神。
斗神摇了摇头，“留着自己护身。”
说完，骑兽扬蹄离开。
李欣微有些惊愣，不需要九契，那她作为侍剑巫女随行还有什么意义？
然而，下一刻，她再也没有时间思考这种问题。
铅色的背景下，一只雪白的飞鸟出现。
李欣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鸟，翼展将近四米。青色的华丽羽冠和尾翎，使它的身长接近六米。那种白色和青色的搭配，带着莫名的清冷感觉。这种大小和架势，和孔雀、凤凰什么的，有的一拼。
清亮的鸣叫再一次响起，瞬间，那些羽虫球爆炸了开来。羽虫直袭而下，宛如犀利的箭矢……
……
王明对自己很没想法。
直到现在，他还是很不爽。光是想到李欣站在斗神身边，就很不爽。就算知道自己没有不爽的资格，但还是忍不住不爽……
这种幼稚的心情，简直是可笑的了。
很想再快一点……找到回去的方法，离开这个世界，用真实的笑容再认识她一次……那种焦躁，连冰障海的冷风都无法熄灭。
不是第一次了，斗神是怎样的男人，他看的很清楚：足矣倾倒大多数女生的长相，傲视众生的尊贵血统，强悍到令人恐惧的战斗力，绝对不坏的人品……还有，那种可以感觉得很清楚的，温柔……
自己的焦躁究竟有多少是来自担心，有多少是来自自卑呢……
他可以相信的东西，只有李欣的理智和迟钝了。
他开始鄙视自己了，自己为什么会保持这么卑劣的想法……他从一开始，就只是普通同班同学的身份，在她的印象里，是没什么存在感的宅男。他没有开口阻止的资格，能做的，只是等待……至少等待，他有信心做得到……
他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让自己尽量平静。他是王，现在在带兵打仗，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他笑一下，暂时抛开无聊的念头。
“王，您还好吧。”彦华开口问道。
“嗯？”王明有些不解。
“您从刚才开始就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您没事吧？”彦华无奈地说道。
王明干笑两声，“没……”
彦华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再问。
王明却在那一刻发现了奇怪的事情。
伽兰离得很远。照以往来看，她总是在自己身边，而且还会和彦华抬杠。但此刻，她却仿佛在避开什么一般，连视线也不愿意落在这个方向。
“彦华，”他问道，“觉不觉得伽兰的样子有些奇怪？”
彦华的神情依然平静无波。“可能是不适应这里的气候吧……”
“是吗？”王明正想放弃这个话题，却在彦华的眼神里察觉到了更为奇特的情绪。那种平静里，竟带着落寞和悲哀，还有深重的无奈。
王明不禁有些疑惑了。
“彦华……”
他刚想开口问些什么，先锋的士兵突然停了下来，回报道：“王，左翼出现敌军！”
王明转头，不远处有很多黑点，在雪白的冰原上，清晰无比。
“伽兰。”他开口，唤道。
伽兰却没有反应，依然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
王明叹了口气，让骑兽靠近。
“伽兰……”他放柔口气，道。
伽兰猛地反应过来。“抱歉，王，我……”她正想解释什么，但却自己打住了，“亚修拉姆！”她唤出神剑，递给了王明。
王明接过，关切道，“没事吧？”
伽兰笑一下，摇头，“没事。”
他不信，却没有时间再追问下去。军队摆出了应战的阵型，准备着。
“别逞强。要是有什么烦恼，可以跟我商量。”他诚恳地说道。
伽兰笑着，“嗯。”
那是有些虚假的笑容，但他却不能再深究了。神剑在他手中化成了长枪，座下的踏火神驹嘶鸣了一声，扬蹄奔跑，金红的焰屑四散，在雪白的冰原上，有着说不出的艳丽。
军队一动，那些黑点也开始行动了。双方慢慢接近，王明这才发现，所谓的敌人，只有百人而已。那些人并没有战甲，武器也很简陋。但是，那种誓死的气势却一点也不弱，基于曾经的那场战斗，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王明看着那些人，开口道：“我是明神大陆的王。我无意恃强凌弱，弃械投降，我不会伤害你们。”
那些人却丝毫没有合作的意思，用近乎仇恨的眼神看着他。
“我们不会上当的！谁会相信明神大陆的花言巧语！”一个中年的男子大声喊道。
王明跃下骑兽，走过去，面前的那百人，与其说是敌兵，还不如说是平民。
“我没有欺骗你们的必要。”他横枪，朗声开口，“谁强谁弱，你们自己也看的很清楚吧。”
这是无法反驳的事实。只是，没有人放下武器。每一道目光依然锐利如刀锋。
明神大陆和兽神大陆究竟有怎样的仇恨，王明并不清楚。他所知道的一切，来自于那些平淡的文字。明神八部损失三部，想必兽神大陆也不会毫发无伤吧……这是最近的仇恨。那么初始呢？最初是因何而互相敌视，因何而战斗？……他不禁感到无奈。游戏里不也有类似的剧情吗？身为宿敌的两个阵营，却没有一方说得清楚憎恨的源头。不知道原因的人，却固执地遵循先人的理念，持续着战斗。
他握紧手里的长枪。他永远都是那么天真吗？现在还要为敌人找理由？他不是已经答应过她了么，不会心软，也不会受伤了……
“我再说一次，不想死的，就放下武器，立刻离开！”他用严厉地声音最后一次警告。
那些人的表情变得悲愤了。
“我们不会逃跑的！我们要离开这片冰原！没有人能阻止我们！”那中年男子吼道。
身后的众人士气高涨，带着孤注一掷的豪气。
离开冰原？离开冰原，能去的地方只有明神大陆。王明皱眉，所以，这是侵略？……就凭这些人？
“王！这些人冥顽不灵，无需再仁慈了！”将领中，有人怒道。
王明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开口，“我再给你们一个选择。打败我的话，我就放你们通过……”
听到这段话，不仅兽神大陆的人，连己方的士兵都惊讶不已。
“王！”彦华上前，想说些什么，王明却伸手，阻止他说下去。
“当真？”那中年男子怀疑地质问道。
“我以明王的名义起誓，绝无虚假。” 王明认真地说道，“……但是，如果你们做不到，就要听从我的命令。怎么样？”
那些人开始犹豫。但是，面对着数万的大军，这样的犹豫毫无意义。
“好！”那男子应道。
王明笑了一下。
身后的将领纷纷上前，让他收回成命。
王明却不为所动，举步走向那些人。
『真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自信……』亚修拉姆带着嘲笑开口。
王明站定，看着那些人将自己包围起来。
“偶尔也该出出风头……”王明笑道，“只有百来个人，你觉得怎么样？”
亚修拉姆高傲而不屑地回答，『要是输了，会被嘲笑。』
“没错。”王明笑着举起长枪，“……那就不要输。”
『不用你提醒我……』
瞬间，银光流转，映亮了所有人的眼眸……
……
羽虫直袭而下，宛如犀利的箭矢……
李欣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巨大的声响骤起，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的她有些惊讶地睁眼，看着面前的景象。
战车亦是魔导兵器，那一个瞬间，攻击被启动。所有羽虫在半空中被巨大的电网阻拦，丧失了所有的攻击力。
果然厉害啊。虽然感觉是中世纪的，但战斗方式却很现代化……李欣不禁赞叹。
天空中，那只飞鸟振翅，掀起了冰冷的风。羽毛散落，竟又变成了飞舞的羽虫，聚集成了球。
魔导兵器丝毫没有停顿，直接瞄准了那些羽球。雷电过后，羽球化为了灰烬，消失在了铅色的天空里。
战局开始变得纷乱，此时，天空中又多了一些白色。李欣看得很清楚，那是更多的白色飞鸟。而同时，不远处有十几个人飞速而来。统一的白衣，青色的头发和眼睛，和那白色的飞鸟竟有着说不出的相似。
“明神的走狗，死之前报上名来！”那些人中有人开口，声音冰冷。
“名字？”斗神看着他们，座下黑色的踏火神驹微怒着跺脚，扬起了纷扬的火星。斗神笑一下，说道，“被吾光芒笼罩之人，即为斗神！”
那些人感觉到了异样，纷纷大声道：“兽神同化！”
眼前的景象，让李欣惊讶不已。白色的飞鸟化成了光，没入了那些人的体内。刹那间，那些人的背上生出了双翼，体型和面貌都有了变化。同化完毕，那些人腾空飞起，占据天空。
半兽人！！！李欣的震惊无以言表。
黑色的踏火神驹甚至无需主人的驾驭，便了然地纵身跃起，腾身于空中。骑兵也纷纷起飞，加入战局。
那是相当瑰丽的战斗，能力全开的斗神，攻势迅猛无比。如同金色的光辉一般，在天空中穿越。而那些“半兽人”很明显无法抗衡这样的力量。只是，他们的速度很快，连踏火神驹都无法追及。要想伤到他们并不容易，但己方有很多士兵已经因那种速度而受伤了。
羽毛依然纷纷扬扬地落下，冰冷的风盘桓在四周，让李欣的头脑无比清醒。
这就是兽神大陆的力量，与奇特的兽类同化，提升自己的战斗力。而这种飞鸟带来的改变，就是速度的提升吧……
天空，是他们的主场。斗神的速度现在是普通情况下的百倍，要是地面战斗，不至于是这样的下风……
现在是缠斗状态，也无法适用魔导兵器来攻击。……只要，让他们落地，就能改变现状了吧。
要怎么做呢？
她正在思考方法，却发现了另外的事情。在天空中战斗的，只有斗神部的人，而剩下的普通士兵，都留在地面上，安静地看着天空。即使拥有骑兽，也没有一个人腾空。军队，就那样安安静静地摆着阵型。
这是什么状况？李欣觉得有些不舒服。她算是无情无义了，但也不能看这别人战斗，自己这么轻松吧。就算对方不过是十几个人，也没道理这样对待啊，难道他们都看不见，有人已经受伤了吗？
那一刻，她想起了汛昕说过的话：你说的没错，我们天生就是贵族，可是，你知道我们付出的代价吗？为了保护这片大陆，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族人吗？！……
明神的八部，拥有天赐的力量。也许，他说的没错。每个人都在利用八部，哪一场战斗不是由八部身先士卒的呢？但是平时，又有多少中、下贵族不满于八部的权位。而历代的明王，是否也是一样。“战斗时，八部是最好的工具，而平素里，却想尽办法削弱八部的权力。……我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陪那些人类玩家家酒，就要遭受这样的待遇吗？”……
那个高高在上的明神，迫使八部臣服于普通人类之下，而后，又将守护大陆的使命交给了他们。她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除了汛昕，她根本没听过八部的抱怨。就算是曾经发动政变的彦华，理由也是因为她选择的人是个“猥琐男”……事实上，就算是汛昕，也只是忧心族落的存亡。即使是他，也没有想过不顾大陆的安危吧……
她突然开始疑惑了，想要摆脱那种命运的话，不是还有更简单的方法吗？凭八部的力量，想要搞个独立的地区，是很简单的吧……舍弃大陆的一切，忘记自己的使命，只为了自己好好活着，这对于八部来说，其实很容易做到啊……
她笑了一下。不强大，也就不会被人依赖。没有相应的力量，就不会沦为工具。这个世界上，真正能获得利益的，是弱者啊……因为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她才会对那根冰棍发誓，才会想要重新来过。……只是，这个梦想，恐怕永远无法达成了……
她默默地举起了剑，向着天空。
“九契。”
话音一落，剑身上的文字瞬间闪亮。天空中扬起了另一股风，扰乱了气流。
“半兽人”的飞行姿态开始变得不稳，无法顺利的飞行。
“九契，把那些鸟人给我拖下来！”李欣朗声道。
『是！』
紊乱的气流形成了盖子，不断下压，天空中，所有的人都被迫开始降落。
双脚一踏上地面，那些“半兽人”的优势立刻消失。
风的压力依然存在，无法起飞。
斗神跃下骑兽，攻击凌厉无比。
被击倒的“半兽人”，合体的状态立刻解除。雪白的飞鸟被困在地面上，不断鸣叫着。
李欣看的很清楚，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余下的士兵，还是没有什么举动。只是围成了一圈，看着斗神部的战斗。
她有些明白了，为何12年前一战，八部会损失三部……
突然，一道白光跃过天际，划开了那紊乱的气流。
李欣惊讶的一瞬间，身后有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九契之剑果然名不虚传……”
她猛地回头，却看不到任何人。
士兵中开始有了骚动。
斗神将最后一个“半兽人”击倒，执剑站稳了身子，警戒着。
而那个声音，也在他背后响起，“啧，看来我是小看斗神了啊。”
他毫不犹豫地挥剑，但身后依然空无一物。
这样速度，让人汗颜。
“真危险啊~”悠然的声音响起。众人终于看到了那个速度奇快的敌人。
青色的头发和眼睛，纤尘不染的白色衣服。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脸上带着悠然的笑意。只是，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危险。他并没有和飞鸟合体，那种可怕的速度，是来自于他自身的实力么？
地上的飞鸟开始纷纷起飞，盘踞在空中。清亮的鸣叫声，引来了更多的羽虫。
“今年的羽虫真多啊……”他伸出手，羽虫轻轻地落在他的手心，煽动着翅膀。
“阁下是来看风景的吗？”斗神看着他，开口道。
那人笑着，“当然不是。介绍一下吧，我是翼兽族的族长：飒连。”
“四方兽神之一的翼兽族么……”斗神皱眉，“就算是兽神之一，面对我明神大陆的大军，就这么几个人，也太过狂妄了吧！”
“的确是很不敬啊。”飒连点头，“不过，抓不住我的话，说什么都是废话。”
说完，他的身影又一次消失。
李欣戒备地四下看看。那种在背后开口的恶趣味，会让人汗毛耸立，她可不想再尝试了……
“找我吗？美丽的小姐？”
飒连瞬间出现在她面前，带着调侃的语气笑道。
李欣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这时，斗神纵身而来，挥剑砍下。
飒连还是笑着，身影又一次消失，避开了斗神的剑锋。
“呵呵，我没有恶意啊，只是跟小姐聊天罢了~不用生气吧？”飒连轻巧地站在另一辆战车上，笑道。
斗神站稳了身子，开口问李欣，“没事吧？”
李欣摇头。
斗神不再多说，纵身跃起，继续着追击。
果然是恶趣味吗？李欣握紧了拳头，看着面前的景象。利用那种速度，像耍人一样的游戏着。这根本不是交战吧！
“可恶……”李欣咬牙道。这种厌恶的感觉，除了汛昕之外，是第二次了……
汛昕？
那是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就像是电视里演的那样，头上会亮一盏小灯。李欣笑了一下，汛昕，偶尔想想这个人，也是很有用的啊……
“九契，来抓老鼠吧……”她开口，笑道。
『老鼠？』九契不解。
“别问我是什么东西，照我说的做就行。”李欣慢慢地说道。
漫天的羽虫飞舞，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事态的变化。
谁也没有想过，开放了全部力量的斗神，也会有对对手毫无办法的时候。速度，就是双方最大的差距。
飒连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失。他轻巧地在军队中穿梭，没有人能确切地看出他的动作，也没有人能限制他的行动。
斗神微喘着气。解放能力的时间太长了，消耗了大量的精力，再这样下去，更没有可能抓到他。
“怎么了？这样就累了吗？”飒连笑着道，“斗神也不过如此啊~”
斗神并不反驳，集中精神地追击。
“九契！抓住他！”
李欣的声音响起，风变成了锁链，向飒连袭去。
飒连轻松地跃起，锁链连他的衣袂都无法触及。
“继续！九契！”李欣喊道。
在御剑者的身边，九契的力量已经得到了大幅的提升，但却始终无法抓到目标。不过，因为九契和斗神两方的合力，飒连的举动不再像刚才一般悠闲了。
飒连笑了起来，身影瞬间消失在了众人眼前。
李欣皱着眉头，握紧了剑。
“小姐，你就这么想抓住我？”飒连的声音又一次在她背后响起。
突然，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置身在图案中的所有人，行动都被限制。
飒连一惊。但已经无法脱离。
“真简单啊……”李欣转身，笑道，“我还以为会更花功夫呢。……你就这么想到我身边来？”
飒连愣愣地看着她。
斗神走了过来，眼神里也带着惊讶。
暗系的拘束阵，束缚行动的同时，也能一定程度地剥夺力量。虽然很强力，但却要花时间布阵。汛昕曾经对他们使用过一次，她是这样得来的灵感吧。刚才的风系锁链，只是引诱的伎俩，目的，是让飒连走到有效范围之内……相当漂亮的作战呢……
“哈哈……”飒连突然笑了起来，“小姐，我好像是小看你了啊。”
李欣拿剑指着他，道：“请尊敬地叫我：王后。”
飒连愣一下，“你是王后？”瞬间，他笑得更开心。他猛地挥手，拘束阵瞬间解除。
李欣紧张地退后，拿着剑戒备。
飒连揉揉肩膀。“这个阵布得太草率了点……不过，能限制住我的行动，算是通过了。”他笑着，“……这样，才有合作的价值。”
李欣不解，“合作？”
飒连点头，“是啊。”他看着一旁的斗神，笑道，“只是打招呼的话，这么几个人，也不算失礼吧？”
一开始就不是来战斗的吗？……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才这么几个人，就算是什么兽神，也太过轻率。而且，刚才这个人也是不与白鸟同化，不做任何攻击，只是蹿来蹿去而已……
“你想合作什么？”李欣问道。
飒连的表情里带上了严肃，“我们需要借助你们的力量，发动政变……”
“政变？！”李欣和斗神同时惊讶道。
飒连点头。
李欣无语……好像，事情又变复杂了啊……
……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那百来个人都倒在了地上。王明甩甩长枪，俯视着他们。
军队中，响起了雷鸣般的欢呼。
王明的脸上并没有笑意。和他想的一样，这些人，根本不是受过专业训练的士兵……
“我们输了……要杀要剐随便你！”那中年男子悲愤道。
王明摇头，“我不会杀你们。”
那男子看着他，眼神里的敌意丝毫没有消失。
“你……”
王明笑一下，“说实话，我还没杀过人呢。”
“天真的伪善者！”那男子语带嘲笑。
王明并没有生气，“也许吧。”他认真而诚恳地说道，“不过，我还是想这样坚持下去……就是这一点，我绝对不会打破。”
一片沉默中，突然传来了拍手声。
“呵呵，王，您还是老样子啊！”
然烨带着一队人马，站在不远处。他拍着手，笑得一脸赞许。
“然烨将军。”王明高兴道。
