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1-20

残影一度: 人生如粥 1-30

初入异世 1. 惊变

本来和一个男人一起旅游,而那个男人却不是自己的男朋友这样的事就是人生的一大失败。早知道会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死也不会跟弟弟一起来旅游。就算要旅游也决不到这样的荒山野岭来。

如果能够顺利脱险,一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小子。谁让他不好好陪女朋友,却提出这么神经的建议!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此刻,夏夕的身体悬在半空中,双手死死地抓着树干。脚下是一片绿得发黑的森林。可惜这片森林最高的树离夏夕的脚估计也有几百米远。如果一不小心手一松掉下去,估计连尸骨都找不到吧。

额头上不断沁出细密的冷汗,松树粗糙的表皮硌得两只手火辣辣的疼,更要命的是现在分明可以感觉到手指上的力量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概念,每一秒钟都仿佛千年般漫长。

“姐姐,坚持下去!我马上下来救你!”

头顶传来弟弟焦灼的声音,然后有几片碎石从头顶滚落下来。夏夕费力地仰起头来,只见那个瘦瘦的身影正攀着崖壁慢慢地向自己这边移来。心口忽然猛地一紧。

笨蛋!这个悬崖的倾斜角度,就算是再高明的攀岩高手也无法带着一个人爬上去。你下来是想陪我一起死吗?

“别下来!你给我上去!你想下来给我陪葬吗!”

“呸,我说什么呢?这不是在咒自己吗?”

悬崖上方的那个身影一怔,右脚没踩稳,几片碎石被踩落,顺着崖壁滚落下去。

夏夕倒吸一口冷气。

“上去!”夏夕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明明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可是这句话的音量却大到连夏夕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我数三下,你不上去我就自己放手。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三……”

三字刚一出口,夏夕就感觉眼前一黑,整个身体忽然变得羽毛般轻。明明睁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眼前只剩下一片单调的血红色,那汹涌的红色仿佛正在一点一点将自己淹没,夏夕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

过了好久,那种窒息的感觉才渐渐退下去。难道说坠崖的感觉这么奇怪的?这个跟上次蹦极时的感觉完全不同吗?到底是谁说蹦极可以体验到跳崖的感觉的?

我死了吗?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不死才奇怪呢。可是为什么我还有知觉?

夏夕明显感觉到头部传来一阵阵剧痛,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出现的不是预料中的丛林景象,而是一张焦灼的脸。一张小女孩的脸。

眼前的孩子大概只有七八岁的样子,一张小脸粉嘟嘟的,漂亮的杏眼里噙着泪珠,嘴唇倔强地抿着。好漂亮的孩子啊!将来长大一定倾倒众生。与眼前的孩子一比,自己的样子根本是惨不忍睹。

“姐姐……”眼前的小美女用甜嫩的童音轻轻唤了一声。

“少爷,南先生来了。你先随奴婢出去吧。”

一个青衣少女牵起那孩子的手就往外走去。那孩子恋恋不舍地回头望了夏夕一眼终于还是跟着出去了。

等,等一下!少,少爷?夏夕终于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了。那,那是个男孩?可他明明留着长发。不对,现在还有人用小少爷这个称呼吗,那两个人的衣着也有些古怪?

夏夕忽然惊出一身冷汗,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景象来。雕花的木门,门上还糊着白色的窗纸。墙上挂着一幅古色古香的荷花图。靠窗的桌子上赫然是一面磨得锃亮的铜镜。连床沿都刻着精美的花纹。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时空……

仿佛为了印证夏夕的猜测,敞开的大门外走入一位身着汉服的中年男子,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木制的药箱。

夏夕本能地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前所未有的沉重。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圆滚滚的肚皮,连腿都看不到。夏夕惊恐地发现原本身材良好的自己已经突变成了一个标准的肉球。

欲哭无泪!要穿越也该穿越个好一点的皮囊啊……这个身体,估计连走路都困难……

“老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不知不觉间,夏夕竟然将心里的抱怨喊了出来。

“啊——”那个中年男子忽然尖叫一声,扔掉药箱夺门而逃。

“不好了!小姐说话了!”远远地传来那个中年男子的惊叫。

夏夕一头雾水,难道说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不会说话。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原本不会说话的人说话了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啊!为什么要用“不好了!”这三个字来形容?难道说这个小姐不是不会说话而是不能说话?

古怪,绝对有古怪!

门外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偶尔夹杂着几声女子的尖叫。不知道是不是挂在悬崖上的时候实在是太累了。夏夕的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重,随后竟然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耳边传来模糊的交谈声。

“不能让她恢复神智!”一声男子的怒喝响起,声音决绝。

夏夕猛地一惊,完全清醒了,可是又不敢贸然睁开眼睛,决定就那么闭着眼睛光明正大地偷听。

“可是,儇正!劫儿和世儿一样是我们的孩子啊!八年了,八年来她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我,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不行,一旦停药我们这些年来所做的事就白费了。你知道我当初封印她的力量时费了多大的劲吗?世儿是儇家唯一的继承人,我不能冒险让他成为劫儿的替。劫儿是我们的孩子,可是她也是钰的转世。要怪就怪她命不好,不该投生在我们儇家。”依然是刚刚那个男子的声音。

“儇家从远古以来每代都只能生一个儿子,从来就没有降生过女孩。她本来就是多余的。如果当初她没有出生就好了。”

那个男人的声音让夏夕的心脏一阵狂跳。虽然不是听得很明白,但夏夕还是能明显感觉到那个男人对那个洁儿的厌恶之情。听他的话,这个洁儿好像还是他的女儿。是什么事情能让一个父亲这么厌恶自己的女儿?

“应琦,不管怎样儇家的血脉绝对不能断在我的手里。所以我绝对不允许威胁世儿安全的事情发生。”

“儇正……”女子的声音已经明显带着哭腔。

“不必说了!”

一声怒喝,然后是男人粗重的脚步声。

脸上忽然痒痒的,脖子也湿湿的。睁开眼睛,夏夕发现一位古装美人正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一双纤纤素手轻轻地拂过夏夕的面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颗颗滚落到夏夕的脖子上。

以刚刚的对话来判断,那个男人是这个身体的父亲,而眼前的女子应该是这个身体的母亲。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那个父亲为了保护儿子而要对这个身体不利。夏夕意识到眼前的这位母亲现在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娘……”夏夕试探着轻轻地唤了一声。

应琦的身体一抖,抚摸着女儿脸的手定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劫儿,劫儿……我苦命的儿啊……你爹说你是儇家的劫,为了世儿必须牺牲掉你……可是在为娘心中你和世儿一样重要啊……”

应琦说完,伏在夏夕的身上长长地哭泣。

劫!原来是那个劫!用这样的字来命名,夏夕已经可以预料到这个身体在儇家的地位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夏夕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对眼前的人来说太过于残忍了。可是,为了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下生存下来,夏夕知道自己没有别的选择。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知道小瑕喜欢的人是儇正,如果当时我没有代小瑕嫁进儇家,说不定小瑕就不会因为错过了儇正郁郁而终……你也不会受这样的苦……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应琦断断续续地述说着,与其在说给女儿听倒更像是在自言自语。她的神色越来越恍惚,越来越恍惚。夏夕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如果唯一的救命稻草出了问题,那自己就真的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娘!娘!”夏夕连喊几声,美丽的母亲终于反应过来。一双泪眼终于又有了焦距。

“娘,我困了。”夏夕旁若无人地闭上了眼睛。

应琦走后,夏夕睁大了眼睛瞪着张着墨绿色帐幔的床顶。刚刚接收到的信息在脑海中不断地翻腾着。异能世家,牺牲,替,封印……

好复杂啊……看来要利用这个身体平安地活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啊……

夏夕转了一下头,几丝头发刚好盖在了眼睛上,痒痒的。夏夕本能地抬起胖乎乎的右手想撩开盖着眼睛的头发,可是手刚一伸出来就僵在了半空中。夏夕眯起眼睛端详着右手的手腕上的那条诡异的手链。手链是由一颗颗的珠子串成的,那些珠子在阳光下现出夺目的鲜红色,看不出材质,每一颗都被雕刻成骷髅的形状。虽然是迷你版的骷髅,可夏夕还是有种鬼气森森的感觉。

手上戴着这样的东西……想想都觉得可怕……

我摘,我摘,我摘摘摘……

尽管夏夕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可是那个诡异的手链却仿佛和皮肉粘连了一般,怎么也摘不下来……

真的,不是一般的诡异啊……

意识到自己处境的有多么的古怪,夏夕一时间冷汗涔涔。

“吱呀——”

刚刚母亲大人出去时关上的门被一把推开,夏夕感觉胃部一阵抽搐。


初入异世 2. 吃药

“吱呀——”

刚刚母亲大人出去时关上的门被一把推开,夏夕感觉胃部一阵抽搐。

逆光下,夏夕看不清站在门口的那个人,不过可以确定那是一个小小的身影。小孩子,应该没有什么杀伤力吧。夏夕的心稍稍安定了一点。

“姐姐……”

耳边响起一声清脆的童音,一张粉嘟嘟的小脸出现在夏夕的面前,那张可爱的小脸的主人此刻正用漆黑如黑曜石般的眼睛望着夏夕。原来是醒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小孩,好像叫儇世吧。现在才发现这孩子和他的母亲还不是一般的像,美人的基因果然不一样。

夏夕望着眼前秀色可餐的可爱小家伙出了神,视线再也无法移开。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可爱的小家伙正用粉嘟嘟的小手拽着一方小手绢向夏夕的方向伸来。夏夕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一道深深的疤痕。

“又流口水了。真脏。”儇世抱怨一声,用手绢轻轻地擦拭着夏夕的嘴角。那神情俨然是一个小大人。

流口水,不会吧……夏夕恶寒中……

伸手抹一把嘴角,湿哒哒一片。

“别用手,脏!”眼前的那个小家伙一把拽住夏夕的手,用手绢擦拭着上面的口水。

夏夕最后一点自尊彻底瓦解。第一次,在小孩子面前这么丢脸。都奔三十的人了,竟然会在一个小孩子的面前流口水。这种事情实在是太丢脸了。

“姐姐,出去走走吧。爹说了今天我不用练功。”儇世说完竟然开始自说自话地给夏夕穿鞋。

很熟练的样子嘛,看到姐姐口水滴哒滴哒的样子也可以这么镇定,一般人应该会乘机好好笑话一下姐姐吧!难道说这个儇劫本来就是个白痴?对了,那个应该是她父亲的男人的确是说过不能让她恢复神智之类的话。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弄成白痴,这个儇劫还真是可怜啊……

在儇世的搀扶下走下床,夏夕一惊,险些摔倒。因为她发现自己和眼前的小家伙视线竟然是平的,而且桌子也高得有些离谱。唯一的解释是现在这个身体和眼前的小家伙一样也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本来以为儇世口中的姐姐怎么说也得有个十五六岁,原来这个儇劫根本和眼前的小家伙差不多大。

对这么小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毒手,看来这个儇家真的不是一般的有问题。

走过一条长长走廊,穿过一道华丽的拱门,再绕过一道影壁。夏夕终于被那个七八岁大的小孩牵着走进了儇府偌大的花园。第一次站在了这个世界的天空之下,夏夕心潮澎湃。没有受过一丝污染的天空碧蓝如洗,棉花糖一样的云朵悠闲地在天空中漂浮着,微风吹拂着面颊带来阵阵桂花的香味。

在这个世界做一名普通的千金小姐看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自己一不小心穿越到了儇府这个是非之地。别提做什么千金小姐了,现在连这个身体能不能平平安安长大都成问题。夏夕想到这里,情绪一阵低落。

“姐姐,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呢。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什么都不用担心。”儇世的脸上掠过一抹不符合他年龄的苦涩的笑,“呵呵,不过就算跟你说了你也一定不会明白的。唉,为什么我会是儇家的继承人呢?……”

儇世抬头望向深远的天空,那神情说不出的无奈和落寞。这绝对不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孩应有的表情。

夏夕的第一反应是自己遇到了穿越同人。反正自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与其自己瞎想不如赌一把,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一个盟友。就算这个弟弟不是穿越同人,依他对这个姐姐的感情也一定不会做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

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夏夕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心态。可是正打算开口,视野里忽然出现了一位黄衣女子。到嘴边的话又给生生地憋了回去。

“小少爷,夫人正在找少小姐呢。该吃药了。”

药?!夏夕险些闪到舌头。所谓的药不会就是让儇劫变成白痴的那个药吧?如果是的话,自己吃了岂不是也会变成白痴?那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穿越机会不就白费了吗?可是如果不吃,不是明摆着告诉他们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儇劫了,还是难逃一死啊……

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夏夕心乱如麻,就那么被黄衣女子拉着来到了一间青瓦飞檐,气势不凡的小楼前。小楼门前的匾额上写着楷书的“药楼”这两个大字。还好这个世界的文字和自己原来的那个世界相同,不然,来个小篆什么的自己还得从头学起。不过话说回来,喝个药还要进什么药楼,儇家还真是隆重啊!

也罢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夏夕暗暗叹了口气,视死如归地跨入了药楼的大门。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草药的味道。层层叠叠的药柜直达房梁,药柜的抽屉上写着一个个药名。甘草,地黄,人参,当归……不会吧,连药名都和原来的世界一样!

“劫儿。”应该是儇劫的那个美人母亲应琦拉着夏夕坐到自己的身旁。

夏夕默默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美人。只见她那美丽的杏眼下带着深深的眼黛,原本应该丰润的嘴唇毫无一丝血色,真是人比黄花瘦啊。可怜的女人啊!夏夕默默叹了一声,忽然意识到现在不是可怜别人的时候,自己的考验马上就要来临了。

“还是那个药,不过分量加倍。”这是一个低沉的男中音。

夏夕认出他就是那天扔掉药箱夺门而逃的中年男子,想起他当时的狼狈相,忍不住想哈哈大笑。可是又不能笑出来,咬紧牙关努力地忍着,几乎要憋出内伤。自己果然是死过一次的人,生死关头竟然还在想这种事。夏夕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顿时笑意全消。

那个中年男子从一个药柜里拿出一个雕刻精美镶着金边的木盒,然后又从衣服里面拿出一把小巧的钥匙。打开木盒。里面是非常夸张的十颗十全大补丸那样的黑色丸子。散发出浓浓的怪味,夏夕一闻到这股味道就有种将要窒息的感觉。

两颗直径有一元硬币那么大的药丸现在正摆在夏夕的眼前。以为我是鳄鱼吗?这么大的药丸是人类就不可能吞得下去的。更何况这个儇劫不过才七八岁大的样子,谋杀也不用这样吧……

应琦扬起头,笑意盈盈地望向那个中年男子:“有劳南先生了。把药给我好了,我带劫儿回去用蜂蜜化开了再吃。”

“这……”中年男子望了应琦一眼,又看了一眼儇劫,好半天才开口道,“公主,驸马爷吩咐了,一定要让在下亲眼看着少小姐吃下药。”

“大胆!劫儿是本公主的女儿,何时要受你的监视了?”

应琦一声娇喝,刚刚的柔弱被让人无法正视的霸气所替代。那中年男子被吓了一大跳,“啪”地一声跪倒在地。

公主?!夏夕呆呆地望着一脸怒容的美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个儇家怎么这么复杂啊?

“不是南子丘不给公主面子,实在是驸马他……”中年男子跪伏在地上诺诺地申辩着。

“他那边有我。你不用担心。杏儿!”应琦说完,向站在一旁的黄衣女子使了个眼色,冰凉的纤手牵起夏夕就往门外走去。

名叫杏儿的黄衣女子应了一声,掏出手绢把两颗巨无霸药丸包了。快步追了上来。

“公主……”背后传来男子无力的呼喊。

果然,世上只有妈妈好。暂时不用担心会变白痴了。夏夕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只牵着自己的冰凉玉手。抬头望一眼刚刚霸气无双的美人,只见她眉头深锁,没有半点胜利者应有的喜悦。夏夕握着的手又紧了紧。

夏夕随着应琦在长长的走廊上走了很久,终于拐进了一处松竹掩映的幽静小院。入口处的拱门上刻着“听竹轩”三个大字。风吹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空气中有竹叶的淡淡清香。的确不愧“听竹轩”这三个字。也只有眼前的人才能配得上这样雅致的小院吧。

“把那东西拿去埋了。”一进屋,应琦就对那个叫杏儿的黄衣女子命令道,语气竟然带着几丝颤抖。

“公主,这么做真的没关系吗?”杏儿捧着药丸忧心忡忡。

应琦望着窗外的竹海,脸色苍白,半天才开口:“儇家,从远古时期就一直存在着的异能世家。父皇当时一定没有想到大嵇国第一富商的真正背景这么复杂吧……”

“我决定了。我要保护劫儿。八年前我没有勇气做的事,我现在要好好补回来。”这是坚定的,不容一丝一毫否定的语气。

应琦缓缓地回头,对杏儿莞尔一笑:“没事,再怎么说我也是大嵇国的公主。他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夏夕看出她笑容里面的勉强,忽然心里一酸。慢慢地走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应琦的双腿。应琦的身体明显的一颤,蹲下来,紧紧地将女儿搂在怀里。夏夕感觉不断有湿湿的液体流进自己的脖子,空气中弥漫着眼泪的咸湿气息。


初入异世 3. 装傻

应琦望着怀里的女儿一脸的郑重:“记得,这段时间要继续装傻,不要笑,更不能哭。最好脸上不要有表情,千万不能让人看出破绽。过段时间娘会去文都寺上香,到时娘偷偷带上你。只要把你送到你舅舅那里,你就安全了。所以这段时间你先忍耐一下。”

夏夕望着应琦的眼睛,可以感觉到里面明显的不安。

“劫儿,我们机会只有一次。”

夏夕真的不知道眼前的美人脑子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就这么相信一个八岁的孩子,而那个孩子以前还一直是连话都不会说的白痴儿童?人说爱情是盲目的,原来母爱也是盲目的。

“娘,你放心。”

反正夏夕有人保护总是好事,管它盲目还是理智呢!夏夕望着眼前波光流转的一双美目甜甜地应道。

以后的几天里,夏夕一直很尽责地扮演着自己儇家白痴小姐的角色。虽然也有不少破绽,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有惊无险。

但是现在,夏夕正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考验。

“乌龟三兄弟上街闲逛,要了三份绿豆饼,忽然发现三人都没带钱。于是大乌龟和二乌龟就让小乌龟回家去取钱。等了好久好久也没见小乌龟回来,肚子又饿得不行,所以大乌龟和二乌龟就把自己的那份绿豆饼给吃了。发现还没饱,大乌龟和二乌龟小声地商量着要不要把小乌龟那份给瓜分掉。这时候,铺子外面忽然传来小乌龟的声音:‘如果你们把我那份吃了,我就不回家取钱了!’”

摆出一副双目无神的表情,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夏夕终于发现装傻并不是像自己所想象的那样容易。特别是当身边有人不停地大讲特讲笑话的时候。拜托,儇世小弟弟,你存心想要试探我是不是?想要试探也不能把侍女带在身边啊!前几次见你的时候明明是一副天才儿童的样子,怎么现在就现出原形了呢?

