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以超越之名 [上]
李欣回到影王的军营时，一种奇异的气氛瞬间漫延开来。
“欢迎回来，护法殿下。”负责迎接的汛昕看到她，便微笑着开口。但眼神里的怀疑如同阴云密布，不肯散去。
李欣看着他，略带得意地笑。
汛昕被那种笑容弄得有些莫名了。同行的使者一直监视着李欣的举动，而她也没有说任何对影王不利的话。她是妥协了吗？可是，若是妥协，这种近乎挑衅的眼神又算什么？
看到那种莫名，李欣更加开心了。她明媚地笑着，道：“我回来了~” 这句话正确理解起来，就是：我是李欣！我又回来了！
那一刻，汛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李欣拎起裙裾，笑，“我累了，回帐休息了。告辞，汛昕爷爷~”
汛昕皱着眉，目送她离开。
“爷爷？……”汛昕重复一遍，“可笑的称呼……”
……
李欣轻快地走着，一路上遇到的士兵带着仰慕向她行礼，眼神都是闪亮闪亮的。
被那种目光包围，冷血如李欣也开始觉得不舒服了。难道，她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新一代的美少女偶像？？？……这个很囧……
她囧着，走到自己的营帐门口。然后，看到了斗神。
他站着，看到她的时候，眉宇微动。
“为什么回来？”他不等她说话，便开口问道。
李欣立刻笑了。真的哎。这个男人和小正太影王，真的是为了放她回去，才让她送劝降书的。这个世界上，竟然会有这样的好人……
“我也想问你啊。冷静强悍的斗神殿下，什么时候会玩这种小花招了？不怕汛昕跟你决裂？”她走过去，看着他的眼睛。那样深切的蓝色，明净清澈。他的灵魂，是否也是同样的色彩呢？
“留你在这里，对我们没有好处。”斗神漠然地回答。
李欣笑着点头，“说得对。”
斗神因她灿烂的笑容而皱起了眉头，“若是真心辅佐明王，你就不该回来。”
李欣还是笑着，“若是真心辅佐影王，你就不该放我回去。”
斗神说不出话来了。
李欣真的觉得有趣了。看斗神的样子，好像真的不知道影王是假的。他这个类型的男人，绝对无法容忍虚假的吧。也就是说，他是想放自己回去，所以同意影王的提议。而影王那个小正太，可能也不知道斗神是真心辅佐他的。提出要她送劝降书，是为了反抗自己的命运。真的很有趣啊，这样的组合！给人相当正直和可爱的感觉呐~
“笑什么？”斗神有些不满地说道。
李欣收起笑容，却还是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斗神愈发不解了。他开始将情势导向正经的方向。“你不是傻瓜，应该知道留下的话，就是背叛明王的行为。为了那个小姑娘，放弃了有利的时局，值得吗？”
他真的很喜欢说教哪……啧。李欣突然想起了刚刚选出王的时候，他也是义正言辞地教训她。果然，还是正直……
“也许你的做法是对的。但是，我没有办法赞同。一定还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以上引自宅男语录。”李欣带着笑意说道，“我会找到那个解决方法。所以，请继续提防我吧，斐真。”
斗神愣了一下。她说话的口气，就像是被注满了勇气和信心一样。只是，不同于平时的她，那种勇气和信心里，有很温暖的东西，正慢慢扩散开来。
他不自禁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
李欣往后缩了缩，但还是没躲开。
“我有时会想……”斗神开口，声音里有了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如果那一夜带你走，今天会是怎样的情形……”
“那一夜？”李欣不解。随即又有了点印象。她穿越过来的之前，克丽丝和他见面的那一夜。那时，克丽丝表白失败，伤心欲绝，而后自杀。……原来不仅是表白，还有私奔啊……
“不过，我很庆幸能遇到你……”他笑着说完，揉了揉她的头发，“头发，这样也很好。”
李欣竟因那句话而脸红了。只是，她突然开始怀疑，这一刻映在他眼睛里的，是“克丽丝”，还是“李欣”……
“别做危险的事情……除此之外，随你高兴吧。”他收回自己的手，用放纵的口吻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
李欣僵硬在原地。
什么叫“别做危险的事情……除此之外，随你高兴吧”？？？她是不是被完全看扁了！！！威严！她的威严遭到践踏！！！
她好不容易回过神，想要反驳，但斗神早就走远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走进营帐，自我修复。
营内的玖凛一看到她回来，便冲了过去，抓住了她的衣襟。
“王后，您为什么回来了？”玖凛急切地道，“玖凛死不足惜，您这样做，王他……”
李欣蹲下身子，拍拍她的头。
“玖凛，你不要太小看我了。”李欣挑眉微笑，“我不是为了你。我是有更好计划。”当然，她还没想好那个更好的计划……
玖凛看着她，有些惊讶。“什么计划？”
李欣想了想，“无间道。”
“无间道？是什么？”
“……说来话长……”
……
那是一种很朦胧的意识。放在额头上的手，有些微微的冰凉。那只手，好像是要传达什么，只是，他抓不住……
他的面前，突然出现了很熟悉的场景。
学校的教室，他一个人的值日打扫。夕阳，让教室里满布着温暖的光辉。坐在桌子上，什么都不做，让阳光洒在身上……这种时候，即使没有PSP，也能感到幸福……
无所事事地发呆，待会再打扫也无所谓啊……反正不用着急，没有人等他回家，也没有人会介意他偷懒……没有存在感，有的时候，也是好事……
扫帚落地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洒满夕阳的教室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
那是永远冷面的女孩子，做起事情来，强势得让人害怕。她捡起扫帚，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因为她好像根本没看见自己。
好一会儿，她完成了打扫，整理好了工具。
『发呆是没有意义的，请更加珍惜你的青春。』她突然开口，用老气横秋的口气冷冷地说道，『明天还是你值日，王明同学……』
他怔在了桌子上，目送她潇洒地离开。
果然……是有“灭绝”这个外号的冷血班长……
他只能停在原地，看着她转身离开的背影吗？
……
王明缓缓睁开了眼睛，意识也清醒了。这里不是学校，而是战场……
“王，您醒了。”
清澈而空灵的声音，是红莲的。
王明坐起来，笑一下。手里的东西突然落了下去。
“是什么？”看到红莲弯腰捡起，他问道。
红莲犹豫了一下，“劝降书。”
王明叹了口气。“何必呢……”
红莲递上劝降书，“您要看吗？”
王明立刻摇头，“不要。伤还没好，不想多受打击。”
“是小欣送来的……”红莲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那种感觉，就像是东西突然碎裂一般，大脑因震惊而无法思考，身体一下子冰凉起来……
王明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红莲连忙拦住他，“小欣已经走了。”
王明顿住了。走了……她来过，所以，额上的那种感觉，不是做梦。她为什么不留下来，他真的已经被放弃了吗……
“王……”红莲扶他躺回去，看着他的失落和茫然。
“对不起，小明……”红莲单膝跪在床边，开口。
王明努力挤出笑容，“怎么了？”
“因为我的犹豫，而让您受伤……我发誓，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红莲没有说“挖”，语气变得严肃无比。
“是我太过冲动了。和你没关系……”王明笑着回答，“和斗神对战，我始终是不自量力……”
“不是。”红莲认真地回答，没有笑意的脸，透着异样的威严，“我不想找任何借口……我有力量保护您，但却没有那样做。这就是全部的事实。而我，不想再犯同一个错误。”
王明的脑子很乱，他无法仔细思考红莲的话。有种可怕的冰冷感觉，在每一寸血脉里游走。他无力阻止，只能放任自己的恐惧。
“小红……不要勉强自己……”王明却还是笑着，说道，“我很好，真的。”
红莲起身，悲伤地笑。“挖早就觉得，小明你善良得过头了……先考虑自己的事情也可以哦~”
王明笑不出来了。他看着红莲，沉默。
“痛的话就说出来……”红莲说道，“不说的话，永远都没有人会知道的……”
痛？……原来那种冰冷，是痛吗。只是，她不在，他要说给谁听？
红莲将手里的劝降书放在了王明的枕边，道：“不面对现实的话，痛楚是不会消失的……”
说完，红莲行礼后，退了出去。
面对现实？他被放弃的现实吗……王明看一眼枕边的劝降书，始终没有勇气打开。脑海里，又开始出现她转身离开的身影。对她来说，他到底，算什么……
头脑乱成一片，他伸手抚上额头，想缓解那种痛楚。
那一刻，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心里竟有着银色的字迹。他猛地坐了起来，看着自己的手心。
字，歪歪扭扭的，也很模糊，但是，那是他熟悉的中文。这个大陆之上，会写这种文字的，除了他自己，只有一个人！
他突然笑了起来，不可自抑地笑，直到双眼被水雾模糊。
“好丑的字……”他开口，声音微微沙哑。
他握起拳头，握紧了那三个字：无间道。
……
62. 以超越之名 [下]
明王疯了。
这是士兵ABCD在看到王明喜滋滋地拿着劝降书，笑得一脸灿烂的时候，产生的统一认识。
王后前来劝降的打击果然很大。王受伤的前后，都是很深沉的，情绪很不安，还有隐约的焦躁。身上也有种若有若无的杀气。而此刻，所有的阴郁都消失无踪。那种感觉，就像是乌云散开，雨过天晴一般。每个人都感到诡异，却没有人敢开口询问。
终于，然烨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基于臣子的本职，他即刻觐见。
“王……”然烨看着面前笑得一脸幸福的男子，不知道该怎么问了。
“有事吗？然烨将军？”王明躺在床上，捧着劝降书，笑问。
果然诡异。然烨皱眉，“关于劝降一事……”
王明不等他说完，就开口道：“当然不降。”他握紧劝降书，认真道。
“这是自然的。只是，护法的事，您怎么看？”然烨看着那卷劝降书，语气深沉地问。
“她做事总有她的理由。”王明笑一下，道，“劝降，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然烨稍稍惊讶了一下。王明说话的口气，是轻松而闲散的。但每一个字里，都满是不可撼动的坚定。这种程度的信赖，是怎么做到的。
“您是护法亲自选的王，怀疑护法，等于是怀疑您……只是，护法应该更加清楚才是。就算我们都相信她，她这样的举动还是会让军心动摇，让我们陷入劣势。”然烨说道。
王明低头，想了一下，“将军，我一直都很好奇。为什么王不从八部里选呢？”
然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扯开话题，“王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若是君临天下的王，像八部那样强悍不是更好吗？可是，明神却只认可八部之外的普通人类……”王明看着手心里银色的字迹，说着，“王由护法选出，护法还拥有抑制八部神力的力量。这就好像，是强迫八部屈居于普通人之下一样。不奇怪吗？”
然烨的眉头展了开来，“因为人类才是明神大陆真正的支配者……明神是想要把这一点传达给所有人吧。”
“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还拘泥于护法选择的人呢。”王明说道，“如果对护法的选择不满，为什么不自己选择君王……其实，然烨将军一开始，对我也很不满吧？”
然烨沉默了一会儿，道：“是的。您没有力量，也没有君王的霸气，甚至连身为王的自觉都没有……”
“也不用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吧。”王明不满。
“知道您是怎样的人，才用这样的说话方式。” 然烨笑道，“我也曾经想过，若您真的是个昏庸的人，我虽不会推翻您，但也不会向您尽忠……不过，看来是我多虑了。您的优点，是需要时间来发现的呢。”
王明叹口气，“其他人没有这样的时间吧……因为没有时间来了解，也没有您那样的兵权，所以，相信护法的选择，是最简单、最轻松的方法。只是，如果这样，明神大陆的支配权就永远不可能属于人类。”他抬眸，直视着然烨，“传我的命令下去，是要相信我这个普通人的王，还是相信八部，让士兵们自己做决定。”
“这样做太过冒险了，王。”然烨急忙阻止。
“不，只是提前冒险而已。”王明认真地说道，“如果大家只相信护法的选择，我失去王位不过是时间问题。所以，我想在下次开战之前问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是愿意相信我的。即使对手是八部，也愿意跟我并肩作战。”
作为将领，然烨觉得这样的要求真的很不自量力，甚至是孩子气了。但是，他也知道，王明说的话是认真的。从以前开始，即使是上届那位被誉为最英明君主的明王，都没有过这样的勇气。质疑八部，挑战八部，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然烨笑了一下。面前的王，真是每次都有令人意外的举动呢。是要相信这个王，还是相信那些气势凌人的八部？这真是很有趣的选择呢……
“我明白了，王。”然烨行礼，恭敬道。
王明点了点头，“然烨将军，也请您好好选择……”
他没说完，就遭然烨打断。“王，在问别人相不相信您之前，请先相信别人。”然烨从他手里拿过那卷劝降书，撕成了碎片，“我也是普通人，而我站在这里，就是最好的选择。”
王明笑了，“谢谢您，将军。”
“不用道谢，王。”然烨笑道，“请您好好保重身体，我先告辞了。”
王明笑着点了头。
然烨走出去，无奈地笑起来。挑战八部的权威，真是前所未有的状况呢。不过，为什么自己会对这样的举动充满信心呢？……自从遇上这个王之后，自己也改变了吧。
一个士兵从雨雾中跑了过来，行礼，“然烨将军。”
“嗯。”然烨收起笑容，应了一声。
“探查的士兵回来了，说是在纳利河的中游河谷一带见到了奇工部的踪影。”士兵恭敬地回答。
“派人过去迎接了吗？”
“是的。但是，那里是影王的领地，行动起来有些麻烦。”
“是奇工的话，总会有办法脱身吧。”要救人的人，竟然自己被困在了敌境。八部也有不可靠的时候啊。
“是。”
“让迎接的人小心行动。”然烨说道，“传我的命令，召集全部军队，到校场集合。”
“是。”
士兵说完，行礼后跑开了。
然烨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走开。
……
由于雨季的缘故，纳利河的水位居高不下。河岸边都漫上了水，原本的森林里积满了水，一切都变得潮湿不堪。
被冲到这里已经七天了，现在这个状况，期待别人的救援也显得可笑了。
这是河谷边森林中的一块高地。利用铸炼阵，在岩壁上打了洞，作为藏身之处。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影王的搜捕每天都在继续。她也开始担心了，凭自己三脚猫的身手，若是真遇上敌人，该如何是好。奈尔看了看雨势，心里的不安愈发严重。这样的潮湿，甚至连点火都很困难。
她看着躺在岩洞内的赛法。恶劣的环境，缺乏有效的治疗，他的伤势一直都在恶化。身为奇工最强的医师，却也无法自救。而她，除了制作一些莫名其妙的魔导器外，一无是处。
她蹲下身子，抚上赛法的额头。还是滚烫的温度，几天来都高烧不退。他们，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怎么样了……”她正在沮丧的时候，赛法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开口询问。
奈尔立刻打起精神，“没事。”
“……”赛法看了看她，“你呆在这里也没有用。还是想办法走吧……”
“我不走。”奈尔急道。
赛法皱眉，“你这个只会做些垃圾魔导器的笨蛋，跟你在一起我怀疑自己会死的更快。”
“你说什么都行，反正我不走。”奈尔怒道。
赛法闭上眼睛，“算了……没力气跟你吵架……”
奈尔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赛法……”
“叫我‘哥哥’。”
奈尔皱眉，“赛法！”
“……”赛法看她一眼，“……算了……”
“你冷吗？”
“……还好。”
“要我生火吗？”
“不要。”
“为什么！”
“还没取暖之前就会被烧死……”
“你——”
赛法突然起身，把她拉到了身后，警戒地看着洞外。
奈尔立刻闭上了嘴巴。
雨声中夹杂了脚步声，听起来就在洞外。
赛法拿出铸炼石，发动了阵法。“窑！静壁影障！”
洞外的人仿佛察觉到了这种不同寻常的力量，清楚听见有人喊道，“破壁！”
“是异术的契约！”奈尔看着洞口升起的烟雾，惊道。
赛法拔出了身后的腰刀，警戒。凭他现在的体力，如果对手是异术部的成员，就根本没有胜算。但是，至少要保护奈尔离开……
两个人影进到了洞内。
奈尔愈发紧张起来，正要拿出铸炼石。却听到有人开口，“是奇工的族人吗？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要避雨……”
赛法皱着眉头，慢慢地起身，保持着铸炼阵的发动状态。
两人走了过来。他们的衣服很单薄，被雨水完全淋透。样子十分狼狈。其中一人仿佛受了很严重的伤势，被另外一人搀扶着。
看到奈尔和赛法，未受伤的人开口道，“很抱歉……我的伙伴受伤了。二位是奇工族人的话，就一定不是影王的麾下。我们是从裘达逃出来的，不是敌人。”
赛法思忖了一会儿，放下了腰刀。
“他受伤了，放下，我看看。”他开口，说道。
“赛法！”奈尔知道，赛法现在的状况，刚才发动铸炼阵，已经很勉强了。若是现在想要治疗别人，根本就是自杀行为。
赛法没理会她，检视起了伤者。
“是火系契约造成的……”那人说道。
“嗯。”赛法从怀里拿出了一柄小刀，按了一下刀柄，水汽凝结，变成了冰的刀刃。他小心地清理伤者的伤口，并同时止血。
“奈尔，生火。”赛法一边继续手头的工作，一边对奈尔说道。
奈尔犹豫着。刚才还阻止她那么做，现在却让她生火？
“快一点。”
奈尔不满地拿出了铸炼石，发动。火焰即时出现，洞内开始温暖起来。
“把衣服烘干。”赛法说道。
那人点了头，走到了火边。
突然，赛法手里的小刀掉落下来。他捂着肩膀上的伤口，身体微颤。
“赛法！”奈尔冲过去，扶着他。
赛法捡起了刀，让自己集中意识。“没事……只是头晕……不尽快处理的话，他的伤口会很难痊愈。”赛法说道，“再一会儿就好了……”
“你自己也伤得很重啊！”奈尔不满道。
“我是医师，不能放着受伤的人不管……”赛法平淡地说道。
“可是……”
赛法没有理她，做完了手头的工作，包扎好了那人的伤口。“没有魔药，无法进一步治疗了。还是带他去有人的地方吧。”
正在烤火的人，表情未滞。“我们已纪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你们是异术族人吧。虽然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逃离裘达，但还不至于无处可去。”赛法强打着精神，说道。
“不……”那人抬头，语气悲凉，“我们不是异术族人。我们是南严克鲁斯的居民……”
“混血吗？”赛法问道。
“嗯。”那人的表情变得懊悔不已，“我们太傻了。相信了影王的许诺，走出了严克鲁斯的领地……他根本没有想要兑现诺言。异术部也根本没有想要接纳我们。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我听说过。严克鲁斯境内的一部分学生投靠了影王，还狙杀过明王。”赛法坐下来。
“我们都被骗了……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影王也好，明王也好，不会再有人接纳我们了……逃出来了，又怎么样呢？！”那人悲愤地喊道。
奈尔有些不满了。
“不要说得好象你们是受害者一样，不是你们自己背叛明的吗？”奈尔道。
“……”那人看了奈尔一眼，“是……”
“奈尔。”赛法阻止了奈尔，对那人说道，“不用那么悲观。明王会原谅你们的……这个我可以保证……”
那人有些难以置信，“明王？”
“嗯。”赛法说道，“那个人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还能提供庇护……只要你们真心归降的话。”
“那是当然的！我们逃出来，就是为了这个！”那人惊喜道，“……对了，你们呢？奇工部族的人，为什么会在影王的领地内？”
“潜入失败而已。”赛法悠然道，“具体的事说起来太复杂，不过，我们的目的看起来是相同的……”
“嗯。我们合作离开这里。”那人突然有了信心，认真地说道。
奈尔站在一边，有些生气地看着他们。
正在这时，洞外突然又有了动静。从声音来判断，仿佛有很多人的样子。
“他们应该就在附近！搜出来！”
呼喊声，此起彼伏。
“啧……运气真差……”赛法起身，拔出了腰刀。
“是来追捕我们的……”那人也起身，紧张道，“对不起，牵连你们了。”