“王。”然烨跃下骑兽，走了过来，粗略地行了礼，“能与您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不过，恕我不能贯彻您的坚持……”他带着戏谑说道。
王明叹口气，抓抓头发，笑道，“天真的笨蛋，有我一个就够了。”他突然想到了别的事情，“然烨将军是来迎接的吗？”
然烨收起了笑容，“不全是。”他严肃地说道，“我是收到了这些人出现在冰海边缘的消息才过来的，碰巧遇上了您……”
“他们好像不是士兵啊。”王明看了看那些倒在地上的人，说道。
“是的。”然烨的表情凝重，“他们是一般的民众……我来到这里的几天之内，已经出现了很多意图进入明神大陆的人了……”
普通的民众要进入明神大陆，这应该不是侵略吧？顶多是移民……
“怎么会这样？”王明不解地问道。
“还在调查，但这些人不太愿意合作呢……”然烨叹口气，道。
王明想到了什么，走向了那个中年男子。他蹲下身子，问道：“能告诉我理由吗？你们为什么要离开兽神大陆？”
那男子咬着牙，不做应答。
王明笑一下，“兽神大陆的人都是这样出尔反尔的吗？根据约定，你们输给了我，就要听我的命令的吧？”
男子皱眉，许久，才用悲愤的口气道，“我们……我们已经无法再在兽神大陆上生存下去了……”
王明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栖谷，不断消失……总有一天会死的话，还不如冒险一次，去明神大陆！”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种绝望的味道。
“栖谷？”王明不太明白，“为什么栖谷会消失？”
男子看着他，眼神里有了恐惧。
“王……”男子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兽神王，疯了……”
疯了？
王明抬眸，看着西方。那片冰障海之后的大陆，到底发生了什么？所谓的兽神王，真的疯了吗？
……
73. 以生存之名
传说，上古之时，明神和兽神为了大陆统治权而争战不休，最后，明神取得了东域的统治权，而兽神取得西域。两个大陆之间有冰障海作为天然的屏障。
没有人能活着渡过冰障海。两个大陆是完全隔绝的世界。
12年前，冰障海曾溶化过一次。兽神大陆大举进犯，明神大陆在明王的领导下奋起抗击。明神八部奋勇战斗，将兽神大陆的军队击退。
冰障海重新冻结了起来，将一切的恩怨和悲痛封在了冰原之下。明神大陆在冰海边缘建造英雄祠，纪念那些壮烈牺牲的战士。
——这段历史在明神大陆，就算是三岁小孩也能倒背如流。
而身为王，王明也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这段往事了。
只是，除了这样的文字表述之外，兽神大陆的一切都是未知的。那冰原之后，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国度，从来没有人能给出答案。所谓的“栖谷”和“兽神王”，听起来更是一头雾水。
王明将那百名兽神大陆的居民带到北方的军营内，稍加安顿了之后，才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渡过冰障海，到达明神大陆是这些人唯一的生路？如果事情是这样，他要怎么做？让他们过来吗？……
“王，然烨将军求见。”士兵的通报，让他收了自己的思绪。
“请他进来吧。”
然烨走进来，颔首行礼。
“将军，问出什么来了吗？”王明开口道。由于然烨参与过12年前的那场战役，也是镇守了冰障海多年的将领，对于兽神大陆的事自然更为了解。因此，调查的事已经全全交给然烨了。
“是的。”然烨的神色凝重，“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
他说着，伸出了手。他的手心里，稳稳地躺着一颗石头。
“这是什么？”王明拿起那石头，有些不解。不过黄豆般大小的圆形小石，通体散发着金红的光辉。仔细看的话，那光辉像液体一般，在石头里流动着。
更为奇怪的感觉是，握住那块石头的瞬间，一股暖流从身体内涌起。冰海边缘特有的寒冷，在那一刻完全感觉不到了。
“那些人称这个为：火种。”然烨说道。
“火种？”王明看着手里的小石头，有些了解这个名字的由来了。这样的奇特的温暖感觉，的确是“火种”无疑。
“是的。据那些人所说，若是踏上冰障海，就一定要随身携带火种。否则，就一定会被冰雪杀死。”然烨说道，“这些‘火种’是有消亡时限的，45天就会失去效力……”
“‘栖谷’消失和‘兽神王’发疯，跟这个有关系吗？”王明问道。
然烨点点头，“他们说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呢。”然烨简单回忆了一下，说道，“兽神大陆，是比冰障海还要严酷的冰原，极寒的永夜之地。唯一的热源，是由‘兽神王’掌管的圣火。因此，‘兽神王’又被称为‘焰主’。‘焰主’将‘圣火’分为‘火苗’，赐予众生，‘火苗’融化冰雪，形成‘栖谷’。那是人唯一可以生存的地方……”
“……”王明认真听着，“唯一可以生存的地方……”
“对。‘火苗’会开花结果，而所有的作物都是按其成长而成长的……不过，一年之后，‘火苗’就会衰亡。各个‘栖谷’就必须前往‘焰主’那里，领取新的‘火苗’。否则，‘栖谷’就会消失。”
“消失？”王明有些惊讶了。如果兽神大陆真的如然烨所说，是比冰障海还要寒冷的永夜冰原。“栖谷”的存在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也就是说，这些人说“栖谷”消失和“兽神王”疯了，是指“兽神王”，也就是“焰主”不肯再将“火苗”给予众人了？”
然烨沉重的点头，“没错。”
王明看了看手心里的石头，“那这是……”
“这是由‘火苗’结实而成的，仅仅具有抵御寒冷的力量。根本无法与‘火苗’相比……”然烨说道。
“他……兽神王，为什么要这么做？”王明有些愤怒了。身为兽神大陆的君王，却看着“栖谷”消失，至人民的生死于不顾。这样的人，到底再想些什么！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然烨的表情依然严肃，“那些人告诉我，兽神王这样的举动已经持续了很久了……12年前，就是这样……”
“12年前！”王明震惊。
“一开始，是必须交纳大量的税金才能得到‘火苗’。然后，条件越来越苛刻。很多‘栖谷’支持不了，纷纷消失……而这个时候，冰障海消融。那个‘兽神王’立刻起兵攻打明神大陆。因为对火焰的绝对掌握，没有人敢反抗他。而同时，明神大陆也是失去了‘栖谷’的人唯一的生路……”
王明不禁皱眉。12年前，那场战斗，本以为是宿怨所致。没想到，背后竟然还有这样的故事……
“这次，是重演吗？”他看着然烨，说道。
“恐怕是。”然烨回答，“……不过，我觉得很奇怪。”
“怎么了？”
“12年前一战。明神大陆伤亡惨重，但兽神大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自傲的‘四方兽神’，也损失了两个部族。今时今日，根本没有任何力量与我军交战……”然烨说道，“何况，12年内，有大半的‘栖谷’都已经消失，根本就是民不聊生。在这种情况下，还坚持发动战争的王，我不敢想象……”
王明紧蹙着眉头。所以，那些人说，王疯了。的确，这是只有疯子才做得出来的事情。因为掌握着所有人的命脉，就肆意地践踏臣民。甚至穷兵黩武地展开侵略……兽神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他握紧了手里的“火种”，咬牙。
“王……”然烨察觉他的愤怒，开口问道，“您要怎么做？”
王明让自己平静下来。不是同情别人的时候。再怎么说，这也是兽神大陆的家务事。那里的王如何践踏臣民，与他无关。他是明神大陆的王，自顾尚且不暇，根本不能插手。不是他一个人耍正义的时候啊……他的身后，是一整片的大陆。自古以来，要捍卫一些东西，势必要牺牲另一些。这是铁律……
“将军……”他叹了口气，开口道，“最低限度，尽可能收容那些渡过冰障海的人……”
然烨听完，笑了，“我明白，王。”
历来，明神大陆和兽神大陆是水火不容的。不论是因为上古的那段传说，还是因为后来的惨烈战争。虽然，他也认为，战争是少数人的罪孽，与普通的民众毫无关系。但是，根深蒂固的仇视也早已扎根。他自己也不知道，若是今天遇上那些人的是自己，现在的情形会是怎样。
因为没有浸入那段仇恨，所以才能包容一切。是不为过去所牵绊的人哪……
“将军。”
王明的声音，让然烨回过神来。
“什么事？王？”
王明拿起手里的“火种”，“我突然有些不解……为什么‘冰障海’是无法渡过的？”
……
“为什么不能渡过冰障海？”李欣坐在战车上，问道。
面前的，是翼兽族的飒连。
由于最后那句“政变”，双方休战，坐下谈判。
飒连声称的理由，是那个“兽神王”残虐暴政，穷兵黩武，凌虐百姓。身为四方兽神之一，他不得不推翻现有的王权，为民众谋福利。而“兽神王”掌握着“圣火”，凭他一族之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所以才希望借助明神大陆的力量。
这些有的没的，李欣才不关心。她倒是觉得有趣了，兽神大陆的百姓被这样欺压，竟然没有一个人想要反抗——这就算了。可连逃跑的人都没有哪。若是真如飒连所说，兽神大陆是一片永夜的冰原。那些人没道理能撑这么久吧？换成是她，早就奔向明神大陆这块光明的土地了。
“你不是说，‘火种’能帮助人抵御寒冷的吗？就算是冰障海，也能渡过的吧？”李欣有些冷漠地问道。
飒连笑着摇了头。“王后……您知道为什么这里被叫做‘冰障海’吗？”
李欣不喜欢被问。她不回答，静静听着。
“这里全部是冰，就算是‘圣火’的‘火苗’，也无法形成‘栖谷’。是绝对无法居住的地方……而要渡过这片冰障海，至少需要60天。‘火种’的衰亡期是45天。就算在离冰海最近的‘栖谷’取得‘火种’，也绝对撑不到冰海对岸。”
“不可以使用多颗火种的吗？”李欣问道。
“‘火苗’产生的‘火种’是同一时间衰亡的，拿的再多，也只有45天。”飒连有些无奈，“……曾经有过冒险者想要前往明神大陆，最终，也只是为冰障海多添一具尸体罢了……这是绝对无法通过的屏障，神的天堑。”
有没有必要说的那么神啊！现在你们不就度过了了么！
李欣皱眉，“所以冰障海消融，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飒连笑着点头，“冰障海消融，面积就变小了。现在从最窄的地方突破的话，只需要40天就能渡过了……真没想到，这样的奇迹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一次出现。”
“奇迹？”李欣不屑地笑，“在我看来是厄运啊……”
飒连的笑意未消，“王后，我希望您明白。不是所有的人都会舍弃自己的故乡。虽然兽神大陆说不上富庶，但我们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这里。如果不是因为生存，没有人愿意发动战争，也没有人愿意离开……”
这样的话，让李欣有点惭愧了。没错，就像是自己，明明原来的世界比不上这里，但自己还是拼命地想要回去……
她是不是把人想得太坏了？就算是自上古神化之时就不合的两个大陆，也可能真的会放下宿怨，开始新的生活啊……嗯，偶尔要把事情想得美好一点。
“你的目的是什么？”这时，斗神冰冷的声音响起。
飒连笑着摇头，“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斗神殿下？”他看了看铅色的天空，无数羽虫飞舞盘桓，“你们也很清楚吧。12年前一战，我们兽神大陆早就已经伤了元气……再加上那个神经失常的王，您以为，我凭什么算计您？”
斗神看着他，“借助敌人的手，推翻自己的君王。我无法信任使用这种手段的人……”
飒连的笑容渐渐消失，双瞳里染上了阴霾，“是啊……身为四方兽神，我竟然沦落到不得不求助于敌人的境地……”他自嘲地笑笑，道，“不过。您不会有任何损失，不是吗？我可以允诺，只要能选出新的‘兽神王’，稳定了政局，我兽神大陆将永世与明神大陆修好，再不言战。”
李欣真的很想嘲笑他。当她傻的啊！过几天天气一冷，冰障海封冻，就算是兽神大陆想打仗，也过不了这天堑吧？“再不言战”，这句话简直媲美总统选举台词！
“战斗的将是我明神大陆的士兵，什么叫做‘没有任何损失’？”斗神平静地说道。
总算是说了一句听得顺耳的话~李欣笑着，赞许地看着斗神。
飒连的脸上又开始泛起笑意，“斗神殿下多虑了。‘兽神王’现在民心尽失，而我族又是四方兽神之一。以明神的兵力，再稍加恐吓，便能兵不血刃逼他退位……”他转身，伸手指着西方的冰原，“您知道吧。那里聚集着兽神大陆的大军……时至今日，为何他们迟迟不攻的原因，您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斗神微微皱眉，“那是你的军队？”
飒连点头，“没错。”他的眼神里，隐着锐利的锋芒，“那是随时准备政变的军队……”
原来聚集在冰海边缘只是幌子，目的是反扑回去政变哪……这里的人，果然都是大大小小的狐狸。一个不当心，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是以整个兽神大陆的民众之名，向明神大陆寻求帮助……”飒连的语气诚恳，“神话时代就开始的怨恨，时至今日，也应该可以放下了吧？”
李欣觉得这个人说话真的很有煽动性。仁义都被他说全了，弄得自己好像是坏人一样……
“放不放下，不是我说了算。”斗神说道。
飒连不解地看着他。
“想要结盟的话，应该找王才对。”
斗神说完，不只飒连，连李欣都恍然大悟了。
切！花那么多时间在这里浪费口水，搞了半天根本就是弄错对象！这种事情当然是要找王说了！难道让臣子决定不成……失败！自己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失误！
飒连笑着道，“斗神殿下说的没错。能否请您向明王传达我方言和的诚意呢？”
斗神点头。
“多谢。如果明王有意向的话，我会派使者正式前往切利安。那么，先告辞了……”飒连又看着李欣，笑道，“王后，希望我们能有愉快的合作。”
李欣干笑一下，挥挥手。
翼兽族人和白色的飞鸟纷纷消失在铅色的天空里。
李欣吁口气，“总算走了……”
斗神笑一下，“是啊。”他转身，看着李欣，“刚才没受伤吧？”
李欣摇头，“没，有九契在啊。”
斗神不说什么，静静地笑。
总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种很温柔的感觉。只是，映在他眼睛里的脸，让她觉得不舒服……
她侧开头，不看他。
“怎么了？”他不解地问。
“没……”李欣换上一贯的语气，“对了，那个家伙不是让你‘传达诚意’么？快去吧。”
斗神开口，“你希望我向哪个王传达？”
没料到他的调侃，李欣不由愣了愣。“哪个王……”
斗神还是笑着，转身走开。
李欣还愣在原地……这个……刚才那句是笑话吗？是吗？不是吗？……好纠结啊……
……
74. 以火种之名
从冰障海吹来的风，带着迫人的寒气。虽然北方的军营并未深入冰障海，但那种寒冷也让人生畏。
王明觉得很奇怪，只是拿着那颗“火种”，身上就连一丝寒冷都感觉不到了。持续不断的温暖从体内涌出，在血脉里游走。
抵御一切寒冷的“火种”，果然名不虚传……
王明看着那颗闪耀着金红光辉的小石，脸上有了笑意。
给李欣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的吧……
『她想要的，你都会给她吧……』亚修拉姆开口。
王明笑着道，“我有的话。”
『哼，』亚修拉姆不屑地说道，『只可惜，她不会领情的……』
“无所谓啊。”王明靠着长枪，悠然地回答。
『……』亚修拉姆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人是很脆弱的生物……不用语言交流的话，就无法了解彼此的心意。你还是老实告诉她的比较好。』
不用语言交流，就无法了解彼此的心意……
王明笑着，“虽然不是人类，但懂得倒是不少么，亚修拉姆？”
『废话！看了几千年，我都腻烦了！』亚修拉姆道，『你也是！快点结束这种无聊的暧昧吧……』
王明叹口气，拿起了长枪，“别说的那么简单。”
『本来就很简单……』亚修拉姆不满道，却立刻被打断了。
“亚修拉姆……”王明的声音，诚挚，“我，还没到可以给别人承诺的年龄。”
亚修拉姆说不出话来。
『你是个好人……』许久，亚修拉姆这样说道。
“啊？！”王明震惊，“好人卡！！！亚修拉姆，你知道这句话的杀伤力吗？不要乱说啊！很伤人的！”
亚修拉姆愤怒地开口，『莫名其妙啊！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很受伤啊！”王明认真地说道。
『闭嘴！有那么时间废话，还不赶快练习！』亚修拉姆喊道。
王明笑得很开心，“呵呵，本来就是你不对么。”
『……』亚修拉姆最终选择了无视。
王明的笑容并没有褪去。很奇怪的感触，愿意用尽一切力量去保护她，却无法当着她的面说出任何一句话来。她是无比冷静的女人，有着令人汗颜的理智。没有理由，就无法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也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的心意。那么，自己有什么理由留住她呢？一起穿越来的同班同学……这个理由，充分吗？
他越想越纠结的时候，彦华的声音响起。
“王。”
王明回头，“有事吗？”
“抱歉打断您的练习，”彦华恭敬地说道，“影王军的信函。”他伸手，递上一封书信。
“你念吧。”王明笑一下，道。
“……”彦华叹口气，“用的是我们从没见过的文字……”
王明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走过去，拿过了那封信。标准的中文，整封书信只有十四个字：
兽神大陆想休战结盟，你看着办吧。
王明当即就笑了出来，“还真简略……”
“上面写了什么？”彦华问道。
“兽神大陆想休战结盟。”王明念了前半句。
“休战结盟？”彦华有些惊讶。
王明叹口气，笑着道，“怎么办？我想答应……”
彦华看着他，“这样的事情，要影王也点头才行。”
“我知道。”王明收起信件，“传书回切利安要塞吧。”
“是。”彦华行礼后退开了。
『你真的要答应？』亚修拉姆犹疑着，问道。
“是啊……”王明轻松地回答，“……真想早点结束啊，战争什么的……”
……
一刻之后，李欣那方就收到了明王的信函。