“哈哈哈哈……姐姐,这是今天兰儿姐姐讲给我听的。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

夏夕暗暗怨愤地望了一眼沉浸在自己的笑话中的儇世,狠狠地咬了一下舌头,剧烈的刺痛终于将弯上去的嘴角又强行扯了下来。内伤啊,绝对的内伤!偷偷瞥一眼站在儇世身旁的侍女,暗自庆幸除了自己以外的人都沉浸在笑话里。不然,如果有人看到自己现在这样想笑又不能笑的别扭样子,想不被拆穿都难。

我斗不过你,我躲!夏夕站起来,朝自己房间相反的方向走去。直接回房间太夸张了,在花园里迷个路对白痴儿童这个角色来说应该不算过分。

“姐姐,别走啊?等等我。”

听到身后传来儇世的声音,夏夕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姐姐,娘交代过,不能让你乱跑。”夏夕感觉自己的手被人从身后一把抓住了,“姐姐,我再给你讲个笑话吧。”

夏夕欲哭无泪。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正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呢?‘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老和尚正在给小和尚讲故事。讲的什么呢?’……”儇世的一双黑瞳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的姐姐,脸上笑靥如花。

夏夕一阵恶寒。还好自己对冷笑话不感冒。不过却越发怀疑眼前的这位同志是穿越同人了。

“琴儿姐姐,我渴了。去厨房帮我洗些水果来。”儇世舔了舔嘴唇,面向身旁的侍女笑得天真无邪。

“是。”侍女应了一声,终于缓缓地从夏夕的视野里消失了。

“姐姐,呜……”儇世脸上的笑容刹那见消失无踪,黑曜石般的眼中水汽弥漫,不一会儿,豆大的泪珠就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

夏夕的身子一震,小家伙的脑袋已经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只是这么靠着,却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夏夕还是感觉肩膀上很快就变得湿漉漉的。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来没有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以这样的方式靠着自己哭过。刚刚还讲笑话讲得这么开心,一转眼又哭成这样。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呢?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母性的本能,夏夕心里一酸,下意识伸手拍了拍小家伙纤小的后背。等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只有暗自祈祷眼前的小家伙千万不要注意到。

“姐姐,今天爹又教了我新的法术,爹让我亲手杀了小白。小白还那么小,记得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才只有巴掌大,耳朵又长又软。它最喜欢吃我手掌心里的豆荚了,每次吃的时候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嘴巴一动一动的……可是,现在它已经死了,是我杀了它……姐姐……”

“为什么它一定要死呢?它不过是一只小兔子而已,我最讨厌血了……”

儇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不停地诉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夏夕的反应。夏夕长舒一口气,爱怜地望着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小家伙。对于他来说,这个姐姐更像是一个可以随意倾诉自己内心秘密而又不用怕泄露的对象吧,就像自己小时候的那个洋娃娃。小的时候每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夏夕就喜欢躲在房间里悄悄地说给自己的那个洋娃娃听,每次说完都会轻松许多。想到洋娃娃这个词,再联想一下自己现在的处境,夏夕的嘴角掠过一抹自嘲的苦笑。

不知道过了多久,儇世缓缓地抬起头来,嘴角微微上扬着,脸上的表情带点倔强又带点淡淡的无奈。这么小的孩子就学会了完美地伪装自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夏夕暗暗地在心里叹了口气。

吃了水果,儇世就被人叫走了。夏夕终于又有了可以随便乱走的机会了。在园子里绕来绕去好几圈,好不容易才把跟在身后的侍女甩掉。夏夕凭着记忆朝“听竹轩”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面对应琦的时候夏夕才会有真正安心的感觉。难道说我对她真的有了对母亲般的依恋?想到自己真正的年龄其实比应琦还要大几岁,夏夕又觉得有些荒谬。

映入眼帘的依然是一片苍翠欲滴,偶尔响起的几声婉转的鸟鸣把夏夕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夏夕正想进门,却听到屋内传来一声怒喝。

“应琦,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是儇正怒气冲冲的声音。

夏夕绕到屋旁从窗缝处往里面望着,窗户的外面刚好是几从修竹,风一吹,映在窗上的树影就不断地晃动,倒也不用担心被发现。

“知道。”应琦瞟了一眼儇正手里的东西,仰起头倔强地望着眼前的男子。双手却下意识地紧紧揪着手里的手绢。

夏夕定睛一看,发现儇正手里的东西正是那几颗早就应该被处理掉的可怕药丸。

儇正冷冷地瞪着应琦,一双眼睛里有着让人心寒的怒气:“你最好不要尝试挑战我的耐心。你应该知道我决定的事情是绝对不会改变的。”

“想要动劫儿,除非跨过我的尸体。”应琦的眼中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儇正冷笑一声:“你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你吗?别忘了你早已经不是养在深宫金枝玉叶的公主了。现在的你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富商夫人。强盗劫院,富商夫人死于非命。这或许能成为长安城内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应琦的身体一颤,眼泪顺着脸颊不住地往下流。夏夕可以感觉到此刻她的身体正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最讨厌你露出这种眼神。你知道每当我看到你这张和小瑕一模一样的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时有多恶心吗?”恶狠狠的不带一丝余地的语气。

应琦的身体一阵颤抖,眼睛里的光芒在刹那间熄灭。为什么,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对自己孩子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来,连一丝一毫的余地都不留?夏夕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那么厌恶一个人,厌恶到忍不住想冲上前去狠狠煽他几巴掌。

“够了!你说完了没有?”

想起应琦望着自己时露出的慈爱神情,想起她说要保护自己时那决绝的神情,感情在一刹那间战胜了理智。夏夕不顾一切冲进了屋里。听到一个孩子的声音在小屋响起,好半天才意识到那是自己的声音。

儇正的眼中闪过一闪即逝的惊慌,只是瞪大眼睛望着夏夕。

“你这个可恶的混蛋,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现在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是你的妻子,是你儿子的母亲。你怎么可以对她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夏夕不顾屋子里所有人石化般的表情,继续说着:“非但不好好照顾自己的妻子儿女,反而用药物把自己的女儿变成白痴,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理由。连这样的事情你都能做出来,你简直是猪狗不如!”

镇定,镇定。夏夕努力给自己顺着气。没想到一向温和的自己也会有这么激烈的一面,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你……”儇正拧紧了拳头,脸色铁青,一双眼睛瞪得有铜铃大,“你,你是钰?怎么会,怎么会……”

还有预言?夏夕愣愣地望着眼前表情复杂的男人,努力梳理着自己得到的信息。异能世家,预言,公主……脑中一片混乱……

“爹,原来你在娘这里啊。我找了你好久……”一个男孩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小屋内压抑的气氛。来得还真及时啊!

“咦,娘,你怎么坐在地上。还有姐姐,你们快起来啊。坐在地上要着凉的。”一双粉嫩的小手轻轻地抓着应琦的肩膀,看样子是想把她扶起来。

“娘,我们扶你上床去。”夏夕站起来准备搭把手,应琦现在已经完全处于精神恍惚状态之中了,看来刚刚的那些话对她的打击相当的大。

“姐……姐……”明显讶异到极点的语气。


初入异世 4. 逃跑

“姐……姐……”明显讶异到极点的语气。

“你好好照顾娘。”夏夕朝儇世淡淡一笑,而后走向儇正,“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儇正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八岁的白痴女儿会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吧。

夏夕没有理会他的惊讶,径自走出了屋子。如果儇劫的身份真的那么重要,那么那个人一定会跟上来的。可惜现在的儇劫才只有这么一点大,不然刚刚应该会相当有气势吧。

夏夕在园子里走了一会,找到一个亭子,走了进去。

“坐下吧。”夏夕反客为主,淡淡说道。

“你想怎样?”儇正看起来非常紧张。儇劫这个孩子真的有这么可怕吗?儇正怎么说也是一个异能世家的家主,为什么会对一个八岁的孩子这么畏惧?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才对吧?”夏夕看着儇正的眼睛,脸上掠过一抹苦笑,“对自己八岁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情,你难道就一点都不觉得内疚吗?”

儇正没有说话,脸色一黯,眉头微皱,右手缓缓地握成了拳状。

夏夕死死地盯着儇正,半晌,见他没有什么反应。定了定神,继续说道:“如果我死了可以给你带来什么好处的话,你应该早就把我杀了吧。可是你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对我下手。说明杀了我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你处心积虑地把我变成白痴也不过是为了方便控制吧?我想问一下,如果我乖乖地听从你的指示,你能不能保证我以一个健康的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

儇正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夏夕,眼中带着难以置信的神情,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

夏夕的心中猛地一凉,自己刚刚说的话已经远远超过了八岁小孩应有的水平。现在,自己唯一的期望就是儇正的心中至少还存在着哪怕一丁点父女之情。但是一想到这些年来儇正对儇劫所做的一切,希望似乎非常渺茫。夏夕的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时间冷汗涔涔。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儇正静静地望着夏夕,和儇世有着几分相似的黑眸中波涛汹涌。夏夕咬着嘴唇,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半天,儇正终于开口了,语气中带着深深的无奈。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选中我的女儿……”

夏夕愣了一下,儇正的眉头皱到了一起,望向自己的眼神似乎还带着几分歉疚与无奈。儇劫终究是他的亲生女儿,要说没有一丝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吧。夏夕心中的恐惧稍解,悄悄地吐一了口气。

然而夏夕还没有高兴多久,儇正的眼神立刻又恢复到刚刚的冷酷与无情:“南大夫正在配制新的药,在药还没有配好的这几天你可以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比起你的保证,我更相信南大夫的药。我不管你是钰的转世还是别的什么,只要是威胁到儇家存在的东西,我都不会允许它存在。”

儇正站起身来,冷冷地望了夏夕一眼,眼神中的寒意让夏夕如坠冰窟。

自己果然还是太幼稚了……

夏夕跌坐在冰凉的石凳上,身上的冷汗把整个后背都浸湿了。必须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果不快点逃出去,吃了药,就算到时跟着应琦逃了出去自己也已经变成白痴了。

夏夕这几天已经大致了解了一下这个儇府的环境。不愧为大嵇国的第一富商,这个儇府就是一个小型的皇宫,每一处地方都有别具匠心的设计和严密到让人吐血的守卫。那些守卫看起来各个人高马大,不知道是不是收到了什么特别的指示。每次夏夕出现在他们的视野范围内他们都会紧盯不放,想要蒙混过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到现在为止,夏夕基本上连儇府的大院的门边都没有摸到过。

所以……

到现在为止,要逃出去对于夏夕来说基本上还是一个天方夜谭。

夏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难怪儇正能够那么放心地让自己一个人在儇府里自由行动。以儇府的守卫情况,大概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吧……

走门不行,夏夕又想到了其它的方法。一般的豪门大户都会有密道什么的吧,儇家既然是当世的大富商,又兼异能世家这样的名头。如果连密室和密道这样的东西都没有也太对不起观众了。不过,一般情况下,密室和密道好像都是在家主这样身份高贵的人的房间里。半夜摸到儇正的房间里,夏夕自问还没有这样的胆量……看来,还是没什么希望啊……沮丧……

夏夕坐在湖边望着一望无际的水面努力地思考着逃生的大计。这个时代的天空和大地还没有被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化学物品所污染。蓝天白云倒映在清澈的湖水中,说不出的干净明亮。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夏夕的脑中忽然闪过南宋朱熹的名诗。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源头活水!夏夕忽然眼前一亮。记得高中的时候学校里面有一方小池,虽然附近没有什么污染物,可是那方小池的池水还是常常会浑浊不清,就算散了漂白粉也没什么大用。可是,眼前的池水却如此清澈。这个时代不可能用抽水机来换水,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湖和外面的水源是连通的。也就是说可以通过水道逃出去!

夏夕的精神为之一振,眼中闪过溺水之人抓到救命稻草时的神情。兴奋地寻找着想象中的水道。这个池塘远比夏夕想象中的要大出许多,绕过一座假山,沿着湖边小道走了好久,终于发现一道高大的围墙横亘在自己的面前。想到围墙的外面就是自由的世界,夏夕不由地一阵兴奋。

仿佛为了印证夏夕的猜测,围墙附近的水流明显比其他地方要急许多,水面上还漂浮着几片小小的粉红色花瓣,夏夕认出那是樱花。虽然已经是春天,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儇府里没有一棵会开花的植物。这花瓣毫无疑问一定是从外面飘进来的了。

夏夕心情愉快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抓了几件看起来比较值钱的东西塞在衣服里面。又找了件看起来比较适合在水中活动的衣服,用剪刀绞掉麻烦的衣服下摆,当成内衣穿在了里面。现在要做的就只是静静地等待夜幕的降临。

夏夕坐在窗前静静地望了一眼依然高挂于空中的太阳,心急如焚。心里默念着太阳公公你快点下班吧,下班吧。结果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中夏夕又挂在了悬崖边的树上,松树粗糙的表皮硌得两只手火辣辣的疼,手指承受的压力越来越大,越来越大。迷蒙中忽然看到弟弟正缓缓地从悬崖上爬下来,夏夕想喊,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双手终于不堪重负从树上滑了下来,夏夕的身体仿佛铅锤一般飞快地向下坠落,向悬崖上方投去不安的一瞥,却发现弟弟的脸上竟然挂着残忍的笑容……

夏夕从噩梦中惊醒,心脏狂跳着。梦中的景象不断地在脑海中盘旋,那个残忍的笑容无论怎样努力都挥之不去。夏夕这才想起自己根本连当初是怎么掉下悬崖的都想不起来,最后的记忆就是紧紧抓着树干的痛苦感觉和那一抹触目惊心的血红。那时候,只是莫名地觉得身体忽然间失去了重心,一不小心就一头朝悬崖下栽倒下去,然后衣服挂到了那棵老松树,然后……

夏夕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可怕的设想,忽然间心如刀绞。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夏夕飞也似的冲出了房间,好半天才平静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一弯眉毛粗的月牙挂在半空中。这点微光根本起不了照明的作用,外面依然是伸手不见五指。夏夕忽然想起自己的逃跑计划,这样漆黑的夜的确适合伪装,不过同样也会给行动带来麻烦。如果这时候有只手电筒该有多好啊!

不敢用灯笼,夏夕只得凭着记忆摸黑向白天找到的那片围墙走去。好几次被不知道是什么的障碍物绊倒,夏夕揉揉摔疼的地方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走。现在的她心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摸到自己白天放在湖边的标记,夏夕脱掉碍事的宽大外衣,点亮一截蜡烛头,找准位置就跳下水去。虽然已经是春天,但湖里的水还是刺骨的冰冷。跳入水中的一刹那,夏夕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这个身体和原来的身体明显有些不同,过了好久夏夕才渐渐适应过来。告诉自己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夏夕深吸一口气,一头扎进了水中。

“嘭!”

好像有什么人同时跳入了水中。难道说是追兵。夏夕一愣,急忙加快了划行的速度。单薄的衣服根本无法保持体温,夏夕感觉到身体的热量正在一点一点地流失,手脚渐渐有些僵硬。水底下一片漆黑,夏夕只是本能地向前向前,却发现前面有一股奇怪的阻力。伸手一摸,夏夕差点在水中尖叫起来。前面的东西说不出是什么质感,只是摸上去软软的,热热的……

夏夕忽然惊讶地发现自己可以看清水中的东西了,先不去想能看清东西的原因,夏夕将视线投向了前面的障碍物。几缕纤细的绿色水草在水中轻轻地摇曳着,两颗尖尖的牙齿在那丛古怪的水草中若隐若现。

那丛纤细的水草缓缓地,缓缓地向夏夕逼近,夏夕终于惊恐的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水草,而是一张绿色的人脸。那张脸的主人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来,绿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闪,张大了嘴巴就朝夏夕扑来……

鬼啊!早该想到,所谓的异能世家在自己家的池子里养几只水鬼又不是不可能。失策啊,失策。今天一定死定了……


初入异世 5. 鬼屋

夏夕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被尖利的长牙一口咬住了。殷红的鲜血在水中慢慢弥漫开来,把夏夕视野中的一切染成一片压抑的红色。夏夕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不对,非常的不对。夏夕忽然意识到就算自己的闭气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在水中呆这么久却一点憋气的感觉都没有。

而且,这个血好像也不是从自己这边流出去的。夏夕向血色最浓的地方望去,视线中出现了一张双目紧闭的小脸。粉嫩的小脸,长长的睫毛。这不是儇世是谁?更让夏夕心惊的是他那本该白皙如玉的脖子上赫然是两个深深的血洞,鲜红的血液正不断地从伤口处流出来……

被咬的人明明是我,为什么流血的人却是他?还有,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夏夕的脑中闪过第一次醒来时偷听到的对话。忽然间仿佛明白了什么,又觉得还是什么也没明白。所谓的替就是第二条命,而儇世就是儇劫的第二条命。可是,就算儇家不允许唯一的继承人成为别人的替也不用把儇劫弄成白痴啊……

望着那张逐渐惨白的小脸,夏夕忽然意识到现在不是想东想西的时候。急中生智抓起插在自己头上的一根小发簪就往绿色水鬼的眼睛扎去。

“嗤!”

那水鬼仿佛一个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蔫了下去,夏夕眼睁睁地看着绿发水鬼变成一丛发丝般纤细的绿色水草挂在了自己的身上。如果不是眼前的儇世脖子上的血洞还在不断地往外流血,夏夕一定会怀疑自己现在依然还在梦里。

儇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苍白。如果不尽快救治一定会有危险。夏夕犹豫了一下,拉着儇世往围墙外面的方向游去。不知道到底游了多久,眼前渐渐出现了微弱的亮光。按道理说这样的夜色下,水面不应该有亮光才对啊。可是夏夕完全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手脚并用一个劲地朝亮光的方向游去。

双脚终于重新踏上了坚实的大地,夜晚寒冷的风吹在身上迅速地带走身上的热量,夏夕冷得瑟瑟发抖。夏夕根本顾不上这么多,急急地查看着儇世的状况。奇迹,绝对是奇迹。这孩子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竟然连一点溺水的反应都没有,虽然失去了意识,可是呼吸平稳,脖子上那两个可怕的血洞也似乎比水下的时候小了许多。这孩子是小强转世吗?

“大人终于来了,老衲恭候多时。”

耳边忽然响起一个苍老的男声。夏夕回头,现在才注意到原来河岸上正坐着一个白须飘飘的老和尚,穿着打满补丁的破僧袍,看样子应该是一个苦行僧。他的面前是一个正在熊熊燃烧的火堆。

“你是谁?”夏夕惊讶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古怪的老和尚。大半夜的跑到这种地方来,莫名其妙地跟自己说恭候多时。夏夕自问并没有把逃跑计划告诉给任何一个人,这个老和尚的出现实在是太可疑了。不,不仅仅是可疑,简直是可怕。

老和尚双手合十,朝夏夕行了个佛礼:“老衲法号无知,特地在此地恭候大人大驾。”

“既然你在这里,那么先帮我来看看这孩子。”夏夕说完又转过身去查看儇世的情况。

“万法皆缘。这孩子命数多劫,却不会有性命之忧。”老和尚盘腿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夏夕正想发作,却发现儇世脖子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刚刚还是两个可怕血洞的地方只剩下两个暗红色的伤疤。但他的眉头却依然皱成一团,仿佛在忍受着什么痛苦的事情,长长的睫毛抖动着,连牙关也咬得紧紧的。夏夕看得一阵揪心。

“大人可以把这孩子留在这里,他的家人马上就会来带他回去。”老和尚幽幽地开口道。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样,儇府忽然间灯火通明。嘈杂声四起。

“这……”夏夕望了一眼表情痛苦的儇世,犹豫着。

“出家人不打诳语。请大人马上随老衲离开,老衲自会解开大人心中的疑惑。”老和尚朝夏夕做了个请的姿势。

虽然考虑到刚出虎穴又入狼窝的可能性,不过在儇家和老和尚之间夏夕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老和尚。

“好冷啊。能不能先给我找身干衣服?”