“反正也是迟早的事……”赛法轻咳了几声，“奈尔，我们会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你带着那个受伤的，见机就跑，听到没？”
奈尔立刻摇头，“我不要！”
“我是你哥哥！偶尔也要听我的话！”赛法怒道。
“我不要一个逃走！”奈尔也怒道。
“那你能做什么！只能召唤‘炉’的你，能做什么？！”赛法忍着伤口的痛楚，冲她喊。
奈尔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你不是要炼出最强的魔导器，得到明王的认可吗？一切还没实现，你甘心死在这里？听我的话，奈尔。”赛法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
洞外的声音越来越近，他们的藏身处，已经暴露无疑。
赛法转身，走向洞外。
奈尔怔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他离开。
炼出最强的魔导器，得到明王的认可……不，不是这样的。她的梦想，不是这个……
……
当洞外的战局展开的时候，赛法也觉得自己是不自量力了。前来追捕的军队中，混有异术的族人。凭他现在的身体，加上那个混血，根本没有胜算。
身体像被抽干了一样，冰冷冰冷的。伤口的痛楚早已麻木，脑海中，无法思考任何事情。他是最强的药师，却要以这种方式结束生命吗？
“木化转生！”
地面上，窜出了无数的藤蔓，将他绑缚起来。现在的他，无力挣脱。
一切，到此结束了？
“哥哥！”
奈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炉！冰刃！”
铸炼阵瞬间展开，空中的雨丝变成了利刃，袭向了敌人。
奈尔冲过去，拔出佩刀，斩断了藤蔓。
“你……”赛法刚要教训她，却被她紧紧地抱住了。
“哥哥……我不行……没有你的话，我真的不行……”奈尔带着哭音，道，“我不要明王的认同，我要的，是哥哥的认同啊！”
赛法愣住了，一直对他没有半分尊敬的奈尔，真正的愿望，是这样的吗？
“你果然……只有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叫我‘哥哥’……”赛法抬手，替她擦去眼泪，无奈地道。
“我们一起回去吧……”奈尔握紧他的手，“我以后都会叫‘哥哥’的……”
敌方的士兵调整了队型，准备再一次的进攻。
赛法笑了一下，“笨蛋。你这么乱来，我们就回不去了啊……”
“岩刺！”对方使出了契约，泥泞的地面上瞬间突起了岩石的尖刺。
“地裂！”有人冲了过来，护在他们身前。岩石纷纷碎裂开来。
那个混血的男子手撑着地面，微喘着气。“不要小看混血！我不会输在这里的！”
奈尔看着那人的背影，又看了看怀里的赛法。她，也不会输在这里。
她是奇工的族长，不能这么软弱。她拿出了九块铸炼石，深吸了一口气。
“奈尔……你做不到的……”赛法立刻阻止。
“我做得到！”奈尔认真地说道。她站起了身子，抛出了铸炼石，“今天的我，一定做得到！”
她的眼神，坚定无比。虽然自己是个只会制作无用发明的铸炼师，但却被身边的包容着。明王也好，王后也好，甚至是一直打击她的哥哥，都是相信着她的。而她，也已经决定要回报那种信任了。再也不会让任何相信她的人受伤了！今天的她，一定做得到！
“狱！”
她深吸一口气，喊道。
九块铸炼石瞬间爆发出了光芒，光辉串联，成为了巨大的九芒星阵。
奈尔的衣袂和头发轻轻扬起，身边环绕着看不见的力量。
赛法努力地站起来，看着那尚不稳定九芒星阵。
奈尔咬着牙关，拼尽了力量。但铸炼石的光辉开始明灭，铸炼阵开始动摇了。
也是在一瞬间，九芒星的铸炼阵突然涌进了黑暗。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被吸入了那片黑暗之中。
“反噬！”赛法惊道。
奈尔感觉到了莫名的痛楚。黑暗从她的手臂开始蔓延上来，仿佛是要把她吞入一般。
周遭的士兵也察觉到了一样，纷纷逃跑，有些动作不够快的，被吸入了“狱”中，遭黑暗侵蚀。
刹那，惨叫声响彻四野。
“不要……”奈尔恐惧地开口，“我停不下来，不要啊……”
黑暗一层层浸透。她不自禁地哭泣。“狱”，正如其名，她跟本无法操纵，反而遭到了反噬。她始终都是一无是处的吗……
这时，有人将她拖出了阵外。
“奈尔，快走！”赛法站在阵中，代替她支持着“狱”。
奈尔坐在地上，身上的黑暗已经消失了，但反噬没有停止，只是转换了目标。
看着被“狱”吞噬的赛法，奈尔发不出声音来。她一直都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次也不例外吗？召唤“狱”，是她的不自量力？
雨水，打在身上，让她清醒无比。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做的事情，不会再让任何人为她善后。
她重新冲进了阵内，抱紧了赛法。
“奈尔……”黑暗已经蔓延至了脸颊，赛法有些无力地开口。
奈尔伸出手，覆上了赛法的手。
“我不走！我也不会让任何人有事！”她大声地说道。
“狱！我命令你！听从我的命令，为我所用！”奈尔用尽了力气，坚定地说道。
九芒星的阵不断震动着，仿佛是在挣扎一般。
“我愿意付出代价，停下来吧！狱！”
黑暗收拢，放弃了周围的一切，开始只吞噬奈尔。
“对不起，哥哥……都是因为不听你的话，才会变成这样……”奈尔笑着开口，那骇人的黑暗，染进了她的瞳孔。她说完，用力一推，把赛法推出了阵外。
“奈尔！”赛法伸手，拉住了奈尔的手，“别开玩笑了！谁会把你交给‘狱’啊！”
奈尔握紧了他的手，“哥哥……”
黑暗越聚越小，九芒星阵一下子消失，连同奈尔一起，归于了黑暗之中。
“奈尔！”
林中，突然一片寂静。
……
一片黑暗之中，恐惧、悲伤、后悔……各种感情不可自抑地夹杂在一起。
她的意识模糊，使不出力气，只能任凭自己在黑暗中沉沦。
『后悔了吗？』
突然，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后悔？为什么后悔？
『如果不召唤出‘狱’，就不会死了吧。你后悔吗？』
她沉默着。她已经死了吗？
“不……”许久，她开口答道，“我想要救大家，所以才召唤出‘狱’。这是我应付的代价，我不后悔……”
『真的？』
“当然是真的。”她说道，“哥哥他们应该没事了吧……这样就好了，我也算有点用处了。”
『真的觉得这样就好了？』
她的心里，有种感情被挑了起来，让她不自觉地落泪。“才不是……我不想死，我想回到大家身边，想和哥哥在一起……可是，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结束？哪有这么容易结束的？』那个声音里，突然有了笑意。『再给你一个机会好了……能叫出我的名字的话，就实现你的愿望。』
“你的名字？”她有些惊讶了。
『是啊。』
她思考着，不明白那个声音的用意。突然，她的脑海中，闪过了光芒。
“狱！”她开口，坚定地喊道。
『正确。很高兴认识您，主人。』
耀目的光辉，照亮了四野。
她睁眼，自己就站在那片阴雨的树林里。
“奈尔！”赛法惊喜地喊道。
“哥哥！”她跑了过去，扑进他怀里。
“别随便吓人啊！笨蛋！”赛法笑着骂道。
“嘿嘿~”她抬头，有些得意。
突然，林中又出现了另外的人。
她离开赛法的怀抱，站直了身子。
“狱！”她喊道。九芒星的铸炼阵顿现，与刚才不同，这一次，九芒星的光辉稳定，没有一丝的不安。
赛法看着她，会心地笑了。
“请不要攻击。我们是奉明王的命令来迎接二位的。”来者中，有人开口。
奈尔依然戒备着，丝毫没有放松。
“族长！终于找到你们了！”人群中，出现了熟悉的面孔。
“是你们！”奈尔解除了“狱”，兴奋道。
……
众人进了岩洞，同行而来的奇工部医师立刻为伤者进行治疗。
“族长，我们现在就回去吧。”族人中，有人开口。
“不。”奈尔不假思索地回答。
“哎？”众人不解。
“我已经掌握‘狱’了。现在，影王的追兵根本不算什么。”奈尔得意道，“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赛法叹了口气，“别傻了，笨蛋！”
“……”奈尔皱起眉头，“很过分哎，哥哥。”
赛法看她一眼，“实话实说。”
奈尔笑起来，“我可是族长，偶尔也听我一次吧~”
“你想怎么样？”赛法只好妥协，问道。
“我们的任务是救出王后。不能半途而废！”奈尔义正言辞。
“……”赛法继续叹气，“要怎么做？”
“我可以用‘狱’造出最强的魔导兵器，这种事情，小菜一碟~~~”奈尔斗志满满。
“……”
“你那是什么表情？”
“没什么。”
“很过分哎！赛法！”
“叫我‘哥哥’。”
“哼！”
……
雨水，依然没有止境地落下，但却再也浇不熄燃起的希望……
63. 以理由之名
明王受伤，护法劝降。这些事情接踵而来，整个大陆都陷入了骚动之中。王城内的律司部也终于按耐不住了。
恒予大叔来到前线的消息，着实让王明紧张了一下。毕竟是律司的族长，他有预感，那一顿教训肯定是省不了了。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恒予什么也没多说，反而向他致歉。
“王，我很抱歉。”恒予躬身行礼，开口道。
“哎？”王明有些不解了。
“让王后离开王都的人是我。如果我能多加考虑的话，也不会发生现在的情况了。”恒予道。
王明笑着摇了摇头，“恒予大叔，这种意外是没有办法预防的。”
“我说过要保护你们，却让你们陷入了这样的险境……”恒予的口气沉重，“也许一开始，我就错了。”
“大叔。”王明抓抓头发，“我们是自愿这样做的啊。我受伤，是因为自不量力，往斗神的刀口上撞。我保证，下次不会了……至于护法，她在敌营，是敌人的不幸。所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啊。”
恒予叹口气，“您说的还真轻松呢。”
“是大叔说的太严重了。”王明笑着，“一个人的决定能左右事态这种事情，我不相信。这场战争，也不是由一个人说了算的，不是吗？”
恒予不禁也笑了，“所以，即便护法来劝降，也觉得无所谓？”
“是啊。”王明不假思索地点头。
“我知道她是不会背叛您的。但您也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吧？”恒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早就说过了，您太宠她了。”
这一次，王明没有震惊，只是笑着点了点头。“我倒是觉得，最宠她的不是我。是他。”他抬手，指指上面。
恒予有些不解，但随即想通了。他笑道：“那是当然的，护法，是明神的护法。自然得到最多的庇佑。”
“所以，今后也会一直庇佑的吧。”王明笑笑，“这样想，我就不会担心……她一定不会有事，而我，要更加努力才行。”
恒予沉默了一会儿，笑道：“我果然是多虑了。做您想做的事吧，我律司部遵循王的决定。”
“那……”王明笑着，开口道，“我有件事要告诉大叔……”
“您说。”恒予平静地回答。
而后，这份平静在听完王明的话后，土崩瓦解。
让士兵自己选择跟随哪一方。这种做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恒予当即为自己先前说过的话后悔不已。
“然烨将军竟然同意您的决定？！”恒予皱眉，含着怒气道。
“嗯……”王明怯怯地回答。
正在此时，然烨通报后走了进来。
“王，恒予殿下。”然烨行礼。
“将军，您来的正好。”恒予立刻上去，发表了自己的不满。
然烨笑了一下，“恒予殿下，您何不一起去看看呢？”
恒予看着他，皱着眉。
“现在，愿意继续追随王的士兵都集中在校场上。您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一看呢？”
恒予看了看王明，“好。”
……
营帐外，还下着大雨。
王明默默走着。说不紧张，是骗人的。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所做的很天真。但是，当时的情况下，这是他唯一的选择。现在想想，果然是太过鲁莽了。挑战八部的权威，质疑护法的决定，他这种没来由的勇气到底是哪里来的啊……要是她在，一定是必PIA无疑。只是，如果不这么做，在她回来的那一天，就无法带着笑容迎接。影王也好，护法也好，甚至是明神也好，他将破除一切，建立新的权威。然后，获得真正的、足以庇佑一切的强大。
他怀着这样忐忑的坚定，走到了校场。然后，当看到眼前的一切时，愣在了原地。
“王。传您的命令后，离开的士兵为零。”然烨笑着，走到他身边，说道，“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明看着校场上密密麻麻的军队，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他上前几步，犹豫了一会儿，朗声开口：“我很感激所有站在这里的人。我不是英明神武的君王，也许将来也不会是。但是，有你们一起并肩作战的话，我就有信心能够做到。”他笑了起来，“我要说的，其实很简单——这不是明神的大陆，而是我们所有人的大陆！我们不是为了王权而战，而是为了自己的选择而战！我感谢你们的选择！”
军队中，突然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欢呼。
“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
王明愣了一下，随即，不可自抑地笑了起来。“对。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
然烨笑着摇了摇头，看着一旁的恒予。
恒予的表情有些奇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小孩子的王，有了如此的成长呢？——这不是明神的大陆，而是我们所有人的大陆。为何他的心里，会有这样的想法呢？身为被护法选定的王，他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恒予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何这些士兵会相信王。
镇压政变的时候，他也说过类似的话。
『没有明王，你们就什么都做不到了吗？！什么叫‘一切’？你现在死了，才是失去了一切！如果是我，就算没有王，也会好好地活下去！而不是做这种无谓的牺牲！』
因为一直都有这样的理念，所以，才能在政变结束后，宽恕所有的人。没有身为王的自觉，反过来说，就是不因自己是王而漠视一切。不是以王的身份评判对错，而是让所有人自己决定。拥有着这份气度和魄力的男人——这就是，得到明神认可的王。
“果然……”恒予笑着，说道。
“果然什么？”身边的然烨问道。
“果然是大陆唯一的王。”恒予笑道。
然烨也笑，“是很不可思议的人啊。看着他，我就觉得自己老了……”
“我们的时代，早就已经结束了……”恒予轻叹，“也许，八部，也终会从这舞台上淡去吧……”
“很悲凉的话题啊，恒予殿下。”然烨打断他，道。
恒予笑着，看着王明的背影。“接下去，要怎么做呢？”
然烨轻笑，“那还用说？”他眺望着远方，语气坚定，“反攻。……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
“爱与正义……”恒予有些无奈地笑着，“总觉得，这个是很奇怪的口号啊。”
“是啊……”
……
几日之后，明王的军队开始反攻。原本休兵罢战的颓废，竟像是被雨水冲洗过一般，所有的战士都带着满满的志气。而那个奇怪的口号也传遍了大陆：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
这个口号传到李欣耳朵里的时候，她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亏那个宅男做的出来，这么不搭调的口号，还喊了这么久。也亏那些士兵能接受啊……
只是，除了这样的心情之外，心里满满的是感动。她精密策划，不惜自毁形象和伽兰打架，费尽心思才传达的消息，他一定看到了吧。很奇怪啊。一直以来，她都是那种即使被误会了，也懒得解释的类型。反正就算误会了，也没有人能拿她怎么样。这就是所谓强者的骄傲吧。虽然说她来到了异世界，但她的身份依然很强悍。只是，现在的她，不再追寻那种独孤求败的境界了。她会想要维护彼此间的信赖，会想要珍惜建立的牵绊……她知道自己变了。但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却无从知晓。不过，现在的她，觉得很开心，有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当然，如果撇开现在的状况不说的话，她会更开心。
她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完美的完成无间道的任务呢？啊……果然难度太高啊……
“茶。”她皱着眉头，幽雅地抬手。
一旁，一个泥土人立刻端着茶水，乖乖地奉上。
李欣看着那个泥土人，开口，“九契，你就不能做个美丽一点的傀儡？”
『对不起，因为没有御剑者，我只能发挥三成左右的力量……』九契满是歉意地回答。
“这不是借口。即使没有御剑者，你也要努力，知道吗？”李欣端着茶杯，道。
『是。』九契顺从地回答。
李欣啜口茶，皱了皱眉头，“太烫了！重新再来！”
『是。』
泥土人立刻慌忙地跑到一边，重新沏茶。
玖凛一脸恶寒地看着面前的景象，虽然听不到九契的话，但她还是能猜到谁是强势的一方。一种莫名的寒气从脚底直窜脊背，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可以得罪任何一个人，但是，千万不能得罪王后……没错，如果她还想好好过日子的话。
李欣拿起了新沏的茶，喝一口，“嗯。这次不错。”
泥土人虽然五官模糊，但那种扭曲，应该是微笑……
这时，士兵通报。
“护法殿下，汛昕殿下求见。”
李欣当然知道，这样的通报只是走形式主义而已。无论她答不答应，汛昕都会进来。
不出所料，汛昕很快就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汛昕走进去，刚要行礼，突然，一道劲风袭来。他敏捷地伸出手，“风刃！”
泥土人在风的利刃下碎裂开来。
营帐中突兀地响起了拍手声。
“精彩啊~汛昕爷爷~”李欣坐在椅子上，造型是慈禧太后式。左手端着茶，右手轻拍着左手的手心。
汛昕立刻意识到了事态。他抬眸，看着李欣。
“啊，抱歉，九契还是很不安定。刚才让您受惊了~”李欣一脸无辜地说道。
汛昕微微皱眉。“您太客气了，护法殿下……”
李欣继续喝茶。不错，九契很听话。显然是不敢再吃里扒外了。而她也了解到了，剑在侍剑巫女体内的时候，是不被任何咒术束缚的。当时赛法和奈尔封禁九契，也要先把它拿出来。也就是说，汛昕根本就奈何不了她。
呵呵，要是能让九契发挥出更大的力量，就是完全的上风了！哦耶！扬眉吐气的感觉啊~~~
“对了，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李欣笑着问道。
汛昕平复了一下情绪，开口，“我的确有些话，要和您单独谈谈。”
李欣看了看玖凛，“我倒是觉得，我和您之前，没什么事是不可告人的。”
汛昕笑一下，“我可以保证，玖凛小姐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李欣笑道，“我当然相信您，可是，我不太想和玖凛分开呢。”
汛昕看着她，认真地说道，“那么，重九的事呢？”
重九？李欣只茫然了几秒钟就立刻反应过来。能够开通通往原来世界的通路的“重九”之术。这的确是不宜让玖凛知道的事情。
“九契。”李欣轻声开口。
瞬间，刚才碎裂的泥土人聚合起来。
“玖凛，你能回避一下吗？”李欣笑着对玖凛道。
玖凛点点头，拉着泥土人，走了出去。
营帐内，只剩下李欣和汛昕。
“要说什么？”李欣捧着茶，悠然地问。
汛昕看着她，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知道用九契发动土系的傀儡术来照看玖凛，这样一来，即使他做些什么，她也会立刻知道。这样的女人，若是给她力量，后果不堪设想。但是，她是大陆护法，拥有制衡八部的力量。而同时，也是九契的侍剑巫女。明神对她的宠爱，简直让人费解……
汛昕的表情，让李欣更开心了。
“护法殿下……不，或许，我该叫您的真名：李欣。”汛昕思忖了一下，开口。
李欣并不奇怪他为什么知道自己的真名。九契当时泄露的东西也不是一样两样了。
“好啊。”李欣轻松地回答。
“我很想知道，您为什么如此坚决地与我们为敌？”汛昕开口，诚恳地问道。
“真奇怪，拥护影王，起兵谋反的人，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吗？”李欣蔑视道。
“……在您的眼中，我们的确是谋反吧。”汛昕叹口气，“但是，我想问，这与您有什么关系呢？”他直视着李欣，说道，“您和那个明王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明神大陆的一切，与二位毫无关系。何况，我也允诺，会把你们送回去。这样还不够吗？”
李欣笑一下，“做了那么多事，现在跟我说这些，是不是太晚了？”
“我为先前的失礼向您道歉……我也说过，我并无意与您为敌。这不过是立场问题而已……”