不出李欣所料，他答应休战结盟。因为这件事牵扯太大，主要的将领都被召回切利安要塞，共同商讨。
得知这个消息，李欣有些高兴了。“主要的将领”，自然也包括她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可以回切利安啊。她拿着那封信函，笑得灿烂。
“……”斗神看着她，开口，“准备一下我们就起程吧……”
李欣开心地点头，“不用准备啊，随时可以起程！”
斗神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她。
“怎么了？”李欣察觉到不妥，收起了笑容，用一贯的口气问道。
“没什么……”斗神回答，“只是很久没看到你笑了。”
他的话，让李欣愣了一下。很奇怪的感觉，心里察觉到了什么，但却不想去印证，宁可当作不知道。这种情绪，算什么？
“我本来就不喜欢笑。”李欣说道。
斗神看着他，平静地开口，“我也是。”
李欣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说了。事实上，他的确不常笑。她自己也默认了，被称为“斗神”的人，要是面带笑容才诡异。但是，为什么又会觉得“战鬼”就应该是笑着的呢？自己到底是凭着什么样的理论，认为他就不该拥有笑容的呢？
“多笑笑吧……”李欣说道，“板着脸没什么好处。”
斗神的眼睛里有了笑意，“说你还是说我？”
李欣侧开头，“都一样啊……”
沉默静静地漫延开来，让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我们启程吧。”斗神开口，打破了那种沉默。
李欣抬头看着他，思绪还陷在先前的地方。
“你不是急着回去吗……”斗神平静地说道，“回那个人身边……”
李欣有些怔忡，那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带着深切的温柔，那种温柔甚至是悲伤的了。
没关系，只要不说出来，听不到，就没有关系。只要这样，就能当作不知道……李欣避开他的眼神，“噢。”
两人都不再多说什么，准备起程返回。
刚走出营帐，却听到了嘈杂的人声。
“怎么了？”斗神开口问道。
士兵立刻如实回答，“有人试图闯进军营，我们怀疑是兽神大陆的奸细。”
“奸细？”斗神走了过去。几个士兵正押着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小孩子，也许是因为恐惧，那孩子不断地挣扎着。
“放开我！”那孩子喊道，“我才不是什么奸细！放开我啦！”
李欣也凑了过去，小孩子也会是奸细？——当然，这是有可能的。这个大陆上无奇不有！像是影王小正太和玖凛那样的小孩子多的是，天知道是拥有什么特殊能力的……
这时，斗神却吩咐道，“放开吧。”
士兵松开了手，那小孩站稳了身子，拍拍衣服。
“你是谁？”斗神走过去，问道。
小孩抬头看着他，那双漂亮的金红色眼睛里，毫无畏惧。
“我是音就，我才不是什么奸细！”小孩用坚定的声音回答。
“那么，音就，你来这里做什么？”斗神继续着询问。
那小孩看了看四周，“漠漠跑到这里来了，我是来找它的！”
“漠漠？”斗神有些不解。
“嗯！”小孩点头，“是我的朋友！”
斗神看着一边的士兵。
士兵回答道，“我们没有看见其他人。”
小孩立刻开口，“不是人！”
“不是人？”
“嗯！”小孩拿手比划一下，“大概这么大，红色的，毛茸茸的……”
原来是宠物啊……李欣笑一下。为了一只宠物，追到冰海边缘，甚至闯进军营。这里的小孩子真是不可小觑啊……
“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斗神摸摸那孩子的头。
“不。”小孩的声音斩钉截铁，“它是我的朋友，我绝对不能丢下它！”
斗神的脸上有了明亮的笑意，“朋友啊。”
“嗯。”小孩点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们冰牙族族规，第一，决不放弃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第二，决不背弃自己的朋友。”
“……”斗神笑了一下，“所以呢？”
小孩看着他，眼神是认真而坚定的，“我会和漠漠一起回去！”
李欣也笑了起来，虽然是小孩子，但这种倔强倒是蛮可爱的。定了那种奇怪族规的“冰牙族”，也一定是很有趣的族落吧。
斗神无奈地笑了一下，刚要说什么。一个士兵跑过来，道：“斗神殿下，有只奇怪动物往纳利河去了，一路上还烧了很多东西……”
“是漠漠！”那小孩兴奋道。
“漠漠……”李欣僵硬了。倒不是因为“漠漠”出现了，而是因为那句“还烧了很多东西”……难道，不是单纯的宠物！OMG
斗神并不多说什么，他示意士兵牵来骑兽。然后，转身看着李欣，“一起去吗？”
李欣眨眨眼睛，“去哪里？”
“抓漠漠啊。”斗神认真地说道。
李欣愈发僵硬。
“一路放火，不能坐视不理吧？”他带着平静，缓缓地说，“要一起去吗？”
李欣当即混乱了。斗神是怎么样的男人，现在所有将领都被召回切利安，他却要放下大军，去抓一只莫名其妙的宠物？完全不符合逻辑啊！如果是宅男的话，她一点都不会感到奇怪，但这个人，是斗神啊……
他自嘲地笑一下，“不想去就休息吧。等我回来，我们就返回切利安……”
“我去。”李欣速答。
他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快改口。
“我说我也去了。”李欣重复一遍。隐隐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要是没弄清楚的话，估计会连续N天失眠。本着这样的理由，她做了决定。
“我也去啊！”那小孩凑进来，大声道。
斗神看着李欣，笑一下，点了头。
……
踏火神驹是明神大陆上最快的骑兽——这句话是真理。
李欣一边晕一边想着。
只是几个跳跃，他们就来到了纳利河边。
李欣迫不及待地下了骑兽，这种感觉，就像是晕车之后急切渴望脚踏实地一般。
“还好吧？”斗神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
李欣裹紧衣服，脸色有些苍白。
“没事……”
“哇！这就是河啊！”那小孩兴奋地大喊，“我是第一次看到呢！”
“夜风，你呆在这里。”斗神转身，对踏火神驹道。
神驹跺了跺脚，仿佛听懂了。
“漠漠——”那小孩跑到一边，大声叫起来，“你在哪里——”
“是不是多找些人来找比较好啊？”李欣看看周围的情况，道。
这里是冰障海的边缘，也是纳利河的源头。冰雪溶化，汇入河流，让河道被拓宽了。河道两边，白色的羽虫在空中悠然飞舞着。宽阔的河面，和冰雪一般白色的羽虫，很容易就会感觉这个地方非常得大……
“一只宠物而已……”斗神不以为然地笑一下。
的确。抓一只宠物，要是用上军队的话，实在是很夸张了。
斗神突然发现了什么，伸出了手，“那里吗？”
李欣顺着那方向看去，白色的冰雪中，有着跳动的火焰，那种金赤的色彩，清晰异常。
“是漠漠！”那孩子叫起来，立刻奔了过去。
跑过去抓？太落后了……李欣叹口气。“九契。”
她的话音刚落，空气就开始振动。风形成了锁链，直冲那火焰而去。
“啊，不行……”那孩子急忙开口阻止，但风锁已经行动了。
白色的冰雪中，火焰顿熄。有一团金赤的东西跃起，避开了风锁。
刹那，火焰奔流，席卷河道的两岸。
“哎……”李欣愣掉。
“不可以啦……”那孩子叹口气，“漠漠胆子很小的，你这样，它会自卫的……”
“这已经不是自卫的问题了吧！”李欣指着被溶化了一大片的冰雪，愤怒道。
“漠漠就是这样的啊。”那孩子一脸无辜。
“这种危险的东西不要随便拿出来遛！！！”李欣喊道。
那孩子看着她，“真是的，我还以为姐姐你很温柔呢。原来这么凶暴……”
“以貌取人是不对的，好好记住吧。”李欣不以为然地回答。她转头，就看见斗神忍着笑意，看着河道上的火焰。
“有什么好笑的。”李欣不满。
斗神看她一眼，“没。”
“刚才还说自己不喜欢笑，现在就变卦，太快了吧？”李欣皱着眉，说道。
“是不喜欢笑啊……”斗神说道，“在遇见你以前……”
李欣愣一下，他话里的意思，她究竟是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呢……
“漠漠！”
那孩子的声音，让她回过神来。
抬眸时就发现，那奔流的火焰已经熄灭了。一只家猫般大小的、红色的、长着一只小尖角、没有尾巴、从来都没见过的动物蹲在那里，表情——如果那算是表情的话——应该是生气……
那小孩一下子奔过去，伸手要抓。
“危险！”联想到刚才的大规模火焰，李欣惊道。
但是，那只动物并没有放火。它敏捷地闪开，窜到了另一边。
“漠漠！我要生气了！快跟我回家！”那小孩怒道。
被叫做“漠漠”的动物连眼睛都懒得抬，自顾自舔爪子。
“可恶……”小孩皱着眉，咬牙道。
“你跟它吵架了？”斗神开口，问道。
李欣被这样的问题震撼到了，惊讶地看着斗神。
小孩却很镇定的回答，“嗯……不过，是漠漠不好啊！谁叫它偷吃‘火种’的！”
“把它当朋友的话，就该好好跟它说啊。”
“我说过了啊，它根本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方法的问题吧。”
……
李欣已经听傻了。她瞬间明白过来，说起来，斗神也养了两只牙兽做宠物。刚才那段，是爱宠物一族的经验交流啊……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啦。”那孩子看看天空，“我要快点回去了，否则族长姐姐要来找的！总之先抓住它！”
“那种攻击力，不太好办。”斗神说道。
“不要紧，只要不使用奇怪的术法，漠漠不会攻击的。”那孩子笑一下，“姐姐，你要是跑不动，可以不参与的。”
这句很明显是讽刺。李欣挑眉。笑话！她李欣可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新世纪人才！区区跑步，她才不会输！啧，都怪这个“克丽丝”的身体太柔弱，她才会被人小看！
“哼！要打赌吗？我一定会比你先抓住它的！”李欣的好胜心被挑了起来，她看着那孩子，认真道。
孩子也不甘示弱，“好啊！我不会输给你的！”
说完，两人就奔了出去。
斗神愣在原地，有些无语。随即，他笑了起来，纵身赶上。
河道边的冰原上，瞬间展开了一场抓捕游戏。李欣努力地追着漠漠，而那孩子也不甘示弱，小小的身影敏捷地穿梭着。斗神本想想个策略再追，但无奈那两人都是毫无目的乱跑，他也只好陪着乱跑。
那动物的体型不大，动作又着实灵敏。几番下来，李欣累得气喘吁吁，却连那漠漠的毛都没碰到一下。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是那孩子。
红色的漠漠停在不远的地方，有些挑衅地看着他们。
“你……养的……到底是什么……啊……”李欣不满地问道。
“普通的……火兽……”孩子喘着气回答。
“哪里普通了……”李欣无奈。
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她抬眸，看着斗神。果然，这样强悍的男人，即使跑了这么久，都是脸不红气不喘的。
“斐真，你开放力量的话，能追上的吧？”她顺了一下呼吸，问道。
斗神愣一下。李欣在那一瞬间，清楚地看到，他的脸微微红了。
“开放力量……”斗神有些犹疑地开口，“是不是太丢脸了？”
李欣当即笑了出来，还是大笑。原来是为这个烦恼呢！是啊，堂堂斗神为了追一只小小宠物，就开放了力量，要是传了出去，绝对是笑柄啊。
“呵呵……你当我没说过好了~”李欣捂着肚子。
斗神皱起了眉头，脸颊上的红晕还是没有退去，“有这么好笑吗？”
李欣瞄着他。这样刚毅的男子，用那种表情说那样的话，能不好笑吗？她笑得更开心。
斗神看着她，不满道，“即使不开放力量，我也能抓到它的。”
“不要勉强啊，斗神殿下。”李欣一脸戏谑地回答。
“总比你们两个强。”斗神说完，转身去追漠漠。
“姐姐！”那小孩凑到李欣身边，“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我们联手吧！”
李欣想了想，“成交！追！”
新一轮的追逐再次展开。那场追捕，竟变成了游戏了。笑闹着，奔跑着，叫喊着……冰障海的冷风，丝毫也感觉不到了……
漠漠也仿佛被这气氛感染了，它故意在三人中间窜梭，丝毫没有逃开的意思。
李欣对那孩子使个眼色。
“啊……好累好累……不追了，不玩了啦！”那孩子立刻坐下，开口道。
“是啊。我们回去吧，斐真。”李欣也停了下来，说道。
斗神不解了几秒，就笑着点了头，“嗯。夜风！”
黑色的踏火神驹应声而来。
漠漠疑惑了。它停下来，看着那三人。
李欣抓准时机，飞扑上去，一把抓住了它。
“抓到……”李欣兴奋的话还没说完，脚下的冰面一下子碎裂开来。身体不受控制地下落，冰冷的河水瞬间包围了她。
“李欣！”
耳边的声音变得模糊起来。很冷……这样的河水……
然而，也是在瞬间，她被人托出了水面。
“李欣？”
她呛出了几口水，大口的呼吸。面前，斗神紧张地看着她。
那种全身湿透的架势，刚才托起她的人，就是他吧。那样短的时间内，她甚至还来不及感到恐惧，就重获了安全。
李欣颤抖着，举起一直紧抓的漠漠。
“我赢了……”她声音微颤地说道。
周围，除了风声，就剩下了一片寂静。
“姐姐……”那孩子无奈地开口。
斗神一把拿过漠漠，有些生气地道，“就是你紧抓着它，九契才不能发动契约保护你！”
李欣不满，“这么说还是我错了？”
“……”斗神说不出话来。
李欣刚想多说几句，但身上被水浸湿，冷风一吹，说不出的酷寒。她颤抖着，不甘心地看着他。
下一刻，她被拥进了同样湿淋淋的怀抱里。
她很惊讶，但比起惊讶，另一种感觉占了上风。温暖，她不想避开这样的温暖。
“别做危险的事……”
听到他说话，声音竟也带着微微的颤抖。
她没办法回答什么。任凭自己的心跳和呼吸乱了节奏……
“呃……”突兀的声音响起，让她收敛了心神。
那孩子一脸无奈地看着他们，“能不能把漠漠先给我？”
李欣苍白的脸色瞬间泛起红晕，她想推开斗神。但对方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
“拿着。”斗神将漠漠丢过去，声音有些不悦。
那孩子接住自己的宠物，叹着气安抚。
斗神抱起了李欣，跃上骑兽。
“你自己能回去吧？”斗神开口，问道。
那孩子抬头看着他，笑着点了头，“嗯。没问题。”
“那就好。”斗神拉起缰绳，让骑兽腾空。
“等等！”那孩子冲过来，叫住他，“谢谢你们帮我找到了漠漠……这是谢礼，请一定要收下。”那孩子拿出了三颗金红的小石头，递上。
“不必客气。”斗神有些心急，回答也显得敷衍。
“一定会有用，所以，请收下吧。”那孩子笑得无邪，“姐姐，拿着吧。”
李欣颤抖着伸出手，“那就不客气了，谢谢你……”
接过石头的瞬间，一种奇特的温暖蔓延全身。冰水的寒冷，消失无踪。
“这是……”
“火种。”那孩子笑道，“这样就不冷了吧……快回去吧，姐姐，小心生病了。”
“谢谢。”李欣笑着，再一次道谢。
“再见。”斗神的话音一落，踏火神驹立刻扬蹄，纵身于空中。
那孩子抱着漠漠，看着他们离开。
“一定会再见面的吧……”
……
李欣紧握着那几颗“火种”，看着离得越来越远的那个孩子。
“很奇怪的小孩子啊……”李欣笑着道。
“嗯。”斗神应道。
“不过……”李欣抬头看着他，“没有你奇怪。斗神殿下也有陪小孩子玩的心情，真是没想到啊……”
斗神的脸色有些异样。
“怎么了？”因为不再寒冷，李欣的心情很好。
“我不是想陪小孩子玩……”斗神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些许的悲伤，“我是……不想让你回去……”
李欣愣愣地看着他。不，不是这样的。他没有任何理由，一定不是她理解的那样的……
她侧开脸，悠然道，“有这张脸真好啊，美丽的女人就是吃香……克丽丝真幸福……”
“我在跟你说话，李欣……”
环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一分。
“我一直……”斗神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都在跟李欣说话……”
李欣的脑海一片空白。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该怎么办……
不可能的……唯有这件事情，是绝对不可能的……
……
75. 以休战之名
我一直……都在跟李欣说话……
李欣的心情很恍惚，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她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她是穿越而来的，借用着“克丽丝”的身体。她的脸，她的声音，都不属于自己。就算有人喜欢她，那也是因为贪慕着“克丽丝”的美貌……或者，渴望着“护法”的庇佑……
可是，斗神却那样坚定地叫出了她的名字。他知道她不是“克丽丝”，以他和“克丽丝”的渊源，也绝对不可能是被美色所惑。而他的地位，更无需再借助“护法”的威名……所以，是真的吗？他是对“李欣”说出那段话来的吗？
但是这样的恍惚一直持续。回到军营的时候，换衣服的时候，回切利安的途中……
她坐在战车里，从口袋里拿出了那面小镜子，看着镜中的自己。
没有惊人的美貌，也没有动听的声音，鲜少有笑容……这才是真正的“李欣”……而她，总有一天要回去。她自己也跟王明说过，不可以在这个世界留下任何的思念。可是，为什么她做不到？为什么无法看着他，明确地拒绝呢……
她是普通的女孩子，也对爱情有过最不切实际的幻想。年纪稍长，她开始学会鄙视那种天真的时候，却再无法敞开心胸去面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凡事，一定是需要理由的，人和人在一起，是互相利用……这样的想法，是成熟，还是自保？
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思绪很混乱，竟然开始莫名其妙地胡思乱想。果然，只有理论知识是不行的，她看的电视剧再多，自己遇到这种状况的时候，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判断。
她到底要怎样拒绝才好？拒绝那个有着天空一般湛蓝眼睛的男人……
若是，她拒绝了……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她的生命中，会不会再遇上这样的男子？这样只凝视着她灵魂的男子……
她合上镜子，鄙视自己。
ORZ……什么叫作会不会再遇上。她一定是被冰水冻出毛病了……
她吸口气，自语道：“记住！男人是奢侈品，有了生活更美好，没有日子也是照样过！”