“不必。”

老和尚袖子一挥,等夏夕反应过来的时候衣服已经干了。起码现在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了,这个老和尚不是得道高僧就是魔道妖僧。夏夕只有衷心地希望自己遇到的是得道高僧。

漆黑的夜,没有一丝星光,天空中偶尔响起几声诡异的鸟鸣。夏夕跟在老和尚的身后亦步亦趋。夏夕现在才发现原来水中发光的那个东西就是自己右手手腕上的那个怎么也摘不下的诡异手链。一共十三个骷髅,每个骷髅都仿佛一粒小电珠,不断地放出柔和的荧光。这个光线看起来有点像日光灯,不过亮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丝灼热的感觉。正是借着这个光,夏夕才能清楚地看清眼前的景物。习惯成自然,对于手链上这几颗骷髅形的珠子,夏夕已经没有了刚刚开始时那种一看到就毛骨悚然的感觉,相反却觉得莫名的安心。

无知忽然停住了,前方的森林上空弥漫起浓浓的白色雾气,雾气过后,前方忽然出现了一幢古宅。青砖黑瓦,屋顶上还长着几株杂草,连墙角也长满了蓬蒿。雾气还没有散去,那幢老宅在雾气的掩映下说不出的古怪诡异。

“今天我们就暂时在这里借住一宿吧。”无知在一扇红漆脱落得斑斑驳驳的大门前立定,回头望了一眼夏夕。

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却没有如夏夕所预料的那样探出一张看门人的脸来。话说回来,无知好像连门都没有敲吧?!他甚至连碰都没碰到那扇门。

刚刚这里明明还只是一片漆黑的森林,怎么突然之间……在一间突然出现的鬼屋里过夜……与其说突然出现,倒不如说是被老和尚召唤出来的更加合适。夏夕已经暗暗地在心里把眼前的老和尚定义为妖僧了。

骑虎难下!现在终于知道这个成语的意思了!夏夕只得硬着头皮跟着老和尚走进了老宅。

没有人,一个人也没有。一进老宅就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连鸟鸣声都被生生地隔绝在外面了。又是“吱呀”一声,那扇红漆班驳的大门竟然自动关上了。然而夏夕却并没有感到任何的不安,相反下意识地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连夏夕自己也被自己不正常的镇定吓了一跳。

“大人,请!”

夏夕现在才注意到无知对自己的称呼一直是“大人”,一怔。和尚对红尘中人的称呼应该是施主才对吧!这个儇劫的身体怎么看也就只有七八岁大的样子。是什么原因让无知用“大人”这两个字来称呼她?

“大人,请进!”无知恭敬地朝夏夕做了个请的动作。

夏夕淡淡一笑,跨入了老宅的正厅。

完全不似外面看起来那么的破败,正厅里所有的家具都富丽堂皇,就算和儇府比起来也丝毫不差。更令夏夕吃惊的是明明是无人居住的荒宅,所有的家具却都一尘不染。

“无知……恩,无知大师。”真是相当别扭的名字,夏夕嘴角一撇,“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这是山鬼出租的房子。平时没地方住的时候我就会到这里来。说起来我欠她三天的房租呢。这次刚好可以一起付。”

“房租是……?”山鬼啊!传说中美丽绝伦的山鬼啊!没想到她也会搞出租,房租应该不是普通人能够支付得起的吧。

“种子。这片土地上没有的植物的种子。”

“啊?哦!原来如此。”夏夕恍然大悟。

无知淡淡一笑,朝夏夕说道:“大人请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去哪?”

“无名山。”

“我为什么要跟你去?”

“大人除了那里,已经无处可去了。”无知依然是那副淡淡的神情。

“我可以相信你吗?”

“信亦可,不信亦可。厢房在北院,大人自己挑一间没有住客的房间就好了。”无知说完,自顾自走了。

夏夕独自一人站在大厅里。心乱如麻。好半天才转身向北院的厢房走去。这座老宅里好像真的不只有自己和老和尚两个住客。刚刚夏夕还用眼角的余光瞄到了一个突然从拐角处滑过的红色身影。的确是滑过,而且是悄无声息地滑过。冷汗……

“呜呜呜……”耳边忽然响起女子嘤嘤的哭泣声。

刚刚才看到这么诡异的事情,马上就听到更加诡异的哭声,夏夕被突如其来的哭泣声吓了一跳,鸡皮疙瘩叭嗒叭嗒地掉下来。

故意过滤掉奇怪的声音,夏夕在长长的走廊上缓缓地走着,走廊上响起夏夕啪嗒啪嗒的脚步声,每一下都让夏夕有种被所有人注意到的感觉。走廊的北面是整齐划一的厢房,每间房子的门上都挂着夏夕不认识的奇怪文字。

“呜呜呜……”刚刚嘤嘤的哭泣声越来越响。

夏夕忽然停下脚步,在一间房子的门口站定。夏夕可以确定,那嘤嘤的哭泣声正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夏夕伸出手去,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忽然,夏夕右手手腕上的那条骷髅手链断裂。散成一颗颗小小的骷髅向地上滚去。

“啪啪啪啪——”

小小的鲜红色骷髅刹那间滚得满地都是,夏夕忽然有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立刻蹲下身去,抢救四散的珠子。

“是食物,我闻到了美味的食物的香味……”

“很久没有遇到过看起来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耳边响起古怪的不像人类应该发出的声音,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咽口水的声音。

夏夕缓缓地抬起头来……


初入异世 6. 山鬼

夏夕缓缓地抬起头来……

“来不及了。已经被发现了。大人,抱歉。是老衲疏忽了。”

无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夏夕的面前。夏夕发现他的身边站满了人,层层叠叠地人海将他团团围住,以他为中心形成一个向外辐射的圆形。每个人都出奇地俊美,俊美到让夏夕怀疑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幻觉。

不对!那些人为什么都看着我?夏夕终于意识到真正被这些人团团围住的人其实是自己。那些人正垂涎欲滴地望着自己,那眼神让夏夕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只好吃的烧鸡。

“一花一世界!”

无知忽然喊出了一句和现在的环境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话。突然间狂风大作,把夏夕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夏夕的眼前刹那间幻化出无数纷飞粉红色花瓣,那些花瓣纷卷着,飞舞着,将夏夕的视线完全遮蔽了。夏夕一边用手揉着被飞沙迷了的眼睛,一边感叹老和尚法术的华丽。经历了这么多的事,夏夕已经不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了,对这些奇怪的法术也见怪不怪。

“大人,老衲失礼了!”无知朝夏夕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

夏夕正想说话,忽然发现自己脚下的触感不太对,脚下的东西软软的,潮潮的,还带一点植物的清香。低头一看,不由吓了一跳,脚下踩着的东西是自己从来都没见过的。夏夕好奇地沿着触感奇怪的“土地”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土地”的边缘。夏夕好奇地向“土地”边缘的下方望去。只见下方是一片可怕的虚空,原来这里是一座奇怪的悬崖。自己摔下去的那个悬崖根本没法跟它比。

夏夕“嘭”的一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冷汗顺着额头流淌下来。一个死于坠崖的人如果不恐高那才叫奇怪呢。

“大人,你最好还是戴上这个。”无知拿出一条手链,朝夏夕走来。

夏夕认出那上面的珠子正是那几个血红色的小骷髅。

“儇家的东西果然不同凡响。每一颗加持珠都拥有强大到可怕的力量,不过奇怪了,老衲明明记得加持珠一共有十三颗珠子。为什么大人手里却只有十二颗?没有办法,老衲只好用桃木佛像代替了。”

难道说刚刚不小心落下了一颗?夏夕狐疑地接过无知手中的手链,打量着作为替代品的佛像。佛像和骷髅的组合还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冷汗……

“呵呵呵呵,原来你在这里!”

“你跑不了了……”

“别以为躲在桃花里我就找不到你了,你身上的味道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嘿嘿嘿……”

天空中忽然传来众人的讪笑。夏夕朝空中望去,只见一张张流着口水的巨大的脸正从四面八方缓缓地向自己的方向逼来。原来就是这几张脸挡住了温暖的阳光。

桃花里?!难怪这片“土地”这么奇怪。难怪这几张脸看起来这么大,刚刚好像有口水落下来了……

山鬼出租的房子里怎么会没有妖怪?成为妖怪的食物,没有比这个更悲惨的命运了……

“你好!我是这间房子的主人,我叫叶。有没有兴趣和我做一个交易?”

一只冰凉的素手搭在了夏夕的肩膀上,夏夕回头。正对上一双笑得弯成了一条缝的眼睛。是一位古装美女,长长的黑发清爽地在脑后绾了一个髻,长鬓垂肩,巧笑倩兮。

“我把你从这群家伙身边救出去。你只要付我一点点报酬就好了。”叶的嘴角优雅地往上一弯,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微笑。

这种情况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夏夕拼命地点头。山鬼的房租是植物的种子,那么这个所谓的一点点报酬应该是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的吧。就算真的不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好!”叶又微微一笑。两人的身边飘起了一层薄薄的雾,这层雾越来越浓,越来越浓。四周的景象渐渐迷蒙起来,最后终于全部消失了。

“小妹妹,到了!”叶重重地拍了夏夕一下,莞尔一笑。夏夕一下子惊醒过来。

眼前的迷雾在一瞬间消散,夏夕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片密密层层的树林之中。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特有的清香,漆黑的夜空中偶尔响起几声鸟鸣,夜风中的寒气让人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就送你到这里。再过去就不是我的地界了。”叶后退几步,用手结了几个法印,她的身边立刻弥漫起淡淡的雾气,“那么,小妹妹。你自己好自为之了。”

“等,等一下!”夏夕一急。她不会想把我一个人留在这种荒郊野外吧?

“小妹妹,再见啦。”叶嘴一抿,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

“等一下!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我怎么给你报酬呢?”

“我已经拿到了。”叶微微一笑。拿出一粒小小的珠子在夏夕的眼前晃了晃,夏夕仔细一看发现那正是那遗失的第十三颗小骷髅。

的确是一点点报酬……可是,为什么总觉得这件事里面有阴谋的味道……

“等,等一下……”

漆黑的林子只剩下夏夕一个人孤单的身影。没有地图,没有指南针,根本无法辨认方向。虽然手链很和时宜地又发出了光芒,把四周的景物照得一片通明,可是夏夕还是没来由地一阵心慌。不愿意一个人留在原地,夏夕漫无目的地朝着那弯月牙的方向走去。暗暗希望这不是通往林子深处的路。

夏夕走几步喘一下,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上渐渐被硬邦邦的鞋子磨起了一个又一个水泡,每个水泡都火烧般的疼。夏夕一边诅咒着这个世界粗糙的制鞋工艺,一边想念着自己舒服的运动鞋。一时没有注意脚下,冷不防被一根横在地上的树枝给绊了一跤。一只鞋就那么生生地甩了出去。

“啊!”寂静的林子里忽然响起一声粗哑而略带惊恐的尖叫。

“谁,谁在那里?”那个粗哑的声音大声地吼了起来。

人,是人啊!夏夕想都没想就朝那个声音的方向奔去。手链的光芒自动消隐下去,四周又变得一片漆黑。夏夕一不小心一头撞在了某个软软的东西上面。

“什么东西?”

随着一声愤怒的大喊,夏夕被一双大手轻松地提了起来。四周一片漆黑,夏夕只能看清一个模糊的人影。

“原来是个孩子!没想到老子方便一下也能撞到好运。嘿嘿,虽然是个丫头,不过也能值几两银子。”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确实不怀好意,大汉发出一阵桀桀的奸笑。

人贩子!刚出虎穴又进狼窝,好不容易出了狼窝又自己一头栽进了贼窝。夏夕苦笑一声,连挣扎都懒得了,干脆就让那个人贩子把自己夹在了腋下。其实夏夕还是挺佩服这位仁兄的。虽然儇劫只有八岁大,可是体重却已经远远超越了八岁的水平。这位仁兄能够这么轻松地把她夹在腋下,想必没少做这方面的锻炼。

眼前渐渐出现了模糊的火光,那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夏夕看清火光来自一间破旧的小草屋。

“老大!我回来了!看我带来了什么!”大汉一进门,就将夏夕重重地扔到了地上。夏夕的头重重地磕在了地上,眼前一黑,好半天才爬起来。郁闷地瞪了那个罪魁祸首一眼。

“这,这是什么?”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夏夕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男人正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那男人的嘴巴微张着,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在林子捡到的。”

络腮胡子一拳打在大汉的头上,怒斥道:“别以为老子是好糊弄的。这孩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最近的镇子离这里也有十几里地,她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大半夜的出现在这种地方?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说,这孩子是哪里来的?你是不是劫到了好货,舍不得孝敬老子。拿一个孩子来糊弄我?”

大汉一怔,惊恐地望了络腮胡子一眼,语气也有些结巴了:“老,老大。我没……这,这真是我捡的。”

夏夕暗自幸灾乐祸,手脚并用慢慢地向屋子里比较阴暗的角落溜去。谁知一不小心碰到了一根靠在墙上的竹竿,夏夕眼睁睁看着竹竿往地上倒去。屏息准备迎接竹竿打到地面时的一声脆响。

出乎意料,竹竿在离地面只有几厘米的时候停住了。夏夕定睛一看,原来竹竿的下面垫着一双粉嘟嘟的小手。不知道什么原因,那双小手的内侧通红通红,上面还布满了一个又一个的水泡,男孩的手腕上还缠着一圈被烧断的绳子。那双手的主人现在正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瞪着夏夕。

拽什么拽,你不过也是被拐卖的小孩而已。凭什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夏夕愤怒地回瞪。一时间电光闪烁。这是男孩,看起来不比儇世大多少,从衣服的质料上看应该出自大户人家。男孩的脸上带着淡淡的伤痕,眼神里却没有一丝怯懦。

夏夕愣了一下,一般的小孩子如果被不认识的人带到完全陌生的地方,都会害怕地又哭又闹吧?可是这孩子的眼神却那么镇定,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样。夏夕的眼前又浮现出儇世的脸。难道说这个时空的小孩子都是天才儿童?

夏夕的眼神掠过男孩通红的双手。难道说……


初入异世 7. 伏虎

夏夕的眼神掠过男孩通红的双手。难道说……

夏夕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孩子把手伸入火堆,咬紧牙关忍痛用火烧断绑在手上的绳子的情景。这孩子真的不简单!

“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我是病猫?今天我就让你尝尝老子拳头的味道!”

络腮胡子对着大汉一阵拳打脚踢。看似魁梧的大汉竟然蹲在地上,任由拳头打在自己的身上。

这两个人果然是天生注定连名字都没有的龙套。老大凶恶多疑,手下色厉内荏。这么容易就窝里斗,真是一对绝配!打吧!打吧!最好能两败俱伤!没想到自己会生出这么恶毒的想法。夏夕苦笑一声,摇了摇头。

“老大,那孩子真的是我捡来的。”大汉依然只是抱着头苦苦哀求着。

“嘭!”

一声巨响,一块大石头忽然从天而降,正砸在络腮胡子的头上。络腮胡子立刻脑浆迸裂,血留如注。两只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伸手指着突然间满脸凶光的大汉摇摇晃晃地倒了下去。

“老子受够了!”飞溅的鲜血把那张因愤怒而扭曲了的脸映得更加可怕。夏夕心里一凌。果然,不叫的狗才是最可怕的吧!

“本来还想和你们玩玩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自己先窝里斗了。”一个童稚的声音在破旧的草屋里响起,带点笑意又带点轻蔑。是那个男孩!

此刻,男孩的手里正抓着那把被人贩子随意靠在墙角的大刀,脸上挂着戏谑的微笑。

夏夕的眉头拧到了一起,虽然比较厉害的老大已经死了。可是这个大汉也不是好对付的。这孩子脑子坏掉了吗?他以为就凭他能够打得过一个人高马大的大个子男人?

“你怕了吗?不敢上来吗?呵呵呵呵……”男孩挑衅地望着那个满眼血丝的大汉,嘴角挂着一抹不属于孩童的冰冷的笑。

“该死!”大汉一声怒喝,提起大刀就朝男孩劈来。

男孩灵活地一闪,躲过一击,顺势朝大汉一洒。一股灰尘的气息在草屋里面弥漫开来。大汉被灰尘迷了眼睛,身形一顿,等他再次找到男孩的身影的时候,一把钢刀已经插入了他身体最薄弱的腹部。大汉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男孩,踉跄着向前冲了几步,终于倒在地上,再也没有爬起来。

夏夕愣愣地望着地上的尸体,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冷静下来,终于不得不承认刚刚的确是最好的时机,那大汉刚刚失手杀了同伴,正是最慌乱的时候。男孩先用激将法激怒大汉,然后再出其不意地用灰尘迷住大汉的眼睛,然后再发动攻击。攻击的位置也选得很好,那里好像是肝脏,肝脏破裂后的大出血就算是在现代医学条件下也是九死一生。之所以不选心脏而选择人体相对薄弱的腹部,应该正是考虑到两人身高和力量的差距吧。这个孩子真的不简单!

“大人,老衲终于找到你了!山鬼那家伙明知道老衲的雾遁术距离有限。竟然还把大人带到这么远的地方,害老衲追得差点丢掉半条命。实在是太过分了!”无知老和尚一边喘着气一边忿忿地抱怨着走进草屋。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无知念了声佛号,突然间面如死灰,飞也似地退了出去。

“那个老和尚是谁?”男孩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刚刚杀了一个人的样子,望一眼夏夕,淡淡地问道。

“一个妖僧。”夏夕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

“妖僧?妖僧的胆子会这么小?”男孩一脸狐疑。

夏夕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两具尸体,终于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冲出屋去。靠着墙根,一阵剧烈的呕吐。

“没事吧?”

是那个男孩的声音。夏夕抬起头,视线里出现了一方干净的手绢。夏夕连谢都不谢一声直接一把抢了过来。干净的手绢上立刻沾满了污渍。

“那老和尚为什么叫你大人?”

“呵呵,我也希望我能够知道为什么。”夏夕苦笑一声。

“我的名字叫应辰峪,你呢?”依然是淡淡的语气。

“夏夕。”

“哦。感觉这个名字和你不是很配。”

“你什么意思?”夏夕怒了。虽然早就知道自己穿越的这个身体是有点难看,可是被人当众点明还是会忍不住生气。

“呵呵……夏夕,很好听的名字。夏日夕阳,意境不错,呵呵。”男孩如墨般的眼睛仿佛被一层厚厚的迷雾所笼罩,让人无法看透。

“你今年几岁?”