“所以啦。我也是因为立场不同，所以坚决地与你们为敌。有什么疑问吗？”李欣回答。
汛昕皱眉，“明知道自己选择的人不是真正的‘明王’，还如此坚持，您把这个大陆当成什么？”
李欣几乎是要嘲笑他了。“哼。汛昕爷爷，您老糊涂了？起兵的人是您，您把大陆当成什么？”
“我也想问您，如果您一开始就认真选择，是不是还会有今天的战局？”汛昕的语气近乎质问。
李欣当然知道，如果“克丽丝”没死，自己也没有认真选择的话，现在的一切，也许真的不会发生。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人，是要站在现在活下去的。
“偷换概念吗？”李欣轻哼一下，“难道我选对了人，您就不谋反了？”
汛昕低头，轻笑，“没错。无论你选择谁，我都会推翻……”
他的口气变得霸道无比，李欣一时之间无法适应。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啊……”汛昕用那种口气继续说道，“明神果然已经放弃了大陆，才会让你这样的女人选王！捍卫这片土地，庇佑众生的，是我们八部！为什么，我们却得不到公平的对待！”
李欣有些不明白了。“一出生就是贵族，权力凌驾王室，你们还有什么不满。”
“那种虚无的权力，只有人类才会贪恋。”汛昕不屑道，“凡是八部族人，都拥有出众的姿容，聪慧的头脑，强健的体魄。更是与生俱来就拥有神力。我们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种族……可是，明神却让我们屈居于普通人之下。但是，我们从来没有反抗过，不是吗？无论是哪个王，我们都尽心辅佐。你说的没错，我们天生就贵族，可是，你知道我们付出的代价吗？为了保护这片大陆，你知道我们死了多少族人吗？！”
李欣无法反驳，只能听他说。
“可是，大陆给了我们什么？每一年，八部出生的婴儿数量都在减少，力量也越来越衰弱。加上族人与外族通婚，血缘之力不断被弱化。兽神大陆一战，八部是损失最大的。我们异术族内，纯血的族人只有45名。而那些本着公平的伪君子，还庇佑着无数削弱八部实力的混血。”汛昕的声音里混进了悲愤，听起来有些骇人，“我们誓死效忠明王，但明王又怎么样？战斗时，八部是最好的工具，而平素里，却想尽办法削弱八部的权力。……我们做错了什么？就因为陪那些人类玩家家酒，就要遭受这样的待遇吗？”
那样的话，几乎是控诉了。李欣从来都没有把自己当成是好人，但被这样一说，就好像自己是坏人一样了。
“你说的关我什么事？”她不满地反驳。
“的确不关你的事。”汛昕笑一下，“我们八部的存亡也好，明神大陆的霸权也好。对你来说，根本什么都不是。你敢说自己不是抱着游戏的心态在对待一切的吗？”
李欣在那一刻，想起了RPG。汛昕说的没错，她从来不曾认真地考虑过这个大陆的事。对她来说，这就是一场RPG……
“如果，明神还对八部有一丝一毫的眷顾，就不该这样对我们……”汛昕的语气稍稍收敛，变得温和了一点，“既然他放弃一切，那么我也可以违背他的决定。君王也好，八部的命运也好，我们都会自己决定……李欣，我不要求你与我合作，但最低限度，不要阻挠我。这样的要求，不算过分。”
李欣沉默了。了解的太多，心就会动摇……如果这就是汛昕拥立影王，反对明王的原因，那么，她没有立场阻止。而且，她也相信，若是王明听到了这些话，也一定会放弃。他们本来就是关系外的人，介入大陆的纷争，只是命运的巧合。而现在，她甚至开始不知道哪方是正确的，哪方是错误的……不，应该说，这场战斗，根本没有谁对谁错……
她该怎么做？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这句话，始终是太过天真了……
汛昕看到她沉默，开口道，“明白了一切的话，就请不要再乱来了……”
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李欣的心里突然涌上了另外的情绪。她起身，叫住他。
“慢着。”她的声音冷酷无比。
汛昕回头，看着她。
“我受够这个大陆了。每个人都自诩正义不说，还喜欢搏同情……”李欣也看着他，“听清楚了，这种事我看得多了！战争就是成王败寇，连这个道理你也不懂的话，站在这里就是个失误！……没错，我不是护法，我是李欣。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告诉你好了。八部的死活关我P事！我只相信我选择的君王！还有，我看你不顺眼，这就是全部的理由！”
汛昕的眼神中，杀气一闪而过。
“我明白了。”汛昕的笑容丝毫没有暖意，“如果你能阻止我的话，就试试看吧！”
说完，他迅速地离开了。
李欣轻轻叹了口气。
“心软的人是白痴……我果然，只适合当坏人啊……”
……
汛昕走到营外，便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斗神。
汛昕冷哼一下，“听得很清楚吧？”
斗神看他一眼，眼神中隐着痛楚。“她果然……”他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了。
“她说的对。成王败寇。我错在太过仁慈！”汛昕说道，“而您，也该清醒了！”
斗神静静地闭上眼睛，他记得很清楚。某个晚上，和他一起长大的那个美丽少女，用惊恐的眼神哀求他：
带我走。否则，你一定会后悔……
……
64. 以善良之名
眼前是一片空蒙的雾，李欣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看到相同的景象。她慢慢地走着，心里竟无比清晰的知道，这是一个梦。
她脚下的雾散开，出现的，是繁华的织锦地毯，她慢慢地走在上面。因为是梦，所以她没有丝毫的彷徨。
她径直走过去，然后，到了一个房间。
她记得这个房间的装饰风格。当她第一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种摆设。远在某个边远地区的王室别馆，她穿越来的地方。
房间里，一个女子伏在床上哭泣着。
李欣认识她，再熟悉不过。自己就顶着那张脸被牵扯进了很多事情里。那才是明神真正的护法，名叫作克丽丝的柔弱女子。
『他会后悔的……』克丽丝哽咽着，说道，『他一定会后悔的……』
李欣笑笑，果然，是被抛弃之后心理扭曲的怨妇。可悲啊……
『……』克丽丝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上的彩绘，『明神……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恋爱问题，与明神无关……李欣心想。
『我做错了什么。您要这样对我……』克丽丝站了起来，眼神里尽是痛苦，『如果是我做错了，请您只惩罚我一个人吧……请您，让他好好的活下去吧……』
利器，架上了她白皙的手腕。她闭上眼睛，颤抖着划下。
李欣没有阻止。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个梦。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阻止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过，她突然觉得奇怪了。“让他好好的活下去”……如果是报复性质的自杀，怎么会出现这句台词……
浓雾又一次覆盖，遮住了李欣的视线。
王宫的花园，白色的小花，摇曳在温暖的风中。
『我会变成一族最强的人，重振斗神部……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做到的！』不过十几岁的小男孩用坚定的口气说着。蓝色的眼睛里，是满满的真挚。那种深切的蓝，李欣很熟悉。
心里的感觉，很复杂。有的时候，人越是思考，就越无法看清事情的真相。越是彼此了解，就越是下不了狠手。
为什么敌人会是这种正直的类型呢？为了捍卫自己的部族而战，坚守身为一族之长的责任和义务……啧，要是稍微卑鄙龌龊一点，她就可以完全地鄙视他了。和这种人为敌，会让人厌恶自己……
慢！她怎么兜来兜去，又回到了原点……为什么就是没有办法彻底地憎恨自己的敌人呢？失败，太失败了！她简直有辱自己那个“灭绝”的外号！
『你最害怕的事情，一定会实现。』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雾中回荡。
“少来唬我！你是谁！”李欣大声地喊道。
那个声音没有再响起，仿佛融化在了雾中一般。
“喂！出来说清楚啊！”李欣举步，但雾越来越浓，渐渐的，看不清任何东西了。李欣皱紧了眉头，吼道：“不要太过分了！”
然后，她醒了过来。
玖凛站在一边，惊恐地看着她。
李欣愣了几秒钟，然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知道是梦，还喊得那么认真。自己果然不正常了……
“王后，您还好吧？”玖凛关切地问道。
李欣刚要回答，却发现脖子后面隐隐生痛。疼痛，让她的记忆系统瞬间运转。
她的意识愈发清醒。早晨的时候，汛昕要送她回裘达。远离前线，就是远离将领和明王。很明显，这是让她无法“无间道”了。自然是要抵死不从的，何况还有九契在，硬来也行啊。没想到，那个老头知道无法用术法解决，就动用了物理攻击。
可恶！柔弱的女人就是吃亏！！！
李欣揉着脖子，看了看四周。好吧，这是裘达领主府内的房间。可恶的老头！！！
知道了他起兵的理由后，说自己完全没有动摇，那是说谎。她虽冷血，却还有基本的人性。面临着消亡的局面，无论是谁，都会起来反抗的吧……
成王败寇，始终是过于残酷的字眼。而她，也终于知道了，心理年龄再大也好。她只是个17岁的女孩子，这样的词，她还承受不起。所以，她只能从最简单的地方思考。将个人的憎恶扩大，来冲淡矛盾的感觉。其实，这样也蛮好的。理由越是单纯，就越容易变强——哪部动画这么说过来着？
“王后？”玖凛担心地唤她。
“没事。”李欣笑一下，下床，“九契。”
房间内的木制品瞬间凝聚起来，化出了人形。
『您有什么吩咐？』九契恭敬地问。
“我要离开这里。”李欣斩钉截铁。
『抱歉。领主府外围覆盖着障壁，我的力量无法打破。』九契回答。
“死老头……”李欣暗咒一声。无法封禁九契，就利用结界，让她无法突破。异术的族人果然讨人厌……嗯，还是物理攻击型的比较好，动画里看起来也比较潇洒……
说到物理攻击，脖子就又开始疼了……真是讨厌啊……
“我出去看看。”李欣披上衣服，说道。
玖凛跟着她走到了门口。
李欣刚开门，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侍女。诡异的蓝色头发和黄色眼睛，让李欣怔了一下，迅速地后退了一步。
“王后~”侍女看着她，笑着行礼。
王后？李欣记得很清楚，影王的阵营中，从来都没有人叫她王后。
“你是谁？”李欣戒备地看着她，道。
侍女笑着看了看四周，然后扯了扯自己的头发，“这个假发还需要改良啊~”
李欣几乎跳起来。“奈……”她压制住自己的叫喊，小声道，“奈尔，你没事？”
奈尔笑着点头，“放心吧，我可是奇工族长呢~”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欣问道。
“嘿嘿~~~当然是再次潜入进来迎接您的啦~~~”奈尔笑得很开心。
“你……”李欣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但奈尔却阻止了她开口。
“这里说话不方便，走吧，我带您见其他人~”奈尔扶着李欣，向一边走去。
……
天空中兀得闪过一道雷电，将一整片的阴云照亮。
平原上经历过几次小型的战斗，战场还来不得及打扫。
残破的兵器、横陈的尸体、魔导兵器的残骸、未灭的残火、混着血腥的空气，所有的一切，都让这一带变得惨烈非常。
王明默默地在尸体中走着，说不出自己的心情。
折断的亚修拉姆还在修复中，无法进行战斗。这段时间里，他便成为了旁观者。只是，喊杀声和哀嚎已经让他有些承受不住了。爱与正义，是堆积在血肉和百骨之上的……这个道理，他懂……
“小明~”空灵动听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小红。”他回头，笑着答应。
红莲走进了几步，笑着开口，“在这里看什么啊？挖倒是不觉得这里的风景好呢~”
“是啊。是没什么好看的……”王明无奈地叹口气，回答。
“那就快点回营吧~小明是王，保重自己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红莲说道。
王明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的目光又开始变得遥远，“小红……影王军，究竟是为什么而战呢？”
红莲还是笑着，“挖怎么会知道？”
“说得也是。”王明自嘲地笑一下，“我只是觉得好奇罢了……”
红莲垂眸，说道：“不要好奇……小明，如果你下定决心要打倒对手的话，就不要好奇，也不要试着去了解。像你说得那样，为了‘大地的爱与正义’，继续走下去，就可以了……”
王明一直都觉得。红莲看起来很随和也很纯良，但说话却总是一针见血。没有自己的忧柔和畏怯，红莲仿佛总是没有任何犹豫。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这样的人，很强大……
“挖其实也很喜欢那个口号咧~~~多么朝气蓬勃啊~~~”红莲的语调突然一转，说起了其他事情。
“啊？朝气蓬勃？”王明愣掉。
“是啊是啊，和小明很衬呢~~~”红莲捧着脸蛋，开心不已。
“是么。”王明也笑起来。
红莲看着他，笑得温柔，“小明……其实，八部的力量，就是你的力量。你不要对我们这么客气啦~小红挖可是说过要辅佐你的呀~~~而这个，就是挖战斗的理由~”
王明依然笑着，“我知道。谢谢你。”
红莲叹气，“都说了不用客气了~~~挖是要做王妃的，以后就是一家人~~~”
王明囧了。还有这件事啊。不提起，他都快忘记了。18岁成年之时，红莲若是女人，就要做王妃。呃……
“怎么了？”红莲走上几步，“小明不喜欢挖？”
“不是。”王明摇头。这种极品的美人，没有人会讨厌的吧……只是……
“那不就好了~侧妃就好啦~~~挖和小欣也商量好了~~~”红莲更加开心。
王明更囧。李欣……明明是希望红莲变男人的，却开出这种空头支票来。而且，将来兑现的人，还是他。这还有没有公理了！
“小红，这个不是事情的重点……”王明立刻解释。
“没关系~”红莲笑道，“挖什么都不介意~~~”
王明彻底囧掉了。原来，后宫不算什么，真正难搞定的，是小红！
“我还是早点回去吧，还要跟然烨将军商量明天的战事。”王明马上岔开话题。
“小明~你太晚了，挖们都商量好了呀~~~”红莲叹气。
“哎？！”
“你回去的话，只要看看作战计划，点个头就行了~”红莲笑得无邪。
此囧绵绵无绝期……果然，自己是“将将之才”……王明只好自我安慰地想。
“计划是什么？”王明叹着气，问道。
“兵分三路，然烨将军和小明带六成兵力迎击影王军主力，恒予殿下带三成兵力援护，挖用一成兵力诱敌~”红莲轻松地说道。
王明仔细在脑中想了一下，果然不行啊，虽说诸葛亮出茅庐的时候也没有工作经验，但他，显然是没有孔明的天赋……算了，安心地做“将将之才”吧……
他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只带一成兵力诱敌，不会有危险吗？”
“都说是诱敌了，一成已经嫌多了~”红莲笑道。
“这样……”王明也笑。
“放心吧~别看挖这样，好歹也是‘战鬼’啊~看挖的表现吧~”红莲拍拍胸口。
“嗯。小红一定没问题……”王明突然想起了斗神。要是斗神VS战鬼，到底会是谁比较强呢？……竟然萌生这种想法！这是打仗，不是RPG！王明立刻鄙视自己。“我还是快点回去吧。虽说是点头的工作，但还是要我来点啊……”
“嗯。”
王明转身，还没走几步。红莲却叫住了他。
“小明。”红莲轻巧地跃起，落到他面前，表情里略微带着一丝苍凉，“……明天，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要讨厌我，行吗？”
王明不知道红莲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笑着点了头，“怎么会讨厌你呢？”
红莲的眼睛里闪着莫名的光彩，“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红莲要道谢，也不知道红莲那一刻的苍凉究竟是因为什么。但是，要相信一个人，并不难。他愿意相信红莲，并且，遵守自己的诺言。
“我回去了，要一起走吗？”王明开口，笑着邀请。
红莲不假思索地点了头，“好啊好啊~~~”
天空中，还是雷声不断。风月的阴云愈发厚重，透不出一丝光来……
……
什么叫surprise，李欣总算是有些了解了。当看到那一群侍女时，她真的已经僵硬得不能动了。
“厉害吧，王后~”奈尔很是得意地介绍那一群百分百的男人，“裘达的大部分兵力都去前线了，没想到连侍女都奇缺哎。我只是略施小计，大家就都轻松地混进来了……啊，是我太聪明，还是这里的人太笨呢？”
“这里的人太笨……”李欣不假思索地回答。
奈尔有些失落地看着她，刚想抱怨，就遭赛法打断。
“王后，不用理她，我们谈正事。”
虽说是谈正事，但是，看到赛法那种妩媚的扮相，想不笑都不行啊！李欣很努力地克制自己，脸部的神经因此而有些抽搐，“你说……”
赛法看着她，表情有些冷漠。“我们已经做好准备了，今天晚上行动。”
“好。”李欣很满意。
“不过，还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忙。”奈尔插嘴。
“说。”李欣言简意赅。
“您知道吧，南严克鲁斯的异术学院。”奈尔说道，“您和明去月海的时候，有一部分学生追随了影王。”
李欣的记忆体立刻搜索情报。资料瞬间弹出，历历在目。“何止知道……”她蹙眉，冷漠道。
“我们来得时候，遇到过两个。影王好像只是利用他们，现在他们都被关在这儿的地牢里。我想请您帮忙，救……”
“免谈。”李欣不等她说完就严肃地否决。
“为什么？！”奈尔不满，“他们只是被骗了。异术部是不会容忍混血的，不救他们，他们就死定了！”
“那是他们自己选的路，就该自己承担后果。这个道理，不需要我告诉你们吧？”李欣冷酷道。
“可是……”奈尔还想说什么。
“我不是明王。”李欣说道，“我不会原谅背叛过我的人，就是这样。”
奈尔无话可说了。她看着赛法，寻求帮助。
赛法皱眉，刚要开口。玖凛却更先一步。
“王后……请救救他们吧……”玖凛拉着李欣的衣服，一脸的哀求，“我也很讨厌他们，可是……他们是我的同伴……”
混血之间的情谊么……李欣看着玖凛含泪的眼睛，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边总有这样那样心地善良，嘴硬心软的人。如果一切由她决定的话，事情早就解决了……她竟然开始考虑身边的人的感触，呃……善良会传染……
如果汛昕是为了捍卫八部的存亡而战，那玖凛他们，就是为了混血的权利而战了。……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复杂呢？最讨厌的，就是那种每个坏人都有一段心酸历史的漫画，特别是是坏人的还长得很帅……虽然这样很感人啦，但是，自己遇到的时候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就不能像圣斗士那样么，好是好，坏是坏，好人打坏人，打完收工。多么的热血啊……啧，很讨厌啊！现在她想妥协的这个念头，也很讨厌很讨厌！
唉……不怕虎一样的敌人，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以后要把这句话裱起来供着……
“我知道了。救他们就是了。”许久，李欣无奈地摸摸玖凛的头，说道。
奈尔一脸兴奋，“太好了~”
“只此一回，下不为例。”李欣本着最后的冷酷，说道。
玖凛看着她，笑着点了头。
……
地牢，李欣是第二次来了。
裘达的大部分兵力果然是被转移到前线了。就连地牢，守卫也比平日里少。
李欣现在的地位那是相当崇高。何况影王和汛昕都在前线，这里根本没有人盖得住她。汛昕显然是打定了主意，做堵墙把她关起来，她要在这里怎么扑腾都无所谓。反正这里只剩下老弱妇孺，成不了气候……看起来，汛昕已经放弃继续利用她的念头了。
想得美！
李欣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地牢，门口的守卫看到她，惊讶之余却没有胆量阻拦。
李欣笑一下，走进去。她的身后，跟着玖凛，还有侍女打扮的奈尔和赛法。
四人走到地牢里，不禁同时抬头叹气。也太简单了点吧？没有成就感……
“不愧是我们奇工制作的地牢，真不错~~~”奈尔感动道。
其余三人集体鄙视她。
奈尔无语，开口道，“当我没说……”
“现在怎么办？”李欣双手环胸，问道。
“领主府周围覆盖着结界，我们的力量无法发挥。只能靠您了。”赛法认真地说道。
李欣当场囧了。“这样你们也敢潜入进来！！！”她怒道。
赛法无奈道：“不是……我们进来的时候，领主府的周围还没有结界障壁。那是今天才出现的。不仅封住了铸炼石的发动，而且，所有的人都只能进不能出……”
李欣眨眨眼睛。原来，是因为她啊……九契在侍剑巫女体内，不被任何力量束缚，结界障壁只是用来禁锢她的行动。不过，估计汛昕也想到了某些可能发生的状况，所以，障壁还能封印大多数的力量。这个老头，果然是从头到尾的可恶啊……