说完，她点头。
火种，暖着她的胸口，驱散了所有的寒冷。她已经不再畏惧冰障海的寒冷，她是制衡八部的“护法”，更拥有九契的庇护，这个大陆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伤害她了。可是，为什么时至今日，她还是想要回去呢。这样的迫不及待，这样的焦躁……
她能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如果再不回去，她可能就不再是原来的“李欣”了……
……
下午的时候，切利安要塞热闹非凡。虽然休战结盟的事情尚未敲定，但这个消息一传开，要塞内外都有了欢愉轻松的氛围。
王明跃下骑兽，走进了领主府内。
恒予早已等在大厅内，“王。”
“恒予大人。”王明笑着打完招呼，抬眸看了看四周，“王后还没回来？”
“应该就快到了。”看到王明略有些失落的表情，恒予不禁笑了。
“也是。”王明笑一下，回答。
“王，”恒予顿了顿，说道，“昀函长老来了。”
王明愣了一下，昀函？他立刻反应了过来，异术部的长老昀函。坚持着南严克鲁斯的中立，收养了大陆上混血的异术族人。曾在月海发生过的事情，现在还记忆犹新。既然是中立，昀函长老现在来切利安，到底是为什么？
“他现在在哪里？”王明开口问道。
“会客室。”
王明点头，“我去见他。”
看着他走开。恒予叹口气，看了看彦华，“应该是召昀函觐见才对啊……你还没教会他？”
彦华也叹口气，“很难……”
……
王明走进会客室的时候，昀函立刻站了起来，表情有些无奈。
“王，您这样前来，为臣着实惶恐。”他笑着，说道。
王明愣一下，随即笑了起来，“……好久没上礼仪课了。”
昀函笑着摇头，“好久不见，您还是没变……”
“这是夸奖吗？”王明笑着问道。
“当然。”昀函回答。
两人都笑了起来。
王明坐下，开口道，“昀函长老从南严克鲁斯千里迢迢赶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昀函笑一下，“我是来参战的。”
“参战？”王明惊讶地看着他，“您的兵力……”
“我的兵力是用来中立的。不过，那仅限于内战。”昀函的声音沉稳，“身为八部族人，与兽神大陆的战斗，我义不容辞。——说起来，我在路上遇到了很多原来离开学校的学生。他们告诉我，无论如何都想参战。”
“哦？”王明笑了。
“他们跟我说：要走出这里，对整个大陆说一句话……”昀函笑得无奈，“而且，还一定要让王后听到。”
王明也笑。王后，果然通杀。他是知道，李欣从影王军营回来的时候，带着一大群异术混血。有些事情，她不说，他就不问。虽然他很庆幸她平安无事，还有余力救别人。但是，那些他不知道的剧情，说不在意，是骗人的……
昀函收起了笑意，用认真的口气开口问道：“我来的路上，听到休战结盟的消息……”
王明点头，“是啊。昀函长老有什么看法？”
“不敢。”昀函笑笑，“我只是一介长老，这种事情理应由族长定夺。……不过，我还是想提醒王。休战是好事，至于结盟，还需深思。”
“昀函长老，我很好奇。”王明说道，“明神大陆和兽神大陆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
昀函皱眉，“恐怕，没有人说的清楚吧。远古时候的争斗，只是传说而已。冰障海又是天堑，除了12年前，我们双方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任何冲突……”
“果然……”王明自嘲地笑。
“果然什么？”昀函好奇。
王明抬眸，“果然是连当事人都不知道理由就进行的莫名其妙的战争。”
昀函笑了出来，“真是有趣的说法……”他看看王明，“不过，王，您必须知道。就算是‘连当事人都不知道理由就进行的莫名其妙的战争’，也曾让我们死伤惨重。而这样结下的仇恨，是无法轻易解除的。”
“我知道。”王明叹口气，“我始终是个外人，自然也没有干涉的立场。”
“外人？”昀函不解。
王明笑着。他是穿越而来的这件事，恒予始终向很多人保密。他也知道，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没……我的意思是我登基不久，很多事情还是不太了解。”王明说道。
昀函点点头，虽然觉得他转得牵强，却也不追问什么。
这时，敲门声响起。
侍女的通报还来得及说，门就一下子被打开了。
玖凛飞速跑到了王明身边，笑着用甜美的嗓音说道：“王~~~”
王明惊讶地看着她，有些反应不过来。
“王。”丽雅也走了进来，笑着行礼。
王明更加惊讶。
“你们怎么来了？”他不禁开口问道。
兽神大陆的战事一开始，玖凛和丽雅就被送回了王城。毕竟在战场上，丽雅这样的弱女子，还有混血的玖凛，的确是没有用武之地。
“我在来的路上遇上了要回王城的丽雅小姐和玖凛，就一起来了。王不会介意吧？”昀函笑道。
王明摇头，“当然不会。”
玖凛笑着抬头，“王，玖凛也想助您一臂之力。”
王明摸摸她的头，笑道，“谢谢你。”
“玖凛啊，你可能要失望咯……”昀函意味深长地笑着。
玖凛看着他，一脸不解。
“王说要休战。你啊，是上不了战场的。”
“哎？”玖凛有些失望地看着王明。
“玖凛很喜欢打仗吗？”王明笑着问道。
玖凛立刻会意，“不喜欢。”
昀函见状，只能笑着摇头。明神大陆的王和王后，虽然风格不同，但效果倒是都一样。
几人的气氛正融洽的时候，外面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侍女走进来，行礼后道：“王，王后和斗神殿下到了。”
王明站起来，点头，“知道了。”
他转身看着昀函，“昀函长老，将领都到齐了，您要不要一起去商议休战结盟的事宜？”
昀函起身，“不敢。”他倾身鞠躬，“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将遵循王的旨意。”
在八部之内，混血是禁忌。从这看来，昀函的确不宜出席。让王明觉得有趣的，还是那一句“王的旨意”。不挑明是明王还是影王，自然是还坚持中立了。
王明笑笑，“那就不勉强您了。我先失陪了。”
“王，请慢走。”
昀函没来得及开口，玖凛就抢着说道。
王明摸摸她的头，“嗯。一路赶来也累了吧，让侍女带你们去房间，好好休息。”
玖凛笑着点头，“好。”
王明收回手，转身离开。
玖凛转头看着昀函，“长老……我真的可以留在王的身边吗？”
昀函点头，“您有这个资格。”
听到这样的话，丽雅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昀函察觉到了，便笑着开口，“丽雅小姐，在不发生任何事情的情况下，没有人会轻易察觉到自己的力量。您无需为现在的弱小介怀。”
丽雅抬头，笑得明媚，“我知道，昀函长老。”
昀函笑着，背起了双手，走到窗口。
“兽神大陆……”他眺望着那片冰原，轻轻自语，“这也是您的旨意吗？明神陛下……”
……
王明走到大厅，就看见斗神和李欣进来。
他笑着迎上去，“好……”他还没说完“好慢”两个字，李欣就几步走上来，挽住了他的手臂。
“王，我有点累，我们去休息吧。”李欣开口。
王明当即皱起了眉头，抬眸看着斗神。
然而，斗神的眼神却系在李欣的身上，一贯的平静里带着压抑的情绪。
王明开口道，“旅途劳顿，想必诸位都累了。大家稍事休息，稍候再议事吧。”他说完，转头看着恒予，“恒予大人，麻烦你安排一下。”
恒予颔首。
“走吧。”王明扶着李欣，举步上楼。
李欣紧紧跟着走，即使不看，也能感觉到那道视线……她无法直视的视线……
……
回到房间里，王明松开自己的手，笑道，“怎么了？”
李欣吁口气，窝进椅子里，“一言难尽。”
王明看着她，不自禁地想起斗神的眼神。“一言难尽”，是不想告诉他吧。一直以来，她都没有想过去依靠任何人。他是不是有资格过问呢？
他打起笑容，走过去，“不会是被人欺负了吧？”
李欣当即瞪他。
王明笑着，“也是，谁那么大胆子，敢欺负我的王后？”
这句话，让李欣有很奇怪的感觉。“我的王后”，这样的说法，不是很奇怪吗？是开玩笑？……她一定是有问题了，不然怎么会觉得每一个人说的话都别有深意？
李欣的沉默，让王明有些尴尬。他半蹲下身子，伸手在她眼前挥一挥，“班长？”
李欣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的。没错，她是班长！既然一定要回去，这里所有的思念都要斩断。
“真的被欺负了？”王明收回手，认真地看着她，“……呐，李欣。要是真有人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李欣抬手就PIA，“跟你说了没人欺负我！”
“……”王明捂着脸，哀怨道，“你下手也太狠了！”
“我管你！”
“……”
李欣满意地笑笑，“站起来啊，都说了不准蹲了！”她伸手，拉起他。
王明无奈地笑，“我不是为了配合你才蹲的么？”
“那我要谢谢你了？”李欣继续瞪他。
“有没有实质性的表示？”王明看着她，道。
李欣刚想PIA他，却在那一刻想起了很多事情。口袋里的镜子，余温尤存的拥抱，还有曾经发生过的很多很多事情。
“你等一下。”她没好气地开口，伸手掏自己的口袋。好一会儿，她摊开掌心，“喏，给你。”
他看着那颗金红的石头，眉宇微动，“……火种？”
“嗯。”李欣不以为然，“今天遇到一个兽神大陆的小孩子，我和……”她顿一下，道，“我帮他找回了宠物，他送我的。这个很厉害呢，抗寒绝对有效！”
他听着她得意的讲解，感觉着自己胸口的那颗火种传来的温度，那一刻，竟有些灼人了。
看他迟迟不接，李欣握紧那颗火种，“不要算了。”
“要！”王明拉住她的手，紧张道。
“哦？”李欣斜瞄着他，“我怎么感觉你很不屑的样子？”
“哪有？”王明看着她，“我很想要啊，给我啦。”
李欣笑了起来，为什么突然觉得他很像小狗呢？
她拉起他的手，把火种放到他的手心里。“好好拿着啊，遗失不补。”
他收拢手指，笑容里略带着失落，“我知道。”
李欣丝毫没有察觉，还是笑着。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心情开朗了起来。那种安心的感觉，让她自己也觉得诧异。
王明握着那颗火种，思绪有些混乱。
“干嘛发呆？”李欣开口问道。
“没……只是觉得神奇罢了……”王明笑着收起了那颗火种。
“那当然了。”李欣满意地笑。自己究竟想要确证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不过，现在的她已经没什么疑惑了……
“嗯……说点正事吧。兽神大陆的事，你准备怎么办？”李欣换个话题。
“怎么突然关心这个了？”王明笑问。
“早点结束，就能早点去找回去的方法。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李欣不以为然的回答。
“看来你也同意休战了。”
“不反对。”李欣看着他，“不过，打仗这种事，我们都不是内行。还是让恒予大叔和然烨将军决定比较好……”
“我知道。”王明点头，“我反而比较担心影王那方……”
“那就不必了。”李欣掠掠刘海，笑得奸邪，“我一定会帮你的啦~”
王明的嘴角抽动，“呃……谢谢啊……”
……
很快，王明就知道了那句“我一定会帮你的啦”到底意味着什么。
双方将领齐聚一堂，对休战结盟的事宜进行商讨。12年前的战役，明神大陆所有人心里都烙下了恐怖的阴影。虽是休战结盟，也引出了很多不一样的观点。
休战固然是好，但结盟一事，是不是阴谋还未可知。何况，是“休战”，不是“投降”，这多多少少让一些将领不服。也有些人保持着复仇的想法，现在得知兽神大陆民不聊生、贫瘠困苦，冰障海消融也不失为一个契机。这自然也使一些人产生了以牙还牙的念头。
明王阵营内的大多数将领是主和的。就连李欣也对此感到惊讶。内战一结束，大军前往冰障海的时候，李欣就隐约发现，王明在将领中的威望不可思议得高。而且，军队中的士兵也是极力拥护。那种情况就好象在声称，即使身为护法的她现在跳出来说他是伪王，也有人愿意继续追随他而战。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何况，他们分开了那么久。
那段日子里，关于他所有的消息，都只是传闻而已。具体的情况，她了解得很少。而后来，她一直都沉浸在安逸的气氛里，也没有找到时机去问。虽然她有些在意，但知道应该保留彼此的空间。她也有很多事没有告诉他，所以也没什么资格知道所有的剧情……
“明王果然是宅心仁厚。”
一个略带着嘲讽的声音响起。
李欣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汛昕。
“我明神大陆和兽神大陆千百年来都是水火不容的关系。12年前一战，更是惨烈至极。而今，事态重演，明王却能放下仇恨，真是令人钦佩。”
汛昕的表情慈祥，但李欣却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敌意。他身为八部，自然是不能不顾12年前的恩怨。不过，不肯休战的理由，肯定不止这些。
她没知识也有常识，没常识也看了不少电视。两个立场相反的阵营结盟共同抗敌，若想拖垮一方，再简单不过。只需把最难打的仗留给对方就可以了。看来，知道这点的，不只是她一个。
现在双方的兵力势均力敌，就算是休战了。汛昕也没有把握战胜明王的，何况，影王都被她摆平了。除了坚持战斗，耗空明王的兵力之外，没有胜算了。而且，在这种众人商谈的情况下，她也不能开放护法的力量强行压制。汛昕又善于煽动他人，想挑起争端，再简单不过。
不过……他想得美！李欣笑笑。
“王，您真的是这么想的吗？”李欣看着王明，用悲伤的口气问道。
王明马上反应过来，点了头。
李欣一脸的哀怨，“我很惭愧……”
“怎么了？”王明立刻接话。
“我从小，就是个孤儿……”李欣立刻开始用“谁能比我惨”的口气开口诉说，“护法部只剩下我一个人，从小到大，我一直都憎恨着兽神大陆的人。要不是他们，我不会失去父母，也不用孤苦伶仃的……”
那种说法，让将领都不禁动容。
李欣很满意。她知道，就算是汛昕，也不敢在这种场合下揭穿她的真实身份。他们是敌对双方，九契现在很听话，他无凭无据，会有人相信他才奇怪。她可以尽情胡诌~
“我一直都告诫自己，一定要选出最英明的王，然后报仇雪恨！”李欣的语气变得激烈，“那些侵略者，应该付出代价的！……我真是，太幼稚了……”
王明不知道她要怎么做，只能沉默着，看着她。
“我始终，是个见识浅薄的女人。好不容易，我们才能议和结盟，受损的军队也能得到喘息。可是，我却还是催促着王发兵。我是个自私的女人……”李欣的口气变得悲恸无比。
“别这么说。”王明好一会儿才接上了一句。
李欣看着他，紧锁着眉，“王……我不懂打仗，也不应该插嘴。我知道，和平比什么都好。但是，我做不到！我只有一个请求……休战，我无话可说。可是，请您绝对不要与兽神大陆结盟……只有这件事，请您一定要答应我……”
王明也皱着眉，点头。
周围的将领表情各异，而汛昕的脸色最是难看。自己的话被人反过来说了，想必没有人会高兴的。
李欣抬眸看着汛昕，眼神里带着挑衅。道义都被她说完了，看他还怎么煽动他人。而且，她还顺便做了让步，让这一切听起来更自然……话说，自己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将领中开始窃窃私语。谁都知道，王后身为护法，制衡着八部。而现在，她并非命令，只是请求。而她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这种情况下，坚持战斗，只能说明他们比一个后宫女眷更为幼稚……
李欣看到了那种犹豫，便转头，看了看影王。
影王本来一直是沉默的，但看到她的表演又被这样暗示，也算了解了一些。
他开口，“护法殿下请不要再自责了……您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觉得，能不打仗是最好的……”
汛昕强制自己镇静。他看着影王，却无法做任何事。
李欣凄然地笑笑，一语不发。
于是，在这样的推波助澜下，议事的最后结果，是所有人都答应了休战的事情。而结盟的事暂时被搁置。
李欣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很得意。她拎着裙裾，慢慢地跟在王明后面，走出了议事厅。
临出门的时候，汛昕走到了她身边。
“李欣，你行……”他压低声音，开口道。
那种尽力压抑的咬牙切齿，李欣领会得很完整。
李欣？你行？不是她要说什么，发音还真有些相近。她一脸无辜地抬头，眼神却是得意的，“承让。”
汛昕不再多说，疾步离开。
李欣的表情里全是不屑。
“别做的太绝……”平静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猛地回头，就迎上了那双湛蓝的眼睛。她有些怔忡，一时无法反应过来。
“汛昕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斗神带着关心，说完了他要说的话。
李欣避开他的眼神，“亏你还是他的朋友，竟然跟我说这样的话。”她的语气冰冷，几近残酷。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说。但现在，看到他，她就无法保持着平常心。
“……”斗神不再多说什么，举步离开。
李欣站在原地。心里有个声音不断叫嚣着，想要让她开口道歉。她不知道怎么应对，却始终拼命压抑着那种念头。
她不走，王明便也停下来。
“你对他……是不是太差了点？”他开口，半开玩笑地说道。
她不看他，只是用不满的口气说道：“我对他差，跟你没关系吧？”
说完，她迈着大步离开。
王明自嘲地笑。是啊，她对斗神差，跟他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她的不自然，是因何而起，他又有什么权力过问呢……
火种的温度，原来可以这么灼热，烫得他胸口发痛……
……
76. 以确证之名
李欣不再理会任何人，她要做的，只是让自己的头脑冷静。
然而，她还从不知道，冷静，是这样困难的一件事……
她为什么会对斗神那样说话，为什么又会因为宅男的话感到烦躁。这些事情，仿佛永远找不到理由一般。先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情，现在又开始混乱。
“小欣~”
她紧皱的眉头，因为那声呼唤而松了开来。
“莲~”她转身，笑得温柔。
黑与红，红莲的身上永远都只有这两种颜色，浓烈而纯粹。
红莲走近的时候，李欣就能闻到那种清淡幽雅的香味。只生长在月海的香料：月海莎。这种味道让人觉得很舒服，仿佛连心情也因那种香味而安稳了下来。
“刚才真是精彩啊~”红莲笑着，赞许道。
李欣笑一下，不说什么。
红莲看着她，“嗯？不高兴？”
“也不是不高兴……”李欣说道。