“十岁。问这个干吗?”男孩惊讶地望着夏夕。

“我还以为你已经有几十岁了呢!每句话都老气横秋的,现在的孩子都像你这样的吗?”

“什么啊,你不也是个孩子而已。”男孩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有着深深的无奈,“人总是要长大的。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永远不要长大。不过,如果我没有这么快长大,我根本不可能活到现在吧。”

“猪是怎么死的?”夏夕忽然很想试试眼前的这个孩子是不是和自己一样的穿越人士。

“什么?什么猪?”男孩的嘴巴张得可以放下一个鸡蛋。

“没什么!”原来不是!夏夕叹了口气,有些失落。

“大人,拜那个该死的山鬼所赐。这里离无名山已经很近了。我们干脆直接去无名山吧。”无知老和尚突然探出头来。

“好!”夏夕非常爽快地答应道。

无知拿出一个黄色的纸包,轻轻一抖,从纸包里落下无数细小的白色粉末。如果夏夕没有猜错,那应该是香灰。只见那些香灰悬浮在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仿佛云彩般不停地翻腾着。

“一沙一天堂。”

听到无知老和尚念出这个咒语,夏夕差点仆倒在地。“一花一世界,一沙一天堂。”这,这是什么咒语啊……狂汗中……夏夕已经完全确定这里绝对不是一个正常的时空了!

一道强光闪过,夏夕和无知已经站在了一片竹林之中。

夜风吹拂着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竹林深处的竹屋忽然间亮起了灯光。

“无知大师夜半到访,不知所谓何事?”一个男人的声音回荡在竹林的上空,真可谓声如洪钟,气势如虹。

高手啊高手!夏夕暗暗啧啧叹道。

“重天老头子,又来跟我打什么官腔。还不快出来,你要找的人我替你找到了。真是的,每次找人都是让我替你跑腿,连声谢谢都不知道说。”无知大师非常没有形象地朝竹屋吼了起来,夏夕实在无法把眼前的人和那个恭恭敬敬地叫自己大人的老和尚联系在一起。

“呵呵呵呵……死秃驴,你还是死性不改!”

一个白须飘飘,结着鹤髻的老者缓缓地从竹屋内走出来。一身简单的青衫,却依然显出出世高人的神气。他的身旁是一位和应辰峪差不多大的男孩,手里提着灯笼,睡眼朦胧,哈欠连天。你要起来自己起来就好了,为什么还拉上一个无辜的孩子。这老头绝对是虐待童工。

“啊——”夏夕忽然失声尖叫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

“应辰峪,我们把应辰峪一个人留在那里了。”夏夕脸色发白,难怪刚刚一直觉得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应辰峪?”青衣老者望着夏夕神色肃然,“如果你的那位朋友真的叫这个名字,那么你完全不用为他担心。”

青衣老者摸了摸提着灯笼的那个孩子的头:“小敌,你先回房去睡吧。为师和无知大师有要事要谈。”

那孩子如蒙大赦,飞也似的走了。

“大人,弟子重天终于盼到你了。”那孩子的身影刚刚消失,青衣老者就蹲下来抓住夏夕的双手,热泪盈眶。那神情让夏夕忍不住想起抗日电影里面终于联系到组织的地下党员。可是,你好像搞错对象了。

“老,老爷爷……”夏夕满脸黑线,“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

青衣老者忽然擦干眼泪,狠狠地一拍脑袋:“弟子糊涂了,糊涂了。哈哈哈哈……大人当然不会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啦!”

“不过竟然让弟子遇到了大人,那么一定要让弟子好好尽尽孝心。”

夏夕脸上的冷汗狂流。试想一下,如果有一天,一个比你爷爷还老的老头跟你说要好好对你尽尽孝心,你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时间不早了,老爷爷您还是先去睡觉吧。”夏夕斟酌了好半天,好不容易才迸出这样一句话。

“弟子这就去给大人准备房间。”话虽这么说,青衣老者依然用一脸崇敬的目光灼灼地望着夏夕,看得夏夕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多,多谢了。”

忍受完青衣老者过度热情的招待,躺在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床上盖着温暖的被子,窗外不时传来竹子摇曳时发出的让人心安的“沙沙”声。空气中弥漫着只有山林之中才会有的充足的负离子。想起在儇府上提心吊胆的日子,夏夕几乎要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在做梦。

啊……如此良辰美景……

真是适合好好睡觉啊……

在精神高度紧张中挣扎了N天的夏夕终于在温暖的被窝里沉沉地睡去。


初入异世 8. 拜师

窗外传来婉转的鸟鸣,夏夕揉揉,朦胧的睡眼,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穿好衣服信步走出竹屋。竹屋前面的空地上已经整整齐齐地站了四个孩子。三个男孩,一个女孩。最高的那个男孩也大概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最小的那个女孩估计才五六岁大。昨天提灯笼的那个男孩也在里面。孩子们狐疑地打量着夏夕。

“师父!”

清脆的童音响起,四个孩子朝着夏夕的方向齐刷刷一鞠躬。夏夕当场愣住。

“好了。今天为师有事,你们自己把以前学过的法术温习一下。散了吧。”昨晚的那位青衣老者重天从夏夕的身后慢慢踱来。

原来如此,夏夕松了一口气。昨天受到的热情款待已经让夏夕的判断力受到了严重的损伤。

孩子们安静地点了点头,四散而去。

“等一下。”重天一拍脑袋,朝着正在远去的孩子们喊了一声,“为师给你们介绍个人。”

孩子们望了夏夕一眼,又悻悻地退了回来。

“你们好,我叫夏夕。是师父新收的弟子。”夏夕朝孩子们鞠了一躬,抢在重天前面自报家门。当然,后面的那句是夏夕临时加上去的。有世外高人摆在面前,不拜师绝对是损失。依昨天晚上重天对自己的态度,让他大大方方地收自己做徒弟似乎不大可能。如果重天把自己介绍成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那么自己作为平常人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的梦想就彻底破灭了。所以,惟有出此下策。

重天愣愣地盯着夏夕看了好久,一副我什么时候收你做徒弟了的表情。

夏夕朝重天露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微笑,重天一愣,而后捋着长长的白胡子无奈地点了点头。脸色却相当的难看。

“这是黎沂。”

重天望一眼最高的那个男孩,缓缓开口道。那男孩朝夏夕浅浅一笑,笑容温柔,让人如沐春风。

“这是孟敌。”重天转向昨晚提灯笼的那个男孩。

“小师妹好。”昨晚提灯笼的那个男孩朝夏夕微笑着招了招手,嘴角露出两个好看的梨涡,原本很大的眼睛眯得像一条缝。

“这是纪子长。”

被点到名的男孩只是朝夏夕轻轻地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

“这是余寒衣。”

最小的那个女孩朝夏夕甜甜地一笑,真可谓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第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小女孩,夏夕几乎看呆了。

“没你们的事了,散了吧。”重天老道朝孩子们摆摆手,看着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立刻望一眼夏夕,眉头紧锁,“大……小夕,为……为师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好。”夏夕的心情忽然沉重起来。这个儇劫真的有这么可怕吗?如果他知道我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儇劫了,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竹林深处的小亭子里。夏夕静静地坐在石凳上,望着眼前的青衣老道。

“大人改姓更名弟子可以理解,可是大人为何要说自己是贫道新收的弟子?”青衣老道望着夏夕一脸的凝重。

夏夕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抬头看天。总不可能告诉你说,我看出你是高人所以想跟你学点东西。

“弟子明白了。”这是重天老道的声音。

夏夕朝重天老道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犯嘀咕,你到底明白了什么了?算了,反正只要不是明白我不是真的儇劫就没事了。

在以后几天的相处里,夏夕大致摸透了几个孩子的脾气和习性。

大师兄黎沂,性格温和,温文尔雅,脸上常常挂着无害的笑容,做什么事都是中规中矩的。

二师兄孟敌,大大咧咧,贪吃,贪玩,贪睡,从来不认真学习法术,成绩却是所有人中最好的。最让夏夕郁闷的是这个人明明每次吃的都是所有人中最多的,却一点也不会长胖。

三师兄纪子长,一张小脸万年冰封,从来不会主动搭理人。总之,这是个存在感很淡薄的孩子。

四师姐余寒衣,鉴于夏夕这个身体的生理年龄比她大,夏夕更喜欢叫她师姐妹妹。在夏夕的印象中这是个乖巧可爱的小女孩。

就这样,夏夕开始了在山上的生活。

每天天一亮起床在竹林前的空地上集合,听师父宣布一天的训练计划。然后开始学习法术。午时吃午饭,午饭是简单的青菜加米饭,吃得夏夕几乎要怀疑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青菜。吃完午饭一起去师父的书房学习琴棋书画。从来没有碰过琴也从来没有下过围棋的夏夕第一次听到这个安排的时候差点晕死过去,从来没有听说过道士要学这种东西。不过既然入了门,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大家学了。

夏夕最担心的问题反倒是法术的学习。也不知道为什么,夏夕学习一个法术的时间要比其他人整整多出一倍。无论夏夕如何努力就是不行。

重天老道曾经乘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拍着夏夕的肩膀,神色凝重地说道:“大人,我知道你想要掩藏自己的锋芒。可是,太多的掩饰反而是故意的暴露。”夏夕听完之后,好不容易才遏制住自己想要一头撞死的冲动。

为了一雪前耻,夏夕只好每天晚上牺牲睡眠时间到竹林深处苦练。结果是夏夕从那天起每天都顶着熊猫眼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她的法术水平虽然也小有进步,不过这个所谓的进步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

这天重天老道又教了大家一个召唤火龙的法术。就是将一张符纸点燃,然后用符纸的力量将火焰塑造成火龙的形状向敌方发动攻击的法术。考虑到孩子们灵力的有限,重天老道教的法术能量来源全部都来自于符纸,这个法术当然也不例外。但夏夕还是在损耗了N张符纸之后依然一无所获。面对重天老道痛心疾首的表情,夏夕真的有种找条地缝钻进去的冲动。虽然明知道重天老道只不过是在心疼自己的那几张符纸。

夏夕望着高挂于夜空之中的那一轮圆月,露出无语问苍天的表情。开始了今天第一百零一次的练习。

“火之精气,风之精魂,急急如律令!燃!”

夏夕对着最后的那张符纸凝神净气,深吸一口气,大声地念出咒语。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间的符纸微微颤抖了一下,开始冒出淡淡的青烟。夏夕已经能够闻到符纸燃烧时发出的气味了,然而过了好久,那符纸也只是微微卷起一个角而已,那个角上隐隐有被烧焦的痕迹。夏夕长叹一口气,扔掉已经失去使用价值的符纸,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我还以为是什么调皮的野兽呢。原来是你!”

和大家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夏夕不用回头,也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夏夕转过身来,朝黎沂抱歉地笑笑,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么沮丧的心情下,能够挤出一个笑容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黎沂打了个哈欠,淡淡地笑着:“小师妹,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害我半个月没有睡好觉了。”

“对不起。”完全想不出别的话来。

黎沂漆黑的眸子宛如一汪温柔的泉水:“我不是来听你说对不起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法术并不是靠拼命努力就能练好的。法术要靠神,气,念的全面配合。不是只要大声地喊出咒语就能成功的。”

“注意看!”

黎沂脸上的笑容刹那间消失,郑重地结了个手印。刚刚被夏夕扔掉了的那张符纸忽然腾空而起,径直飞入了他的指间。他的眼神突然间变得无比锐利。

“火之精气,风之精魂,急急如律令!燃!”

黎沂的声音很轻然而却透出一股强大的气势,那张明明已经损毁的符纸“嗤”的一声燃烧起来。黎沂嘴角一弯,轮番结出数个复杂的手印。一条熊熊燃烧的火龙从他的手中腾空而起,在两人的头顶安静地盘旋着。虽然火龙离地面很远,但夏夕还是能够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热力从空中压下来,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竹叶被烧焦时散发出来的味道。

“好厉害啊!”夏夕已经对眼前的这个孩子崇拜到五体投地了。因为连师父在示范的时候所召唤出来的那条火龙也只有头顶的这条火龙的一半大小,而且,师父用的还是完整的符纸。

不对,白天师父来验收的时候黎沂召唤出来的火龙明明比师姐妹妹的还小,为什么现在……

仿佛意识到夏夕眼神中的异样。黎沂眼光一黯,空中的火龙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呵呵,连最后一张符纸也被我用掉了。看来今天你是练不成了。回去睡觉吧。”黎沂淡淡地笑笑,转身离开。

夏夕躺在床上,回忆着刚刚黎沂召唤火龙的全过程。除了那张符纸是破的之外的确找不出任何的破绽。可是,一张明明已经损毁了的符纸为什么能够召唤出那么强大的火龙?既然在人前故意隐藏自己的真实力量,又为什么要在我的面前把那个力量展示出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黎沂,黎沂,黎沂……

夏夕默念着黎沂的名字,眉头拧到了一起。


初入异世 9. 玩笑

因为昨晚被一些问题困扰,夏夕几乎整晚都没有睡着。等到她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时东方已经微微发白。

梦中儇正举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奸笑着朝夏夕走来,夏夕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地奔跑着,跑着跑着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火龙,张大嘴巴朝夏夕飞来……

双面夹击,夏夕没有办法,只好原地蹲下,做出准备挨打时的标准保护动作——双手抱头。

“啊!”

一声女子的尖叫过后。夏夕缓缓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应琦浑身是血躺在自己的面前,她的身上插着儇正刚刚拿在手里的那把大刀。这个时候,那条火龙突然间朝夏夕喷出一团灼热的火球。

“啊——”

夏夕尖叫着从床上跳了起来,冷不防额头传来一阵剧痛。

“啊!”这次是两个重叠的声音。

夏夕抬头一看,另一个声音的主人正是黎沂。此刻他正用手指捂着鼻子,指缝间流下蜿蜒的鲜血。

“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夏夕愣住了。

“我来叫你起床。”黎沂捂着鼻子,声音闷闷的,眼睛里不断流下大颗大颗的泪珠。看来他的鼻子真的伤得不轻。

“晚上,竹林见。我有事跟你说。”黎沂眼泪和鼻血横流,捂着鼻子夺门而逃。

永远优雅温和的黎沂竟然也会有这样狼狈的时刻。

月亮升到了半空中,竹林里已是一片漆黑。夏夕提着灯笼站在竹林深处,静静地等待着。

“吼——”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狼嚎。

夏夕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双碧绿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眼睛里是冷冷的杀气。狼!夏夕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灯笼朦胧的光芒映出黎沂苍白的脸,此刻黎沂正站在那匹狼的身后。

那匹狼碧绿的眼睛一闪,如离弦的箭一般朝夏夕扑了上来。迅如闪电的攻势,夏夕根本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那匹狼扑倒在地了。那匹狼尖利的牙齿抵在夏夕的脖子上,只属于野兽的气息扑面而来。一瞬间,夏夕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这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白狼,月光照在它的身上泛出淡淡的银光。那双眼睛充满了掠食动物所特有的霸气。

“你,你卑鄙,竟然想用这种方法杀人灭口!我不管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这些都跟我没有关系!而且,昨天晚上是你自己让我看到你使法术的!”

“哈哈哈哈……”黎沂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了,好了……啸月,别闹了……”

夏夕感觉脖子上的压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脸上湿湿,痒痒的感觉。刚刚还凶神恶煞的狼此刻正温驯地舔着夏夕的脸。

“抱歉,啸月就这个脾气,它只有面对自己喜欢的人的时候才会这么做。你应该感到荣幸。”黎沂蹲下来,盯着夏夕笑得无比灿烂,“哈哈哈哈……报了仇果然心情舒畅……”

“你,你,你……”夏夕气得满脸通红。原来这个人平时的温文尔雅都是装出来的!原来他也不过是一个睚眦必报的小人而已。

“开个玩笑而已,别生气,别生气!”黎沂扶起夏夕,满脸堆笑,“你刚刚竟然怀疑我用这种方法杀人灭口。杀人其实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而且,我也没有要杀你的理由。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要杀你,我一定会选一个好一点的方法。”

“那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夏夕瞪着黎沂,眼中能够冒出火来。

“哈哈哈哈……”黎沂摸摸白狼的头,放肆地大笑起来。

“我只是突然觉得你和那时的我挺像的,所以才出手指点你一下,只不过一不小心没有控制好分寸而已。实话告诉你,我其实是一只很厉害的大妖怪,为了执行任务所以才混到人界来。处处压抑,步步留心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趣了。所以,昨晚才会一不小心……呵呵,你应该可以理解吧……”

冷汗……能够成为重天老道徒弟的人果然不可能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夏夕的眉头拧到了一起,紧张地望着眼前的男孩。

“只是想看看你的反应而已。”黎沂笑得不温不火,仿佛刚刚那些刺激感官的话根本不是从他的口中说出来的一样。

“神经病。”夏夕冷哼一声。

黎沂轻笑:“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三岁小孩!”夏夕白了他一眼,“你的性格比我想象的恶劣的多。”

黎沂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你这么觉得吗?”

“当然。”

一阵让人窒息的沉默。两个孩子静静地对视着。

“小师妹,好了好了。玩笑结束了。”黎沂拉住夏夕,淡淡地笑着,“你不是要练习法术吗?我可以教你。”

夏夕一脸的忿忿,想起刚才的奇耻大辱,脸一横,抛下一句“谁要你教?”头也不回地走了。

黎沂望着夏夕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弯着,摸了摸安静地蹲在他身旁的那匹狼的头:“这个孩子还蛮可爱的。呵呵……啸月你也这么觉得吧。”

“殿下,这不妥吧!你怎么可以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真实身份?”一个软软的女声响起,白狼扬起头,碧绿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黎沂。

“呵呵,我说了。可是她不是不相信吗?”黎沂的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有时候故意的暴露恰好是最好的掩饰。而且,她身上的味道很特别。虽然很淡,不过那的确是只属于妖怪的味道。很奇怪的家伙,明明力量这么强大却一直装出弱弱的样子。虽然还不知道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不过先跟她打个招呼也好。”

“殿下,我回青岚森林了。”

“恩。”

第二天一早,夏夕打开房间的大门。一盆冰凉的水忽然从天而降把夏夕淋成了落汤鸡。

幼稚的恶作剧!夏夕的脑海中浮现出黎沂那张欠扁的笑脸。

“小师妹,早!”这个时候,黎沂的脸忽然出现在门口。

“咦!你身上怎么湿成这样?”黎沂笑得天真无邪。

“黎沂!我和你势不两立!”夏夕大喊一声,整个竹屋一阵震颤。

“你以为是我?”黎沂神色一黯,哀怨地望着夏夕。

望着他那受伤的眼神,夏夕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竹林前的空地上。

重天老道负手而立,拈着长须振振有辞:“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土遁术。所谓土遁术就是利用身边的土元素进行长距离的空间跳跃的一种法术。简而言之就是一种遁术。所谓的遁术就是用土行符将身体化为能量状态,利用风、土、水等等元素将能量状态的身体快速从一个地方传送到另一个地方的法术。至于如何将人的身体转化为能量状态这是我们今天要考虑的问题……”

“看,这就是土行符。”重天老道拿出一张画满了奇怪符咒的符纸。

“黎师兄,黎师兄,你的背上贴着一张纸条。”孟敌扯了扯黎沂的衣襟,从黎沂的身后拿下那张纸条,念道,“我是妖怪。”

重天老道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都停在了那张纸上。纸上的四个大字龙飞凤舞,七歪八拐,仿佛喝醉酒一般。众人很自然地将视线转移到夏夕身上,所有人中能够写出这样的字的,只有夏夕一个。

重天老道面色酱紫,一脸的难以置信。这个表情自在他第一次看到夏夕写的字的时候出现过。孟敌朝夏夕点点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纪子长一言不发,冷眼相向。余寒衣则瞪大眼睛望着纸上的字。

“没什么。”黎沂将纸条揉成一团,扔了出去。然后回头望着夏夕意味深长地笑了。

夏夕回瞪黎沂,勇敢地申辩道:“那不是我写的。”

“我又没说那是你写的。你这么急干吗?小师妹。”黎沂淡淡地笑着。

众人眼神中的怀疑更甚了。

夏夕咬着嘴唇。已经不需要再说什么了。你们早已经在心里确定了我的罪名不是吗?在你们的眼里我所说的话不过是无理的狡辩而已吧?