“王后……”玖凛拉拉她的衣服，仰头道。
李欣仰天长叹，“好吧好吧……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先找出他们在哪里！”
“好！”
几人立刻分开行动。
不久，玖凛挥起手来。“在这里！”
李欣连步子都懒得跨，直接喊道：“九契！”
话音一落，黑暗瞬间凝聚。牢门上的魔导咒文立刻被侵蚀，门很轻易地被打了开来。
这是一间很大的囚室，里面坐着几十个人。看到门被打开，表情各异。
“大家没事吧？”玖凛冲进去，喊道。
有人认出了她，“玖凛！”
玖凛点了头，“大家快出来！”
有些人犹疑地站起，有些人依然坐在原地。只是，没有一个人走出来。
“怎么了？”玖凛有些奇怪。
“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有人开口，说道，“这个大陆上，根本没有人会接受我们……”
“你们在说什么？”玖凛皱眉，“不想离开这里了吗？”
众人彼此看了几眼，沉默了。
“不是的。大家只是被影王骗了，明王陛下会原谅大家的。所以……”玖凛说道。
“原谅我们又怎么样？我们始终是混血，明王是八部拥立的正统君王，一定会为八部的利益着想。我们一开始，就没有容身之处……”
听到有人这样说，玖凛无法反驳。
奈尔走过来，有些不满了，“到底走不走？”
众人沉默着，周围寂静地连呼吸声都那么清晰。
于是，李欣华丽丽地怒了。
“那么去死吧。”李欣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意。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她。
“身为八部的护法殿下，为了捍卫八部的利益。我只能说，你们去死吧。”她笑着，刻意的柔弱，让人不禁心寒。
她走到人群中，继续说着，“真可怜啊。因为是混血，所以，既不被人类所容，也不被八部接受。根本就是不该诞生的东西么……活着很辛苦吧，只能呆在严克鲁斯这一块地方，很委屈吧。只可惜啊，你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量。充其量，只是被利用的工具。”她看看那些人，笑着，“一开始，你们就不该折腾。活得这么痛苦，早就好死了！”
“你……”有人被激怒了，想要上前，却被风的锁链牢牢束缚。
“看到了吗？”李欣优雅地抬手，“这就是力量的差别……真可惜，早知道有今天，你们何必吃那么多苦。不出生不就好了？想死吗？要不要我帮忙？”
众人的脸上的愤怒里掺着畏惧。
“你懂什么！”被绑缚的人大声地喊道，“身为八部的你，懂什么！！！”
最讨厌听得就是这句话。每个自以为苦大仇深的人都要用上个几次，俗烂！
李欣轻蔑地挑眉，“我当然不懂。我只知道，连死的勇气都没有的人，根本不配谈自由！”她伸出两根手指，鄙视道，“送你们两个字：人渣！啊，错了……不好意思，你们应该不是人吧……”
一时间，群情激愤。连玖凛的神情也变得古怪了。
然而，拥有九契之力的李欣丝毫没有把那些人放在眼里。这些异术混血的力量早就被封禁了。何况现在还有障壁，在领主府内，她就是无敌状态。
试图冲上来攻击的人，最后都被九契摆平。李欣俯视着那些倒在地上的人，“怎么，想要证明什么吗？”她的眼神凌厉无比，“那就站起来打败我啊！只有强者才有权利选择人生，想反驳我的话，就站起来，证明你们比我强！”
“看来是做不到了。”李欣笑一下，转身，走到门边，“继续用四肢匍匐吧，直到死的那一天为止……”
“等等……”
身后，突然传来了声音。
“你站住！我们没有输！”那个被绑缚着的人，挣扎着，喊道。
李欣停下来，让九契解开了风的束缚。她开口，“你们没有输给我……要是真的有志气了，就走出这里，对整个大陆说那句话。”
很奇怪的沉默，冰冷压抑的气氛里有了微妙的转变。
倒在地上的人，慢慢站了起来，看着那个站在门口的女子。
那是个柔弱娇小的美丽少女，但她的眼神里，却有着无可比拟的威严和坚定。就仿佛，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连命运也要在她面前顶礼膜拜一般。
那一刻，有很多人都开始思索：拥有那种眼神的护法所选定的君王，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这时，守卫的士兵赶了过来，显然是听到了响动。
李欣站在门口，笑一下，“最后问一次，要走还是要留？”
没有人回答她，但是，慢慢的，人群开始向门口移动。
看到这一切的时候，李欣觉得很释然。她知道，今天大陆发生的一切，一大半是因她而起。可是，即使知道是自己错了，她也无法凭一己之力规正大陆的命运。但此刻，她却有了很轻松的感觉。虽然只是一点一点的，但是，总有一天，能弥补自己的错误……
“九契，交给你了。”她走出了牢门，说道。
『是。』
瞬间，契约发动。
李欣看着面前的混乱，笑了起来。她转头，就看到了一脸感动的玖凛。
“我说过了，下不为例。记住了？”李欣收起笑容，戳了一下玖凛的头。
玖凛立刻就笑了。“是，王后~”
李欣叹口气，拉起了玖凛。“好！大家不要掉队！跑！”
李欣跑着跑着，又笑了起来。啧，原来，善良，真的会传染……
……
65. 以转折之名 [上]
将要破晓的天空，带着朦胧的辉光。
作为后方补给小镇的裘达一片安静。领主府，在结界障壁之下，更显得安宁祥和。然而，若走进府内，就能知道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李欣一行人没有费什么力气就出了地牢。而此刻，领主府内的士兵也都聚集了过来。虽然对护法心存畏惧，但现时的状况，只能阻拦，不能放行。
李欣表情轻松地看着眼前的事态。她还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强悍咧！
士兵们的表情很奇怪。李欣明白个中的道理，汛昕是向外宣称护法拥护影王的。而这个人，为了欺骗敌人，连自己人也骗。所以，在这些士兵的心目中，她是自己人吧。突然觉得有些可惜呢……只是那种崇拜和敬仰，到今天为止了。
“都给我听清楚了。我是明王的护法，奉明神之命选定大陆君王！拥护影王，就是，亵渎明神威严，挑战王权。放下兵器，弃暗投明，我既往不咎！”李欣魄力十足地喊道。
士兵们的惊讶写在了脸上，却没有一个人退开。
李欣闭上了眼睛。异术和斗神部族麾下的军队里，绝大部分的，是人类。若是汛昕和斐真为部族而战，那么这些人类的士兵又是因为什么而站在这里的呢？
不过几秒钟，她就阻止自己再想下去。思考这些，毫无用处。而且，她必须划清界线，否则，事态不会改变。
“异术部和斗神部违抗神命，甚至胆大包天，囚禁大陆护法。身为大陆子民，应该知道怎么选择吧！”李欣继续说着。
细小的骚动在士兵中蔓延开来。但是，没有人放下武器，也没有人投降。
其实，问他们坚持的理由是很可笑的。士兵不需要理由，只要懂得服从命令和作战就够了。
那一刻，李欣轻轻叹了口气。这就是所谓的无奈吧……
“九契。”
她的话音一落，天空中的雨丝便化成了冰箭，直袭而下。
在结界障壁内，无法发挥任何力量的士兵只能选择逃避。但漫天的雨丝之下，没有人能完全避开。
一刹那，哀嚎声不绝于耳，鲜血混进了雨水里，在脚下流淌。
李欣沉默了一会儿，对身后的众人喊道：“发什么呆！还不快走！”
说完，她跃过倒在地上的士兵，向大门口跑去。
……
快到门口的时候，李欣停了下来。她伸手，触碰到了那一堵看不见的障壁。
“这个有办法打开吗？”她开口，问道。
身后的赛法回答：“在里面的话，可能很困难……”
“你们就没有留一个人在外面接应？”李欣瞟他一眼。
“有啊……不过，不是伤者，就是没有力量的普通人……”赛法叹口气，“谁知道会突然出现这种障壁……”
李欣当即无语。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终于发现了一件事，综合两次的潜入，她可以百分百的肯定，赛法和奈尔都是乱来型的人啊。兄妹就是兄妹……无话可说……
这时，透明的障蔽外出现了大批的裘达士兵，将领主府团团围住。
“啧……”李欣皱起了眉头。九契毕竟只能发挥三成的力量，何况出了障壁她就没有任何优势了……不，问题的重点在于，他们现在根本出不了障壁……
她转身，看着渐渐包围过来的领主府内的士兵，心里开始不安了。她是不是还是没有办法回去呢……
玖凛拉着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李欣突然想到了什么。玖凛曾经用过一招什么来着？好像能化解所有契约的……对了！暗盾！如果这堵障壁是汛昕设下的，那就一定是契约的一种。暗盾，应该有效！
“九契，会暗盾吗？”李欣开口，问道。
『是的。但只有三成力量，无法解除结界障壁。』
“打个洞呢？”
『我无法做出能让人通过的破口。』
“啧……只能做小洞口吗……”李欣严肃地思考起来。到了关键时候，没有御剑者的九契还是不行啊……
“小洞？”一旁的奈尔突然兴奋地凑了过来，“王后，九契能做出小洞吗？”
李欣看着她，点头。
“太好了！”奈尔自信满满，“只要有一个小洞口，我就有办法让大家出去！拜托了，九契！”
“真的？”李欣有些怀疑地询问。
“真的。”奈尔拍拍胸口，“我已经突飞猛进了，交给我，没问题！”
李欣看了看赛法，寻求保证。
赛法笑一下，点了头。
看来是真的啊。李欣放心了，说道，“好。但是九契一次只能发动一个契约，那些士兵你们自己解决。”
“嗯！”奈尔点头。
李欣又看了看那些畏怯的异术混血，道：“你们也别光看着啊！没有力量，你们还有手脚不是？！”
那些人听完，纷纷找寻可以用来做武器的东西。然后，众人聚了起来，把李欣护在了当中。
“九契，开始吧。”李欣手撑上那堵看不见的障壁，说道。
『我会消耗您的体力，请忍耐。』九契恭敬地说完，黑暗便从李欣的手中溢了出来，开始溶化结界障壁。
李欣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开始变得劳累。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仿佛跑完800米一般。她微喘着气，手臂颤抖着。
身后，是保护着她的人。她突然觉得自己无所畏惧，即使耗尽体力也没关系，这一次，她会变强的……
……
雨季的黎明，并没有黎明的味道。太阳被阻隔在云层之后，丝毫没有带来晨曦的温暖。
明神的军队在大陆上慢慢地行进。
最前方的是战车。这也是奇工制作的魔导兵器之一，一样也是没有轮子，以魔导力驱动的。与普通的车相比，战车就是装配了攻击型的魔导器而已。而主战车上除了安装魔导兵器，还有完善的防御措施。
王明就坐在主战车的甲板上。甲板很宽，能容纳十人乘坐。虽然是没有顶盖的设计，但由于防御系统的运作，一滴雨水也无法渗入。
王明脸色凝重地坐着，思绪有些混乱。
“王，您在想什么？”坐在他身边的伽兰开口，问道。
王明笑一下，摇了头。“没什么，只是在想雨什么时候会停罢了。”
伽兰看看天空，“是啊，下了好久呢。就算是风月，这样的雨水量也很少见……”
“很想晒太阳啊……”王明叹口气，“我都要发霉了……”
伽兰侧头，“发霉？”
王明愣掉。莫非，明神大陆上不会发霉？……世界真奇妙……
“王。”站在一旁的彦华突然开口，递给了他一样东西，“拿着这个。”
王明下意识地闪开一点。因为这次的战斗规模比较大，算是总攻，所以侍剑巫女和帝侍都随行，以防万一。不过，说实话，王明还是不知道怎么跟彦华相处。
“你不要乱来啊。”王明作防守姿势。上次战斗，彦华就是用扣扣子为借口偷偷施下魂守的。这次不知道又要干什么……虽然他很庆幸自己因魂守而得救。但同时，他也很担心，如果彦华代替他死了，他该怎么办？——被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这个道理，他总算有些明白了。
彦华皱眉，盯着他。“我只是给您东西而已……”
王明怯怯地瞟了一眼，“书？”
“嗯。”彦华点头，“您要是没事做，就看看书吧。……顺便，这种轻松的姿态，也能打击敌人。”
王明准备接书的手就因这句话而僵硬了。打击敌人……是啊，跷着二郎腿，看着书，欣赏欣赏天空，这种样子去打仗，敌人看到一定会抓狂的。不过，身为王，他只能做这个吗？ORZ……
伽兰看着彦华，皱起了眉头。和王明一样，彦华的伤势也已经基本痊愈了。只是，左眼却无法挽回。奇工虽然制作了代替品，但毕竟不是真实的……
彦华给完书，重新站好，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察觉到伽兰的视线，他转头，开口，“您也要书吗？伽兰小姐？”
伽兰摇了摇头，还是看着他。和褐色的右眼不同，他的左眼是如同这片天空一般的苍凉灰色，瞳仁里还带着金属的光泽。
“……”彦华不知道接下去要说什么，便侧开了头，不假理会。
王明看着他们两个的奇怪表现，笑了一下。随意地翻开书本，扫了几页。果然，他识字不全，根本没办法流畅的阅读啊。他无奈地抬起头，问道：“小红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彦华听到他问，便恭敬地回答，“战鬼的话一定没有问题的。”
“一成的兵力，若是遇上了影王主力……”王明没说下去，觉得自己有些乌鸦嘴。
“王可以放心。”彦华轻松地回答，“战鬼，是为战而生的。红莲殿下的力量绝对不输于斗神殿下。”
“我想也是……”王明笑道。他又想到了什么，好奇问道，“对了，斗神的绝技是百倍提升自己的力量，那小红的绝技是什么？”
彦华的神情突然严肃起来。
“不知道。”
“不知道？”王明眨眨眼睛。
“是的。战鬼的力量，是最神秘的。几乎没有任何记载……”彦华回答。
“哎？为什么？”
彦华看着远处，眼神里隐隐有畏惧。“见过那种绝技的人，都死了……”
王明愣住了。这个不是武侠小说里，说道武林高手高手高高手时的专用台词么？竟然会在这个世界里听到……但是，是真的吗？真的会有这样的绝技吗？
“小红……”他不自觉地轻声自语。莫名地想起了那天红莲说的话：明天，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要讨厌我……
红莲，到底会做什么？
……
汛昕带着大军，也在平原上行进。李欣的事，还是很让他困扰。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只要今日一战，他能挫败明王，就算护法再强也无力回天。
而此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抹红色的身影。
阴雨中，那种红色显得格外抢眼。有人坐在不远处的岩石上，看着阴雨的天空。
受过严酷训练的军队没有丝毫犹疑，还是照着原定的路线前进。
那人回头，赤色的瞳中带着笑意。
“你们终于来了啊~挖等了好久~~~”那人开口，明明是很轻松地说话，但那声音，整个军队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人！”几骑骑兽冲了上去，士兵们拔出了兵器，准备迎战。
那人笑一下，纵身跃起，身影倏忽一闪，便到了汛昕的战车前。士兵们纷纷攻上，但却被很轻松地打倒。
“真粗鲁~”那人不满地抱怨。
汛昕皱眉。瞬间，地上的泥土变成了牢笼，将那人困了起来。汛昕开口：“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那人伸手摸摸泥土的牢笼，笑得无邪。“挖？挖是战鬼~~~挖是来诱敌的~~~你们是主力军队吧？”
“战鬼？”汛昕轻蔑地笑了一下，“哦，就是北严克鲁斯的那只吧。”
听到这样的话，那人并没有生气。“是啊~~~挖叫红莲~~~”
汛昕看着红莲，道：“孤身一人，也敢跑来挑衅，即使是战鬼也未免太过自负了。”
“嘿嘿~~~挖倒是觉得，挖一个人够了~~~挖还特地让跟来的军队在远处扎营呢~~~”红莲捧着自己的脸颊，笑道。
汛昕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以为，凭你一个人就能挡住我的大军？”他开口，看着被困在囚笼里的红莲。
红莲还是笑着。
“你是异术部的族长，汛昕吧……”红莲的笑意渐渐消褪，“我听昀函长老提起过你。”
“昀函？那个背叛族落，收养混血的家伙么……”汛昕不屑地笑，“也对，你也是他养的吧。”
红莲看着汛昕，然后，平静地开口，“这个世界真奇怪啊……没有力量的人，憎恨自己的弱小；拥有力量的人，却憎恨自己的强大……”红莲闭上了眼睛，“你是哪一种？汛昕？”
汛昕有些不耐烦了。“两种都不是！”说完，雨水化成了冰箭，袭向了红莲。
红莲没有睁眼，只是微微笑着。红色的光辉从红莲的身上散发出来，融进了空气里，那些冰箭在触及那光辉的瞬间消失无踪。
“我是来杀人的，不是来被杀的。”红莲开口，声音清澈空灵。
眼睛缓缓睁开，那种红色，宛如火焰般炽烈，又好似鲜血般妖冶。
红莲笑了起来，用无比清晰的口吻说道：
“被吾光芒笼罩之人，皆为战鬼！”
瞬间，红色的光辉爆发出来，吞没了整个军队……
……
李欣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看着纹丝不动的障壁，咬紧了牙关坚持。
『可以了。』九契开口。
李欣收回手，松了口气。然后，囧掉了。
那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洞，顶多能放个鸡蛋进去……
“……”李欣无语地看着奈尔。
奈尔却兴奋异常，“太好了！”她迅速地拿出九块铸炼石，把其中八块从小洞中扔了出去，剩下的一块捏在手里。洞口，刚好能让她把手指伸出去。
李欣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在障壁外的话，铸炼石就能发动！
奈尔集中了一下精神，喝道：“狱！”
九块铸炼石瞬间发动，一个九芒星的铸炼阵顿显。奈尔拿出一张纸，飞快地写了些什么，然后，从小洞中塞出去，让它落进阵中。
“狱！暗盾！”
九芒星阵不断扩大，还旋转了起来，黑暗溢出，包裹起了结界障壁。
那是一个犹如玻璃碎裂的声音。一切都在瞬间发生，然后结束。障壁消失，所有的力量都恢复了。
李欣刚松了一口气，就开始了新的忧虑。那些在领主府外的士兵已经蜂拥而来，气势如虹。
“九契……”疲劳感，让李欣有些不支。但她还是开口，想做些什么。
“王后~”奈尔扶住她，笑道，“剩下的，交给我就好了~~~这次，绝对不需要改良~~~”
李欣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包围圈越来越小，奈尔的笑容却越发得意。她蹲下身子，手撑着地。
“让你们看看，我最得意的作品！出来吧！”她喊道，“狱！代战召唤！”
地面一下子剧烈地震动了起来。
李欣努力地保持平衡。好不容易，震动平息，她抬头，整个人就愣住了。“……高……高达？！”
不远处的空地上，出现了一个约有三四十米高的巨人。浑身用银白的金属打制，雨水打在上面，溅出了迷蒙的光晕。巨人显然非常沉重，每一步都让大地震动。但令人惊讶的是，它的行动却不迟缓。跳跃、转身、奔跑，都灵巧无比……
李欣当即捏了自己的脸颊一下。除了高达，只有变形金刚能做到这样了，不，也可能是福音战士……说不是做梦都没有人信啊！！！
然而，疼痛异常真切。她捂着脸颊，愣愣地看着那个银色巨人向自己走来。一路上，士兵们努力阻止它的前进，却只是印证了螳臂当车这个成语而已。所有的物理攻击和术法攻击都在那银色的装甲前失效，那种强悍，简直就是……高达……
这时，一个略带得意地声音响起，“哼哼哼！你们这些反贼！我是奇工族长，奈尔?谢兰！”奈尔双手叉腰，大声道：“不用做无谓的抵抗了！在我的‘钢铁神兵1号’面前投降吧！！！”
钢铁神兵？！李欣绊了一下，险些摔倒。OMG……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状况！！！
她抬头，有些僵硬地仰视那傲立在雨中的巨人，耳边，奈尔还在得意地笑着……
……
66. 以转折之名 [中]
所谓高达，就是最强兵器的代名词。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众人就从裘达突围而出。奈儿一行早已在城外备好了骑兽，不过，比起骑兽，李欣更加中意“高达”。她坐在巨人的肩上，一脸激动。
虽然这个高度的确是高了那么一点点，不过，有九契护身，怎么也不会摔到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这么畅快的感觉还是第一次~~~
雨势也渐渐小了下来，李欣迎着风，笑着，她这个状态，真是要多拉风有多拉风~~~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哇哈哈~~~
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唱上一首EVA主题曲会不会很应景呢~~~
她开心地四下看着，这种高度，更容易眺望远方。她终于可以回去了，这一次，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她可以回到他身边去……等等，为什么她要用“回到”，不行，换个动词……
这时，有什么轻轻软软的东西飞过她的眼前。
她定睛看着，白色的羽毛？不，哪里有这么对称的两根羽毛一起的。好像是活的啊……
她伸手，抓住那飞得很缓慢的不明物体。
果然，有头有身体还有触角，是虫。而那仿佛羽毛一般的东西，就是它的翅膀。