“哎，难道是和小明吵架了？”红莲调侃。
李欣怔一下，随即不满地开口：“谁跟他吵架了？！”
红莲眨眨眼睛，一脸无辜。
李欣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就算我想吵，他也不会跟我吵……”她轻叹一口气，缓缓道。
红莲也叹口气，“唉~看到小明这么宠你，挖就觉得挖没有希望了~”
李欣抬眸看着红莲，“他很宠我吗……”
原以为她会反驳，这样的反问让红莲有些愣了。
“当然了，这里谁看不出来啊~可怜挖那王妃的梦想~~~”红莲哀怨道。
李欣笑了一下，“宠”吗？那么，理由呢？什么时候开始，很多事她都找不到理由……可是没有理由的话，她又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接受……
“莲，你还没放弃那个梦想啊？”她甩开自己莫名的思绪，用带着笑意的口气说道。
红莲捧着自己的脸，“啊呀~~~讨厌啦~~~人家就这么点小小的梦想么~~~”
李欣笑了起来，果然，还是会有不变的人~
“有梦想是好事~”李欣说道。
“那小欣呢？小欣的梦想是什么？”红莲问道。
李欣沉默了。梦想吗？她自始至终的梦想只有一个：回原来的世界……
这样的梦想，她说不出口……
“我的梦想是做柔弱的女人。”李欣想了想，认真地回答。
红莲整整愣了一分钟。
“小欣说笑话呢~谁不知道，王后权倾朝野，明王和影王都要忌惮三分。”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李欣也笑。
“你说呢？”红莲反问。
李欣无奈地开口，“好吧好吧，我承认。”
红莲握起李欣的手，“挖还是最喜欢这样的小欣了~~~呵呵~~~”
喜欢吗？所有说“喜欢”她的人，都不可以相信。因为那些人甚至连她真正的笑容都没有见过。这个世界，和原来的世界一样，是没有人会喜欢“李欣”的……唯有“喜欢”，是绝对不可能。可是，她想要相信……斗神也好，王明也好，红莲也好……她想要相信一些东西的。
“莲，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她握着红莲微凉的手，又问起了那个白痴问题。
红莲笑着，“挖不知道啊~~~”
“啊？”这种爽快的回答，让李欣有点惊愕。
“不过，挖知道一点……”红莲看着她，赤色的眼睛里，带着温柔的笑，“当你开始寻找理由的时候，你已经喜欢上那个人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欣愣掉了。
“真……真的？”李欣僵硬地问道。
“会让你问‘为什么’，是因为那个人在你心里已经有分量了吧？”红莲点着头，很确定地说道。
“……”李欣艰难地开始思考。
“不过，挖也不清楚啦~~~这是小时候昀函长老告诉挖的~~~”红莲补充。
当你开始寻找理由的时候，你已经喜欢上那个人了……竟然是这么震惊的答案吗？！李欣的思绪愈发混乱。也就是，她喜欢斗神？！
不是吧？根据电视剧和动画片的描述，“喜欢”不是应该一看到就脸红心跳，看不到就辗转反侧，这样才对吧？！只是问“为什么”，也是“喜欢”？……理论知识完全联系不到实践啊！ORZ
“小欣……”看到她呆滞，红莲小心地开口。
李欣僵硬地看着红莲，“我……你……昀函长老连这个都教？”
红莲点头，“嗯。……对了，昀函长老也来切利安了，小欣可以去咨询一下嘛~听说昀函长老年轻的时候，是很受欢迎的呢~~~”
李欣的僵硬症状一下子消失。
“昀函长老来切利安了？”
“嗯。怎么了？”
李欣笑着道，“我去咨询~”
红莲挥挥手，道别。
李欣转身，快步离开。
回原来的世界，这始终是她的梦想。汛昕说过的“重九”之术，是不是忽悠她。在这个大陆上，同样身为异术族人的昀函一定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个长久以来的问题，她一定要向他确证。只要找到回去的方法，她纠结的心情也可以结束了……一定就是这样的……
……
看到李欣进来的时候，昀函的表情惊讶无比。
昀函叹口气，想起了不久前的一幕。他笑着开口：“王后，您这样前来，为臣着实惶恐……”
李欣立刻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她示意侍女退下，关上房门。
“这里不是王宫，繁文缛节可以省略。”李欣很有架势地说道。
昀函笑笑，“遵命。那，王后亲自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李欣思忖了一会儿，斟酌着用词。“昀函长老，我想问一件事。”
“您说。”
“重九。”
昀函的表情一变。“重九？王后是从哪里听到这个说法的？”
“这么听起来，昀函长老是知道些什么了？”李欣不回答什么，继续自己的问题。
“……”昀函点点头，“重九，是指异术部的九大契约和奇工部的九之铸炼阵……”
李欣看着他，“这个我知道……我只想问：重九之力会合，就能打开神圣之路，将万物导向初始之处。这个说法是真是假？”
昀函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是族长跟你说的吧，重九的事？”
李欣找张椅子坐下，“是啊。不过，他拥护的是影王，说的话要打折来听。”
“您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李欣笑着，慢慢地说：“好奇。”
昀函知道，李欣绝对不是好奇这么简单。但是，她那种不容置疑的眼神，让他无法追问。面前的女人虽有柔弱的外表，但却是大陆护法。在她的面前，八部等同于稚儿。跟她较劲，才是最愚蠢的。
昀函笑一下，开口道，“是有这样的说法。汇合重九之力，能开通未知的通路，引导灵魂归向原点……不过，从来都没有人试过。”
“……”原来是理论模型啊……不过，这是唯一的方法了吧。李欣思索着，她亲眼见过奈尔使用九之铸炼阵：狱，奇工方面绝对没有问题。至于那九大契约……
她抬头，又问，“昀函长老，异术族中，会使用九大契约的人应该很多吧？”
昀函觉得她的问题很奇怪，但又判断不出什么恶意。
“不……”昀函有些惆怅地说道，“异术族人逐年减少，力量也大不如前了。不过，即便是异术部族最强盛的时候，族内也只有少数佼佼者能同时掌握九种契约。大部分的族人，六、七种就是极限了……”
李欣不禁想起了汛昕曾说过的事情：每一年，八部出生的婴儿数量都在减少，力量也越来越衰弱。加上族人与外族通婚，血缘之力，不断被削弱。兽神大陆一战，八部是损失最大的。我们异术族内，纯血的族人只有45名。
果然，是很严重的状况……
“那，现在异术族内，能掌握九种契约的人有多少？”李欣问道。
昀函摇摇头，“很抱歉。这样的事情，我不能告诉您。否则就是违背了中立的初衷……不过，我可以给您提示……”昀函笑一下，道，“异术的契约，修炼时必须遵循：光、火、风、雷、水、木、土、金、暗的顺序。”
李欣立刻想到了汛昕。暗系的拘束阵，就是他掌握九种契约的证据……啧，汛昕啊，这个老头会帮她回去才怪……
突然，她想到了别的东西。
“长老，照您的说法，玖凛不是很奇怪吗？一开始就只会使用水系的契约，现在甚至掌握了暗系契约，这种‘跳级’，合理吗？”
昀函笑着，含意深远，“您说呢？”
李欣思忖了一会儿，随即笑了。“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奈尔和玖凛？李欣笑得开心，这两个很好摆平~~~
“您要问的，都问完了？”昀函开口道。
李欣点点头。
“那么，我也能问您一些事吗？”
“可以。”
昀函用慈祥的语气说道：“红莲……您对那孩子，怎么看？”
“莲？”李欣的脸上顿生笑意，“很好啊~”
“您不怕那孩子？”
“为什么要怕？”李欣反问。
“您应该已经见识过战鬼的力量了吧？不觉得恐怖吗？”昀函的表情有些哀伤了。
“……”李欣想了想，“恐怖的是力量，不是莲。”
听到这样的回答，昀函笑了，“看来，让红莲离开月海是正确的……王后，虽然听起来有些本末倒置，但是……请您保护那个孩子吧。”
保护？李欣看着昀函，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保护别人？凭她现在这种半吊子的心情，做的到吗？
昀函看着她，等她的回答。
“我会保护莲的……”许久之后，李欣这样回答。
昀函笑着，“谢谢。”
李欣认真地补充，“不过，我不保证一定保护得了……”
昀函笑得更加开心，“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的人，一定会履行自己的承诺……这是经验。”
“……”李欣有些无语。
“虽然和王不同，但是，您也一样，是诚实而坦率的人。真奇怪啊，我以前也见过您，却不觉得您有这般的坦诚呢。”昀函笑道。
那是当然的，以前看到的，都是“克丽丝”么！李欣有些无奈。不过，“诚实而坦率”，这些词和自己很不配啊……
……
77. 以秘密之名
和昀函聊了一会儿，李欣就觉得自己没话说了。国家大事，她不懂，也不想多问。私人话题么，她是明王的王后，昀函是异术的长老，本来立场就很微妙。何况，她和他之间还不知道横了几条代沟，实在是能说不多。
昀函也察觉到了这点，他想到了什么，开口道：“说起来，我来得仓促，还未曾到英雄祠祭拜。听说，王后也一样吧？”
李欣点头。想起了斗神对她的教育：祭拜英雄祠是表示对先烈的敬意，王后不出席，会落下话柄的。
还真的有人会记得这种事啊……李欣有些无奈了。
“既然如此，王后有没有兴趣跟我一起去英雄祠呢？”昀函笑道。这个王后，虽然具有护法的神力，但对有些事情看得未免太轻。政治不是只靠力量就能达到的，就算她权倾朝野，也不能不顾忌蜚短流长。
李欣在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用意。当然了，以前是因为冷，还有一点点的逆反心理，所以才拒绝去英雄祠。如今有一个人愿意给她台阶下，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当然。”她点头，平静地回答。
……
英雄祠建在切利安要塞的西边，冰障海的边缘。祠堂坐东向西，墙壁都以方形的石块垒成，简洁刚硬。那种造型，就像是在宣称它的坚不可摧一般。祠堂的门口，有一个三角形的祭坛，角上各供奉着三把神剑的雕像。
走进去的时候，有一段甬道。这让李欣联想起了宗庙，也是这般的走道，透着神圣和庄严。
到了大堂的时候，李欣完全愣住了。
这里的规模比起宗庙来，根本不算大。选用的石材和建筑结构也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但是，很震撼。当看到整个大堂内都是雕像的时候，那种震撼，不是可以用言语表达的。
雕像都是一身戎装，分立在大堂的两侧。而正东方主位上供奉的那尊雕像，李欣认识。那是被誉为大陆最英明的君主的男人，上届的明王：奇亚?莱修。他旁边的那尊，自然是最强的侧妃，上任斗神：翡玥?沙罗洛。
李欣愣在原地，看着那些雕像。
等比例，完全按照真人等身来制作。但这样的巧夺天工，大概只有奇工部才能做到。栩栩如生的雕像，那种仿佛随时都会动起来的感觉，真的不能不让人觉得强大啊！简直就媲美杜莎夫人蜡像馆么！
“王后，昀函长老。”
负责英雄祠的神官上前，行礼道。
自从天机灭部之后，这种宗教事务都是由律司和异术共同分担的。这些担任神官的人，都是精挑细选，心灵纯净的人——当然，这种事情，李欣听到后，干笑了几声，不加评论。
比起李欣，昀函自然不会那么震撼，他的表情严肃，满是凝重。
他走上一步，单膝跪下。低头，闭上眼睛，默哀。
李欣默默看着，没有跟着做。来这个世界不过几个月，这里的“英雄”根本不认识几个，何来的尊敬？何况，是跪哎……
一会儿，昀函站了起来。看到李欣的举动，他只是微微皱了下眉，却也不说什么。
“不好意思，我对礼仪什么的，不是很熟。”李欣随便解释了一下。
昀函笑一下，走到她身边，看着左手边的一尊雕像。那是一个约莫三十上下的男子，温雅俊秀，不像是武将。
“那是护法部前任的护法，希尔?佩文斯殿下，您的父亲……”昀函看看李欣，平静地说道。
李欣全身一僵。大意啊！天知道这种地方，竟然会有“克丽丝”的老爹出场……ORZ……早知道刚才就该跟着一起跪！
李欣心理活动汹涌澎湃，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恒予不告诉昀函自己的真实身份，想来也是有所防范的。既然是这样，她也没必要揭穿。
“父亲的样子……我不记得了……”她轻声说道，带着些许哀怨。演戏么，她拿手！
昀函的眼神里尽是疑惑，“王后……您果然变了很多啊。”
李欣看着他，平静地道，“人总是会变的。我想，我长大了吧……”她的大脑开始自动搜索有关亲子关系不良的影视剧台词，然后，确定完毕，她开口道，“我从小就是孤单一个人，也常常被人欺负……真的好想要爸爸妈妈在身边。可是，我知道，那只是奢侈的愿望罢了。他们都死了……留下了我一个人……”她笑一下，“真奇怪呢，时间这东西……父亲的脸，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而我也已经长大了……”
昀函的眼神没有变，他静静地听着。
李欣的手心微微起汗。啧！忘记他也是只狐狸了……失策……
昀函笑了。“我大概是老了。恒予做的事情，我越来越不能理解。不过，我相信他是忠于明神的……”
果然，光是演戏，完全摆不平他！
李欣却也笑着，道：“恒予大人一直都是以国家为重的。当然，昀函长老的中立，我也是由衷地钦佩。”
她话里的刺，昀函听得很清楚。“中立”，说难听点就是拥兵自重，图谋不轨。
内战时，王后的事情虽只有道听途说，但以她一介女流，在影王军营内面对汛昕和斗神压力，依然能全身而退，名正言顺地继续当明王的王后。其中的奥妙，昀函稍微有些能够想象了。
昀函不禁好奇，面前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而原本那个柔弱的护法，现在又在何方。
“昀函长老？”看到他发呆，李欣开口，酝酿下一轮的威胁。
“王后说笑了。”昀函笑着回答，“现在是抗击兽神大陆的紧要关头，我的‘中立’不值一提。现在该是齐心协力，一致抗外才是。”
李欣很满意这样的回答。她笑着点了点头，开口，“昀函长老说的对……”她看看英雄祠内的雕像，心里有些寒意。果然，冒牌货还是不要到这么神圣的地方来才对……
“昀函长老，很抱歉，我有些不舒服，先失陪了。”李欣笑着，开口。
昀函行礼，“王后慢走。”
李欣拎起裙裾，慢慢地踱出了英雄祠。刚出门，她就重重地吁了口气。
俗话说，纸是包不住火的！至理名言啊！！！从开始到现在，已经有多少人知道她不是“克丽丝”了，所幸是没有证据啊！要不然，以这个大陆的神经质作风，还不把她给咔嚓了！
证据？李欣当即反应过来，镜子！如果有证据的话，这就是唯一的了！
她伸手拿出那面小镜子，艰难地思考。怎么办？砸碎？埋掉？……都不舍得……
她当即对自己ORZ了。
果然，现在不是考虑感情问题的时候。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身边一直是敌友难辨，危机四伏。一开始是行刺，然后是政变，接着内战，现在是抗外……这么紧张的局势，亏她自己能思考儿女情长！
总有一天，事实肯定会被揭露的！这个毋庸置疑啊。就算昀函领会了她的威胁，汛昕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一定在拼命找证据……也许很快就……啧，那个时候，问题才严重啊！
不行，危及人身安全啊！！！
等等，对了，她一开始不就是想尽办法要回去么？对，只要回到以前就可以了嘛！现在连重九也打听清楚了，绝对没问题啊！
然后，她又想到了新问题。玖凛虽然掌握了暗系的契约，但以前和她相处过一段时间，她根本还无法熟练地使用全部契约。重九，要求九种契约一齐发动。现在对于玖凛还太过勉强了。果然是要假以时日啊……
问题是，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再等了！
那一刻，她的大脑逻辑思维瞬间运转：
变回原来的李欣=回到原来的世界=发动重九
重九=九种契约+狱
九契=九种契约
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竟然完全忘记！其实根本不用借助异术的力量。九契也可以做到啊！
『这是不行的。我一次只能发动一个契约，就算是御剑者将我发挥到极致，六个契约也是极限了。想要九种一起发动，太勉强了……』九契察觉到她的想法，立刻开口制止。
“九契，我不是教育过你了么？你要好好努力，超越自己的极限才是！”李欣笑得开心，“很多事情，不试试看，是不会知道的~”
『这……』
“嗯……”李欣来了兴致，“不然，现在就试试好了~”
『哎？』
……
回到房间，李欣遣走了侍女，关上房门。
她深吸一口气，喊道：“九契！”
话音刚落，一把剑身刻有奇异文字的剑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李欣笑笑，“九契，试试看吧。不要动用破坏性大的契约。”
『是……』九契犹豫着答应，『可是，还是太勉强了，可能会伤害您的身体……』
“好啦好啦，试试看么！”李欣不耐烦地催促。
『……』九契不再多说什么，开始发动契约。
光辉在房间里流转，映在李欣的眼睛里。异术的契约，需要按照一定的顺序来缔结。而光，是最基础的。
“好。下面是火！”李欣说道。
九契剑身上的文字瞬间闪亮。火焰凭空而显，浮在半空中。
突然间，一种剧烈的痛苦席卷，李欣不自觉地跪下，蜷起了身子。
『您没事吧？』九契急切地询问。
“没……”李欣咬牙，“下面是风！”
『不行，您会受伤的！』九契否决。
“受伤的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快点发动！”李欣努力地连贯说话。
九契无法违抗她的命令，只好继续发动风系契约。
痛苦愈发深重起来。九契没有御剑者，发动契约的时候，就会消耗侍剑巫女的体力。这个李欣知道。但是这样的痛楚，她还是第一次尝到。和以前九契引发的痛苦不同，这种痛，像是刺进骨髓一般，纠缠着血脉，无法摆脱。
切，痛就痛，反正身体不是自己的。“克丽丝”早就死了，无所谓！李欣立刻开始阿Q疗法……
就在那一个瞬间，李欣看到了最可怕的景象。
她手上的肌肉开始萎缩，皮肤一瞬间枯朽。原本那白若凝脂，柔若无骨的手，变得干枯苍老。她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顾不得身上的痛楚，紧张地起身，看着墙上的镜子。镜中映出的一切，让她惊恐，她的金发已呈灰白，原本美丽的脸变成了无比苍老的模样。