忽然想起小时候弟弟偷吃了蛋糕之后故意给自己送一块,让父母发现把怀疑的目光投向夏夕,然后他再在关键时刻跳出来为夏夕求情。弄坏了什么东西就故意把那东西放在夏夕会出现的地方。一直以为那只是小孩子调皮的恶作剧,一直默默地容忍着,只因为夏夕一直把他当成是不懂事的小弟弟。

还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被陷害,还以为自己早就可以不在乎别人斥责的目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心里面突然间那么难受呢?眼前又出现了坠崖时最后看到的那张残忍的笑脸……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就真的那么遭人讨厌吗……

鼻子好酸啊。眼前的景物突然间模糊起来……

这么大年纪竟然还会在那么多人面前为这种小事哭鼻子,实在是太丢脸了。夏夕咬着嘴唇努力忍住眼泪,可是根本无济于事。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水一样怎么也止不住。夏夕转身朝竹林深处飞奔而去。

妖怪,夏夕一看到这个词就明白了写那张纸条的人是谁。可是,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真的只是单纯的恶作剧而已吗?

“我知道不是你。可是那个人希望大家都把视线集中在你和我身上,我们最好还是如他所愿。不过,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黎沂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地传来。

“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那个人又是谁?”夏夕的哭声一顿,惊诧地转过身去。

黎沂伸手为夏夕擦了擦眼泪:“还记得今天早上的那盆水吗?那是符水,有人对你的身份起了怀疑。我能跟你说的就这么多。真可惜,你的力量和你的智慧完全不是在一个水平上。”

黎沂说完苦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夏夕一个人在竹林里呆若木鸡。

他到底知道多少事情?他到底是什么人?他口中的那个人又是谁?难道是重天老道?可是,他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态度绝对不可能是装出来的!

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慢慢地从夏夕的心头升起。


初入异世 10. 暗涌

以后的几天里,夏夕的身边经常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说早上醒来的时候床边贴满了奇奇怪怪的符纸,明明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画满了奇怪的符咒。夏夕去问过重天老道,终于知道原来那些符纸和符咒都是非常高阶的除妖符咒。

“果然是大人,竟然能制作出这么厉害的高阶除妖符咒!还知道弟子的除妖符刚好用得差不多了。”重天老道满脸堆笑,非常不客气地将这些符纸收进怀里,还一直用崇拜到五体投地的眼神望着夏夕。

夏夕惟有苦笑,如果他知道这些符咒是别人拿来对付我的不知道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在没有弄清楚状况之前夏夕也不好多说,只好让他就那么误会下去了。不过现在,至少有一件事情已经确定了,那就是有人把夏夕当成了妖怪,而且那个人的能力还不是一般的强。头大啊……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那个人把我当成妖怪呢?又是什么原因让重天老道对我这么敬重?儇劫,这个孩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呢?夏夕抬头望着天空中飘飞的柳絮,神色凝重。

无名山与世隔绝,那个人一定是山上的人。可是这里除了重天老道,剩下的就是四个孩子和夏夕自己。夏夕实在无法相信那四个孩子中的一个会是制作出让重天老道都惊讶的符咒的人。可是事实就是这样赤裸裸地摆在眼前。

黎沂,在夏夕心目中其实他是最可疑的。意义不明的话语,暧昧不清的笑容……不过如果真的是他,他又为什么要千方百计地提醒呢?

孟敌,那个大大咧咧的孩子。如果他怀疑什么人的话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大声说出来吧。根本不可能那样隐忍地在暗地里活动。

纪子长,整天都是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关心的样子。一张冷脸让整个世界的温度都下降好几度。他给夏夕的感觉除了冷漠外,其实更多的是不食人间烟火。夏夕实在无法相信这样爱惜羽毛的人会处心积虑地来对付自己。

余寒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可爱小女孩。乖巧可爱,笑容明媚,实在无法将她和那些事情联系在一起。

排除掉所有人之后,夏夕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双重人格了。那些奇怪的事情会不会就是自己的另一重人格干的呢?天,这也太荒唐了吧……

没有除掉自己,那个人应该不会那么快就死心。那么,就让我来揭开你的真面目吧!夏夕把枕头放在被子里,自己躲到月光照不到的暗处,准备守株待兔。

清冷的月光从窗口处透进来,将窗外的竹影完美地投射到地上。庭前的风铃在夜风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反而衬得本已十分安静的夜晚更加的静谧。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春日植物初发幼芽那特有的淡淡清香。夏夕躲在阴影里静静地等待着,没过多久就昏昏欲睡了。

夏夕重重地在大腿上捏了一把,好不容易才减缓了上下眼皮打架的频率。可是好景不长,那该死的瞌睡虫没过多久就卷土重来。夏夕只觉得眼前的景物渐渐地一点点模糊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夏夕发现自己竟然蜷缩在地上睡了整整一夜,夏夕跳起来好好地检查了一下整个房间,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心中涌起淡淡的失望,夏夕决定晚上继续。

浓浓的乌云将整个天空罩得密不透风,连空气都带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气息。今天的确是适合杀人越货,百鬼夜行的月黑风高之夜。

夏夕关紧了窗户,缩到阴暗处静静地坐着。心嘭嘭地跳着,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莫名地有种预感,那个人今天一定会出现。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缝处忽然映出微微的绿光,什么坚硬的东西轻轻地扣击着窗户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微笃笃声。然后,窗户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尖尖的鸟嘴从窗外探了进来。

夏夕不是什么夜视眼,那个骷髅手链也没有发出光来。之所以能够那么清晰地看清那是一个鸟嘴,是因为那个鸟嘴此刻正发出淡淡的绿色荧光。夏夕愣愣地盯着那个诡异的鸟嘴,胃里一阵抽搐。

那个鸟嘴之后是一个圆圆的脑袋,那个脑袋上嵌着两只绿豆大的小眼睛,此刻,那双小小的眼睛正警惕地打量着房间的内部。它的视线几次掠过夏夕所在的地方,夏夕的心几乎跳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还好,它的视线并没有在夏夕这边停留多久,夏夕长吁一口气,警惕地注视着它接下来的反应。

那个圆脑袋的主人艰难地从窗户打开的缝隙中挤进来。这个过程看起来颇为费力,那双绿豆眼中流露出相当痛苦的神情。过了好久,它的整个身体才完整地出现在夏夕的眼前。

这是一只通体碧绿的大鸟,整个身体都是圆滚滚的,浑身散发出淡淡的绿色荧光,头顶上还有着一撮古怪的金黄色顶羽。两只脚像仙鹤一样细长,考虑到它那肥胖的身体,夏夕真有点担心那么细的腿能不能承受得住它身体的重量。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它的尾羽,长长的尾羽分成九股,像孔雀开屏一样在身后张开,配合着那淡淡的绿色荧光说不出的美仑美奂。夏夕承认她已经看呆了。

那大鸟的绿豆眼中闪过一抹奸诈的笑,扬起翅膀,朝夏夕的床上飞去。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夏夕一跃而起,不顾一切地朝那只大鸟扑去。大鸟正专心地朝夏夕的床飞去,根本没有意识到身后会有人偷袭。冷不防一下子被夏夕压在了身下。

“嘎嘎嘎嘎——”

大鸟发出难听的鸭鸣拼命地挣扎起来,夏夕使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把它按在身下。大鸟不停地用尖尖的嘴啄着夏夕的手,夏夕的手上很快就血肉模糊了。情急之中夏夕掏出那块来不及还给应辰峪的手绢蒙住了大鸟的眼睛。本来还发疯似的挣扎的大鸟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刹那间一动不动,连身体也变得像木头一样硬邦邦的。

夏夕感受着手上传来的一阵阵彻骨的刺痛。心里一阵阵后怕,刚刚真的是太冲动了,自己竟然会一头朝这么诡异的大鸟冲去。如果这只大鸟有毒,或者身上有什么可怕的武器,自己真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不过,这到底是什么鸟呢?难道说时空不同,连生物的种类也不同了吗?还是去问问重天老道吧。

“师父!”

夏夕提起木头大鸟就朝重天老道的竹屋跑去。连门都不敲就径直推开门冲了进去。

“谁?”重天老道腾地从床上跳起来,警惕地望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看清来人是夏夕之后才渐渐放松下来。点亮灯无奈地打了几个哈欠。

“我抓到一只奇怪的大鸟。帮我看看它是什么!”夏夕把大鸟朝桌上一放,大鸟僵硬的身体敲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啪声。

“大……大……大……大人……”重天老道的舌头已经完全打结了,“这……这……这……”

重天老道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嘴巴也张得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怎么了?”夏夕伸出手来在重天老道的眼前晃了几晃。

“大人,这可是混元鸟。”

“浑圆鸟,名字倒挺贴切的。身体浑圆浑圆的。肉还真不少,烤来吃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不过就是肉硬了点。”夏夕的眼中闪着掠食动物看见食物时贪恋的光。

“大……大人……”重天老道一个不小心砰地一声摔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虽然弟子知道您是天命之人,可是您也不能这么刺激弟子啊……”重天老道一脸的委屈,“这可是混元鸟啊。传说中的高级灵兽啊……”

重天老道对夏夕的称呼已经变成了“您”。

“你,你别开玩笑了。高级灵兽会这么容易被我捉住。”夏夕愕然。

“大人,您用的可是儇家的七星灭罡符,再强的灵兽也会被石化的。”重天老道哭笑不得。

“什么符?”

“您不是把它贴在了混元鸟的头上了吗?”

夏夕差点没一头栽倒下去。原来应辰峪的手绢是什么了不起的七星灭罡符,应辰峪竟然随随便便把它拿出来让人擦嘴巴用。不对!民间传说中那些带法术的东西一碰到污物不是都会失效吗?为什么这块手绢还能用?儇家的法术真的这么厉害吗?还有,那个应辰峪的身上为什么会有儇家的东西?

夏夕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大人,混元鸟对降伏自己的人是绝对忠诚的,除非有更强的人再把它驯服。您可以放心的把七星灭罡符揭下来了。”重天老道弱弱地提醒道。

夏夕正想好好研究一下那个什么七星灭罡符,又还怕一不小心那个什么大鸟醒过来,正在犹豫间听到重天老道的话,大喜。一把揭下了那个什么七星灭罡符。

混元鸟睁开眼睛忿忿地望了夏夕一眼,不情不愿地停到了夏夕的肩膀上。夏夕正在仔细地打量着手里的那个什么七星灭罡符,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肩膀上已经多出了一样东西。

夏夕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所谓的七星灭罡符也不过就是一块绣了北斗七星的普通手绢罢了,除了绣七星的线流动着温润的光泽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夏夕摇了摇头,将手绢塞进了口袋里。

夏夕眼睛的余光终于瞄到了停在自己肩膀上的大鸟,还没反应过来的夏夕用手一掸,将混元鸟一下子从肩膀上掸了下去。混元鸟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一双绿豆眼露出敢怒不敢言的怨愤神色。

夏夕和混元鸟的第一次见面给混元鸟幼小的内心留下了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巨大伤疤。


初入异世 11. 挑战

事实证明,那只混元鸟根本和前几天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因为最近夏夕的房间里面经常出现强大的灵力波动(那些符咒),年幼无知的混元鸟一时好奇所以就找了个月黑风高之夜进来看看,结果一不小心就被夏夕给抓了。

第二天,当夏夕带着混元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的时候,除了重天老道之外的所有人的嘴巴都张成了O字形。看来这里除了夏夕之外的人没有一个不认识混元鸟。

“小师妹,能让我摸摸它吗?”孟敌的小脸上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嘴上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可是那双手早已经不安分地伸了过来。

混元鸟挣扎地飞到了空中,掉了好几片羽毛,眼神那个叫怨愤啊。重天老道用捡到金子的贪婪眼神将那几片羽毛揣进了怀里。

黎沂看夏夕的眼神越发的耐人寻味。纪子长却难得的微皱着眉,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余寒衣则一脸的天真无邪,跟在孟敌后面咯咯笑着追赶可怜的混元鸟。

结果那天晚上自由活动的时候,夏夕收到了一张飞符,约她在青岚森林之中见面。那个人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

青岚森林在无名山的外围,被终年不散的重重迷雾包围,可以说是无名山的一道强大的守护结界。外面的人没有办法进来,里面的人也没有办法出去。如果不清楚里面的阵法,进到里面的唯一下场就是在那里留一辈子。上次无知老和尚也是从密道处遁进来的。知道了这些后,本来还打算偶尔溜出去玩玩的夏夕彻底打消了不法的念头,规规矩矩地重天老道的乖徒弟。

现在,那个人竟然把青岚森林作为约会的地点。夏夕有点受宠若惊。那个人敢情把夏夕给当成高人了。如果自己真的就那么冒冒失失地进去了,说不定真的得在青岚森林里呆上一辈子。

不想浪费好不容易才能见到那个人庐山真面目的机会,又不敢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为了稳妥夏夕找到重天老道硬是骗来了青岚森林的阵法图,又不死心地抓了一大把强力的符咒。然后丢下一句“山人自有妙用”潇洒地离开。虽然以夏夕的功力,这些符咒有跟没有其实也没什么差别,带着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些心理安慰。

独自一人来会连重天老道都佩服的那个人好像的确是有点莽撞,不过考虑到那个人一直用对付妖怪的法术来对付自己,夏夕也没有怎么担心。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误会,按照夏夕的逻辑既然是误会,解释清楚了就好了,犯不着惊动别的人。

依然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夏夕不情不愿地让小绿站在自己的肩上。小绿是夏夕新给混元鸟取的名字,其实夏夕本来不是很想带上它的,因为这家伙一到晚上就自动发光,远远的就能看到它那英姿飒爽的身影,这不是明摆着给人家当活靶子用吗?可是,这只该死的鸟不仅仅是一般的难缠,认准了夏夕的肩膀是它的地盘,怎么甩也甩不掉。夏夕最后威胁它要把它烤了也无济于事。无奈,夏夕只得带着这个超级醒目的目标往青岚森林走去。

又是一片漆黑的森林,有所不同的是这次的森林隐隐约约地被一层紫色的雾气笼罩着,说不出的诡异与阴森。夏夕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迈了进去。人迹罕至的森林里到处是密密层层的荆棘丛,夏夕一边看着阵法图,躲避着里面的可怕机关,一边硬着头皮在其中艰难地前进着,好几次被荆棘上的尖刺划破了皮肤。没过多久夏夕的身上就已经伤痕累累了。

望一眼优雅地盘旋在自己头顶处的小绿,夏夕现在的心情真是怎一个羡慕了得。夏夕从来没有这么希望自己也能飞过。

“妖孽!受死吧!”

夏夕正蹲在地上揉着伤痕累累的脚,忽听头顶传来一声怒喝。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道强力的银光正以离弦之箭的架势朝自己飞来。左边右边都是阵法的触发点,避也是死,不避也是死。一瞬间,夏夕愣了。

“嘎嘎嘎嘎——”

难听的鸭叫声忽然间响彻天空,狂风骤起,小绿张开鸟嘴那道银光像水一样流进了小绿的嘴里。夏夕这才看清攻击之人的样貌。冷峻的眉眼,卓尔不群的气势,一身白衣在刚刚小绿卷起的狂风中猎猎地飘扬着,此刻他的右手正紧紧地扣着一把桃木剑。竟然就是那个一直以来与世无争的纪子长。虽然不知道重天老道到底是师从哪个门派的,不过到现在为止夏夕还没有见过他使用桃木剑。这个人真的是纪子长吗?夏夕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承认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

“妖孽!我不知道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让最讨厌妖怪的混元鸟对你伏首称臣的。不过就算是这样,我还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语气。

夏夕意识到这竟然是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为止,眼前的这个家伙跟自己说得最长的一句话。无奈地苦笑。

“纪师兄,你误会……”

夏夕的了字还没说出口,那把桃木剑已经裹夹着一股强大的剑气朝夏夕的心口刺来。剑势凌厉,没有半分回转的余地。现在,夏夕才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真的要取自己的性命。毫无实战经验的夏夕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应对这样的攻击,情急之下竟然伸出手来想要抓住那把桃木剑。

出人意料的,那把桃木剑就那样被夏夕一把抓住了。虽然夏夕由于强大的惯性被逼得后退几步,抓着桃木剑的手也擦破了皮,可是,桃木剑的确是被牢牢地抓住了。

纪子长眼中的杀气在刹那间黯淡下去,变成从未有过的惊讶。

手心传来一阵剧痛,夏夕急忙缩回手,想查看一下被擦伤了的手心。谁知手一伸开,那把桃木剑就发出一道刺目的金光,夏夕留在剑的血忽然幻化成一些奇怪的符咒,绕着桃木剑飞了几圈,然后一头扎进了桃木剑的剑身之内。那桃木剑腾空而起,在二人的头顶缓缓地盘旋着。

夏夕以为那是纪子长新一轮的攻势,惊得后退几步。好半天才发现纪子长一脸错愕地望着桃木剑,也是一副摸不找头脑的样子。

“嘎——”

这个时候,小绿忽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俯冲到夏夕的肩膀上停下,然后毫不留情地朝夏夕手心的伤口就是一啄。

“啊——”

夏夕尖叫着一掌把小绿从肩膀上拍了下去。小绿身上的绿色荧光猛地一闪,瞬间暗了下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夏夕虽然不会自大地以为自己能够一掌拍死高阶灵兽,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急急地蹲下去查看着小绿的情况。

夏夕伸出一个手指戳了戳软泥一样的小绿,没反应,再戳,还是没反应,再戳……

正当夏夕在考虑要不要放弃的时候,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忽然从那滩软泥上传来:“主人,你能不能稍微温柔一点。你知道跟着你这样的主人我要折寿多少年吗?”