李欣拎着那只怪虫的一只翅膀，看着它缓慢轻柔地扑腾着。
好……好可爱~~~竟然有造型这么可爱的虫！！！会飞的羽毛哎！！！李欣当即激动。
她立刻四下张望，想找到更多的小羽毛。
然后，她惊呆了。
为了方便回到明王阵营，他们是沿着纳利河行进的。而站在她这样的高度，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方的河道周围，有着一大片的白色，仿佛浓雾一般。李欣眯着眼睛，仔细辨认，无数白色的羽毛小虫，密密麻麻地飞舞着，盘桓在那里。
“这么多……”李欣不禁开口。一只两只是很可爱的，但这么一大群，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灾啊害啊什么的。
李欣眯起眼睛，仔细再看了看，确认自己绝对没有眼花。她又看着自己手里的那只，好像并没有攻击性的样子，不是灾害吧……
她觉得还是找人商量一下比较好了。“赛法！”她大声地冲下面喊道。
赛法听见，便策骑着骑兽，腾升上来。
“有什么事吗？”赛法问道。
李欣指着前面的河道。
“那是什么？”
赛法惊愣了一下，他让骑兽飞奔了过去，观察了一会儿，又折返回来。
“是羽虫！”赛法的口气有些紧张，“竟然这么大的数量……”
“是害虫吗？”李欣问道。
“不。”赛法摇头，“羽虫的寿命只有10天，基本不吃什么，也不袭人。”
“那就是没什么关系了？”
赛法沉默了一会儿。“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李欣不解地看着他。手里的小虫还在轻轻地挣扎着，振动着羽毛似的翅膀……
……
羽虫向纳利河的两边扩散，在平原上空飞舞……
平原的北边，红色的光辉升腾蔓延，几十万人的军队都被笼罩在那光辉之下。
汛昕看着面前的红莲，心中竟然不自觉地产生畏惧。
那句话，他听得很清楚。
——被吾光芒笼罩之人，皆为战鬼！——
红莲并没有什么改变，然而，周围的气氛却开始诡异起来。
汛昕突然觉得意识不清，有什么东西开始侵占他的思维，妄图控制他。
“暗盾！”他立刻发动契约，但情况却丝毫没有好转。然后，一场梦魇拉开了帷幕。
军队中每个人的眼睛都变成了诡异的深红，一种躁动开始萌芽，撼动了所有人的意识……
“开始吧。”红莲的表情，竟是悲伤的。那句话里，带着说不出的苍凉。
汛昕来不及反应，在那一个刹那，看到了人间地狱。
士兵们开始疯狂地互相砍杀，有些人被砍伤了，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般地站起来。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杀的人，还不肯倒下，麻木地继续着杀戮。
这是没有己方和敌方的战斗，每个人的脑海里，只有“杀”这一个念头。而且，不仅仅是人类，在光芒笼罩的范围内，所有有生命的东西都失去了理智，重复着杀戮。一切都陷入了癫狂的状态，超出了可以控制的范围……
这就是战鬼部无人知晓的绝技。汛昕第一次，开始相信那不切实际的传闻：凡是见过战鬼绝技的人，从没有活下来的……
汛昕觉得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受控制。他发动了所有契约，以抗衡战鬼的力量。这时，他身边的士兵叫嚣着向他攻了过来，没有任何章法地拼命攻击。
他突然不知道是该反击，还是该逃跑。
“清醒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汛昕，放弃吧。……成为，战鬼吧……”红莲开口，语气里的是无奈和苍凉。
汛昕努力地避开己方士兵的攻击。这个地方，唯一不受攻击的人就是发动一切的战鬼。要想停下一切，恐怕只有一个方法：杀死施术者。在军队全灭之前，一定要把一切停下来！
他甩开意图攻击的士兵，发动了契约，向红莲攻去。然而，那些麻木的士兵又涌了上来，阻止了他的行动。
红莲看着他，眼神里有着近乎悲悯的哀伤，“放弃吧……知道吗，这个术一旦启动，除非所有人都死了，否则，不会停止……”
汛昕已经负了伤，他咬牙看着红莲，心中有了另一种感情，名叫：绝望。
……
雨已经停了，王明抬头，看到阴云有了散开的趋势，便笑了一下。
“这是什么？”伽兰突然惊呼。
王明转头，竟然有很多白色的羽毛在空中忽上忽下地飞舞着。他伸手，抓住一个。
“虫子？”
伽兰很开心地也抓起来，“哇，真有趣~~~”
王明笑笑。的确是很有趣的虫子，不过……他抬头，羽毛的数量不断增加，让他有了不好的感觉。
“羽虫……”彦华很震惊地看着面前的景象，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怎么了？”王明不解。
这时，然烨策骑着骑兽从另一边的战车上冲了过来。
“王！事态严重了！”然烨跃下骑兽，站在了王明面前，神色凝重。
“这些虫子？”王明指指天空。
“对。”然烨看着王明手里捏着的飞虫，说道，“这是生活在冰障海的羽虫……”
冰障海？……
接着，王明从然烨的口中知道了这么多羽虫的真正含义。羽虫，生活在冰障海上，母虫会将卵产在冰下，等到气温升高时，卵自然孵化。每一年的风月，是冰障海一带气温最高的时候，冰原也会有小规模的融化。而这些虫卵会随着融化的冰水流入纳利河。在这个季节，明神大陆的人们偶尔能在纳利河两岸看到羽虫，而这种美丽奇异的虫子也深受人们的喜爱。只是，数量……这样铺天盖地的规模，只能说明一点，这一次冰障海的融化，已经超出了安全警戒线了。
“你是说……”王明也紧张了起来，他看着然烨，再一次确认。
然烨点了头，严肃道：“是的。今年风月的雨水特别多，纳利河的水位也异常高，我怎么就没想到……羽虫的孵化期是15天，照这样子看来，冰障海那边应该已经发出警报了！”
12年前，冰障海融化过一次。那是明神大陆最惨烈的战斗，八部损失三部，死伤无数。现在，提起这场战斗，依然让人心有余悸。而这一次，轮到他了吗？
王明看着那漫天飞舞的羽毛，无奈地笑……考验，还没有结束吗。
而此时，几骑骑兽从天空中飞奔而来。为首的，是恒予。
“王！”恒予跃下骑兽，粗略地行了礼，“王，冰海边疆传来急件，冰障海的融化速度已经超过预想了，预计五天之后，就会突破安全界限。”
王明的表情很镇定，这点让恒予有些惊讶。
“偏偏在这个时候啊……”他松开了手指，被抓住的羽虫振翅，飞向了天空。
冰障海的情况不能不防御，但是，现在又是决战的时刻，抽调兵力过去的话，一定会影响成败的吧……身为王，究竟要怎么做才好。
“王，请让我带军去冰障海！”然烨主动请缨。
“将军，这种时候不能轻易分散兵力。这件事还需商议。”恒予皱着眉，语气有些急躁了。
王明看着他们，笑了一下。他为什么要犹豫呢？王权和大陆的存亡，哪个更重要，这不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么？而且，先攘外，再安内。这是历史的经验啊！
“然烨将军、恒予大叔，我是王，没错吧？”他开口，说道。
“是。”恒予回答。
“那么，由我来下命令吧……”王明的语气里突然有了霸气和威严，“然烨将军，请您立刻带兵前往冰障海！全军停战，准备议和！恒予大人，请你准备合谈事宜。”
议和？！
听到这个，恒予立刻说道：“王，您要议和？”
王明点了点头，“是。”
“明王和影王，根本不可能共存。您要怎么议和？！”恒予道。
王明看着他，认真地回答，“异术和斗神是八部成员，不可能不在乎明神大陆的存亡……最坏的打算，我宣布退位……”
“您……”恒予惊讶不已，“退位？”
王明笑一下，“大叔也不想大陆有事吧……王位不重要，您也不是为了王位而战的，不是吗？”
恒予说不出话来。没错，他一直以来，都是以守护大陆和平为目的的。现在的这场战争也是迫于情势，如果可以的话，他也希望能用议和这种方法来解决问题。但那样做，势必要牺牲一些人。
他看着王明，心里的感觉很奇怪。面前的这个人，跟大陆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到了今天，却愿意为了大陆的安危放弃自己王权，甚至，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呢……
“怎么了？”王明笑着，“大叔，您不快一点决定的话，就来不及咯。”
王的笑容，始终是诚挚而温暖的。在那一刻，恒予突然有了一种想法。也许，没有人选错，这个人，就是明神认可的，唯一的君王。
“我明白了，王。”恒予行礼，恭敬道。
“谢谢了。”王明转头，看着然烨，“将军，事不宜迟，您尽快出发吧。”
然烨的眼神里，有很温暖的东西。他点了点头，跃上了骑兽，“王，我会等您来冰障海，一起并肩作战。”
王明笑笑，“嗯，一定。”
……
停战的消息立刻散布了下去，军队被重新编制。然烨带着四成的兵力回营，准备前往冰障海。而剩下军队，则开始寻找先前的诱敌部队，传达停战的命令。
不过一刻工夫，用来诱敌军队就被寻获，并归入了大军之中。只是，另一个消息，让人震惊。
“战鬼一个人去迎战了？”恒予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的。”军队的副官如实回答。
“小红……”王明不禁皱眉，“恒予大叔，我们去找战鬼吧。”
恒予看着他，“战鬼面对的是影王军的主力，以我们现在的兵力，恐怕……”
王明的表情还是认真的，“不，我不是去硬战。如果可以的话，就在战场上议和吧……”
恒予沉默了一会儿。他可以相信面前的这个王吗？很奇怪的冲动啊，想看看这个人能创造出怎样的国家来。
“律司部将遵循您的命令……”恒予笑着，说道，“然后，和您一起承担后果。”
听完，王明就笑了。什么时候开始，他也会替人添麻烦了呢？
“还有我，王。无论您做什么，我都会追随的。”一旁的伽兰开口，笑道。
“谢谢你，伽兰。”
彦华静静地笑了，“王……书还给我吧。”
王明愣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笑笑，把手里的书递了过去。
彦华接过，微微颔首。“这一次，如果您不想我施用魂守的话，就千万不要受伤。”
王明笑起来，他拍拍自己的胸口。“这一次，我会格外珍惜这条命的。”
因为，很早以前开始，身为王的自己，就不再是为了一个人而活着的了……
……
阴云逐渐散开，湿润的阳光洒下，将羽虫的翅膀染成了温暖的金黄。
李欣放弃了乘坐“巨人”的念头，转而使用骑兽。身边，飞舞着无数美丽的羽虫，她却再也没有心情欣赏……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事态会这样发展？好不容易可以回到他身边，为什么会出现另一场危机呢？还要这样担心多久，还要这样忐忑多久，谁能告诉她，发生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自觉的，她想起了那个陌生的声音，那句让人畏惧的话，此刻竟然如此清晰：
『你最害怕的事情，一定会实现。』
她突然开始思考，自己最害怕的，到底是什么？
……
67. 以转折之名 [下]
找到战鬼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平原之上，竟然会覆盖着如此大范围的赤色光芒。那赤光仿佛有生命的一般，氤氲漫延，模糊了万物的影像，像是要侵吞终生一般。光辉之中，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夹杂着兵器的碰撞和凄厉的悲鸣。
王明已经下了战车，他策骑着骑兽，看到眼前的景象时，感到了莫名的诡异。他刚想上前看个究竟，但座下的骑兽却一步也不肯动。
“怎么了？赤帝？”王明拍拍骑兽的脖子，问道。
骑兽顿足，低声嘶鸣着，依然拒绝前进。
“王……不要再往前了。”恒予走了上来，开口。
“恒予大叔……”王明看着他，“那光，到底是什么？”
恒予的脸色有些青寒，眼睛里竟带着些许恐惧。
“那是战鬼的绝技……”恒予说道，“没有人知道在那片光里发生了什么，但结局只有一个……会活着走出来的，只有战鬼。现在，在那光辉里的应该是影王的主力军队……虽然是残酷了一点，但我们无能为力……”
听到这些话，王明惊讶不已。从这里看，那赤色的光芒，仿佛没有尽头一般。这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凭红莲一人，可以杀死这么多人吗？而且，在光辉中的人都会死，那么，就是敌友不分了？……
王明终于有些明白红莲昨天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明天，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要讨厌我，行吗？——无论表面如何，红莲始终是被众人畏惧着，号称为“鬼”的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明握紧了手里的缰绳，自语。但是，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他便不再犹豫，“恒予大叔，能压制这个术吗？”
恒予思索了一会儿，“没有人试过……”
“那么这次试！”王明的声音坚定而严肃。
“王……”恒予看着他，然后，笑了一下。这个王，还真是有趣呢。敌人被困在这种术中，应该高兴才是。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在还没有议和之前，就把敌人当成朋友了呢……真是，小孩子。
王明的眼睛，还是注视着那片赤光。现在不是内战的时候，也不是暗自庆幸的时候，他已经，不想看到更多的人流血了……
“召集所有的奇工族人！布阵！”恒予的声音，打断王明的思绪。
王明转头看着他，表情是感激的。“大叔……”
恒予微笑着，“我不保证有效，但是，我愿意为您试一次。”
王明说不清楚自己那一刻的感受。原来，得到别人的信赖和支持，是这般的感觉……
军队中的奇工族人被召集了过来，迅速在赤光的周围布下铸炼阵，试着找出压制的方法。但是，无论是发动哪一个契约，都没有任何效果。时间一分分逝去，那赤光愈发强烈了，竟试图将靠的比较近的人拖进里面去。
王明开始焦躁了。喊杀声和咆哮声充斥四野，震得他耳膜发痛。
这时，军队中突然有人惊呼起来。
“是影王军！”
王明抬头，天空中，出现了大批的骑兽，穿梭在那白色的羽毛之中。
下一刻，他就看见了那个男人。依然是金甲的战袍，黑色的踏火神驹，还有，那种逼人的英气。
“斗神……”他不自觉地开口，叫出来者的名字。
天空中的骑兽部队并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开始发动攻击，地上的军队迅速反击。双方在赤光周围混战了起来。
“伽兰。”王明伸出手，开口道。
伽兰立刻会意，“亚修拉姆！”银白的光辉顿现。她双手托起长枪，奉上。
王明接过长枪，跃上了骑兽。
斗神看了看眼前的状况，紧锁着眉头。他来的目的，也是为了停战。不久之前，冰障海融化的消息已经传到。他知道，现在已经不是争夺王位的时刻了。然而，现在的一切，让他有些震惊。赤光之内，很明显是己方的主力军队。而那光芒，是战鬼的绝技。他没见过战鬼真正的力量，但却记得族内长老的告诫：一对一，战鬼必败于斗神之下。但若有他人在场，无论是敌是友，斗神必败。——在月海的时候，他也避免了和战鬼正面交锋。然而，现在的这场战斗根本无法避免，除非除去这些明王的军队，否则他无法救任何人……
“不要动手。”
一骑红色的踏火神驹飞跃而上，王明横枪，挡在斗神的面前。
斗神看到了那个一身银白战甲的男人。护法选定的明王……李欣唯一认可的男人。
“我不是来打仗的。”王明开口，对斗神说道。
“把我军的主力困住说这样的话，我该怎么相信你。”斗神执剑迅攻而上。时间分秒必争，被困在术中的人生死未卜，他没有时间犹豫，也不能被任何事拖延。
王明挡下他的攻击，冲他道：“相信我。我是来议和的。”
斗神有些惊讶。现在，对于这个男人来说，是绝对的优势吧。该用如此的口气要求议和的，应该是自己吧……还是，这是阴谋？
“冰障海融化的事，你应该也知道了吧？现在再为王位争下去，一点意义都没有。我希望我们能两军合作，共同抗敌……”王明用枪架着斗神的长剑，诚恳地说道，“我们也在想办法解除术法……”
斗神低头，就看到数个奇工族人在赤光周围发动着铸炼阵，试图压制战鬼的力量。其中一些人，显然已经相当疲惫，不时地需要换班来坚持。想必，这一切已经持续了一会儿了。所以，他，没有说谎……
“所以，请你考虑一下。身为八部，你比我更担心大陆的安危，不是吗？”王明继续说道。
斗神沉默着，心里却开始犹疑。自己本来也是来议和的，为什么要犹疑？不……不是他不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而是，不相信这个男人能做到的一切。
九契也曾经说过，这个男子，是和李欣一样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既然是这样，那么，他又为什么要以保护大陆的名义来跟自己议和？不是跟他毫无关系吗？八部的存亡也好，大陆的安危也好……就像李欣说过的那样……但是，这个男人却说要保护大陆。甚至为此不惜放弃自己拥有的优势……
而且，自己曾经被九契控制，险些将他杀死。而此刻，这个男人已经忘记了那种怨恨吗？为了议和，连仇恨也一并放下……
斗神记得很清楚，李欣曾用最真实的笑容，对他形容这个男人：跟你完全不一样，他是那种很天真的笨蛋。你也见识过了吧。别看他平时很好商量的样子，任性起来的时候，连我都拿他没办法。
很天真的笨蛋吗？……这句话，究竟是褒还是贬？——自己心里此刻的感受，是自惭形秽，还是……嫉妒？
静静地，斗神拿开了长剑。他伸手，让身后的士兵停下攻击。
王明也收起长枪，笑道：“你答应了？”
斗神看着那种毫不作假的笑容，在那一刻明白了一些事情。李欣可以欺骗任何人，却不会骗这个男人。那是因为，这个男人，从来都不说谎……
她所选定的人，竟是这般的诚实和正直……若是这样，自己还有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吗？
斗神的沉默，让王明有些紧张。“条件什么的，议和的时候可以商量……”
斗神思忖了一下，开口：“我……”
然而，他还没有说出自己的回答。赤色的光辉突然爆发出来，将周边的人拖入其中。那赤光仿佛拥有生命一般，缠住了骑兽的腿，拼命地往下拉。
王明努力维持着平衡，但奇怪的是，座下的赤帝仿佛疯了一般，丝毫不听他的命令。冲撞挣扎着，要避开那些光辉。
缰绳已经失去了作用，王明身形一晃，便落入了赤光之中。
『小心！』亚修拉姆的声音响起，银白的光辉闪亮，将王明包围了起来。
……
王明落地的时候，万分庆幸自己没让骑兽飞得太高，否则这么摔下来，不死也残废了……
他着地的姿势还算不错，而亚修拉姆也帮他缓去了绝大部分的冲力。他站起来，除了觉得脚踝有些痛之外，并没有什么大碍。
然后，他抬头的一刹那，就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情。面前的，是一片赤色的地狱。他知道战争的残酷，也知道杀戮的形态，但面前的一切，已经超越了人类能够承受的范围了。
他不会忘记的，被困在这个术法里面的，只有影王的军队。而此刻，所有的人，都癫狂了，拼命地互相砍杀。
王明震惊的刹那，就有人冲了过来，袭向了他。
『集中精神！』亚修拉姆喊道。
王明挥枪，将试图袭击他的士兵击倒在地。那一刻，他发现了更加诡异的事情。这些人的攻击根本不成章法，而且一点也不强，只是，被击倒的人，很快就站了起来，仿佛没有痛觉一般，继续麻木地攻击。
“这……”王明挡住又一轮的攻击。眉头紧皱，那些士兵攻击他的同时，也不断的互相攻击，面前的场面，简直骇人到了极点。脚下踏着的，全部都是血水，不断有血肉飞溅而来，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腥味。
『这些人被控制了！』亚修拉姆开口道，『他们已经没有自我意识了……』
围聚上来的疯狂士兵越来越多，不论被击倒多少次，都会马上爬起。其中有一些，看起来就已经肢体残破，不成人形了，可是却还是麻木地杀戮着。王明愈发觉得可怕了，在这个术里，这些人都变成了狂战士，而且，即使死了，也会变成丧尸……这就是战鬼的绝技，在这种术法下，无论多强，都一定会死。
王明突然有了疑问。自己也在这片光辉里，却完全没有被影响……他很快就找到了答案，他手里的神剑，亚修拉姆，能弹回所有有害的术法。如果是这样的话……
“亚修拉姆，你能解除这些人中的术法吗？”他微喘着气，开口。
『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光是保持你的清醒就已经很费力了……尽快从这里出去吧。』亚修拉姆有些无奈。
“……”王明不禁沉默了。只有他一个人能得救吗？这里的士兵，真的都必须得死？……被自己的同伴杀死？逃跑，是他唯一的选择？
这时，一大群的士兵冲了过来，一跃而起，攻向了王明。王明本来就没有杀意，所有的招式都是防守性的，而且，就算他认真攻击，这些人也不会停止。
但此刻，更为麻烦的是，他已经完全被包围了，无路可退。而那群士兵蜂拥而上，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是一个平静而威严的声音。
“被吾光芒笼罩之人，即为斗神！”
那些士兵并弹了开来。站在王明面前的人，让他有点尴尬。
王明看着那金甲的男子，犹豫了一会儿，笑着开口：“谢谢。”