她踉跄地退了几步，惊惧地发不出声音来。
九契当即结束了所有的契约。『对不起！您还好吧！』
李欣捂着自己的嘴，努力压制恐惧。
契约一停止，身体内的痛楚便也消失不见。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地恢复。重新变回了少女……
『对不起，我不知道发动多个契约会夺走您的生命力！对不起！』九契急切地说着。
许久，李欣才松开了自己的手，深深地呼吸。
九契依然还在道歉。
“好了……是我硬要你发动的……”李欣有些无力地说道。
『我……』
“这个教训告诉我们，不要轻易尝试禁忌。好了，话题结束。”李欣说道。她的心跳尚未平复，刚才发生的一切，简直就是恐怖到了极点。谁能知道，超越极限，发动不能发动的契约，竟会造成急速的衰老……真的很可怕。好奇心害死猫，还能恢复过来，算她命大……
李欣瘫坐到椅子里，身体还有些颤抖。
『现在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了……”李欣回答。除了稍有些疲劳之外，的确是没有什么不适。只是，有什么副作用她也不知道。刚才九契好像说过“夺走生命力”什么的，难道是真的？……ORZ，幸好不是自己的身体……
她为自己的想法深切地鄙视自己。
“没事了，九契，回来吧。”她觉得没什么大碍了，便开口唤回九契。
九契化为光辉，没入了她的身体。
『看来，您还是不得不求助于异术。』
“嗯……没办法了……”李欣无奈。这时，有些事情，不用刻意回忆，就涌进了脑海。
因为护法力量归零，而“返老还童”；斗神所言的“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活不过三十岁？！”……急速的衰老，夺走生命力？
李欣低头沉思。这样解释，就合理了吧……汛昕的情况，应该跟她相同，发动了自己不能发动的契约。联想起先前和昀函的对话，她询问异术族内掌握九种契约的族人。汛昕身为族长，自然是理所当然统御所有契约的。就算昀函想要为族落保密，也无须避讳说出汛昕的名字吧？但为什么，他当时含糊其辞，根本一字未提。……汛昕掌握着九种契约，这个概念，也许从一开始就是她的主观臆测？？？
她的余悸，因为跳跃的思维而消失无踪。
她一直都很担心，汛昕找到证据，揭穿她的真实身份。可是，她现在好像掌握了更为重大的秘密呢。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汛昕执意不肯议和。她发动护法之力后，他也死撑了很久，直到“返老还童”为止……他很怕别人看到他的脸，这是不是证明，他很怕被人知道这个事实呢？
哦耶！李欣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了。
“汛昕，你的运气还真差哪……”她叹口气，幸灾乐祸地说道。
……
78. 以关系之名 [上]
知道了某个重大的秘密后，李欣的心情顿时爽朗轻松。她眯着眼睛，满意地笑，还拿出识字手册仔仔细细地把这件事记录在案。
到了这个世界后，李欣最看不顺眼的，除了汛昕之外不做第二人选。李欣是有仇必报的，但是，她从来都不曾将自己的爱憎强加给别人。汛昕做过的一切，她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就算是王明，她也不曾多说。至少在这一点上，她觉得自己还蛮正直的……当然了，反正那个天真善良到了莫名其妙的地步的宅男也没办法下狠手，这种高难度的事情，还是交给身为“反派”的自己吧~
她看看那本识字手册，笑一下。呵呵~~~日后这本记录，绝对是重要文献哪~~~
她伸手翻着书页，笑容渐渐僵住了。识字手册曾经掉到过水里，书页有些皱褶，在某一页空白页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些字——她从来都没有写过那么丑的字。意写，将想像化为文字的术法，她在这个世界唯一学会的术法。然而，她用过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很简单地就能回忆起，温柔地握着她的手的手，静静传来的奇异力量……那种暧昧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消失，每次使用“意写”时，她就能想起来。
“斐真……”她开口，念出了书页上写的字。
下一秒，她狠狠地合上书页。
不找个人抱怨一下的话，她恐怕会完全混乱了。很奇怪的，那时那刻，她能想到的人选，只有一个……
……
切利安要塞是镇守冰障海的最前线，自然不会缺少校场这样的军营必备设施。
李欣是问了侍女，才知道王明有每天傍晚练习枪术的习惯的。而她更为震惊的是，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从内战开始的时候，他就一直这样锻炼着自己。而那突飞猛进的武艺，连然烨将军都赞不绝口。
一直以来，她从不过问他平时做些什么。虽然知道自己混吃等死的时候，他有很努力地在升级。但是，她从来都不知道他训练的强度，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底有多厉害。
而现在，她终于亲眼目睹了。
那是一对三的战局，和他对战的，是军队中身手出色的士兵，而他手中的，却不是亚修拉姆。
他的眼神里带着凌厉的战意，连招式都被这样的气势所感染。那样轻越灵动的身姿，迅捷矫健的动作，让李欣有一瞬间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不过一刻工夫，那三个士兵被击倒在地。长枪划出了一道优雅的弧线，轻巧地背在了他身后。他伸手，看着倒在地上的士兵，“没受伤吧？”
那一刻，她不自觉地笑。该怎么说呢……她好像，在机缘巧合的情况下，以不正确的动机，选择了正确的王。明神，果然是不会让她乱来的啊……
他收起长枪，转头时，便看到她站在那里，一个人傻笑。
“一个人傻笑什么？”他走过去，笑问。
“我突然发现你蛮帅的，真的~”李欣打量一下他，笑着回答。
很意外的，她看到他脸红。
“严格说起来，这不是在夸我呢……”他摸摸自己的脸颊，笑道。
“小明同学，被人夸奖了之后，应该说‘谢谢’。”李欣不满道。
他看着她，然后，点了头，“谢谢。”
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红莲说过，她是被宠着的。所以，无论她说什么，面前的这个男人都会答应。即使不久之前，她还迁怒过他，而现在，他也像完全忘记了一般，微笑着顺从她的要求。
开始的时候，她理所当然地认为，那是因为他弱。弱者就应该服从强者。后宫的事件也好，政变的时候也罢，若没有她，他早就已经GAME OVER了……可是，现在呢？以他的强大，不必屈从于任何人吧……
“小明同学……”李欣清了清嗓子，开口。
“嗯？”
“你有什么目的，现在可以告诉我。”她认认真真地说道。
“啊？”他不解。
“你……”李欣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烧，“你对我好得太过火了……到底有什么企图？”
他愣住，怔怔地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到底是为什么？”她直视着他，视线不做任何逃避。
“……”他还是不说话。
李欣顿了一下，咬字无比清晰地开口，“你喜欢我？”
那一瞬，他的身体完全绷紧了，脑海中无法思考任何的事情。
她还是直视着他，等着回答。
声音，哽在喉咙里。若是心跳可以说话的话，他不介意让她听到。只是，她听不到……
他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严刑拷打犯人的盖世太保……做坏人做的太投入，果然容易影响生活。她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会问他这种问题？看把他吓的，整个人都僵硬了。男人是不会喜欢她这个类型的女人的——这是她长年总结的经验……
她笑一下，尴尬道，“哈……这句话果然杀伤力很大，下次我打击别人去！”她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谢谢你了，小白鼠~”
他僵硬地笑了出来，“呃……这样……不客气……”
“效果这么持久啊？”李欣皱起眉头，看着他不自然的神情，“没事吧？我随便问问的，你别理我啊……”
“哦……”他干笑着，侧开脸，看看风景。
李欣突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她后悔了，自己竟然一时冲动地问了。这算不算是自作多情？可是，冷血如自己，为什么会在等待答案的时候觉得紧张，又为什么会在看到他的沉默的时候觉得可怕呢？真傻啊……如果……如果，她是用命令的口气，对他说：说你喜欢我。他会照做吗？……
她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说你喜欢我”……这么彪悍的台词……囧RZ……
“呃，你好了没啊？”她平复了思绪，开口。
“嗯……”
她叹口气，“我其实是来告诉你，我知道回原来世界的方法了。”她换上大家都关注的话题，冲淡尴尬的气氛。
“真的？”如她所料，他的僵硬一扫而空。
“嗯。只要同时发动九种契约和‘狱’就可以！”她兴奋地说着，“我确认过了，绝对不会错的~”
“太好了。”他笑着，跟她一起兴奋。
看到那熟悉的明亮笑意，她不再自扰了。
“很想念小丽吧？”她笑着，揶揄道。
“小丽？”他有些不解，但马上想了起来，“……那个啊，你还记得……”
“记忆力好是我的缺点。”她一摊手，一脸无奈。
“真不厚道。”他抱怨。
“哼。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他叹口气，抱拳道，“好口才，在下甘拜下风。”
这样的对话才正确。她轻松地抱拳，“承让~”
他笑笑，想了想，道，“回去之后，大学应该已经开学了吧？”
“是啊……这么久了……”她有些无奈。
“你上哪所大学？”
“不知道啊，高考成绩又没出来。是S大就好了。”
“这样啊……”
“你呢？”
他沉默了一下，“留学，加拿大……”
“还真是有钱人家的作风。”李欣叹口气。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错啊，回来以后就会很吃香了吧。”她笑着，说道，“嗯，家境殷实，喝过洋墨水，只要不那么宅，前途一片光明啊。不过，小明同学，出去后不要丢中国人的脸哪~”
“怎么能扯得那么远？”他失笑，道。
她也笑，“是啊，扯得真远啊……”她抬头，看着天空，“其实，根本就还是理想模型啊。连昀函长老都不保证成功……何况，这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
“……”他伸手，按着她的肩膀，“都交给我吧……”
放在肩膀上的手，传来了令人安心的重量。
“偶尔也可以站在我身后噢，班长~”他笑着，说道。
站在他身后？李欣笑了起来，“自我意识越来越过剩了啊，小明同学？”
他笑着，“是自信啊。”
看着他笑，李欣有了短暂的失神。只要跟他说话，就会觉得安心。即使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承诺，也觉得满足。
有人说，两个人，即使再讨厌对方也好，只要一起历经了患难，就会觉得对方可爱，也容易产生感情。她现在的感受，是因为他是“一起历经患难”的伙伴吗？他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才对她特别好的吧……
听说，这样的感情，很快就会消失。只要一回到平安的环境里，就会逐渐淡忘的。最后，两个人还是会变成陌路人，忘记一切。
没错，他和她之间，没有任何关系才是正常的关系……
那，谁能来给她解释下，她现在胸口的压抑感，到底是什么呢？
脑海中，静静回荡着那句话：当你开始寻找理由的时候，你已经喜欢上那个人了……
……
79. 以关系之名 [下]
当你开始寻找理由的时候，你已经喜欢上那个人了……
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有种说不出来的失落感。如果自己不开口询问，应该就不会有这种感觉了吧？
闷闷地吃过晚饭，李欣回到了房间，趴在了床上。
一整天啊，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都抵得上一个礼拜的量了……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彻底无语了……
为什么此时此刻，她会有想看电视的冲动呢？为什么呢？？？
“万能的肥皂剧啊，请给我力量吧！”她翻个身，伸出双手，对着天花板的彩绘，道。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她叹口气，闭上眼睛。
敲门声，破坏了她准备睡觉的决定。
“王后~”
甜腻的声音，属于玖凛。
说起来，玖凛也随着昀函一起来了切利安，作为曾经的阶级战友。不开门，直接回绝，总是不太好。
李欣起身，打开了房门。
一大群人就这样涌了进来。
玖凛、丽雅、奈尔、伽兰……李欣看着众位MM，无奈地叹口气。
“有事么？”李欣开口，问道。
“王后~~~”玖凛二话不说，扑进了李欣的怀里。
李欣知道推开她也没用，就叹着气接受了。
“王后，我们来找您玩哪~~~好久没有在一起了~~~”奈尔兴奋地说着，“话说，这是我的新发明，通过光系的成影术做成的。我叫它‘放映机’~~~大家一起来看看吧~~~”奈尔抄出一台古怪的机器，得意道。
看着那四四方方，样子颇像显示器的魔导器。李欣的眼睛里闪着感动的光辉。
电视机！啊，电视机！奈尔实在无愧于奇工部的族长之名啊！
奈尔得意地把那机器摆上桌子，按下按钮，“只要按下这个按钮……”
李欣认真地看着那个屏幕，仔细地听。
“就会出现图像~~~”奈尔的话音一落，屏幕上就出现了美丽的花朵。
“哇……”李欣不自觉地赞叹，总算没有出现什么意外……然后，她看着那画面，开口，“就这么一张图？？？”
奈尔又按了一下按钮，画面立刻改变，“不会啊，有很多，只要按按钮……”
这个哪里是“电视机”，最多也只算个“幻灯机”。李欣叹口气，“要是画面会动的话，就更好了吧？”
奈尔整个人都僵掉了。许久，她一把抱起那个机器，“这么好的创意，我怎么没想到！！！谢谢您，王后~~~我去改良~~~”她夺门而出，飞奔离开。
李欣当即囧了……
伽兰、丽雅和玖凛统一叹了一口气。
李欣抓抓短发，看了看余下的几人。想了一会儿后，便让侍女送茶水和点心进来。
李欣捧起茶水，坐下。
“要玩什么？”她啜口茶，问道。
“没什么啊……”丽雅笑着回答，“好久不见了，想跟您说说话。”
“说啊。”李欣看着她们，轻描淡写地说。
“那我真的说了啊……”玖凛开口，“王后，我问您，您和王，进展到什么地步了？”
李欣当即把一口茶喷了出来。
三人用无比惊讶的眼神看着李欣。
李欣干笑了几声。这个话题也太突然了吧！！！而且，由一个十岁的LOLI问出来，实在是太震撼了！！！
“什么叫……进展到什么地步了？”李欣立刻装纯洁。
玖凛清了清嗓子，“王后，您知道我在问什么吧？虽然您是正统的王后，王也没有纳妃的意思，但要是一直没有子嗣的话，大臣一定会有意见的呀。您也不愿意和别人分享王吧？”
李欣彻底无语。OMG，这个小丫头只有十岁啊！这种层次的思维，即使是自己，也是在十五岁的时候才具备的啊！！！何况这个世界又没有电视，这么小的小孩子怎么会有这样不纯洁的思想？！
“子嗣……”她有些抽搐地重复一遍。
“对啊！”玖凛点头。
丽雅看了看李欣，红着脸说道，“王后……您是不是不太了解王室的规矩呢？”
李欣看她一眼，说起来，丽雅分明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还会问出这个问题？
“八部是严禁和外族通婚的。唯一一次得到所有人认可的婚礼，是上届的明王陛下和斗神殿下。但是，就算是王室婚礼，也碍于八部的禁忌，所以，那位斗神殿下不能与王诞下子嗣。也是因为这样，后来和诸侯国联姻，才得到了众大臣和八部的强力支持。”丽雅解释道，“现在，您是护法部唯一的后裔，即使是和王诞下子嗣，应该也不会遭到反对。相反的，要是……那就可能会面临选侧妃的问题了……”丽雅说着说着，脸更加红了，“所以……”
李欣全身都僵掉了。怎么能扯到这种地方啊啊啊啊啊啊啊……话说，她只是和王明演戏而已，而且时至今日，也说不清楚有没有感情基础。现在这种情况下，跟她说生孩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幸好李欣的神经够粗，她镇定地回答，“现在正是与兽神大陆对峙的严峻时期，这种问题，不应拿出来谈论吧？”
“正是这个时候，才更要拿出来说啊！”玖凛正义凛然道，“明王有了子嗣，那个影王的地位就更加不稳了。何况是护法殿下的孩子，这样一来，明王的帝位绝对会稳固的。而且，也不会有侧妃的问题了！”
“你的重点到底是帝位，还是侧妃？”李欣斜瞄着她，问道。
玖凛想了想，“侧妃！”
李欣没有惊讶，她想也是这样。果然，自己无法得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这么看来，她好像是唯一被她们认可，能够做王的伴侣的女性了。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王后，您怎么了嘛？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玖凛说道。
是啊是啊，是很正常。要是被她们知道她和王明一直是分房睡，一定会引起骚动吧……唉……玖凛也就算了，丽雅和伽兰不是都被王明甩了么，怎么还跟着凑热闹。
刚想到这里，她就察觉了异样。从进来到现在，伽兰始终一语不发，呆呆地拿着茶杯发呆。
李欣立刻想起了几天前的情形。九契所言的“不要再干预”的事情，后续的影响还真是蛮大的。到现在为止，伽兰的样子还是很忧郁。啧，本以为王明会好好安慰她的，看来一点效果都没有嘛！
“伽兰……”李欣思考了一下，还是决定问她，“你怎么了，都不说话？”
伽兰抬眸，“我没什么好说的。”
“你最近是怎么了，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我可不记得我认识的伽兰小姐是这样的性格啊。”李欣继续说道。
伽兰笑一下，看着她，“我是怎样的性格呢？”
“阴险、狡诈、死要面子、心机深重、风骚……”李欣不假思索地回答。