夏夕石化。

那边厢,纪子长同学终于强行将桃木剑从半空中拽了下来,正使尽全力想把它塞回剑鞘去,听到这个陌生的声音了也愣在了当场。

“那位朋友,我劝你还是把你的那把破剑送给主人吧。它吸了主人身上的血,沾染了主人的灵气,不可能再乖乖地听你的话了。”小绿不理会周围人惊讶的目光拍拍翅膀停到了夏夕的肩膀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纪子长的一张小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

夏夕正要开口,小绿已经抢先一步,一脸神气地说道:“主人可是钰大人的转世。我只是喝了主人的一滴血就已经增加了至少一千年的法力,你的那把破剑现在也应该能算是一件仙器了吧。你也看到主人的力量有多强大了吧。就你那微弱的法力也想找主人的麻烦,你还是省省吧。”

“她,她不是妖怪吗?这怎么可能……”明显已经底气不足的语气,纪子长喜怒不形于色的形象彻底地粉碎了。

“你见过身上放着几百张除妖符咒还没事的妖怪吗?你见过一把抓住桃木剑却只是擦伤了手的妖怪吗?你见过我这样的高阶灵兽跟着一只妖怪吗?”

随着小绿一句紧跟着一句的追问,纪子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小绿却仿佛没有注意,继续步步紧逼:“你说我的主人是妖怪,这是对我们高阶灵兽的侮辱。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纠集我的七大姑八大姨一起把你给灭了!”

夏夕望一眼纪子长,只见他的脸红得已经能滴出血来了。虽然小绿刚刚说他有几百年的法力,不过外表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而已,不愿意看到一个小孩子露出要以死谢罪的痛苦表情,夏夕连忙出来打圆场。

“误会,误会。既然现在误会已经解决了,那么大家都回去睡觉吧。”夏夕说完就迈开大步朝前走去。

“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出现在青岚森林之内。

夏夕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无意间触动了青岚森林内的阵法,四周的景物哗啦哗啦地转动起来,漆黑的树影和同样黑沉沉的天空在刹那间不知所踪。

等夏夕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之上。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


初入异世 12. 幻觉

等夏夕再反应过来时,发现自己正站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之上。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高耸入云。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夏夕抚摸着行道树,一脸的兴奋。

熟悉的装束,来去匆匆的人影,连空气中淡淡的汽油味也让夏夕有种前所未有的亲切感。

左手边是自己经常光顾的那家书店,书店的女老板永远是一张和善的笑脸,高中时代大部分的生活费都被夏夕挪用到了这里。右手边是一家零食店,小时候夏夕喜欢揣着一大把硬币到那里去买糖,那里的老爷爷每次都会微笑着多抓几颗糖给夏夕。自从那个老爷爷不在之后,夏夕也就再没去过那里。

很多东西都会在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消失……

夏夕突然撒开双腿在大街上飞奔起来。两旁的景物飞快地向后掠去,看着这些看了无数遍的景物,不知道为什么夏夕还是莫名地不安。总隐约觉得这里的一切会突然之间消失掉。

拐过一个弯,绕过那棵大槐树,夏夕飞一般地朝那栋熟悉的老房子跑去。很久没人打理了,瓦片上已经长起了一丛丛的杂草,墙上的那些长春藤却依然长势茂盛。

好久没有回来了,这里还是老样子。夏夕静静地站在老屋前,却没有勇气走上前去。害怕一上前去,眼前的一切就会消失。那些和爷爷奶奶在一起的快乐的童年时光啊……

老屋的小院里,奶奶曾经用长满了老茧的手给夏夕编过辫子。夏日的夜晚,爷爷也曾经在这里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给夏夕讲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那时候整个世界都是那么的单纯美好。夏夕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这两个人会突然之间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只剩下夏夕一个人……

爷爷奶奶走后,年仅十岁的夏夕只好回到了妈妈的身边。爷爷奶奶从来不让夏夕见妈妈,只说就是因为那个女人,爸爸才会那么年轻轻就死去。那个面目模糊的女人从夏夕懂事起就被打上了一个坏人的标记。

以至于夏夕见到自己妈妈的时候以为眼前这个笑容温暖的女人是另外一个人。这个女人用一双温暖的手牵着夏夕走进了那个后来夏夕住了十几年的家。那里,那个妈妈忐忑着让夏夕叫爸爸的男人笑容明媚,虽然不像照片上那个夏夕真正的爸爸那样有着让女人都自卑的容貌,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让人感到安心的魔力。谢辛,那个夏夕同母异父的弟弟。三四岁大的样子,却一点也不怕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拉着夏夕的衣角用稚嫩的声音喊着姐姐。

夏夕心中的不安与局促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在那个不大却温馨的家里,夏夕体会到的依然是亲人无微不至的关爱。偶尔想起爷爷奶奶对妈妈的评价,夏夕就会觉得心里面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的难受。终于有一天,夏夕对着正在给自己梳头的女子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妈妈,爸爸是不是你害死的?

啪!镜中女子手中的梳子就那么从她的手中滑了下来,夏夕直到现在还记得镜子中那张泪流满面的脸,那副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

多年以后无意间看到妈妈当年的日记夏夕才终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夏夕的爸爸和妈妈是自由恋爱结婚的。爸爸对妈妈很体贴,但是却无法容忍妈妈和任何一个异性有任何的接触。哪怕只是打个招呼,说几句话。起先是毫无理由的谩骂和斥责,最后终于发展到单纯的拳脚相加。过度的占有欲终于让妈妈忍无可忍,伤痕累累的妈妈向法院提出了离婚。离婚后,爸爸因为无法接受现实饮酒过量酒精中毒而死。

是妈妈害死了爸爸,又或者是爸爸自己害死了自己?夏夕知道爸爸将会是妈妈这辈子永远的痛。

与其去回顾昨天的痛苦,不如抓住眼前的幸福。至少夏夕知道现在的妈妈是幸福的。

站在那扇熟悉的大门前,拿出压在灭火器下的备用钥匙,夏夕犹豫着。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妈妈他们会不会被吓到?可是,真的好想见他们啊。算了,总要面对现实的。夏夕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将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随着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夏夕推门而入。

和离开时一模一样的陈设,一模一样的味道。夏夕缓缓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谁?”妈妈举着菜刀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妈妈!”夏夕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抱住了眼前面容憔悴的中年女子。

“孩子。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妈妈蹲下来,用看一个陌生人的眼神望着夏夕。

夏夕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实现竟然只和蹲在地上的妈妈相平。伸出手来,这依然是儇劫的身体,身上的衣服也依然是青岚森林那套,而眼前的人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人看到别人穿奇怪的古装应该会很惊讶吧?

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孩子,你迷路了吗?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中年女子的脸上露出夏夕看过千百遍的温暖笑容。

“妈妈……”夏夕忽然间感觉浑身冰凉,刚刚回到这个世界时的隐隐的不安在瞬间膨胀,爆裂。只是紧紧地抱着眼前的女子,怎么都不肯松手。明知道这只是阵法的幻觉,明知道自己抱着的只是不存在的东西,可是夏夕就是不愿意放手。

“哎呀,孩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妈妈。我的年纪当你的祖母都够了呢。”眼前的女子手忙脚乱地为夏夕擦着眼泪。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眼泪的关系,夏夕感觉眼前的景物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最后天旋地转……

夏夕再次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那片漆黑一片的青岚森林。

“主人……”小绿站在地上,抬头望着夏夕,一双绿豆眼里满是担忧。

眼泪顺着夏夕的脸颊不住地往下淌。

“你,你没事吧?”眼前出现纪子长那张冷冷的脸,“你刚刚触动了浮生若梦阵。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能从浮生若梦阵中清醒过来的人。”

“当然,她可是我的主人!”小绿扬气鸟嘴,一脸得意。

“浮生若梦阵,利用入阵之人内心的记忆制造出和现实世界一模一样的场景,能够这么快就看出里面的漏洞。果然是前辈。纪子长刚刚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前辈见谅。”纪子长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朝夏夕行了个礼。

夏夕恍然大悟。这个阵的设计者一定没想到有借尸还魂这种事吧。虽然他可以成功地制造出记忆中的场景,却无法改变活生生的人。夏夕没有侥幸逃生后的喜悦,相反心中却有种说不出憋闷,眼前不断地闪现出妈妈那温和的笑容……

“主人……”小绿似乎意识到了夏夕的异样,怯怯地喊了一声。

“没事,大家回去睡觉吧。”夏夕朝小绿露出一抹苦笑。

两人一鸟正想离开,忽然空中响起重天老道的声音。

“谁那么大胆!竟敢夜闯青岚森林!”果然是符合老道气质的正气凌然的声音。

夏夕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望,只见重天老道正浮在半空中,向两人一鸟这边望来。似乎注意到了夏夕的存在,重天老道的脸色明显地一边,险些从空中一头栽下来。

“师父,前些天不是教徒儿们土行术了吗?徒儿自知资质愚钝所以请三师兄私下指点一下,结果一不小心就遁到这里来了。呵呵……”夏夕急中生智,随便找了一个理由。

纪子长听到这个理由差点没晕倒,青岚森林是有强大的法术禁制的,连五行天雷都可以屏蔽。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没有办法土遁到这里。这样的谎话鬼才会相信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重天老道脸色发青,拈了拈胡须,“今天已经很晚了。你们先回去睡觉吧。”

重天老道说完,扬长而去。

纪子长万年冰封的脸上刹那间露出见鬼了的表情。

翌日,重天老道将夏夕叫到竹屋里。强行要回了青岚森林的阵法图。而后摆着一张苦瓜脸一言不发。

好久,重天老道突然目光灼灼地对夏夕说道:“大人果然厉害。连浮生若梦阵都能破解!”

夏夕苦笑,为什么在重天老道的眼里,自己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可以和厉害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不过……”重天老道顿了一下,语气一变,“青岚森林是无名山的禁地,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么就算是大人也必须接受惩罚。这样才能体现弟子的公平公正。”

午饭过后,重天老道义正词严地宣布了对夏夕和纪子长两人的惩罚。本着速战速决的宗旨,当天,夏夕和纪子长两人就被丢进了后山那个又湿又脏的山洞里。在这里开始了为期三天的禁闭生活。

望着除了石头就是青苔的山洞,夏夕一声长叹。悲愤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初入异世 13. 禁闭

“为什么关禁闭非要两个人关在一起啊?”夏夕忿忿地抱怨着。

“因为这里只有一个山洞。”纪子长抱着手臂靠在山洞洞壁上冷冷地说道。

夏夕瞥一眼眼前这位同样在山洞里呆了大半天却没有半点不良情绪的男孩,长长地叹了口气。

“主人,主人,这个山洞好深哦,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湖。”这是小绿的声音。因为小绿一直坚持自己和夏夕是一体的,所以被冷酷无情的重天老道一并扔到了山洞里。和平静如水的纪子长不同,小绿一进山洞就好奇地到处飞来飞去。

夏夕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腾地跳起来,跟着小绿朝黑洞洞的洞穴深处走去。纪子长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阴冷潮湿的山洞内一片漆黑,空气带着苔藓的淡淡腥味,小绿低低地飞在空中,充当着绝佳的照明工具。夏夕踩着凹凸不平的地面跟着小绿慢慢地往前走去。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越往前走就越感到空气中有种让人作呕的腐臭味道。让夏夕想起小时候被扔在臭水沟里慢慢腐烂的老鼠所散发出来的味道。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夏夕转过头去望一眼身后几步远的纪子长。

“魔界的死气。”纪子长淡淡地回答。

夏夕一怔,脚步立刻顿住了。

“原来魔界与人界的通道就在无名山。难怪重天仙人会那么心甘情愿地留在人界。”纪子长依旧是淡淡的语气。

“魔,魔界?重天,仙人?”夏夕感觉自己的脑中一片空白。

“恩。回去吧。你不会喜欢前面的景象的。”纪子长说完就要往回走。

“嘎嘎嘎嘎——”

正在夏夕考虑要不要随纪同学回去的时候,前方忽然传来小绿惊恐的尖叫。夏夕这才发现小绿根本没有意识到后面的两个人没有跟上自己的脚步,已经在前面很远的地方。

“笨蛋!”纪子长骂了一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冲去。

夏夕和纪子长赶到的时候,小绿刚好非常惊险地躲过致命的一击。等夏夕看清楚攻击它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后,终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怪物,绝对是怪物啊……

尖尖的牙齿上残留着恶心的黏液,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本应该是五指的地方却诡异地长着一把锋利的大刀,身上的肌肉凹凸不平,青筋爆起……

冷汗……

“嘎嘎嘎嘎——”

小绿那个家伙看到夏夕眼前一亮,非常没天理地朝夏夕怀里扑来。随便把那个怪物的攻击也一并引了过来。夏夕暗暗叫苦,眼看着那把明晃晃的大刀已经逼到了自己的身侧,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正是这一坐让她刚好避过一击,那把大刀险险地从夏夕的头顶划过,带起一阵冷风,夏夕立时冷汗涔涔。

“果然是那只笨鸟弄乱了通道外的法阵。”纪子长冷冷地望一眼洞顶的钟乳石,拔出桃木剑朝怪物的方向冲来。

纪子长潇洒地一剑刺去,那怪物瞪大了眼睛在刹那间变为齑粉。纪子长似乎对自己造成的状况有些吃惊,愣愣地望着手里的桃木剑半晌。

“笨鸟,你是不是撞断了一根钟乳石?”纪子长一步步朝小绿走来,眼中的杀气让夏夕也不寒而栗。

“这,这,这……”小绿望一眼眼前那可怕的男孩,惊恐地往夏夕怀里钻去。

“那是通道的守护法阵,作用是杀死越界的魔物。现在法阵已经被这只笨鸟给破坏了。”纪子长望着夏夕冷冷地说道。

夏夕点点头,因为她已经看到不远处的湖里正缓缓地浮出几个和刚刚的怪物一样恶心的东西。

“我们该怎么办?”夏夕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缓缓地从湖里冒出来的那些东西,惊恐地问道。

“把那根断掉的钟乳石接回去。”纪子长望着夏夕怀里的小绿。

“那根断石呢?”夏夕问道。

安静,绝对的安静。

好久,小绿才伸出了一只翅膀颤颤巍巍地指指那个湖。

“什么?扔到魔界去了?”一声绝对不符合纪同学性格的怒吼。

小绿大叫一声落荒而逃。

“现在该怎么办?”夏夕眼睁睁地看着湖里的那些东西爬上岸来,目露凶光朝二人所在的方向一步步逼近。

“我不知道。不过如果就这样让通道大开着,用不了多久,魔界的魔物就会蜂拥向人界。就算还有青岚森林这第二重防线,到时候也必定会生灵涂炭。”

“不会那么严重吧?”

“就是那么严重。那人一定是脑袋进水了,竟然把你这样的危险人物弄到这里来关禁闭。”相当不屑的语气。

“吼——”一声难听的吼叫响起,湖里出来的怪物向两人发动了攻击。

纪子长朝那几个怪物扔出几张符咒:“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符咒径直贴到了那几个怪物的眉心,那些怪物忽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吼,用仿佛身中剧毒的人望着下毒之人的眼神望着纪子长,伸出尖尖的大刀,挣扎着朝纪子长扑来,然而没走几步就仿佛蜡一样融化下去。地上只剩下一滩恶心的黑褐色液体。

正当夏夕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湖水之中又缓缓地浮出几个黑乎乎的脑袋来,血红色的眼睛里闪动着杀戮的凶光,依然是像刚刚那些一样难看到让人恶心的怪物。而且,这次的数量明显比刚刚还要多出许多。

“吼——”那些怪物看准了目标,吼叫着朝两人的方向冲来。

纪子长面色一沉,挥舞着桃木剑冲入敌阵,手起刀落间他四周的几个怪物瞬间变成了齑粉。然而,马上又有新的怪物围了上来。纪子长所能做的就是不停地挥舞手中的桃木剑。夏夕愣愣地缩在山洞的角落处,惊奇地发现竟然没有一只怪物朝自己的方向攻来,仿佛根本就看不见她一样。敌阵中的纪子长额头渐渐地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挥剑的速度也不像刚开始那样凌厉了。

“哈哈哈哈……”忽然,一声阴阳怪气的奸笑在山洞内响起,“无名山结界竟然被破了,真是天助我也。今天就让我莫都魔将带兵一举将无名山夷为平地,好好出出四界大战时魔界受的鸟气。”

夏夕朝湖面望去,只见一个长着巨大的蝙蝠翅膀的干瘦男人正悬浮在空中,裸露在黑色铠甲之外的皮肤仿佛风干的腊肉,一双血红的眼睛中漫溢着腾腾杀气。

“你休想!”纪子长一剑将逼近自己的一只怪物击飞,冷冷地朝莫都魔将的方向吼道。

“哈哈哈哈……就凭你,也想阻止本大人。”那个干瘦的男人大笑着朝湖里做了个冲的手势,又一批怪物浮出水面,凶神恶煞地朝纪子长围拢过来。

夏夕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向重天老道要的符咒还放在身上,连忙手忙脚乱地从怀里抓出那些符咒,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股脑儿朝那群怪物丢去。

“砰!”

“啪!”

“嗤!”

怪物群里哀号四起,没过多久,刚刚还被怪物挤得满满的洞内只剩下纪子长和那个什么莫都魔将。

“谁?谁在那里?”莫都魔将警惕地东张西望着,却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夏夕。

连纪子长的眼神中也渐渐现出惊异的神色。

夏夕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试探着走到莫都魔将的眼前挥了挥手。那个莫都魔将依然神色慌张地东张西望着,却偏偏看不到就站在他眼前的夏夕。

夏夕正想做点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怒喝:“大胆小魔,竟敢越界作乱!”

小绿散发出熟悉的绿色荧光出现在漆黑的山洞之中,重天老道紧随其后。这个时候看见可爱的师父夏夕的心情远非久旱逢甘霖可比,飞奔过去一把抓住了重天老道的衣襟。

“原来是重天仙人,四界大战时你受伤不轻,没想到还没死。仙界和佛界对这个结界还真是有信心,竟然放心地让你这样的三流仙人来守护。哈哈哈哈……”莫都魔将瞥一眼重天老道,爆发出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奸笑。

重天老道的脸色有点发青,胡子都被吹了起来。袖子一挥,一条巨大的火龙腾空而起,朝那个莫都魔将飞去。莫都魔将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减少的意思,轻轻地扇动着背后的蝙蝠翅膀。火龙越变越小越变越小,渐渐变得只有蚯蚓大小,莫都魔将不屑地吹了口气火龙就那样凭空消失了。

望着眼前那个干瘦的男人狞笑着的脸,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后背冷汗涔涔。难道说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吗?