斗神微微点了点头，不说什么。他看着面前的景象，眼神里满是沉痛。这就是战鬼的绝技……若不是身为斗神，他可能也会丧失理智，变成狂战士。但此刻，清醒地看到一切，才更加痛苦。
“你也被拖进来了？”王明击开几个士兵，问道。
“不……我是自己进来的……”斗神一边战斗，一边平静地回答。
王明当然知道，他不可能是因为救自己而进来的。不过，拥有和战鬼挑战的勇气的人，大陆之上，也只有斗神了吧。
“唉……我是知道你很强啦……”王明叹着气，道。
“与强弱无关。”斗神的语气波澜不惊，“这里的人，是我的同伴……”
那一刻，王明心中对斗神的敌意淡化开来。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会很合得来的感觉……不过，这个感觉，很囧……
『不要对敌人抱有这种想法，白痴！』亚修拉姆第一时间嘲讽。
王明笑一下，继续作战。
士兵的数量，并不会因此而减少。相反的，包围的圈子越缩越小，两人渐渐靠近，终于，靠上了后背。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王明开口，问道。
“如何？”斗神回答。
“呵呵，即使武、运、防、速全升。HP、MP和AP都爆满状态，你也不可能有胜算的……相比之下，还是小红比较强。”王明笑一下，道。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斗神不屑地答。
王明看着越聚越多的士兵，说道：“考虑合作了吗？”
“正在。”
“好。那就一起突围，找到战鬼，也许就有解决的办法。”王明笑道。
斗神笑了一下，“只能如此。”
话音一落，两人便开始全力突围，银白和金黄，成为那片血色中，唯一单纯的色调……
……
汛昕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在这个术法中，每一分钟都漫长无比。他无法杀死任何一个人，不是因为下不了手，而是即使下手了，也没有用处。因此，他尽量使用拘束的契约，限制他们的行动。这样的举动，消耗了他更多的体力。
只要杀死战鬼，一切就都会结束。这是唯一支持汛昕战斗下去的信念了，可是，他完全无法到达红莲的面前。在这地狱之中，他也早已负伤，根本无法作出任何有效的举动。一波又一波的攻击，让他开始力不从心了。
突然，他的脚被拉住了。他低头，看到的，是一具没有下身的尸体。那狰狞的眼睛里，已经完全没有活人的精气，只是仿佛鬼魅般，坚持着战斗。
那只手抓得那么紧，根本就无法摆脱。汛昕知道，即使他将这半个尸体粉碎，这只手也会死死地缠着他……
片刻的犹豫，让他的处境更加艰难。
一大群的士兵，挥舞着兵器，嚎叫着冲了过来。汛昕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睛，咬着牙等待。
长枪掀起的风，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清醒。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是一个身着银白战甲的背影。随即，那男子回头，冲他笑道：“老爷爷，你没事吧？”
汛昕立刻认出了他手里的长枪：唯有明王可以使用的神剑，亚修拉姆。这个人，就是明王！
王明走过去，举起长枪，刺下。
汛昕的惊惧已经让他无法思考，但那长枪，只是刺中了那具紧抓着他的尸体。尸体的手瞬间松开，汛昕立刻离开，紧张地看着王明。
王明拔出长枪，看着那具尸体，轻声自语：“抱歉。”
斗神的身影顿至，替他击退靠近的士兵。
王明抬头，笑一下，“谢了。”他指指汛昕，“对了，这个老爷爷好像没有被控制。”
斗神转头，看到汛昕时，稍稍愣了一下。“汛昕？”
汛昕看着他们，察觉到了奇异的气氛。不过，现在，没有时间管这么多了。
“斗神殿下，把战鬼杀掉。”汛昕开口，“只有这样，一切才会停止。”
斗神皱眉。
王明也皱眉。
士兵们稍稍的停顿后，又开始了猛烈的攻击。三人只好背对着背，围成了一圈应战。
“不可能只有这一个方法的。”王明开口道。
“当然还有别的……”汛昕的语气轻蔑，“所有人都死了，术法会自动停止。”
王明不禁沉默了。
“战鬼在哪里？”斗神问道。
汛昕将几个士兵困在了石牢中，喘着气，指了一个方向。
斗神和王明颇有默契地同时击开身边的士兵，开出了一条路。
一番冲杀，他们终于看见了红莲。那是很奇怪的一种景象，身边明明是杀戮的地狱，但红莲却连衣角都是干干净净的。就是那样站着，眼神里带着悲伤，却又有些麻木……
“小红！”王明冲过去，喊道。
红莲抬眸，看到他的时候，白皙的脸庞愈发苍白。
“小明？”
王明站到红莲的面前，笑着，“小红，够了。”
红莲惊恐地看着他，“为什么，你会进来……”
“因为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不打仗了……小红，也不用再做这种事了。”王明的口气温柔，他记得红莲的请求，也知道红莲的怎样的人，他更明白，此时此刻，最痛苦的人，是红莲才对……
“王……”红莲突然笑了，那种笑容里，带着悲伤的释然，“王……杀了我……”
王明沉默了。
“这是唯一的办法……”红莲的眼睛里，有了晶莹的泪水，“你，不能死在这里……”
“小红……”王明刚想说什么，那些疯狂的士兵却蜂拥而来。他不得不转身，继续战斗。
汛昕的脸色也越来越冷寒。这个明王，到底是什么地方有毛病？照理说，他拥有亚修拉姆的保护，离开这里应该不是问题。而且，战鬼的术法是对他完全有利的。他只要呆在外面，看着敌方全灭就可以了。为什么他却要让战鬼停手？
王明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难道，真如红莲所说，杀掉施术者，是唯一的方法吗？他第一次知道，“唯一”这个词有多残酷……
“没有办法了……”斗神的语气沉重，“如果你下不了手，我来做。”
“不行。”王明脱口而出。
斗神击倒身边的士兵，“我不知道你和战鬼的感情有多深厚，但是，我不能看着自己的同伴这样下去。你的天真，可以适可而止了！”
王明因那段话而愣住了。
是的。他太天真了。他不能杀红莲，但也不能看着这里的人继续互相残杀。一个人的生命，和几十万大军，哪个重要？答案不是很明显吗？
可是，他做不到……
那是比任何人都温柔的战鬼，为人着想，也给人勇气。原来，那纯净无暇的笑容的背后，隐着这样残酷的无奈吗……『挖，知道孤身作战的滋味……』红莲曾经也说过这样的话，他为什么从来都没想过这句话里的意思？孤身作战……只有自己一个人从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回来，那种心情，他可能永远都不能体会……
“对不起了……”斗神轻按了一下王明的肩膀，说道。
王明猛地抬头，而那一瞬间，斗神已经纵身跃起，攻向了红莲。
红莲的脸上，有了温柔的笑容。赤色的眼睛，静静地闭起。震耳欲聋的喊杀声，突然平静下来，听得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
很久以前，也曾有过这种感受啊。
寒冷刺骨的冰原，连希望也一并冻结。为什么只有自己活下来了，这个问题，似乎永远都没有答案。只是不想被杀，所以发动了力量，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死去了呢？连同珍爱的人，和保护着自己的人一起……脚下的血凝固成了冰，仿佛一朵朵的红莲，盛开在冰原之上……不知道该做什么，往哪里去……这样的自己，是不是死了比较好呢？就这样，死在这一片寒冷里，就不会再有这种痛彻心肺的感受了吧……
『……不是你的错。』温柔的声音，如同阳光一般的存在，『大家一定都会原谅你的，你也不想的，是不是？』
唯一能做的，只是茫然地点头。
『不要紧的……只要活着，就一定能做些什么来弥补。所以，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
听到那句话，突然觉得仿佛被救赎了一般。在这个人面前，可以放声哭泣的吧……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让人安心的温度，温暖着脸颊，『你不是鬼。从今天起，你叫红莲……』
这是用来被呼唤的名字……不再是“战鬼”，而是“红莲”……被给予的这个名字，就仿佛是被给予的新生一般。那个被称为明王的男人，最后，笑着说道：『世间之光，汇聚成河，落于大地，生成万物。万物消亡，重化为光，复返于河。光明之神，将眷顾大陆的每一个生灵。』
即使这般的罪孽深重，也会被眷顾吗？
“住手！”
喊声，让红莲的思绪停止。
睁开眼睛，同样是被称为明王的男子，这一次，为自己挡下了攻击。
“你……”斗神看着王明，有些生气了。
“我知道你是对的……”王明架着斗神的剑，“可是……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听到这句话，斗神不禁失神。
王明退到红莲的身边，开口道，“你不是孤身作战。大家都在想办法，所以不要那么早放弃……”他笑了，“说那种话，会让人难过的。”
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受，从心底涌起，温暖着身体的每一寸。无论是怎样的寒冷，都无法冻结的温暖……
“王……”红莲看着他的笑容，说不出话来。
然而，地面上，突然窜出了无数的岩刺，直袭向了红莲。
王明从来都以为，所谓的“身体动得比脑子快”只是无稽之谈。但那一刻，他却什么都没想，用身体护住了红莲。
岩刺刺透身体的瞬间，能感觉到的，只有冰冷……原来，不会痛吗？
“王！”
红莲的声音，惊惧地响起。
依稀能够看见，斗神神情紧张地冲了过来，那个老爷爷的手还僵在半空……在一片红色的光辉中，一个朦胧的身影从远处飞奔而来。
还记得，她说话时的表情，笑起来的样子……只是，为什么她的头发变短了？……他艰难地想着，想着……
……
68. 以改变之名
李欣坐在骑兽上，在漫天的飞羽中穿梭。
她转头，开口道：“不能再快一点吗？”
坐在她身后策骑骑兽的赛法有些无奈，“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李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她能看见这些羽虫，明王军自然也能看见。一定早就有解决的方法了吧……可是，她却无法不焦急……
突然，她看到奇怪的东西。平原之上，有一大片的红光，笼罩四野。看到红光的那一刻，她莫名地产生了恐惧。仿佛有生命一般的赤色光辉，妖冶而诡异……
『明王军在那里。』九契开口道。
“确定？”李欣询问。
『感应的到亚修拉姆在那片红光里……御剑者也是。』九契如实回答。
红光里……王明和斗神吗？
“赛法！去那边！”李欣喊道。
赛法有些不解。“不是回营吗？”
“我说去那里！”李欣耐性全无地说道。
赛法不再多问，让骑兽飞向了那片红光。
……
果然，在红光的周围聚集着军队。白色的明王军，和金色的斗神部下。
李欣到来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有了不同程度的震惊。
“护法！”
“王后！”
双方阵营，用不一样的称呼唤道。
李欣跃下骑兽，直接冲向了白色的那一方。看到恒予的时候，她急切地问道：“他人呢？”
恒予的神色凝重，“他……”
“在里面？！”李欣不耐烦地说道，“这光是什么东西？”
“是战鬼的术……”恒予叹气，“已经派人进去寻找了，但是，却没有人回来。”
没有人回来？李欣的瞳孔一下子收缩了……也包括，他吗？
“护法殿下，请您阻止战鬼吧！”斗神的军队中，有人焦急地道，“我方的大军被困在术法中……”
“关我什么事？！”李欣吼道。
众人一下子沉默了。
李欣的肩膀因气愤而颤抖着，“被困住的是影王的大军！他为什么要进去？！为什么不阻止他！”李欣冲恒予喊道，“你是不是还和原来一样，只要能达到目的，牺牲我们也无所谓？！……恒予，还有，你们所有的人都给我听着，他今天要是受一点伤，我要你们生不如死！都给我记住！”
恒予来不及解释什么，李欣转身，奔向了那片光辉。
“王后！”彦华试图阻止她，却被狠狠推开。
李欣的眼神里，尽是杀机。“我不是王后！他也不是王！这种白痴的游戏，你们自己玩！不要再拖累我们！”
彦华僵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
恒予上来，一把拉住了李欣。“你冷静一点……”
“我就是太冷静了，才会让你们耍到这个地步！”李欣甩开他，“不要阻止我！”
瞬间，九契的力量爆发。恒予被弹了开来，眼看着李欣冲入了那片赤光之中。
“恒予大人。”彦华扶住他，“王后她……”
恒予站稳了身子，“她说的对……若不是我，他们也不必遭遇这些事情……”他苦笑，“我始终无法保护他们……”
他看着那片红光，“……若是她的话，就能做些什么吧……”
……
李欣的眼前，只有红色。这里是血的地狱，杀戮的专场……
围攻上来的士兵，被九契一一解决。她没有多余的思考，只是用尽力气奔跑着。脑海中，竟然会闪现出他转身的背影……
不可能有事的，你的这种想法才危险！李欣对自己默念道。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啊！
然而，她后来看到的一切，让她无法冷静。
银白的长枪染着血落地，他的身体被岩刺贯穿，白色的战甲已经变为了殷红……
她竟然无法再移动一步。
红莲、斗神和汛昕都愣住了，甚至看到她来，都无法做任何反应。而那一刻，所有的士兵都涌了上来，继续着麻木的攻击。
所有的血液一瞬间往头上涌，脑海里已经无法思考任何事。
地上的岩刺瞬间消失，红莲立刻伸手，接住了王明。然而，下一刻，一种奇特的力量漫延，红色的光辉在刹那被驱散，所有的攻击都停止了。
红光散开，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但在一瞬之间，另一种力量取而代之。凡是八部族人，都感受到了那种可怖的力量，震撼众生，侵吞一切。无形的压力充斥在周围，很多人都纷纷跪下，无法做出任何的抵抗。
李欣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开始举步，走向了王明。每跨一步，那种压力就加重一层，众人甚至连抬头都开始变得困难。
红莲跪着，努力地开口，“小欣……”
李欣没有看红莲，也不做任何回答。她走到他们面前，伸手，抱过了王明。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那么多的血，根本无法止住。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回到这里的……
眼泪，不受控制。她从来都不知道，冷血如自己，也会有为另一个人哭泣的时候。他也许不是死，而是穿越回去……也许，不会有事，他会回到原来的世界，这里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他能够重新得到平安的生活……可是，她不要他回去！绝对不要！
“李欣……”斗神强撑起身子，开口道，“停下力量……否则奇工无法施行治疗！他会死的，快停下来！”
李欣笑了，她连怎么发动都不知道，又怎么能停下来？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好像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事情，这个人在她怀里，毫无生机……但是，最后，他醒了过来。她要他醒过来！她不准他回去！这样的自私是为了什么，她不知道，但那种念头如此强烈，她无法控制！她不知道自己那一刻，为什么会低头吻上他的嘴唇……但心底深处，有一种怪异的念头，只要这样做，他就会醒过来……只要这样做……
冰冷的触感，让她颤抖着，她尝得到鲜血与泪水的味道，咸涩……
她慢慢离开，泪水模糊了视线……
那一刻，即使不是八部的族人，也感到了可怕的压力。天空中的羽虫纷纷落下，无法再扇动翅膀……
她完全无法察觉身边发生的一切，阳光透过云层，落在她身上，却无法给她丝毫的温暖。那种寒冷，浸入了骨髓的深处，无力摆脱……
突然，怀里的人有了轻微的动静。
李欣猛地抬起头来，映入眼睛的，是熟悉的笑容。
颤抖的手指，轻轻触上她的脸颊。
“别害怕……”他的声音虚弱，但语气还是诚挚而温柔的。
只有他，才会说出这样的安慰……她得到过的，最珍贵的东西……
震惊和狂喜，让她不再压抑自己，放声哭泣。
温柔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别害怕……”
很奇怪的，那种可怕的压力开始渐渐消失。落在地上的羽虫开始慢慢飞起，在温暖的阳光下，轻柔而美丽……
“王！”终于可以自如行动的恒予一行人，迅速冲了过来。
赛法蹲下了身子，开口：“王后，把他交给我吧。”
李欣毫不犹豫地松开了自己的手，恳切地看着赛法，“拜托你……”
赛法点头，“奈尔！”
奈尔走过来，抛出铸炼石，“狱！”
九芒星阵顿时出现，赛法拿出了魔药放入了阵中。“狱！血回复生！”无数白色的光点升腾飞舞，笼罩四野。
奇工的族人纷纷加入，增强着铸炼阵的力量。
李欣看着面前的景象，白色的光辉，漫天飞舞的羽虫……在泪水的映衬下，这种场面竟然是如此的美丽……
……
两军正式停战，各自回营。虽然没有实质性的战斗，却伤亡惨重，这是谁都没有料到的。而此时，冰障海那方的消息却不断地传来，昭示着危险。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时间发生，让人措手不及。
明王的阵营里，整整一夜的时间，奇工都在对王进行治疗。虽然伤势很重，但所幸没有伤到要害，加上“狱”的力量，情况渐渐变得好转起来。
天快亮的时候，刚停不久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淅淅沥沥的，扰得人心烦。
李欣静静地站了起来。她已经守了一夜，现在也感到了疲惫，但却无法安心休息。又是那种很讨厌的感觉，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老是觉得，是自己害他变成这样的。身在影王的阵营，被人利用……这样的自己，如果不做些什么来弥补，要怎么心安理得地回到他身边？
此时，天空中出现了一艘空行舰船。有一队人，正要离开军营。为首的，是恒予。
她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那时的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才会恶语相向。她自己也不知道，竟会有如此的失控和歇斯底里……她始终，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冷血……
她思忖了一下，举步走了过去。
看到她来，那队人停了下来，恭敬地行礼。
“王后，有事吗？”恒予开口，问道。
李欣不知道自己要摆什么表情，“你们去做什么？”
“遵循王的命令，议和。”恒予回答。
议和？果然是他的风格……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始终还是学不乖。真笨啊！洵昕这只老狐狸有多阴险，他一无所知，若是洵昕肯乖乖议和，她李欣就是好人了。
“我也去。”她仰着头，说道。
恒予看着她，微有些怔忡。
“我是护法，带我去，成功率更高吧？”李欣笑笑。
恒予并没有多说什么，“王后肯亲自前往，自然是最好的。”
李欣点了头，登上了空行舰船。
……
由于主力军队受到了重创，影王军早已退回裘达。军力已经损失了三成，伤者不计其数，现在要想作战非常勉强。明王派遣使者来议和，现在看来，是对双方都好的一件事。
使用空行舰船到达裘达，不过用了半个小时。接见李欣和恒予的，是斗神。
“我很抱歉……”斗神的神情微有些疲惫，“影王身体不适，无法接见二位。”
身体不适？是避而不见，不想议和吧？李欣坐在一边，自顾自想着。惯用技巧了……不过，影王那个正太，应该是不会想到这个层面的。所以，还是洵昕的伎俩吧……
李欣能想到的事情，恒予自然也想到了。他开口：“斗神，议和之事事关重大，您也很清楚吧？”
斗神伸手，示意身边的人退下。
“恒予大人，现在，即使是我也无法觐见影王……”确认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斗神说道。
恒予皱起眉头，“是汛昕吧……”
斗神点了点头，“结盟的事情，若没有影王首肯，诸侯和将领是不会答应的……”
果然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么……汛昕这个家伙，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一直都是这样，影王只是被人利用的道具，而斗神也早已软化下来，唯一还坚持内战的，只有汛昕了。影王军虽然损失三成，但比起分散兵力，镇守冰障海的明王军来，还是占了上风。何况，受到了战鬼术法的影响，想要复仇的情绪应该很高涨吧。若是不答应结盟，一旦有了修养生息的时间，必定会卷土重来，而到了那一天，要挫败他们谈何容易？
已经，不能再看着他陷入危险了……她的无间道，终要有派上用处的一天……
“若真想议和的话，不会没有办法的吧？”她开口，对斗神说道。