伽兰一下子站起来，怒道，“你什么意思啊！！！”
“我说的都是实话。”李欣严肃地回答。
丽雅和玖凛在一边附和地点头。
伽兰说不出话来，颤抖地瞪着众人。
“也不是什么缺点啊，不要生气么~”李欣笑一下，狡黠道。
“少来冷嘲热讽！你还不是跟我差不多！”伽兰不满地反驳。
“嗯。”李欣坦白地承认，“除了风骚之外，剩下的，我每样都比你强一点点~”
丽雅和玖凛当即笑了出来。
伽兰气红了脸，拿起身后的垫子，砸过去。
“好啊！连王后你都敢打！造反了啊！”李欣立刻反击。
两人立刻混战了起来，连丽雅和玖凛都被波及。房间里一片混乱，吵闹声和笑骂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好不容易，大家都闹累了。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喘着气。
“我是不是变得不像我自己了？”伽兰看着天花板，问道。
“是啊……”李欣喘着气，回答。
“……”伽兰轻叹了口气，不说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上什么人了？”李欣犹豫了一下，终于开口问道。
伽兰显然愣住了，好一会儿没有声音。
“哎？伽兰小姐你喜欢的不是王吗？？？”丽雅凑过去，问道。
玖凛也凑了上来，一脸好奇。
“我……”伽兰不知道说什么好。
果然是喜欢上什么人了。李欣笑一下，她这算不算是理论结合实际？自己现在何尝不是变得不像自己……
“我好像……”许久，伽兰开口，犹豫着说道，“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上的人……”
这是肥皂剧常见台词啊！李欣囧一下。
“什么叫不该喜欢上？连王你都敢强吻了，还有什么……”李欣立刻翻旧帐。
伽兰眼明手快，扔个枕头过去。
李欣接住，“都说了我是王后了，你要注意身份啊！”
听到这句话，伽兰的表情一滞。
“身份啊……”伽兰重复了一遍那句话，苦笑。
“我想想……”玖凛开口，“连王都敢追的伽兰小姐都不得不放弃的对象，难道……是八部？！”
“哎？！”丽雅惊讶，“要是八部，就真的是不能喜欢上的吧。”
李欣看看伽兰，确证了这个猜想。地位比王室更高的八部，照刚才丽雅的说法，连上届的明王和侧妃都无法违抗八部的禁令，诞下子嗣。加上以前从汛昕那里听来的言论。血统，对于八部是最重要的东西了。
这一点，比起她这个外人，明神大陆的居民应该更加清楚才是。但是，为什么那么清楚，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呢？爱情这种东西果然不可理喻，她以前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却能理解了。若是可以控制，可以压抑，那么她就不必这么烦恼了……
“那有什么关系？八部也是人啊，只要他也喜欢你，大不了就私奔嘛！”
说出这种煽动性言论的，是玖凛。
玖凛握着拳头，继续说道，“那种禁令本来就莫名其妙！人的感情又不是说禁止就禁止的，要是那么容易，大陆就不会有那么多混血的孩子了！王一定也赞成我的观点的，你喜欢谁，尽管去喜欢，我们都支持你的！”
李欣无奈地笑。果然是只有混血才说得出来的言论……谈何容易啊，汛昕也是为了这个理由，才坚持要推翻明王，巩固族落的力量的。这恐怕，是绝对不可能的。比罗密欧和朱丽叶更无望……
“他不喜欢我啊……”伽兰笑一下，“所以，仔细想想，我也没什么好烦恼的。八部嘛，怎么会把我这种风骚的女人放在眼里？”
听到“风骚”两字，李欣的眉头微皱。“哎，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哦。风骚么，也可以解释为有女人味，我是在夸你。”
“怎样都好……”伽兰翻身，把头埋进枕头里，“我还是做好侍剑巫女就好了。”
“他拒绝你了啊？”玖凛躺过去，问道。
“算是吧……”伽兰无力地回答。
“这么说，你表白过了啊。真厉害，竟然对八部表白！”玖凛赞叹。
伽兰愣一下，“也不是表白吧……呃……”
“没直接说喜欢？”玖凛问道。
“没……”
“这样就不对啦。不把‘喜欢’两个字说出口，对方是无法确定你的心意的。这样一来，你所谓的拒绝也就有很多种可能啊。这种事情不能模棱两可，一定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玖凛说得头头是道，另外几人听得冷汗直冒。
李欣嘴角抽动着，道，“这种东西谁教你的？”
“昀函长老啊。”玖凛认真地回答，“他还说过，只要一直不说出‘喜欢’两个字，对方就无法接受，同样也无法拒绝。有些人怕说出口就会失去，便从一开始就选择默默守候，而不表明心意。这是最差劲的做法了！”
李欣倒吸一口气，ORZ，昀函老爷爷果然是情圣！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
不说出“喜欢”，对方就无法接受，同样也无法拒绝。说起来，斗神也没挑明话题啊，这就是她无法拒绝的原因吧？
试想场景：
挑明版：
斗神：“李欣，我喜欢你。”
李欣：“啊？对不起，我迟早要回原来的世界的，你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感情了……”
隐藏版：
斗神：“我一直在跟李欣说话……”
李欣：“我不要你跟‘李欣’说话……”
果然啊果然，后面那种实在是很难说清楚！当即，李欣对昀函的景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不明白地说出来，就无法明白地拒绝。这个绝对是至理名言啊！一定要记下来！
“看来，你也是没有说清楚了，那他的拒绝也不成立啊！”玖凛继续对伽兰进行思想教育，“为什么不再试一次呢？这样也能更彻底地死心了吧？”
伽兰坐起来，看着玖凛。
“不是吗？”玖凛说道。
伽兰低头，想了想。不清楚地说出来，就得不到清楚地拒绝。只是：注意您的身份。这句话到底能证明什么？不是只是重复了八部的禁忌而已么？但是，若只是问心意的话，跟那禁忌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立刻下了床。困扰了她那么久，让她失神伤心，甚至变得不像自己。可是，那都只是她自以为是的自卑。她从来都没好好问过，就像对待王那样，只有得到了清楚地回绝，她才能真正地挣脱。
“我先告辞了。”她开口说完，飞快地出了门。
李欣也有些失神。这样一句话，就能点开了吗？她笑一下，原来，都是自困啊……她突然又想到了别的事情。她用几近质问的口气，问王明那个话题的时候，他的沉默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若是不喜欢，就应该能清楚地回答吧？难道，是因为：有些人怕说出口就会失去，便从一开始就选择默默守候，而不表明心意……
是这样吗？还是她的自作多情？
“啊……说起来，伽兰小姐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呢？”丽雅突然开口，问道。
李欣和玖凛同时一愣。
“是啊，到底是谁啊……”
……
伽兰在走廊上奔跑着，心情尽是如此的迫切。只要到答案就好，就算是再作贱自己一次，得到了答案，一切才会真的结束……
她鼓足了勇气，叩响了那扇门。
门打开的那一刻，开门的人看到她，微有些怔忡。
“伽兰小姐……”彦华皱起了眉头，“这么晚了，有事吗？”
心跳，无法平复。
“我能进去吗？我有话跟你说。”她开口，用微微颤抖的声音说道。
彦华有些犹豫，但是还是侧身，让她进来。
“请说吧。”关上了房门，他开口，谦和有礼地说道。
伽兰看着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可以叫您的名字吗？”她问道。
彦华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可以……”
伽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彦华，我喜欢你。”
那是无比清晰的表白。每一个字，都没有犹豫。
彦华怔在了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喜欢你。”伽兰重复一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你疯了吗？”彦华避开她的眼神，微怒道。
伽兰走过去，“我想听你的答复。”
答复？他无法思考，如何能给她答复。
“这是新款的恶作剧吗？伽兰小姐？”他笑一下，说道，“不要跟我开这样的玩笑，请您注意您的身份……”
“我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伽兰毫不退却，“我也知道我在说什么。彦华，若是你觉得厌恶，就清楚地拒绝我。”
彦华看着她，脸色有些苍白。拒绝？这需要拒绝吗？她难道就不知道，她在说的，是怎样可笑的一件事？这是禁忌，无须拒绝，大陆上的人没有人敢逾越一步。
“喜欢？喜欢我？”彦华的眼神带着悲怆，“你真的疯了！要我清楚地告诉你喜欢我的下场吗？全族削籍，满门抄斩！你以为侍剑巫女就能漠视这样的禁忌吗？你承受得起吗？”
伽兰突然笑了。果然，不是清楚的拒绝啊。全族削籍，满门抄斩。这是她要承受的惩罚。她当然知道了……
“如果我说我承受得起，你要怎么办？”伽兰笑着，说道。
彦华刹那失语。这个女人，是恨他的。他曾经用最卑鄙的手段陷害过她，甚至险些置她于死地。她一直以来，都是恨着他的。所以，这是她的报复？是的，他一直都是这样告诫自己的。但是，此时此刻，她却那样清楚地说出了“喜欢”。谁能告诉他，若他是鄙视她的，那此刻他动摇的心情到底算是什么？
“回答我啊？”伽兰上前一步，追问。
“你想死，我不阻拦。但请不要拖累我……”他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但是，他只能用最残酷的话来防守。心里有什么东西就要碎裂了，他无法阻止。
“我再说一次。我喜欢你，只是这样……”伽兰的口气，带着悲伤，眼睛里开始泛起了泪光，“我问的，是你的心意，别拿那些禁忌做挡箭牌，告诉我答案！只要你清楚地说你不喜欢我，我就会离开了，这样也不行吗？”
激烈的情绪，让他的旧伤隐隐作痛。他捂着左眼，退了几步。
“你……”他微喘着气，声音里透着些许无力，“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伽兰几步上前，扶着他。
“对不起……”比起知道答案，她更在乎他的伤痛。她怎么会这样任性呢？逼他说出了口，又能如何呢？“对不起，我离开就是了……对不起……”
然而，他却伸手，抱她在怀里。
“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真的离开呢……”他的声音颤抖着，近在耳畔。
伽兰一下子怔住了。
“……为什么三番四次地招惹我，你不要命了吗？”
这样的距离，她听得到他的心跳。那种节奏，绝不平静。
心情，喜悦还是悲伤，无法分辨。但是，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原本空洞的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她抬头，看着他，“这算是接受吗？”她甚至听得到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接受？”他笑一下，眼神里，还带着悲伤，“……你知道我的接受，会让你万劫不复吗……”
他没说完，剩下的话，被封在了她的吻中。
温柔而带着试探性的吻，却又有着隐隐的霸道。
静静的，他放弃所有无谓的坚持，回应她的思念。
直到耗尽了所有的空气，她离开他的嘴唇，微喘着气，看着他。
他的脸颊上有了红晕，眼神里也染上了陌生的温柔。
“这是，在后宫学来的？”他开口，用不甘示弱的口气说道。
伽兰红着脸，仰视着他，同样不甘示弱道，“我学的不只这些，你要见识一下吗？”
他笑了出来，“真是……”
“不知羞耻？”她自己说道。
他微怒，“别胡说。”
伽兰笑了，她第一次知道，世界上，就是会有那种把话反过来说的男人。他的关心和怜惜，不仔细挖掘，就永远不会知道吧。
她偎进了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若这是万劫不复，那就万劫不复好了……
“回房间去吧……”他开口，在她耳边说道。
她抓紧他的衣服，不肯动。
“听我的话。”他拉开她，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不想你有事……所以，回房间去。”
她红了脸，半天没反应过来。
“真是的……”他叹气，“我送你回去，以后不准这么晚来找我，听到没有？”
他拉起她，出门。
她不自禁地笑了，握紧了他的手。终于，她在那一刻确证，何谓真正的怜惜……
……
80. 以融化之名
一个女人如何能在一夜之间蜕变？
这个问题其实很高深，但是李欣却亲眼目睹了这个奇异的现象。昨天以前，伽兰明明还是一副哀怨的小媳妇样，连说话都中气不足。而今天，她出场的时候，几乎是要用光彩照人来形容了。那种洋溢在全身上下的喜悦，再麻木的人都能感觉到了。
难道是……表白成功？！李欣当即得出了答案。恋爱中的女人会变漂亮，这个理论竟然是正确的？
“早，王后~”看到她的时候，伽兰含笑行礼。
“早……”李欣看看她。要死……晶莹温润的肌肤，含笑的眼睛带着明丽的光彩，蔷薇色的柔软的唇瓣足以让人想入非非……那一刻，李欣难得地开始好奇，那个能得到美女垂青，不惜违背八部禁令的男人，到底是谁？
伽兰曳着裙裾，笑着道，“王传我去校场，先告辞了，王后~”
李欣挥挥手，看着她像一只蝴蝶一般，小跑着离开。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放弃原先得不到的东西，喜欢上另一个人。而且，还得到了对方的回应，这对伽兰来说，是最幸福的事情了吧。纠结了那么久，却因为一席话而顿悟，这就是感情吗？……唔，神奇的东西……
“早安，王后。”
她正在思考，就听到了那谦和有礼的声音。
“早，彦华……”李欣边打招呼边抬头，然后就怔住了。
虽然她早就知道彦华看起来很有王子气质。但是，也不是这么闪闪发亮的吧？身为八部，自然是姿容俊秀、风采卓绝，帝侍当然不例外。只是，今天的彦华，带着莫名的诱惑感。
李欣下意识地退了几步，紧张地看着他。
“怎么了？”彦华笑一下，问道。
“没……”电场啊电场，她明显地感觉到电场了！！！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您随时可以用餐。”他例行公事地说道。
“哦……”李欣还是不适应。
看她奇怪的反应，彦华便不再多说什么。行礼后离开了。
李欣看着他离开的方向，叹口气。今天是什么日子？一个个的都像脱胎换骨一样，背景都是粉红色的……等等，一个个？伽兰和彦华？！
李欣为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有……有可能啊！月海的时候这两个人就表现的怪怪的！伽兰说喜欢的人是八部，和她亲密接触过的，也就只有彦华了……OMG，加上今天的表现，八九不离十啊！太震撼了！
李欣皱着眉头，双手环胸，点了点头，佩服自己的观察能力。只是，虽然是重大发现，却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她知道所谓的禁令有多严酷，也许这始终是无望的爱情，但此刻，让他们继续幸福好了……
她笑一下，转身下楼。那么，一直都在犹豫不前的自己，是不是也能这样幸福呢？
……
王明拿到亚修拉姆的那一刻，便笑了起来。
“遇到什么好事了吗？伽兰？”他笑着，对伽兰道。
伽兰的脸颊微红，“没什么啊……”
王明挥了挥银白的长枪，“侍剑巫女的精神状态会影响到神剑，亚修拉姆可是很高兴呢~”
『谁说我高兴？！』亚修拉姆立刻不满地抱怨。
“哎？”王明看着手里的长枪，笑着惊讶。
『一点都不高兴，选谁不好，偏偏选那个人！我很讨厌他啊！』
王明愣一下，抬眸看着伽兰。亚修拉姆话里的意思，他多多少少能了解。他笑了，笑容依然是明亮的，“恭喜。”
伽兰的感觉很奇特，她曾经认为面前的男子，就是她在追求的幸福。然而，正如他所说的那样，真正的喜欢，是不需要前提的……
“谢谢您，王。”她笑着，回答。
王明点点头，“好了。练习吧，再不快点，早餐就冷了~”他走到一边，然烨早已在等他了。
“久等了，然烨将军。”王明带着歉意道。
“无妨。”然烨的手中，执着的是阿斯卡帝亚。这场练习，是神剑对神剑，能力全开的战斗。也算是总结这几个月来的训练成果。然烨是很期待的，很久以前，第一次见到王的时候，他轻易就取胜了。而当时，这个年轻的王，对他说：知道自己有多弱，才能变得有多强。
现在，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王，究竟变得多强了。
战局瞬间展开，长枪和剑，带出了冷兵器特有的杀气。混进了冰障海吹来的冷风里，让人不禁心生畏惧。
“很漂亮的起式啊，王。”然烨架住长枪，笑着赞许。
“多谢。”王明笑一下，继续挥枪。
然烨轻巧地闪避，笑容未曾褪去。他真的很久没遇上这样的人了。明神大陆，自古以来就拥有八部庇佑。那些明神的直系，天生就拥有力量。不用多加练习，就能获得强大的战斗力。而普通的凡人即使努力一辈子，也是望尘莫及。有多少人，就这样安于现状了。“反正我是普通人，普通人就是比八部弱的。”这样的论调，他也不是第一次听到。
然而，他却遇上了这样一个王。不因为自己是普通人，就屈从于八部的力量。也不因为自己明王的地位，就将八部视为工具。这个男人一直踏实地在磨炼自己，不论理由是什么，这样的人，看起来很耀眼呢……
察觉到然烨的分神，王明微微有些不快。他迅攻而上，将然烨逼退了几步。
然烨回过神来，越发开心地笑了。
下盘不稳、力气太小。到了现在，王已经能完全克服了呢……这种战斗，已经久违了啊。不使用任何术法，扎扎实实地作战方式。不使用全力的话，是不尊重的行为呢。
然烨握紧手里的神剑，大喝一声，攻了上去。
枪剑相撞，绽出了耀目的光华。
无论是怎样的突飞猛进，然烨始终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战局的最终，并不难猜。
王明无力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脸上，带着笑意。
然烨柱着长剑，喘着气。“王，承让。”