“现,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小绿停在夏夕的肩上,怯怯地问道。

“没办法了。现在只能这么做了。只有牺牲你,才能保得人界的平安。”重天老道叹了口气,眼神缓缓地瞟向夏夕。那眼神里有着淡淡的不忍,又有着说不出的无奈。

夏夕胸中忽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夏夕愣愣地望着一脸无奈的重天老道,揣测着刚刚他话里的意思。

“牺牲你”?……


初入异世 14. 访客

夏夕愣愣地望着一脸无奈的重天老道,揣测着刚刚他话里的意思。“牺牲你”?……

“师,师父,你,你刚刚在说什么?”夏夕最后决定先装傻。

“对不起了。”重天老道眼皮都没眨一下,就将一双魔爪朝夏夕的肩膀抓来。

夏夕紧张地缩成一团,闭上眼睛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命运。

“嘎嘎嘎嘎——”

随着一声惨叫,小绿被重天老道一把抓起,朝洞顶扔去。不知道重天老道是不是练过飞标。小绿那尖尖的鸟嘴不偏不夷刚好扎进断掉的那根钟乳石之中。

刹那间,整个洞顶金光大作。那些钟乳石上隐隐地映出一些金色的文字,那些文字缓缓地从洞顶降下来,如一层薄薄的金色雾气,将整个湖面密密地笼罩住。那些妄图从湖水中探出头来的怪物,头顶一遇到雾气就剧烈地燃烧起来,立刻尖叫着退回水里。

“果然是灵兽,灵力竟然比万年石钟乳还强。”重天老道捋着胡须满意地点了点头。

“站住!”纪子长大喝一声朝洞外冲去。

夏夕和重天老道朝洞口望去,只能看到莫都魔将和纪子长的身影一闪,然后瞬间从视野里消失了。

“糟糕!”重天老道惊叫一声追了出去。

夏夕快步跟上。

已经入夜了,夜风冷冷地吹拂着四周的竹林,莫都魔将和纪子长的身影在夜月下飞快地跳跃着,留下一个个迅如闪电的剪影。夏夕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跟上大家的脚步。

“别追了。”重天老道朝纪子长大喊。

因为这个时候,莫都魔将那双蝙蝠般的翅膀已经消失在青岚森林的上空。

“没有人能从青岚森林中活着走出来。”重天老道望一眼一片漆黑的森林,冷冷道。

“你们的禁闭时间改为一个月。现在就给我回去。”

“师父!等一下。”夏夕一把拉住正准备拂袖而去的重天老道,“刚刚那个魔将好像看不见我。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重天老道一愣,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夏夕,好久眼光才停留在了夏夕的右手手腕上。微微一笑:“无知老和尚还真是大方。竟然把魔佛都送给你了。”

夏夕摸了摸桃木佛像,不解地望着重天老道。

重天老道笑笑,继续说道:“这魔佛可是四界大战时无知老和尚用来保命的东西。功能是化全为无。也就是说在一般魔族的眼力,戴着这个魔佛的人就跟空气一样。不过如果不小心碰到魔帅以上级别的魔族,这个东西就跟没有一样了。”

重天老道说完,刚想走又被夏夕给拉住了。

“师父……小绿还被挂在洞顶上!”

“为了人界的和平,它牺牲得值得!”重天老道拍了拍夏夕的肩膀,无比沉痛地说道。

“不,不会吧……师父的意思是不是小绿以后都得挂在洞顶上了?……”

重天老道再一次沉痛地点了点头。

“真的没有被的办法?”

“除非……”重天老道顿了一下。

夏夕看到了微弱的曙光,紧紧地抓住了重天老道的衣襟,眼中闪着期盼的光。

“除非能够找到可以替代它的,灵力强大的灵物。不过,这根本不可能,无名山早在八百年前除了万年石钟乳就再也没有灵力强大的灵物出现了。”重天老道说完,看准时机,乘夏夕还没反应过来,绝尘而去。

坐在山洞寒冷的地面上,夏夕抬头望着不停地闪动着身上的荧光求救的小绿,一筹莫展。这只鸟虽然笨了一点,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也是它,不过就这样看着它被晾在那里也实在是有些可怜。这可是比终身监禁还可怕的刑罚。

“呜……呜……”小绿的鸟嘴被卡在石缝之中,现在连平时的鸭叫叫不出来了,只能用喉咙发出沉闷的呜呜声。

虽然很替小绿难过,不过夏夕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可以帮它的办法。所以只好说声抱歉,自己睡觉去了。

“呜……呜……”小绿的哀鸣声变得愈加凄凉。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重天老道忽然带着一个中年男子出现在山洞里。那个中年男子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反正是那种一眼看到就会让人联想到神仙的人。说起来连重天老道都是仙人,看着重天老道和这个人之间亲切友好的气氛,眼前的这个人是神仙的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九十以上吧。

那个中年男子盯着纪子长看了很久,一言不发,整个过程中他一直保持着让人心驰神往的迷人微笑。而纪子长却倔强地别过脸去,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夏夕饶有兴味地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发现两人的相貌竟然惊人地相似。对眼前两个人关系的评价又更进了一步。

“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的。”纪子长冷冷地开口。

中年男子脸色一黯:“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吗?”

纪子长冷哼一声:“我不觉得我和一只冷血的妖怪有什么话可说的。”

妖,妖怪……夏夕瞬间石化……

“别忘了,你的体内也有我一半的血!”中年男子明显有些怒了。

“我不是妖怪!我使用桃木剑,我用道家的符咒,我不是妖怪!”纪子长冷冷地瞪着那个中年男子。

“你真的这么恨我吗?”中年男子眼中的光芒一瞬间暗了下去。

“那天你把你的爪子刺进娘的胸膛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结果。说什么自己这辈子最爱的人就是我娘,结果呢,一转身就……”纪子长瞪着中年男子,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反复无常,虚情假意。这就是妖怪!我恨你!我恨所有的妖怪!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把你斩在剑下,为娘报仇!”

“我……我只是……”那中年男子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一双眼睛却已经红了。低着头,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啊——”纪子长一声长啸,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山洞壁上。一拳又一拳,打得两个拳头血肉模糊也不肯停下来。眼泪顺着他那稚嫩的脸颊,如蜿蜒的小溪般,无声而又持续地往下淌着。

夏夕终于看不下去了。挡在了山洞壁与纪子长的拳头之间,结果没来得及收手的纪子长一拳打在了夏夕的脸上。夏夕眼冒金星,没过多久整张脸都肿了起来。

“你……你……”纪子长愣愣地望着夏夕,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夕一脸委屈地摸摸肿得老高的脸,暗暗后悔不应该采用这种方式,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眼下最有效的方法。至少纪子长同学的自残行为已经停止了。

夏夕苦笑:“你的手最好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纪子长这才注意到自己血肉模糊的双手,脸上立刻露出疼痛难忍的表情。

“你好好冷静一下吧。给,那个盆里有水,你自己处理吧。”夏夕拎起毛巾朝纪子长的手里一扔,径直往洞内走去。

不得不佩服小绿,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依然有力气继续发出呜呜的声音。夏夕帮不上忙又不忍继续听小绿的哀号,只得悻悻地走回了洞口。

那个纪子长根本就没有动,只是愣愣地望着手里的毛巾发呆。闹别扭的小孩子真的是一点也不可爱。夏夕心中母性的本能爆发,一把夺过毛巾,轻轻地为纪子长擦着手上的血迹。纪子长的身体一颤,静静地接受着夏夕摆布,眼中却弥漫起一股潮气。没过多久,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感觉到滴到手上的眼泪,夏夕怔了一下,按照平时安慰小孩子时的方法一把把眼前的别扭小孩搂到了怀里。可是,她似乎忘记了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她现在的生理年龄只有八岁,而眼前的这个别扭小孩明显比她现在大很多。一个别扭的孩子忽然发现自己被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像妈妈一样搂在怀里,一般会有什么反应?……

纪子长红着脸一把把夏夕推开,跌跌撞撞地冲入山洞深处。夏夕一脸的莫名其妙,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我今天好像犯了个错误……希望不会给这个孩子的成长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想到纪子长的身份,夏夕又一阵兴奋。半妖啊!纪同学和犬夜叉同学一样也是半妖啊……可惜没有像犬夜叉一样可爱的狗耳朵……不知道他父亲的原形是什么……不过他好像对自己半妖的身份很不满呢,似乎还和他父亲有什么复杂的恩怨纠葛……

夏夕叹了一口气,一个人坐在洞口实在是太无聊了。所以,没过多久,不甘寂寞的夏夕就又转回了山洞之内。纪子长一见到夏夕马上脸红得像猴子屁股,见鬼一样冲出洞去……

夏夕冷汗……

“呜呜呜……”小绿还在钟乳石丛中痛苦地哀鸣着。

金色雾气缓缓地绕着湖面顺时针运行着,在小绿发出的淡绿色荧光笼罩下显出一片宁静与祥和,仿佛不久之前群魔乱舞的景象根本就不曾发生在这里一样。

夏夕靠着洞壁渐渐昏昏欲睡。忽然,前方不远处冒出一道诡异的红光。然后,有什么东西腾空而起,绕着洞顶缓缓地盘旋着。

不会吧。小绿明明已经把守护法阵给修复了啊,为什么这里还会出现这么奇怪的东西?

夏夕揉揉眼睛,抬头朝洞顶望去……


初入异世 15. 剑灵

夏夕揉揉眼睛,抬头朝洞顶望去。只见洞顶红光大作,映得本来相当圣洁的钟乳石说不出的诡异。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夏夕已经确定了那个飞在洞顶的不明飞行物十有八九不是善类了。

小绿的哀号声越来越急了,那个被红光包裹着的不明飞行物此刻正慢慢地向小绿飞去。

“呜呜呜……”小绿的一双绿豆眼里已经急出了泪珠,徒劳地用尽全身力气扑打着翅膀。

那团红光绕着小绿不紧不慢地盘旋着,似乎在研究着什么。

夏夕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朝那团红光扔去。那团红光轻巧地一避,石头不偏不倚刚好砸中了小绿。呜呜的哀号声刹那间停住了,小绿的翅膀无声地垂了下来。

世界安静了……

那团红光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顿住了,夏夕隐隐觉得对方好像正在观察自己,浑身不自在。

“大人英明,这样就不用担心不小心误伤到它了。”山洞里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男声,那声音略微有些嘶哑,而正因为这一特质,让这个声音带上了媚惑的味道。

听到这个声音夏夕竟有一刹那的失神。好久才意识到事情的诡异性,这里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小绿,而小绿已经被自己打晕了。那么刚刚那个声音到底来自何方呢?……

夏夕慌乱地东张西望着,好半天才把视线集中到那团红光之上。只见那团红光绕着小绿的鸟嘴以闪电般的速度飞舞了几圈。石钟乳上不断掉下细细的石屑,紧接着小绿像一个沙袋一样从空中掉了下来。

夏夕飞奔过去,终于一把接住了小绿。

“糟糕!”夏夕大喊一声,转过头去望一眼湖面。一瞬间,笼罩在湖面上空的金色雾气烟消云散,刚刚还平静无波的湖面慢慢地荡漾起来。湖面之下渐渐露出一个个模糊的黑影。夏夕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大人不用担心。”那个好听的男声再次响起。

夏夕忽然间发现刚刚已经消失的金色文字组成的雾气终于又出现了。渐渐沸腾起来的湖面也慢慢地平静下去。夏夕长舒一口气惊奇地发现那断掉的钟乳石上正插着一把桃木剑,夏夕认出那正是纪子长的那把桃木剑。

桃木剑中缓缓地飘出一缕飘渺的红色轻烟,那轻烟渐渐地凝成一个男子的身影。黑发如墨,红眼如玉,浓眉如剑,单纯从美学的角度来说这个家伙长得还是很不错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自然而然地让人想到诡异和恐怖这两个词。

“大人尽管放心,法阵从今天起就让在下来主持。在下一定不会让任何一只魔物越界。”那男子朝夏夕鞠了一躬,淡淡道。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下本是一把普通的桃木剑,因为吸了大人的血有了灵性。现在,在下是初有修为的剑灵。剑灵本该忠心追随主人的,可是在下实在不愿意看到主人和他父亲刀剑相向的那一天,所以自愿在此守护法阵。还望大人成全。”那男子说完,对着夏夕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

夏夕一愣,连忙扶起自称剑灵的男子。

而那剑灵却死活不愿起来,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夏夕:“记得第一次和主人见面的时候在下还只是一把刚刚被做出来的桃木剑,主人望着在下,犹豫了好久,迟迟不敢上前。后来在下才知道原来主人竟然是一个半妖。主人拜苦竹仙人为师后一直拼了命一样苦练杀妖本领,在下也在那时候染上了无数妖怪的鲜血。后来苦竹仙人飞升仙界,主人被苦竹仙人托付给了重天仙人。因为无名山与世隔绝,主人才终于稍稍安分下来。我知道主人心里有恨,可是我真的不愿意再看到主人的脸上露出恶鬼般的表情了。”

“主人对妖怪的仇恨已经蒙蔽了他的心志,在下身上的魔气就是证明。希望大人好好开导主人,引导主人走出歧途。我相信如果是大人的话一定能够做到。”

夏夕已经超越了不知所措的界限,完全懵了。用得着搞得跟临终托孤一样吗?……

“主人,在下与主人缘分已尽。还望主人另择良器。”那剑灵忽然朝夏夕身后深深地一鞠躬,而后变为一团红光飞回了桃木剑内。

夏夕回过头来,只见纪子长同学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头顶的钟乳石,那里一把桃木剑已经深深地插入钟乳石之中,只剩下剑柄还留在外面。

小绿没过多久就醒了过来,发现自己已经重获自由兴奋地绕着夏夕飞了一圈又一圈。纪子长则一直蜷缩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应该听到了刚刚剑灵的话了吧。不知道这个别扭的小孩现在在想什么。回想着刚刚剑灵所说的那些话,再加上那个中年男子和纪子长间的对话,夏夕已经对他的身世猜了个十有八九。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说话的时候,解开这孩子的心结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办到的事。不过,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也不急于一时。

从那天起,据说能够从无名山通道成功偷渡到人界的魔物基本为零。魔界一度盛传,无名山通道换了一位比天魔王还可怕的守护仙人。那仙人杀人(魔)如麻,有一只侥幸逃回魔界地魔还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亲眼看到那个红眼的仙人吞食魔物的尸体。

禁闭的生活很无聊,夏夕拜托送饭的孟师兄帮忙拿了些纸笔,悠闲地画起了画。夏夕本来就学过国画,对素描更有一种狂热的热情。这个世界的绘画水平对于穿越时空而来的夏夕来说根本就不是一个体系的。看到夏夕画的素描之后,送饭的孟师兄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没过几天所有人都被夏夕的画吸引到了山洞里,几位师兄和那个师姐妹妹都嚷着要夏夕教他们画画,连重天老道也兴致勃勃地跑来让夏夕为他画像。本来是用来打发时间的,现在却因此被众人缠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夏夕欲哭无泪。不过,也正因为如此,一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没有知道,前几天在青岚森林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那一夜,逃入青岚森林的莫都魔将被一直住在青岚森林里的啸月拦截。下面是当时的一些情况。

“你知道为什么没有人来追你吗?”化成人形的啸月站在高处冷冷地注视着莫都魔将。一身白衣在夜风中轻轻飘动着,漆黑如墨的长发纠结在空气中,眉如黛,眼若星,只是那眼睛呈现出淡淡的绿色。果然妖族都是美人。

“你到底是什么人?”莫都魔将大惊失色。

“妖皇座下第一护法,石啸月。你可以叫我石老大。”

莫都魔将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妖族的人怎么可能出现在仙人的地盘上?”

“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刚刚好就住在这里。”美丽的妖族浅浅地笑着,“青岚森林可是连仙法都无法撼动的强大结界。现在,只有我能带你出去。”

“妖族的人有这么好心?告诉我你的条件。”莫都魔将的嘴角掠过一抹嘲讽的笑。

美丽的妖族扫一眼眼前这个难看的魔族:“我的条件是,从今天起你成为我的人。听从我的命令。”

“那要看你够不够资格!”

莫都魔将一声怒喝,一条黑色的火龙杀气腾腾地冲向石啸月。那条火龙忽然在里石啸月一寸的地方滞住了。石啸月竟然徒手抓住了那条火龙,仿佛那只是一条普通的丝带。紧接着,那条黑色的火龙忽然调转方向向它原来的主人袭去。

莫都魔将大惊刚想躲避,那条黑色的火龙已经盘成一个环,将他死死地圈在了里面。

“玩够了吧?你还是等到能打败你们的天魔的时候再来挑战我比较好。”美丽的妖族微微一笑。手指一弹,那条黑色的火龙瞬间化为灰烬。

莫都魔将跪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这,就是实力的差距吗……

“小魔莫都愿意追随石大人。”对于魔族来说向强者的屈服并不是一种耻辱,无论对方是魔是妖抑或是仙。

“好。”美丽的妖族忽然咬破手指,将一滴血飞入莫都魔将的眉心,“以血为盟,用不背叛。”

“血……血契……”莫都魔将瑟瑟发抖。

“对,是血契。我对魔族的信誉不是很看好,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你永远不会背叛我。”

“小魔誓死效忠石大人,用不背叛。”

“好。我现在就送你出青岚森林。你去长安,投奔你们可爱的慕坚天魔大人。”美丽的妖族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

“大人……这……”

“我很快就会去长安和你会合的。八年,还有八年……钰,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得到你了……”美丽的妖族脸上浮起一个自信的微笑。


卷二 洛阜魔踪 16. 下山

夕阳西下,整个天空仿佛被一把火点燃了一般,燃烧起一片汹涌的红色。荒草丛生的驿道上,五个人影那普通的粗布衣服被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远远望去仿佛从天而降的天神,身后留下被拉得长长的影子。

这五人每个人的身上都背着一个包袱,其中一个女孩的肩头还站着一只奇怪的大鸟。那只鸟浑身的羽毛显出奇异的淡绿色,尾羽分成九股,垂在身后。一个脑袋圆溜溜的,小小的绿豆眼微闭着,明显是在打瞌睡。

这个女孩就是夏夕,八年过去了,昔日的五个孩子已经长大成人。就像丑小鸭变成了白天鹅,幼时的小胖妹已不见踪影,现在的夏夕已经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眉如黛,眼如星,纤腰如柳,长发如墨,和从小就有美女资质的余寒衣相应成辉。另外几个男孩也已经成为了丰神俊秀的美男子。不知道是不是无名山山水特别灵秀的关系,这五人组每个人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方外之人的轻灵与洒脱。如果不是因为长时间的赶路,每个人都灰头土脸,面色憔悴,这应当是一副相当华丽的五仙行旅图。

“师父还真狠心,就这样把我们给赶下了山。”为首的那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嘴里叼着草叶,忿忿地抱怨着。

“孟师兄,下山历练一下也好。一直留在山上,我们学的这些本领也派不上什么用场。”夏夕扶了扶摇摇欲坠的小绿,淡淡说道。

“把小绿给我吧。我好久以前就很想好好摸摸它了。”孟敌的脸上露出邪邪的笑容,往夏夕的肩上的小绿伸出手去。

“嘎嘎嘎嘎——”小绿被孟敌粗鲁的动作从睡梦中惊醒,尖叫着飞到了空中。

“小夕,有没有觉得身上轻了许多啊?哈哈哈哈……”孟敌放肆地大笑起来,原本很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两弯月牙。

这个家伙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夏夕嘴角掠过一抹苦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手去,让小绿停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小绿紧紧抓着夏夕的手腕,警惕地盯着孟敌,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小夕,累了吧。我来帮你背吧。”一个温柔的男声在夏夕的身后响起。

夏夕回过头来,刚好迎上黎沂那张微笑着的脸,嘴角一弯,毫不客气地将身上的包袱丢了过去。既然有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纪师兄,我也累了。”一个甜糯的少女的声音响起,余寒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身旁的纪子长。

纪子长淡淡地瞥了一眼余寒衣,面无表情地接过包袱,快步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夏夕原本舒展的眉毛又皱到了一起。这孩子还是这个脾气,自己这些年来的努力看来真的是白费了。暗暗叹了口气,夏夕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纪师兄……”是余寒衣。

余寒衣小跑着追上纪子长,拿出水囊递给纪子长,眼中闪着热恋中的少女特有的亮亮的光:“要不要喝水?”