斗神没料到她开口，略有些惊讶。他看着她，脑海中不可避免地回想起昨天的事。他努力让自己排除杂念，“护法的意思是？”
李欣笑一下，“兵谏。”
斗神和恒予被她的提议震撼到了，两人都愣愣地看着她。
有必要这么惊讶么？真没见过世面。
李欣继续说道，“打仗和政治上的事情，我是不懂。不过，我一介女流，也知道大陆的存亡，比王权的归属更为重要。身为八部斗神，应该比我更清楚吧。现在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兵谏吗？影王还是个小孩子，可能根本无法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所以，才需要臣子的辅佐，不是吗？”
恒予看着她，轻笑。有的时候真是不明白，像她那样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兵谏”的念头，而且，还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像是很有经验一样。
李欣看着斗神的表情，那种动摇让她有了十足的把握。嗯，平时就是要看多看电视啊！特别是《西安事变》这种的……
“斗神殿下，汛昕现在的做法，已经僭越了臣子的身份了。无论是为了大陆，还是为了影王，您都该做些什么吧？”恒予开口，补充道。
斗神思忖了一下，站起了身子。“请跟我来吧。”
李欣和恒予立刻跟上。
“他还好吧？”斗神看了看李欣，问了一句无关的话。
李欣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回答：“他也只剩下运气好这个优点了……”
“那就好。”斗神轻笑一下。
不明白啊。为什么身为敌方的斗神会担心王明的安危？李欣有些不解。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
斗神走到了门外，对自己的下属吩咐了几句。下属的表情瞬间变得惊讶无比，但却不敢抗命，转身执行去了。
李欣却有些担心了。
“你不多考虑一下？”她走上去，对斗神道。目的达成的太轻易，不能不让她疑惑。
斗神却依然平静地回答，“偶尔也想学学呢，他那种愚蠢的天真……”
李欣当即愣住了，果然，都开始改变了吗……
……
不出一个小时，裘达领主府就完全被斗神的兵力控制。而反抗的，也只剩下异术的族人。
影王的房间门外，守着最后一批汛昕的部下。
“斗神殿下，您的行为是谋逆犯上！”有人厉声喊道。
斗神开口，“我要觐见影王，你们若执意阻拦，我只有硬闯。”
“带着敌方的人，还能说出这种大义凛然的话来，是不是有些可笑呢？斗神殿下？”苍老的声音传来，汛昕缓步走了过来，轻蔑地看着斗神。
“汛昕，你还要执迷不悟多久？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无谓的流血了……”斗神说道。
汛昕还是不屑，“无谓的流血？……斗神殿下，您该不是忘记了吧。被困在战鬼的术中死难的将士，这些牺牲，都是无谓的？而您，帮助敌方，却是正义的吗？”他看了一眼李欣，“我不知道这个女人对您灌输了怎样的思想，但是，清醒一点吧……您真的以为议和之后，所有的事就都能解决了？”
李欣刚想反驳。斗神却先开口了，“汛昕……我跟你不同。也不明白你所谓的正义。‘斗神’，只需要知道如何战斗就可以了。而现在，我想自己决定战斗的理由。”
汛昕笑一下，“说得好。”
他的话音刚落，地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图案，一瞬间，所有人的行动都受到了限制。空气化成了锁链，绑缚住了众人。
斗神轻松地挣脱，纵身跃起，落到了汛昕的面前。
“不要动，斗神殿下。”汛昕开口，“要杀他们，可是十分简单的呢……”
斗神皱起眉头，看着他。
汛昕低头，看看地上的图案，“果然有备无患……您这个类型的人，果然是把双刃剑呢。不过，弱点也很好找。……不想自己的部下有事，就束手就擒吧。”
可恶的老头！！！李欣的愤怒不是一点两点。
“九契。”她轻声开口。
『抱歉，这是暗系的拘束阵，我无法发动任何契约……』九契的声音满是歉意。
这时，恒予从怀中拿出了一本书，翻开，喝道：“十诫！一重诫！”
无数黑色的锁链从地上窜了出来，将洵昕绑了起来。
“十诫……”汛昕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恒予殿下，请问，我的罪名呢？”
恒予冷冷地开口，“拥立虚假的影王，挑战明神的权威，这样的罪行，足够了！”
“虚假的影王？”汛昕重复了一遍，他抬手，黑色的锁链纷纷断裂开来。
恒予愣住了，一个危险的想法迅速闪过脑海，让他无法反应。
“罪名好像不成立啊……”汛昕笑着，“恒予殿下，影王究竟是不是虚假的，您最清楚了吧？”
“不可能……”恒予惊愕道，“不可能的。”
汛昕开口，“您当真以为，没有人找的到他吗？……恒予殿下，你我之间，真正有罪的人，是谁？”他看着那些渐渐消散的黑色锁链，眼神里，有了一丝怅然，“身为律司的您，也无法作出回答吧？为什么99年未满，就出现了明王。明神……究竟想做什么？”
恒予无言以对。
李欣更是惊讶不已。照他们的对话看来，小正太不是道具，而是真正的影王了。也就是说，恒予当年，并没有杀死那个婴儿了？事情，好像是越来越复杂了啊……
汛昕看到大局在握，语气放柔了，“你们不必担心。我们同是八部，我不会杀你们的。而冰障海的事，在击败明王之后，我也会派兵镇守。在那之前，请你们安心静养吧……”
周围只剩下一片沉默。
李欣的复杂思绪却被一种莫名的愤怒取代了。“击败明王”？亏这个老头说得出口！真想让那个宅男自己过来看看，他闯进己方的术法，身负重伤，试图拯救的人，到底是怎样回报的……不，他那种白痴根本不会指望回报！东郭先生，这个故事的精髓李欣终于设身处地地了解了。这个世界也和原来的世界一样，好人是没好报的！所以，她不要做好人！
对，她知道。他是咎由自取，没事玩天真，活该遭报应。但是，愤怒不可抑制。比起白痴，李欣更讨厌以怨报德的人！讨厌到了极点！
“别跟我来这套！”李欣开口。
很奇怪的，那个瞬间，地面上的暗系契约消失了，所有的力量都被归零。
汛昕立刻察觉到了，他刚想做些什么，却被一种无形的压力完全压制住。
李欣笑了，“汛昕爷爷，看起来，明神还是喜欢站在我这边哪……”
她说话的时候，力量又增强了。
于是，那一幕又重演。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只有她一人站着，俯视众生。
“你那套混淆视听，偷换概念的理论，我听了就想吐！”李欣走到汛昕的跟前，轻蔑地开口，“你给我听清楚了。明王也好，影王也好，谁做王，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你的八部存亡论，更是与我无关。我比你更不想议和，今天我站在这里，看的是明王的面子。你少给我一个人得意！”
汛昕感受到的压力，已经让他的呼吸不畅了。身体上，突然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一种奇异的力量，在他周身的血脉里游走。他看着自己撑在地上的手，原本枯朽的肌肤开始变得光滑，所有的皱纹都消失了，透着年轻的光泽。
李欣也察觉到了汛昕的异样。那原本灰白的头发，突然开始变成亮丽的银色，骨骼也有了变化，那种感觉，就好像返老还童一般。
“停下……”他开口，声音是清朗的，完全不似先前的苍老。他捂着自己的脸，喊道，“快停下来！”
李欣愣了一下，随即，恶意地笑，“你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呢。”
汛昕不敢抬头，他忍着痛楚，沉默。
“看来你还挺享受的啊……”李欣笑得轻蔑，而随她的声音而来的，是更为强大的压力。
身体内全部的力量都被抽干，连心跳都快要被迫停止。这就是护法的力量，绝对的，不可反抗的强大。
“我……求你……”汛昕虚弱地开口，带着不甘说道。
“声音太小，我听不到啊。”李欣捻着自己的头发，说道。
汛昕咬着牙，“我求你！够了吧！”
李欣满意的点头，“很好！”她转身，朗声对所有人道，“异术族长已经答应议和，还有没有人有异议？”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
“爽快成交。”她笑一下，击掌。
力量瞬间消失，所有人都如释重负地开始喘息。
她笑着，回头看看至今都不敢抬头的汛昕，用无比高傲的口气道：“合作愉快。”
……
69. 以王后之名
真是护法一出，谁与争锋。李欣现在的感受，只有一个：独孤求败啊……
不过，由于力量的影响，双方都需要稍事休息。而议和之事，安排在第二天进行。
李欣走到房间里，看了看恒予。
影王的事，说不在意，是假的。李欣一直都以为，正太不过是被汛昕找来的道具，如今看来，她是猜错了……12年前，上届的明王被王后毒杀，王后依律处决，也包括那未出生的王子。一向铁面无私的律司违背法令，放过了那个孩子，这种事情要是仔细追究起来，算是谋反吧。
“大叔，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李欣侧着头，笑问。
恒予的脸色苍白，因为力量的波及，显得有些虚弱。他抬头，看着李欣，“我很抱歉……”
李欣的好记性立刻让她想起了一些八卦。在第一次的政变中，那个因为魂甦仪式而醒过来的明王，曾经用无比阴狠的口气说道：十诫。这就是你对我的友情吗？！……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瑰莎吧。或者，我该说，你们相爱！所以，你也是杀我的人之一！是这样吧！
要是真是这样，这就是一出爱情悲剧了。原本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因为政治联姻而成为了夫妻。而王后却爱上了最严正的执法者，这种无望的爱情，还真是让人唏嘘啊……
李欣找张椅子坐下，笑道，“大叔……你爱着那个王后吧？”
“……”恒予的神情变得落寞，“……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迫于父母的压力，与奇亚成婚。身为王后，实质上却屈居于侧妃之下。侧妃殿下的性格，你也是知道的……”
李欣想了想那个侧妃，没错啊。非常之拽啊……而且还是八部斗神，权倾朝野，那个王后，显然是很没地位的……
“瑰莎，不是那种有野心的女人。历来，外戚都是依靠影王继位才能拥有大权的。也许是迫于亲族的压力，她才在王每日的饮食里加入了少量的毒药……”恒予缓缓说着，“如果一直按照那种用量的话，没有人会察觉的。然而，她却突然加大了药量……”
李欣稍稍有些明白了。果然是命苦的女人啊。嫁了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还被二奶欺压，又被亲人逼迫做些谋逆的事，再加上那绝望的恋情……而且啊，话说怀了身孕的女人，是会有些什么精神不稳的问题的……总的来讲，当时的情况下，要是有人能给她慰藉的话，也许一切都可以避免了吧……
“想要摆脱一切吧，她……”李欣有些无奈地总结。
“也许吧……”恒予苦笑，“王的猝死，让一切都暴露了。而她，却好像得到了解脱一般……如果我能早一点发觉的话，就能阻止她……到了最后，至少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李欣看着他。果然，爱情才是猛毒么……12年前的那场政治联姻，究竟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又有多少人因此而痛苦。而后来的种种悲剧，和今天的大陆混乱，是否也都是因此而起的呢……
“我很抱歉，如果没有当时的一念之仁，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恒予满是歉意地说道，“我始终没有料到，会有人能找到那个孩子……”
李欣不以为然地说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道歉的？反正，不论有没有那个孩子，想谋反的还是会谋反。只不过是理由好不好听罢了。”
恒予愣一下，看着她。
“事情的发生么，总是有种种原因一起起作用的。”李欣笑着，“搞到今天这种局面，我也有份不是吗？……而且好像还是比重大的那一方……”
恒予不禁笑了。
“王后，您安慰人的方式很特殊……”
李欣皱眉，“不是我的强项。”她站起来，走到恒予面前，“好了，身为王后，我代表王，决定不追究这件事了。所以，大叔也不用追究我在敌营究竟做过些什么了。怎么样？”
恒予笑道，“听起来是威胁。”
李欣摇头，“不……是商量。”
恒予点头，“好。”
李欣笑着，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昨天的事情，对不起了。”
恒予没有料到她会跟自己道歉，微有些怔忡。
“我选出来的王，果然是很笨吧。战鬼的事也一样……因为他的天真，所以才会受伤。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他始终都学不乖……连我都无法阻止他的天真，又有什么资格说别人。”李欣说道，“我知道，你是努力想要保护我们的……我先前说的太过分了，抱歉……”
恒予笑了，很奇怪的释然。
“王没有王后果然不行啊……”他用略微戏谑的口吻说道。
李欣并没有听出那句话里的深意，她点着头，“是啊，我会好好管教他的，下次再敢做这种事，一定让他好看！”
恒予强忍着笑意，点头，“是啊……”
李欣有些不明究里，有什么好笑的么？那种天真的白痴，的确是欠管教么！
“大叔，你慢慢笑，笑完了就好好休息吧。”李欣皱着眉头道，“我出去了……”
恒予笑着点了头。他还真是想不通，如此精明的女人，怎么会这么迟钝呢？不知不觉的，他开始有点同情王明了……
……
李欣一头雾水地走在游廊上。恒予大叔那到底是什么表情？她应该没有说错什么啊？宅男很白痴，所以欠管教……没错啊……唉，有时候想想，要是宅男有汛昕一半奸诈，她就不用这么操心了……
她正想着，却冷不防撞上了人。
“……”她刚想说什么，一抬头，却愣了一下。
“影王？”她看着那不过十几岁的小正太，他的眼神满是恐惧，身体微颤着。
“护法……”看到她，影王的眼睛里竟有泪光浮起。
这时，侍女们跑了过来。
“陛下，请您回房吧。”侍女急切道。
影王抓紧了李欣的衣服，摇头。
李欣叹了口气，开口：“都退下吧。”
侍女们看到李欣，脸色立刻变得青寒，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护法的强悍，就算没有眼见，也有耳闻了。连斗神和汛昕都不敢造次，她们这些小小的侍女，哪里有胆子说不。
于是，侍女们退到了一边，远远地站着。
“我说，你好歹是影王，怎么能被侍女追着跑？”李欣看着影王，说道。
影王抬头，默默地看着她。
“偶尔也拿出点王者之气来……”李欣还没说完，就马上鄙视自己。她是明王的王后，竟然对影王说要拿出王者之气……疯了！她一定是疯了！无间道的时间太长，她养成坏习惯了！
“我……”影王的生意微颤着，“我，到底要怎么做？”
李欣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做什么？”
“我想要改变自己的结局……可是，为什么我会是真正的影王，我要怎么才能改变结局？！”影王几乎是用喊的了。
李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个正太也一样，一直都以为自己是被随便找来的工具。今天在门外发生的一切，他都听见了吧。突然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难以接受是肯定的……怎么说呢，这个孩子，也是受害者啊……
“为什么会是这样……我明明只是个普通人啊，怎么会是这样，我怎么可能是真正的影王呢……我的爸爸妈妈是普通的猎户啊，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啊！”
李欣还从来没见过他哭。在她的印象里，这个正太的年纪虽然小，但是却是老成的很。……好不容易，他才能下定决心，努力活下去，摆脱自己的命运。而现在，一切都仿佛重新归零了。他是影王，身上的血脉就是最可怕的束缚。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会是大陆争战的借口……
很多事情，不是亲身经历，就无法完全了解。所以，他现在的心情，李欣无法了解，也无能为力……而且，安慰人，真的不是她的强项。
李欣叹口气，伸出手，用袖子替他擦眼泪。“别哭了……”
影王看着她，微微有些哽咽。
“对我来说，你并没有什么不同啊。反正一开始你就是以‘影王’的身份出场的……”李欣说道，“而你的爸爸妈妈，也不会因此改变的，不是吗？”
他无法回答，只是沉默着落泪。
李欣蹲下身子，看着他，“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啊。比如说，你现在知道自己是真正的影王，说话的底气也比较足啦。毕竟，大家遵循的都是‘影王’的命令哪。然后，你慢慢积攒力量，把汛昕什么的都摆平，这里就是你说了算了。到时候，大权在握，想做什么都可以啊~”
影王充满疑惑地看着她，表情里满是不解。
“相信我，没错的，康熙就是这么摆平鳌拜的！”李欣义正言辞地说道。
影王听不懂她说的话，但却没有多问。他低下头，抽泣着说道，“我不要……我不要大权在握……我要回家……”
“那就回家啊。”李欣笑着说道。
影王抬眸看着她，惊讶不已。
“血缘是种很暴力的关系，你要是再为这个烦恼，就是笨蛋了。……至于回家么，我都说了，你是影王，难道他们还敢忤逆你的命令？”李欣狡黠道，“……放心，若是你答应结盟的话，我自然会帮你的~以护法的名义~”
“你是……要利用我？”影王擦干眼泪，问道。
李欣皱眉，“什么利用啊？我只是告诉你，与其为了你自己的身世在这里玩哀怨，还不如好好做些利国利民的事情。……当然，你要是不想做，我也不会逼你啦。”李欣站起身子，摸摸他的头，“不过，有件事情，你一定要记住。与我为敌，只有死路一条。相反地，跟我合作的话，作为交换，我会保护你……”
影王抬头，仰视她，“你会保护我？”
李欣轻松地笑笑，“是啊。”
那种轻松而随意的口气，却能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坚定。她说得出口的事情，就一定做得到。
影王静静笑了，“要是明王反对呢？”
李欣认真地回答，“我说了算。”
影王伸手，擦干净泪痕，“交易成立。我会好好使用自己的背景的……”
这么快就想通了？李欣突然蛮有成就感的。虽说，安慰人不是她的强项，但有的时候，有些人需要的，并不是安慰啊……
这时，站在远处的侍女们有了细微的骚动。
李欣抬眸，就看到斗神正走过来。
斗神走到他们面前，颔首行礼。“王，护法。”他打过招呼，随即对影王道，“王，请您回房吧。”
影王看了看李欣，开口，“我走了。”
李欣点头，“嗯。”
侍女们都跟着影王离开，游廊上，只剩下了李欣和斗神。
“王很听你的话啊……”斗神平静地开口。
李欣挑眉，“你说的是哪个王？”
“……”斗神看她一眼，轻笑了一下。
“笑什么？”
他摇头，湛蓝的眼睛里带着明亮的笑意，“与你为敌，是我做过的最差的决定。”
“嗯，醒悟得不晚……”李欣满意地点头。
“希望真的不晚……”他说完，转身离开。
李欣又开始一头雾水。一个一个的，这说的话里都好像别有深意……到底都是什么意思呢？
……
正式开始谈判的时候，李欣后悔了。她还真不知道，谈判要花这么多时间。本以为只要双方同意，大家握握手就好了。能想得这么简单，果然自己是无能的文盲……
双方整整谈了两天，就若干问题谈了无数次。反反复复的，李欣已经快要崩溃了。
让李欣觉得奇怪的是，谈判的过程中，汛昕一直没有出现。联系起他的“返老还童”，不能不让人怀疑……但是不久之后，李欣就连怀疑的心情都没有了。她想回去，这个念头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想见一个人……而且还是个男人……
好不容易，一切结束，她又开始觉得空行舰船的速度慢得离谱！要是自己会骑骑兽的话，一定马上就能到了……
途中，又得知明王军全部离开临时阵营，进驻希赛因。旅程又被拖长，李欣的烦躁也随之增长……
两个小时之后，她终于到达了希赛因。
出来迎接的，是新任的领主。唧唧歪歪说了一大堆废话，严肃地考验着李欣的耐心。但本着阶级友情，李欣努力忍着。
终于挨到领主的套话说完，李欣尽量压抑自己想跑的冲动，快步地走进领主府。
彦华看到她，便迎上去。
“王后。”
李欣没有任何过渡，直接开口问道，“王呢？”
彦华微微笑一下。“楼上。”
李欣立刻走向楼梯。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又走了回去。
她看着彦华不同色的眼睛，诚恳地开口，“谢谢。”
“谢谢？”彦华有些惊讶。
李欣马上补充，“不是你告诉我王在楼上的事……是魂守……”她笑着，“真的，谢谢你。”
彦华笑了起来，“不客气。”
得到了这样的回答，李欣笑着转身，向楼梯走去。
……
“王后……”
她刚要上楼，就被人叫住。
丽雅的眼睛里闪着泪光，向她扑了过来。
李欣努力站稳身子。“丽雅？”
“王后……我还以为，您永远不会回来了……”丽雅哭泣着，感动道。