“啊……还是赢不了您啊……”王明努力坐起来，咳嗽了几声，“然烨将军还是手下留情了啊……”
然烨收起剑，笑一下。
“要是伤了您，王后一定会报复我的……”然烨无奈地叹口气，调侃道。
王明笑了出来，“她有那么可怕吗？”
然烨认真地点头，“您不觉得吗？这里谁不是惧她三分？”
王明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将军，您说，我现在和斗神交手，会怎样？”
然烨愣一下，“王竟然有这般的野心吗？”他走过去，伸手拉起王明。
“斗神殿下的剑技虽在我之下，但是，毕竟是八部，力量开放的话，恐怕没有人能和他对战。”然烨诚恳地说道。
“这样啊……”王明无奈地笑笑。
“您对斗神殿下的敌意，还没有消除哪？”然烨笑问。
“不是敌意啊……”王明皱着眉头，认真地回答，“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情况吧，无论如何都要把一个人踩在脚下。”
然烨点点头，“明白了，是嫉妒。”
王明囧了。好直接的说法……不过，也许是吧。是嫉妒。李欣那样的女人，应该是只喜欢强者的吧。弱小如自己，她的关心只是出于怜悯弱者。他和她的地位，本来就是不平等的。除非她回头看，否则他绝无法上前一步。他不自禁地想起了昨天她质问他时的情形……
『你喜欢我？』
那时的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呢？是要在得知答案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拒绝吗？理智如她，会这样做也不奇怪吧。如果那时他回应了，会怎样呢？现在这样的关系会完全崩坏吧。他没有那种勇气，维持现状也好，踏前一步，他可能就回不了头了……
“您到底是在为什么而烦恼呢？”然烨叹口气，“您和斗神完全不同，没有任何嫉妒的必要吧？”
王明苦笑一下，“就是无法阻止自己的这种想法，所以才烦恼啊……不过，烦恼也没用，我从来都赢不了他。”
然烨狠狠地拍王明的肩膀，“其实，我当年也有这样的想法。”
“哎？”
“看到奇亚的时候——就是上届的明王陛下了——那可是近乎完美的男人啊，剑技和军法也都胜过我，不自惭形秽不行啊。”然烨悲叹，“但是，这不证明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他做不到，而我做得到的事情，对吧？”
王明笑了，“对。”
“就是就是，比如说现在，兽神大陆的使者来议和，能决定一切的人，只有您。”然烨笑道，“身为明王的您，要更加振作才行呢！”
王明笑着点了头。果然，自己和然烨的性格磁场真地很和。一样是普通人，一样是不喜欢拐弯抹角……
“对了，然烨将军，我一直有个疑问……”王明开口，问道。
“说来听听。”
“我听说，兽神大陆的居民无法度过冰障海，是因为‘火种’的衰亡期是45天，不足以支持到到达冰障海对岸……”王明说道，“但是，我们明神大陆，是拥有空行舰船的吧。使用空行舰船，根本用不上那么多时间。一直以来，我们都可以往来冰障海的，不是吗？”
然烨微微皱眉，“您说的没错……”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两个大陆之间没有邦交。冰海溶化，双方交战，这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吧？甚至是现在，我们完全有能力把那些失去栖谷的人引渡到明神大陆……所有的悲剧，都是可以阻止的。”王明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然烨沉默了一会儿，笑了。“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再听一次这样的话……”
王明不解。
然烨的眼神里，有了隐痛。“奇亚，也说过类似的话……只是，他最后也迫于无奈，不得不用战争来解决一切……”
“为什么？”
然烨伸手，指着那片冰障海，“冰障海隔开的，不仅仅是东边的明神大陆和西边的兽神大陆，还有两个大陆上的人心。无法彼此了解，就不能彼此相信。对于未知的恐惧，东陆和西陆都是一样的。”然烨的声音尽是无奈，“这片冰障海，就是那种恐惧的实体。而十二年前一战，这种恐惧，愈发深重……真正的冰障海，从来都没有溶化……”
王明听着然烨的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着那无尽的冰原。
未知的恐惧吗？历经困苦，度过了天堑，若是对岸的一切不是自己所渴望的，那又该如何呢？这样的恐惧，他能够体会。人与人之间，何尝不是隔着冰障海……
“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吧……不是战争，一定还有别的解决方法的……”他开口，说道。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
然烨笑了一下，开口，“王，天机部曾经有过一条神谕……”他看着王明，“能征服冰障海的人，将成为真正的英雄。”
王明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他眺望着西方的冰原，握紧了手中的长枪，“……英雄……”
突然，有了很囧的念头：成为英雄……
……
当日下午，兽神大陆的使者前来，商议休战的事宜。
这种单方提出的休战，听起来和投降也没有什么区别了。切利安的所有将领兴致都很高昂，而这种高昂的兴致就直接转化为了气势凌人的态度。而兽神大陆却相当的谦卑。这种气氛很奇怪，但是却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因为早已在内部达成了共识，休战的商议一切顺利。兽神大陆本来就无心战斗，至于政变的事，是真是假虽然无从界定，但是只要不与其结盟，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而令人意外的是，兽神大陆对于明神大陆不愿结盟的行为，也没有多作坚持。几乎是客随主便了。
傍晚的时候，休战的合约签订完毕。切利安内举行了晚宴，一是庆祝休战，二，自然是款待邻邦了。
对于一直在战斗状态的军队来说，这难得的放松，近乎是节日了。战争已经结束，一切都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虽然明王和影王之争还在继续，但照目前的情势来看，明王显然是占了上风。大陆将重归和平。这对于所有人，都是个好消息。
李欣自从参加过一次“和谈”之后，就对类似的事情有了严重的抵制情绪。那种复杂和繁琐，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于是，她用“后宫女眷不参政”这种毫无说服力的论调，成功地躲避了。但是，晚宴是怎么也推托不了了。
毕竟是王后啊，就算再怎么被纵容也好。这种外交场合，怎么也得露个脸。李欣无奈地换上了超豪华礼服，由侍女簇拥着，走进了宴会厅。
“王后陛下驾到——”侍者尽职地通传。
这种景象，立刻让李欣联想起欧洲宫廷剧。不过，为什么是王后……公主听起来更有感觉啊……她无奈地想着。
然而，侍者语毕，宴会厅里瞬间一片寂静。随后，她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不是那豪华得有些铺张的宴会场面，而是众人那充满着敬仰和畏惧的眼神。所有人都停下了举动，向她行礼。
从到达切利安开始，她一直都没有正式“出场”过，没想到，偶尔的一次，竟然是这样的场面。真是拉风和恶寒并重，暗爽和担心共存啊……她身为一个无能的文盲——好吧，最近是越来越强悍，认识的字也越来越多——怎么会在不知不觉中让事态变成这个样子呢？她有点囧，只好僵硬地笑着。
宴会是西式风格，颇有自助酒会的架势。到这个世界以来，李欣还从没有参加过宴会——不，即使是在原来的世界，也没参加过。这种舞会+酒会的阵势，大概是每个少女的梦想吧。好像是灰姑娘一般……
这个想法，让她更加囧了……
灰姑娘……好吧，那王子呢？
她自嘲地笑着，抬头，就看见了一身白色战袍的王明。她这才发觉，这里所有的将领都是穿着战袍赴宴的。这也是规矩的一种？她有些不解，但是，这样的着装，让宴会染了奇异的紧张感。
李欣正想着，有人从人群中走到了她面前，微笑着行礼。兽神大陆翼兽族的族长：飒连，那种青色的头发和眼睛，很容易就能让人记住。
“王后陛下，别来无恙。”飒连开口，笑道。
李欣不知道要说什么，也没什么兴趣和他客套。便只是点点头。
“您还是如此冷漠呢……令人心折……”飒连的声音里带着危险的语调。
李欣身上顿时起了鸡皮疙瘩。然而，她是阅遍肥皂剧的李欣。她抬眸，笑得妩媚，“心折？那也请一并做好心碎的准备吧……”
此话一出，周围又是一片寂静。
突然，有人笑了出来。王明扶着椅子，不能自抑。这种台词，现实生活中听到，是绝对ORZ的，何况，还是由李欣说出来的。
李欣皱眉，走到王明身边，“王……”她唤一声，然后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笑什么！你好歹也是王，有点威严行不行，不要大庭广众的丢我的人啊！！！”
王明强忍着笑意，点头。
李欣瞪着他。还笑！她身为王后，刚才被一个男人用语言“调戏”哎。他这个做王的，非但不动怒，竟然还嘲笑她的反击。天理何存？！
想PIA他的冲动油然而生，但是，这里不仅有影王的将领，还有兽神大陆的人，影响不好啊。于是，她努力地忍。
站在一边的影王看到这一幕，不禁也笑出了声。明王在努力忍笑的时候，王后却在努力地忍怒。这种鲜明的对比，实在是有趣。
而他的笑，结合起先前王明的笑。顿时让宴会厅内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将领们松开了紧绷的弦，笑得轻松。宴会正式开始，乐声一起，场面便热闹了起来。
李欣决计不理王明，自己觅食。
她走到比较僻静的餐桌前，刚要拿食物，就看见了让她呆滞的一幕。
墙角那边，伽兰和彦华站在一起。伽兰端着餐盘，轻声说着什么。说完的时候，两人的脸上同时有了最明丽的笑意。然后，彦华伸手，拿起盘中的一块糕点，笑着送进了口中，脸上的笑意更浓。
绝对肉麻！！！李欣恶寒一下，果然是这两个人吗？胆子倒也蛮大的，这里虽然僻静，但也不是完全隐蔽的吧？爱情是盲目的……唉……
她想着想着，手不知不觉一松，盘子瞬间下落。
她的惊讶还没化成声音，盘子就被稳稳地接住了。
“小心。”斗神平静地将盘子递还给她，开口道。
看到他的时候，李欣有些僵硬。她接过盘子，说道，“谢谢。”然后，她瞬间意识到什么，用身体挡住了墙角。
斗神有些不解。
“啊，你不跳舞啊？”李欣笑着扯话题。
“……”斗神抬眸，刚想看李欣身后有什么。李欣毫不犹豫地端起一盆糕点，完全挡住了斗神的视线，“噢，我知道了，你饿了吧！吃点东西吧。”
斗神愈发不解了。
“不吃吗？”李欣笑着再次询问。
斗神有些无奈地拿起一个糕点，咬了一口。随即，他突然笑了。
这次换李欣不解。她看看手里捧着的糕点，什么神奇糕点？她突然察觉到了，刚才彦华吃的，也是这种呢。吃了就会笑的糕点？这么厉害？
她也拿一个，小心翼翼地咬下。
她没笑，她震惊了。冰……冰淇淋？！
她仔细一看糕点盘，上面还附着食物介绍。
『冰糕！百分百冰障海寒冰制造，觉得好吃要告诉我啊~——奈尔。』
李欣囧掉了……
“不好吃？”看她一动不动，斗神开口问道。
“不是……”李欣把剩下的“冰糕”吞下去，笑了一下，“震惊而以。”
斗神看着那盘糕点，眼神里的笑意还未褪去，“奇工真是不拘一格……”
“是乱来才对吧？冰障海的寒冰……吃下去会不会有事啊？”李欣又拿起一个，放进嘴里，感觉着“冰糕”在舌尖慢慢融化，带着沁人的冰凉。
“谁知道呢。”斗神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那种笑容，李欣不自觉地避开他的视线。她始终，无法平静地面对这个男人。这里太僻静了，让她觉得不自然。这种安静，和整个宴会格格不入。李欣抬眸，下意识地看着王明的方向。他的身边聚着众多的将领。其中有些人，她根本不认识。这样的距离，竟然会让她觉得陌生和疏远。
“李欣……”斗神开口。
李欣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然而，他却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气氛愈发奇怪，李欣抱着那盘糕点，尽量平静地说道，“呃……这里很闷啊，我出去吹吹风……”
说完，她快步离开了宴会厅，不敢再回头。
……
宴会厅外是游廊，李欣抱着糕点，漫无目的地走。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连斗神的眼神也耐不住的呢？以前明明可以直视的……连瞪人的功夫都退步了啊……
她无奈地抬头，叹口气。
“王后陛下。”
还是那个略带笑意的危险声音。
李欣换上一贯的冷漠，转头，“翼兽族的……”她想了想，“飒连族长，是吧？”
飒连笑笑，“是啊，您能记住我的名字，是我的荣幸。”
“可被你这么跟着，我不觉得是荣幸。”李欣回答。
飒连摇摇头，“我并不是跟着您，只是刚巧顺路。”
“哦？”李欣立刻无视他，继续迈步，“那你继续顺吧。”
飒连笑着跟上，“今天的议和，我以为您会出席的。”
“后宫女眷不参政。”李欣没什么感情色彩地回答。
“这是明神大陆的规矩？”
“与你有关吗？”
“算是吧……”飒连停下了脚步，“王后陛下，您有没有兴趣跟我合作呢？”
李欣也停了下来，转身，“我记得，王应该没有答应和你结盟吧？你这样问我，是什么意思？”
“护法的应允，就是八部的应允。而这样一来，王也会答应，不是吗？”飒连笑着。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那种危险的气氛，果然不只是她的错觉。这个男人，也不是善男信女。
“对于宿敌总是了解的比较多一些……”
“那你就该了解到，我一点也不喜欢跟人合作。”
“不听听我的条件吗？”
“没兴趣。”李欣甩头。又来开条件，当她是什么人？！
飒连有些惊讶了。竟然说没兴趣，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个类型的女人？
“王后陛下，您太绝对了。时至今日，明神大陆都还没有确定帝位的归属吧，您就不想让明王的地位更加稳固？”飒连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
李欣站定步子，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人真无聊，以为人人都像他们一样，成天关注着王位么？相比之下，还是当初汛昕开的条件诱人一点。不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飒连的目的，恐怕不那么简单了。
“飒连族长，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是，你最好小心一点，帝位什么的，我没兴趣。不过，要是惹火了我，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李欣用近乎鄙视的眼神看着他，“就这样，我现在想单独散步，你可以离开吗？”
飒连愣了一下，然后，他笑了一下。“王后陛下，您总有一天会与我合作的……”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李欣冷哼一下。做梦吧，反正做梦也不犯法！
她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却觉得无奈了。自己到底是哪里厉害了，那么多人要和她合作？啊……难言的郁闷感觉……
她叹着气，继续自己漫无目的地闲逛。
……
游廊是环形的，半个小时之后，她就绕回了宴会厅。盘里的冰糕吃完了大半，她开始思考要不要再拿一盘。就在那个时候，她看见了躺在游廊长椅上的人。
穿着战袍，这样躺，是很没造型的！
她立刻走过去，俯下身子。
“这位同学，露宿有害身体健康哦~”她认真地说道。
王明睁开眼睛，有些迷惘地看着她。
李欣仔细看看他，他的衣襟微敞，脸颊潮红，眼角湿润。莫非……
“你喝酒了？”她问道。
王明坐起身子，揉揉头，“我说不要了……但是然烨将军……”
他的声音带着醉意，略有些无力。
李欣皱起了眉头，“然烨这家伙，太过分了吧？！”她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抚上他的额头，“还好吧？”
“嗯……出来吹一下风，好多了……”他笑着，回答。
“他到底灌了你多少啊？”李欣还是不满。
“不知道啊……后来还有很多将领……”他无奈地笑着。
李欣几乎可以想象那个场面了。心中竟然会有无名的怒火。谁准他们这么欺负人的？！要是她在场，一定?#￥%—*……
“偶尔也严厉地拒绝一下啊！”她生气道。
他笑着，“你拿着什么？能吃吗？”
李欣这才意识到怀里抱着的冰糕。她拿起一块，“吃这个说不定会好些……”
他没有用手，倾身，一口吞下了那块冰糕。
他的舌尖擦过她的手指，陌生的战栗，从指尖一路传到了心脏。那种感觉，让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好冷……”他自顾自地开口，声音里带着哀怨。
思绪刹那停止了。手像是自己在动一般，轻抚上了他的脸颊。
他闭上眼睛，顺从地放任她所有的举动。
她的手指慢慢下滑，直至触上他的嘴唇。她猛地刹住，怔在原地。
这个……这个……这个属于乘人之危，调戏他人……
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如何是好。
他睁开眼睛，静静地看着她。
“李欣……”他开口。
那一刻，她几乎连呼吸都快停止。
他突然倒在了她怀里，“……我想睡……”
她瞬间僵直，完全无法反应。
许久，直到怀里的人不再有任何动静，呼吸也变得平稳绵长的时候，她笑了起来。
“什么意思啊，你！”她轻声地怒斥，伸手揉乱他的头发。
她红着脸，无可奈何地笑起来。心里，有种太过于陌生的感觉。就像是冰雪融化，变成了温润流淌的水流一般……
“睡吧……”她笑着说道，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温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