“呸呸呸！乌鸦嘴！”李欣推开她，说道。
“‘乌鸦嘴’是什么？”丽雅一边擦眼泪，一边问。
李欣正想随便说个什么打发她，一个媚态万千的声音却悠然传来。
“王后~您回来了~”伽兰看着她，笑得挑衅。
李欣感觉到了很奇怪的敌意，她看着伽兰，防备道，“是啊。”
伽兰笑着开口，“王后应该不会忘记吧，您先前也回来过一次……当时，您对我说了很多话呢……”
李欣马上察觉到事情的重点。当时为了演戏，她说了很多人身攻击性的语言，包括：贱人，毁容等等。啧……当时九契只能和亚修拉姆交流，拜托她也是情非得以，完全忘记了这个女人很记仇……看来要想摆平，只有给她点甜头了！
“伽兰小姐，当时的事我还没有谢谢您呢。您放心，我会让王亲自答谢您的……”李欣咬牙，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宅男同学啊，委屈一下吧！
伽兰的脸上都是故作的哀怨，“王后，您何必讽刺我呢……”
“啊？”李欣不解。
伽兰认真地说道，“我被王甩了……”
丽雅也举手，“我也是……”
李欣瞬间呆掉。“啊？！”恢复过来的时候，她惊讶地喊道。
伽兰夸张地捂着耳朵，“您这也是讽刺的一项？”
李欣看着她们，“他，把你们甩了？？？”
伽兰和丽雅同时点头。
疯了！宅男绝对是疯了！极品美女*2，现实的生活里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他竟然甩了人家！天哪……这是什么世道？？？要甩也应该是美女甩他啊！
“果然，王有王后就够了呢……”伽兰叹口气，道。
“啊？”李欣还是理不清思绪，跟她有什么关系？
伽兰有些无奈了，“王后，您还上楼吗？”
李欣立刻反应过来，“上！”她迅速回答，“我走了！”说完，她立刻奔上了楼。
为什么要甩掉丽雅和伽兰？实在是匪夷所思啊……一定要问！
本着这样的怀疑，李欣不顾形象地跑了起来。
……
她奔上了楼梯，迎面就看见红莲走过来。
“小欣，你回来啦。”红莲开口，跟她打招呼。
李欣停了下来，“莲。”
“去见小明？”红莲侧头，问道。
“嗯。”
红莲笑着，“在尽头的房间。”
“嗯。”
“小欣……”红莲看着她，温柔地开口，“谢谢你，停下了一切……”
李欣立刻想起了那个术法，想起了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很奇怪的，觉得后怕。
“莲……那个天真的白痴闯到了你的术法里，给你添麻烦了吧，我会说他的！”李欣说道。
“小欣，这是你表现温柔方式吗？”红莲笑着问道。
“啊？”李欣不解。
“小明说过，你的力量，是依靠好感度才能发动的吧……”
好感度？李欣看着红莲，静静地沉默。的确，每一次她力量的发动，都与王明有关。所以，好感度，已经很高了吗？可以，这样理解吗？
“小欣要更坦率一点才行呢~”红莲笑着，“挖会支持小欣的~”
“……”李欣突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挖果然只有做侧妃的命啊……”红莲叹口气。
李欣更加无语。
“呵呵~去吧，他在等你哦~”
李欣立刻反应过来，“我先走了。”
她转身跑开。
对了，那个白痴宅男，竟敢闯进己方术法，拯救敌人。一定要好好教训！
……
快到门口的时候，奈尔和赛法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看到她，奈尔一脸激动。
“王后，我……”
李欣猛地一伸手，“不要跟我说话！”
奈尔愣掉，“哎？”
“有什么以后再说，就这样！”说完，李欣冲进了房间，顺手关上房门。
剩下奈尔一脸惊愣地呆在原地。
赛法无奈地拍拍她的头，叹口气。
……
真是过五关斩六将！李欣关上房门，吁了口气。
她一抬头，就看见她想要见的人……
他站在窗口，静静地看着她。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看起来也消瘦很多，眉宇间也带着些憔悴。他披着一件白色的长袍，显得有些单薄。只是，他的眼睛里，依然有着她熟悉的温暖。不知不觉的时候，她已经无法舍弃那种温暖了吧……
明明想好了很多话要说的……原来，真的会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的时候啊。
心跳得厉害，但心情却很平静。她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能开口说出来的话，竟然只有一句：“这么快就下床走路？”
他笑着，回答，“我躺了整整两天了。”
她皱眉，“只有两天啊。”
“已经很长了。”他有些任性地回答。
“你那种伤势，至少也该躺半个月吧！”她不满。
“不要小看奇工的医术啊！”他毫不示弱。
她迈步走过去，“我不是小看奇工的医术，我是小看你！”
“……”他当即语塞。
她得意，“不要跟班长顶嘴啊~”
他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糟了……”
她不解。
“我对斗神说过，你要是少一根头发，我必要他千倍奉还……你现在这个造型，我的任务很艰巨……”他认真地说着。
她当即笑了出来，“自不量力！”
他也笑，“是啊……”
下一秒，她被揽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你干嘛？！”她惊道。
“我在撒娇……”他笑着回答。
撒娇？……她想起了很久之前——也许没有那么久，但是记忆把时间拖长了——她允诺，若是他撒娇的话，她就安慰他。所以，他现在，在撒娇？
略有些犹豫的，她伸出手，轻轻拍着他的背。
“乖~乖~”她应着节奏，哄道。
感觉得到，他笑着。温热的气息，暖着她的颈窝。
她突然拍不下去了。她慢慢地收紧手臂，切实地抱着他。
她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最后，她闭上眼睛，低声地开口，道：“我回来了……”
他用温柔的口气回答，“欢迎回来。”
她立刻笑起来，“好恶俗的台词……”
他也笑，“是啊……俗est……”
不知道为什么，不想松开双手，她笑着，开口道：“小明同学，男人要壮一点才行，你现在抱起来的手感超差！快去多吃点，把自己养胖！”
“哦。”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么听话啊？”
“没人敢不听你的话吧？”
“这话我当成是夸奖接受了~”
“……原来，是国际象棋……”他低声笑着，说了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什么国际象棋？”
“呵呵……”
……
明历1454年风月64日，明王军与影王军正式结成同盟。双方调整兵力，迅速前往冰障海。
雨季的阴霾最终在干燥的冰原上散开，孕育出了新的光辉……
……
无 事 不 会 发 生
70. 以冰海之名
冰障海，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冰原。寒风啸啸，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寸草不生，渺无人烟……这是分隔明神大陆和兽神大陆的天堑，从来没有人能活着渡过冰障海……
很好。综上所述，这个异世界里，李欣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冰障海。
但是，根据双方订立的合约。身为九契的侍剑巫女，她必须随行，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辅佐斗神……
于是，事情就是：李欣很无奈，李欣很痛苦。
李欣什么都不怕，除了蚂蟥和寒冷……
寒冷啊……这个世界里，还有比冰障海更冷的地方么？？？怪不得梦里老是有个奇怪的声音说：你最害怕的事一定会实现。去冰障海……OMG……干脆一刀捅死她，给她个痛快吧！
然而，她再无奈，再痛苦，也没有任何选择。话说，议和还是她一手促成的。自作孽，不可活。
双方的军队结盟之后，便使用空行舰船，到达冰障海的外围，边境要塞：切利安。这里是与兽神大陆交战的最前线，根据惯例，明神大陆向来只是抗击，从来都不踏上冰原一步。这对于李欣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但是……为什么，明明只是在外围，还是觉得这么冷呢！！！
李欣裹着厚厚的皮草，呵着热气暖自己的手。冷……真的是很可怕的感觉。无法逃避，从骨头里慢慢地渗出痛楚来，麻痹了所有神经，连思维都变得迟钝。李欣吸吸鼻子，甩头，真是想得越具体就越冷啊。需要自我催眠！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终将增益其所不能……”
她低声念着，声音微颤。
“还是冷？”站在她身边的王明开口，关切地询问。
“唔……”李欣抬眸看着他，点了点头。
王明握起她的手，冰凉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皱眉。
“我要空调。”李欣有些任性地开口。
王明笑笑，“好。让奈尔做给你。”
“我要电热毯。”李欣继续说。
“好。”王明搓着她的手，回答。
“我要太阳……”李欣认真道。
“……”王明看着她，还是笑着，“好，我努力一下。”
“……”李欣看他一眼，抽回自己的手，“真是没有幽默感……”
王明笑着，开口道，“那你要我怎么回答？”
李欣看着他，“我怎么知道，我只负责提要求。”
“那我负责答应你的要求。”王明认真地回答。
李欣说不出话来了。
“王，王后，仪式快要开始了。”这时，彦华走进来，恭敬地开口。
“知道了。”王明转身回答。
李欣还是窝在椅子里，一脸的不情愿。所谓的仪式，是指对“英雄祠”的祭拜。前次大战，明神大陆虽然获胜，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为了纪念在那场战斗中死去的英烈，在切利安要塞修建了“英雄祠”。而到达冰障海的军队，祭拜“英雄祠”，是明神大陆的惯例。
英雄也好，惯例也好，李欣都没兴趣。她现在冷得连一步都不想动。
“我不去行不行？”她开口。
彦华有些为难。“王后，这不太好吧。”
李欣皱起眉头，“王后身体不适，不便出席。理由很充分。”
“李欣……”王明的声音有些无奈。
“你刚才还说会答应我的要求的。”李欣看着王明，道。
王明蹲下身子，“真的不想去？”
李欣摩擦着自己的手臂，点头。
“好吧。”王明笑一下，回答。他转身，看着彦华，“恒予大叔那里我会解释的，让她休息吧。”
“……”彦华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
自从王后回来之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王对王后更加纵容。只要是王后的要求，一概应允。有些事宜，只要王后点头，甚至无需向王通报。隐隐让人觉得回到了15年前，那时，也有这样权倾朝野、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子。不过，那时的是侧妃，现在的，是正统的王后……
彦华正在纠结。就看见王明倒了一杯热水，让李欣捧着暖手。
“那我走了。要是实在冷的话，就让九契生火吧。待会我叫人帮你做壁炉……”王明说道。
“是空调。”李欣纠正道。
“好。空调。”王明笑着点头。然后，转身走向了彦华。
“我们走吧。”他笑着，对彦华道。
彦华有些僵硬地跟上。走到了门外，他忍不住开口，笑着抱怨道：“王，您太宠她了……”
王明也笑起来，“有吗？”
彦华无奈地看着他，坚定地点头。“嗯。”
王明抓抓头发，脸颊微红，“我倒是觉得，还不够……”
彦华彻底无语了。
“不知道奇工能不能做出空调啊……”王明一边自语，一边往前走。
彦华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狠狠地叹气。谁来阻止一下这个王吧……
……
李欣捧着热水，窝在椅子里。
“真的什么都答应啊……”她静静地自语。记忆里，即使是父母也不会这样无条件地答应她的要求。何况，其中还有很多是无理的要求。虽然一直以来，这个宅男都对她言听计从，但是，最近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她也说不清楚哪里不一样，但是，就是不一样……笑容，语气，行为，都有了很奇怪的变化。啧……不过，感觉不错~~~嘿嘿~~~
她低头自顾自地笑。下次试试更无理的要求好了，看他什么反应~
这样乱想，她竟不觉得冷了。
她放下水杯，站了起来，看着窗外。
不远处，就是无边无际的冰障海了。真是光看着就觉得寒哪……
一战就让明神八部损失三个部族，兽神大陆想必是很强劲了。现在冰障海的溶化还没有过危险界限，而然烨也及时带着军队前来镇守，所以事态还不是很严重。加上内战止息，双方结盟，一切都很顺利。希望，真的会顺利吧……
很想回家。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更加地想回家……
重九……汛昕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真的只要集合“狱”和“九重契约”的力量，就能打开通路，回到原来的世界了吗？
这种事情，要找谁问才好？
她轻叹了一口气。
『您一定要回去吗？』九契突然开口，问道。
“不要突然说话，吓死人了！”李欣抱怨。
『对不起……』九契带着歉意，『可是，您不能留下吗？这里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李欣静静地笑。她还没有到过一个地方，会有那么多天真的人。自己的冷血和冷漠，让她的身边从来都没什么朋友。但这个世界真的很奇怪，竟然会有这么多愿意相信她的人。比起原来的世界，这里的确好很多。何况，她还是王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那一个人，可以不用算在里面。
一个女孩子能得到的，她都有了。为什么还是想回去呢？
『留下来，好不好？』九契带着恳求的口吻道，『您会很幸福的，我保证。』
“幸福是你说了算的吗？”李欣笑道。
『我说了不算……可是，御剑者的话，一定会让您得到幸福的……』九契回答。
李欣囧了。
“喂！说了半天，你还是为斐真说话啊！”李欣无奈道。
『我……』
“好了。我是不会跟斐真在一起的，你认清事实吧！”李欣斩钉截铁道。
『那……要是您再也回不去了呢？』九契怯怯地问，『若是那样，您选择谁？』
李欣有些怔忡。要是回不去了，她要怎么做？继续做王后？本来是因为大赦的理由才和王明演戏的，若是真的一辈子都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下去，这样好吗？
“你很罗嗦！不准说话了，九契！”李欣命令道。
九契不再出声。但李欣的心情还是烦乱一片。回不去？回不去的话，她要怎么做？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不停地打转，搅得她心烦。
需要冷静！
李欣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喝退侍女，自己一个人走到了室外。寒冷的风，让她不自觉地颤抖，那些烦人的事，总算是有了片刻的消停。
这时，她突然听到了谈话声。
“你为什么还是这样坚持？”
斗神的声音？李欣悄悄地走过去，看到转角的地方，斗神和汛昕正在说话，只是那种架势，有些谈判的味道了。
自从上次议和之后，李欣还是第一次见到汛昕。依然是白色的头发，苍老的面容。但是，她知道，上次那“返老还童”不是幻觉。
“问我这样的问题不觉得可笑吗？斗神殿下？”汛昕轻蔑地开口。
的确蛮可笑的。李欣深切同意汛昕的观点。
“汛昕，你不可能胜过护法的。死心吧……”斗神平静地说道。
“哼。那个女人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连您也变得言听计从了？”汛昕的口气不善。
“与这些无关。”斗神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现在我们已经结盟了。你也该放下那些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汛昕冷嘲，“真正被私人的感情困惑的，好像不是我。”
“汛昕！”
“我说错了吗？你敢说你对护法一点感情都没有？”汛昕说道，“我怎么忘了，这是你们斗神部的传统。只要喜欢上一个人，什么都可以抛弃……”
斗神的脸色有些青寒了。“你到底要我怎么说，才会明白？”他的眼神里，微有痛楚，“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是，不过现在不是了。”汛昕回答。
斗神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平静了自己的心神，开口道：“汛昕。今时今日，我们都该认清事实了。那个危险的术，不要再用了。”
“你难道……”汛昕突然有些紧张。
“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斗神说道，“只是，那个术对你没有好处。而现在，也无法帮你达成任何事。再这样下去，会受伤的只有你。”
“那又怎么样？”汛昕回答，“我跟你不一样，我不会抛弃自己的族落。”
“这跟族落没有关系！你知不知道，你可能活不过三十岁？！”斗神有些激动了。
汛昕笑了一下，眼神里有些落寞，“那是我的事。”
斗神不禁无语。
“……”汛昕也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地开口，“我先告辞了……英雄祠的祭拜，我不想迟到……”
说完，他举步离开。
斗神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神情里竟带着哀伤。
貌似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啊。李欣缩回墙角，仔细思考起来。活不过三十岁，那就是说，汛昕不是老头了？那返老还童的景象，绝对不是她眼花。也就是说，当时她开放护法的力量，归零了一切。所以，汛昕身上的术也随之解除，所以，他变回了原来的样貌？
到底，是什么样的术法？而且，这种明显伤身的术法，到底有什么用？
李欣正在思考，冷不防有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哇！”她吓了一跳。
“是你……”斗神有些惊讶地放开了手。
竟然被当场抓住……李欣有些尴尬地看着他，开始想借口。
“你都听到了？”斗神没等她想完，便开口问道。
李欣看了看他，笑一下，理直气壮地点头，“是啊。”她又补充一句，“我不会说出去的，放心吧~”其实仔细说起来，她什么也不知道啊。那种对话的方式，也没透露什么……
斗神的神色平静，“我知道。”
我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是相信她的人品，还是威胁？！
“我听说你不去英雄祠？”李欣一闪神，就被斗神岔开了话题。
“是啊。”李欣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是王后，多少要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份。”斗神说道。
李欣看着他，笑道，“王都没说我什么，你是用什么身份在教育我？斐真？”
斗神的神色微变，“不是教育……”
“那是什么？”
“建议。”斗神回答，“祭拜英雄祠是表示对先烈的敬意，王后不出席，会落下话柄的。双方刚刚议和，这样做不太好……”
李欣侧头，笑道，“你觉得我是在乎这些的人吗？”
斗神沉默了一会儿，无奈地笑一下，“说得也是……”
“斐真……”李欣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不是克丽丝。”
“我知道。”斗神平淡地回答。
“我很没良心，你对我好，我也不会领情的。”李欣认真地说道。
斗神避开她的眼神，“我知道。”
“那就好。”李欣点点头。
“那就好？”斗神有些不解。
“知道就好。”李欣说道，“我不想欠人情。”
斗神笑一下，“就算知道也没用啊……”他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李欣突然有了很奇怪的感觉。她不是克丽丝，斗神根本没必要对她好。何况，她还是一条会反咬的狼。到底是为什么？他为什么会关心她会不会落人话柄？难道，真如汛昕所说，是因为被私人的感情困惑……
不可能的，他没有任何理由喜欢上自己的。从头到尾，除了背叛和伤害，她什么都没做过。连偶尔的温柔，都是有目的的。连那温柔的克丽丝都得不到他的心，冷血无情的自己又怎么可能做到……
冷风，让她颤了一下。真讨厌！在这种寒冷的地方，还出现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是原来的世界好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