夏夕笑笑,慢慢地退了回去。自从那一次纪子长把那丫头从一只青岚森林逃出来的虎妖手中救出来之后,那丫头对纪子长的态度就变得怪怪的。八年啊,连所有人中最小的师姐妹妹都已经长大了。

“谢谢。”纪子长接过水囊,停下脚步,仰起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

夕阳的余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夏夕在心中暗暗地描摹着他俊秀的身影。可惜这个时代没有相机,不然一定是一幅顶级水准的摄影作品。夏夕一边叹息,一边又暗自窃喜自己竟然有幸和这样的极品美男一起长大。色女果然是色女……

“咳,咳!”黎沂的一只大手轻轻地搭在了夏夕的肩上。

夏夕回过神来,朝黎沂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自己因为剑灵的嘱托对纪子长有些特别的关注,对这个在自己的潜移默化教育下的孩子有些类似于母亲的特殊感情。试问哪个母亲看到自己可爱的孩子长成优秀的男子不会暗自窃喜呢?

黎沂愣了一下,眼神中的落寞瞬间融化在暖暖的微笑之中。

“我们为什么一定非得到洛阜去啊?无名山明明离长安比较近啊。”孟敌伸了个懒腰靠着路边的大树坐了下来。

“没办法啊。这是师父的意思。”黎沂淡淡地笑着。

余寒衣嫣然一笑:“我五年前跟师父一起下山到过洛阜,洛阜可是一个很破败的城呢。而且时常有妖孽肆虐。应该是个历练的好地方。”

“孟师兄,我们还是快赶路吧。你不想在野外过夜吧?”夏夕说着就伸手去拉孟敌,小绿乘机报复性地在孟敌的手上狠狠地啄了一口。

“啊——”

一声惨叫过后,孟敌闪电般跳起来,皱着眉,龇牙咧嘴地揉着被小绿啄疼的手。

“你给我等着!”孟敌冲着已经飞到了空中的小绿愤怒地挥舞着拳头。

众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看!前面有人家!”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眯起眼睛望着向太阳落下的方向。一轮红日已经沉下去一半,刚好把前方的那个村子笼罩在一片红光之中。那些普通的茅屋在夕阳的余辉下竟仿佛仙境般圣洁庄严。

众人脸上的疲惫立刻被兴奋所代替,加快脚步朝那个村庄走去。

虽然清一色都是茅屋,不过这里的每一间茅屋都被收拾地整整齐齐,茅屋的四周堆满了高高的干草垛。几个顽皮的小孩在草垛之上爬来爬去,见到有生人出现,也不害怕,从草垛上跳下来,远远地打量着夏夕一行,交头接耳地议论着什么,还不时发出几声窃笑。

黎沂走到坐在门口剥豆的大婶面前,彬彬有礼地问道:“大婶,我们兄妹五人前往洛阜投奔亲友,路过贵地。长夜漫漫,不知是否可以借宿一宿?”

那位大婶抬头扫了众人一眼,夏夕也乘机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一张脸因为劳作而显得有些黝黑,脸上布满了沟壑般纵横交错的皱纹。

只见她咧开嘴笑着点了点头,脸上的皱纹因为笑容而舒展开了,眼中竟没有丝毫的疑虑:“孩子他爹和孩子刚好进城去了。我家虽然不大,不过如果几位客人不嫌弃,倒还可以挤一挤。”

那位大婶说着在衣襟上擦了擦手,把五人迎进了屋里。

茅屋内部的确不大,不过却还算干净。屋里的陈设很简单,惟有一张桌子,几条凳子而已。

“各位,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那位大婶给每人倒了一碗水,而后钻进了厨房。

夏夕愣愣地盯着那位大婶忙碌的身影,感觉一股暖流渐渐涌上心头。这个时代的人竟然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来路不明的人带进屋内,还热情款待,真可谓民风淳朴。想来那桃花源也不过如此吧。但一想到自己原来所处的那个步步留心,处处设防的时代,夏夕又感到前所未有的失落。就算是那样,那毕竟也是自己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想到自己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夏夕的眼神不由地黯了下来。

没过多久,厨房里就飘来了诱人的饭香。那位大婶首先端上一盘香喷喷的烤鸽子,脸上挂着诚挚的笑容。

“各位,随便吃,别客气!”那位大婶笑意盈盈。

“想不到,原来农家的菜肴这么好。”孟敌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就朝鸽肉伸去。

“这些鸽子是一个路过的道士抓的。那道士不知道使了什么法术,一夜之间村口的空地上就铺了厚厚一层鸽子。每一只都这么大呢。”那位大婶指着盘子里的鸽子脸上洋溢着说不出的喜悦。

那位大婶顿了一下,眉头微皱:“不过说也奇怪,那道士特别交代不管是蒸了煮了烤了炖了还是腌了,绝对不能让一只鸽子活着飞上天。”

众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各位,管他呢。你们尽管放心大胆地吃,鸽子没问题的。”

众人应着,不过也不好意思吃得太猛,毕竟对于农家来说这可是难得的佳肴。

“姑娘手腕上这是……”那位大婶定定地盯着夏夕手腕上的手链,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神情分明带着恐惧。

夏夕一愣,立刻迅速地把手缩了回去。一个少女的手上戴着由血红色的小骷髅串成的手链,的确是有些诡异。眼前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情有可原。自己下山的时候怎么就没有想到要伪装一下呢,真是太大意了。

“这是我从小戴在身上的辟邪珠。我从小就体弱多病,还常常能够看到奇怪的鬼影。直到一个游方的道士送了我这串辟邪珠才渐渐好转起来。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敢摘下来。吓到大婶了,真是不好意思。”夏夕没办法,只得临时编了个谎话。

夏夕特意将桃木佛像拨到了上面,看到桃木佛像那位大婶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那位大婶尴尬地笑笑。

“嘎嘎嘎嘎——”

屋子里忽然响起小绿惊恐的尖叫声。众人低头望去,只见小绿正被一只大黄狗追得绕着屋子东奔西突。那大黄狗一脸的凶相,朝小绿恶狠狠地龇着牙,口水顺着长长的犬齿流下来,一双灰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小绿。

小绿本来就不擅长在地上跑。听从大家的吩咐扮成鸭子之后就不好再在人前飞了,可是眼前的这种状况下,不飞起来只有死路一条。眼看着那只大黄狗张大了嘴巴朝自己扑来,小绿拍动翅膀,不顾一切地飞进了夏夕的怀抱。

“大黄,出去!”中年妇女拎起一根鸽子骨头朝门外丢去。

“大婶,我这个妹妹从小身体就虚,每天都得吃一个鸭蛋。所以没办法只好从家里抱了只鸭子才上路。”孟敌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偷偷地瞄了一眼夏夕怀里的小绿。

此刻,夏夕怀里的小绿正努力地压抑着想要把孟敌碎尸万段的冲动,只能恶狠狠地瞪着孟敌露出极度怨愤的眼神。

夏夕轻轻拍了一下小绿的翅膀当作安慰,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


卷二 洛阜魔踪 17. 道士

夏夕昨晚找了根红色的布条把骷髅手链密密地绕了一圈,只把桃木佛像露在外面,虽然样子有些古怪,不过至少不会再吓到人了。夏夕整理妥当,跟着众人辞别了热情好客的大婶,踏上了前往洛阜的旅程。

根据那位大婶的描述,这里到洛阜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路程。眼看目的地近在眼前,众人神色反倒越发凝重了。从无名山出来这一路走来,每个人的脚上都起了无数个水泡,其中的疲惫更是无法尽说。当时重天老道让五人下山的时候,夏夕首先想到的是五人策马奔驰的情景,结果没想到重天老道只丢给每人一个包袱就扬长而去。别说马了,连驴子都没见一头。

而且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包袱里竟然只有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些干粮外,连半个铜板都没有,更别说夏夕曾经满心希望能看到的银子了。所以,现在就算是到了洛阜,众人的前途依然堪忧。

“到了洛阜我们该怎么办?我们身上可是一分钱都没有啊……”余寒衣拉了拉夏夕的衣角。

“总有办法的。”夏夕苦笑一声,暗想实在不行我就去街头给人画画,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做过。

“师父既然这么安排自有他的道理,不用担心。”黎沂拍拍余寒衣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你们说什么?”孟敌停下脚步,一脸的迷茫,“师父也没给你们钱?我还以为师父是怕我犯迷糊把钱弄丢了所以才没给我钱的……原来……”

晕……难怪他一路上这么乐天……

“惨了……”孟敌愁眉苦脸地低下头。

夏夕笑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加入丐帮。呵呵……”

“什么是丐帮?”孟敌怔怔地望着夏夕。

“就是当乞丐。呵呵……”夏夕尴尬地笑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丐帮,如果没有的话,捞个丐帮帮主当当也不错。想到这里夏夕心里反而更加塌实了。

太阳升到中天的时候,一行人终于到达了传说中很破败的洛阜。望着写着楷书的“洛阜”两字的高高的城门,所有人都愣住了。

青砖高墙,飞檐指空。城门口,身穿银色铁甲的四个卫兵手握长枪像石像一样静静地站着,只有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进出的行人。从城门口往洛阜城内望去,只见行人摩肩接踵,熙熙攘攘。偶尔有几顶华丽的小轿穿行其间。大街两旁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小吃,水果,饰品,应有尽有。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夏夕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无名山上度过的,还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市井生活。对古代世界的认识仅限于电视连续剧,现在眼睁睁地看到真实的场景立刻激动地心跳加速。其他几人虽然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但是都很少接触山下的世界,纷纷好奇地朝城内张望着。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妖孽肆虐、破败不堪的洛阜?”孟敌戏谑地望着余寒衣。

余寒衣涨红了脸,低声申辩着:“我说的那是五年前……”

“师父让我们来洛阜到底是为了什么?……”夏夕听到耳边响起黎沂低低的喃喃。

“这位施主,请留步!”

夏夕已经一脚跨入了城门,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带着几分急切,又带着几分惶恐的声音。另一脚悬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踩下去。然后有一只手硬生生地将夏夕拽回了城门之外。

夏夕定睛一看,那个拽自己的人竟然是一位须发皆白,仙风鹤骨的老道。

“贫道崂山派青云子。施主可是长安儇家之人?”老道目光灼灼,一语道破夏夕的来处。

夏夕一颤,这个老道绝对不简单,连忙陪笑道:“我姓夏,那个长安儇家是不是大嵇国第一富商儇家?老先生看我这一身打扮就知道我不可能与儇家有关了。”

儇家在八年前的确是大嵇国第一富商,事过境迁,现在还是不是夏夕其实不敢确定。不过以儇家的势力保住这个位置应该不算难事。

“施主既然不愿以实相告,贫道也不勉强。”那老道深深地望着夏夕,一双锐眼仿佛看透了一切。

夏夕浑身不自在,手心粘粘的都是汗。

“贫道有一言相劝。万法皆缘,往事如风,凡事不必太过执着。”老道望着夏夕的眼睛一字一顿。

“既然已经处于这样的境地之中,那么就好好走下去,说不定可以找到扭转乾坤的方法。我会好好看着你的表现的……”

“来从何处来,去往何处去……哈哈哈哈……”

老道的声音渐渐缥缈起来,夏夕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身影在自己的面前一点点变得模糊起来,最后终于完全消失了……

夏夕怔怔地站在城门口。总觉得这个老道的话像极了漫画中某个高深莫测的家伙,躲在珠帘之后对着一脸忧郁的主角念叨着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对了,他刚刚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对,“我会好好看着你的表现的”,以为我是什么?小丑还是狗熊?……恶寒……

“小夕!小夕!你怎么了?”

夏夕猛地发现另外四人正一脸惊诧地望着自己,每个人的眼中都有着深深的忧虑。

“刚刚一个老道硬是把我给拉住了。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什么?什么老道?”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夏夕,仿佛在听一个让人无法相信的神话。

夏夕心里一凉:“就是那个穿着青色道袍的老道啊!他还说他是崂山派的,叫什么青云子。”

“什么老道?小夕,你真的没事吗?刚刚你一个人站在门口自言自语,一会皱眉,一会笑的,吓死我了。”

“你到底怎么了?”

夏夕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四人可都是重天老道的弟子,重天老道又名重天仙人。其中一个还是半妖。虽然不能说什么道法高强,可是至少在人界不能算弱。如果那个人能够让他们一点知觉都没有地在自己的身边出现又消失,那么那个人的力量到底要强大到什么程度?

夏夕猛得想起了小绿,怎么说它也是灵兽,感觉应该比人类要敏感一些吧。

“小绿也没看到吗?”夏夕的眼神中带着热切的期盼。

小绿眨巴着绿豆眼一脸的迷茫。

“没什么,刚刚我可能看到幻觉了。呵呵……”夏夕苦笑一声,刚刚的老道那么真实,又怎么可能是幻觉呢?不过如果再坚持下去,说不定先被师兄师姐们当成中邪了,夏夕可不想身上贴满那些奇怪的符咒。

“我们已经进了洛阜城,可是接下来要干什么呢?”黎沂皱着眉。

“我们可是身无分文啊……”孟敌愁眉苦脸。

“难道真的要去当乞丐……”夏夕一脸苦相。

刚刚的兴奋退去后,摆在众人面前的是现实的生计问题。

前面不知道为什么里三层外三层的挤满了人,众人挤上去才发现人群的正中此刻正躺着一个人。那是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只见他双目紧闭着,脸上青筋爆起,嘴角缓缓地流下一行鲜红的血液。

“小兄弟,你怎么样?”一个身着儒服的中年文士蹲下身去,关切地问道。

地上的少年脸色发青,冷汗直冒,明显已经不能说话了。

“各位,麻烦搭把手,送这位小兄弟去医馆。”中年文士一边伸手扶着那少年,一边向围在四周的人求助道。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反而渐渐散去了。夏夕心一沉,原来这个世界也是盛产看客的。正想走上前去,却发现孟敌已经抢先一步。

孟敌只是淡淡一笑,蹲下去把那少年横抱了起来。

“我不认识什么医馆,还望这位大叔给带个路。”

中年文士感激地望了孟敌一眼。快步朝前走去。

夏夕和其他三人跟在孟敌身后进了那家装饰华丽的苍鹰医馆。真的是装饰华丽,地上铺着精美的地毯,墙上挂着浓艳的花鸟画,空中垂下一道道华丽的真丝帐幔,几把椅子上刻满了繁复的花纹,连几个药柜也被华丽到让人窒息的花纹所笼罩。这里根本不像是医馆,反倒让人想起某种风月场所……

汗……真的是……不得不佩服主人的品位……

“这是……”

一个柔和的女声在大厅里响起,一双如玉般的纤纤素手轻轻地撩开粉红色的帐幔,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子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一身白衣飘飘欲仙,满头青丝只用一根丝带随意地扎在脑后,杏眼樱唇,鼻如悬胆。好一个清丽脱俗的美人,只可惜和这里的环境一点也不配。

“南大夫,快救救这位小兄弟!”中年文士一看到那女子,脸上的表情立刻松弛下来。

那女子将手搭在那少年的手腕处,眉头微皱,连嘴角也渐渐垂了下来:“他的脉像正常,没有任何异状。他根本就没有生任何病。可是,又怎么会痛苦成这个样子……”

“怎么可能,连南大夫也看出不他生的是什么病吗?”中年文士的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惊讶表情。

“他根本不是生病。”一直一言不发的纪子长忽然开口,语气肯定。

那女子一愣,抬起头望着纪子长,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这位小兄弟有何见教?”

“是尸毒。”纪子长面无表情,冷冷地吐出这三个字。

“尸毒!”那女子眉头一皱,望着纪子长的眼神里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那女子忽然转头对那位中年文士淡淡一笑,道:“柳大叔,你不是要出城吗?你放心地走吧。这位小兄弟就交给我好了。”

中年文士仿佛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头,急急忙忙地冲出了大门。

目送着那中年文士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那女子迅速地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瓶,从玉瓶里倒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入了那少年的口中。那少年脸色渐渐好转起来,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安详。

那黑色药丸之上缓缓流动着若有若无的银色光丝,一看就是价值连城的灵药。尸毒非同一般,也只有灵药能解吧!

那女子忽然脸色一沉,正色道:“我一直觉得那只鸟有些古怪,现在才发现原来它的身上竟然闪动着强大的灵力波动!你们几位是修真者?”

夏夕警惕地望着眼前的女子,能够看出小绿身上的灵力波动,她绝对不是普通人。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卷二 洛阜魔踪 18. 飞贼

终于,黎沂开口了:“实不相瞒,我们的确是修真者。”

那女子莞尔一笑:“小女子南鹰翎,玉清派弟子。请问各位是?”

“玉清派是干什么的?”孟敌望着南鹰翎,不解地抓着头。

修真之人竟然会不知道道门七大派之一的玉清派!南鹰翎一怔,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你……你……你不知道?!”

“我们其实前几天才下山,师父从来没跟我们说过那些什么门派是干什么的。”孟敌抱歉地笑笑。

“你们真的不知道道门七大派和佛门三大家?”南鹰翎瞪大了眼睛。

“愿闻其详。”黎沂淡淡一笑,用充满期待的眼光望着南鹰翎。

“道门七大派是指崂山派、齐云派、北川派、通冥派、童山派、玉清派和凌云宫;佛门三大家是指文都寺、菩提寺和莲居寺。”

南鹰翎顿了一下,扫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崂山派擅长使用符纸,常用武器为桃木剑,阵法玄妙;齐云派擅长使用飞剑,独门御剑术霸气无双;北川派擅长使用各色法宝,锻炼术高深莫测,传说中的烈火比方幡连仙人都能打败;通冥派擅长养鬼术,武器是随时可以咬破的右手食指,高阶人士可以驱使灵鬼,一般弟子也可以用自己的血随时驱使野鬼,不过前提是有鬼可用;童山派使用僵尸,豢养灵兽,即抓捕有成妖潜力的各色精怪,强行镇压灵智,使其成为修炼时的器。是道门的败类;玉清派擅长使用咒言,武器为玉笛,灌注灵力的笛声有强大的净化力。传说秘制解毒药能解百毒。不过只收女弟子;凌云宫相传所有人都已经到了可以飞升的境界,圣地凌云山更是常年被强大的结界笼罩,神秘莫测。佛门的法术都差不多,我只知道他们用佛珠和香灰还有佛经之类的东西当武器,其他的就不是很清楚了。”

南鹰翎淡淡笑道:“哦。对了,忘了问你们来自何门何派?”

“师父从来没有说过,不过,应该是道家的吧。”

“哦。”南鹰翎失望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姐姐刚刚把那位大叔支走,就是不想让自己的修真之人的身份暴光吧。可是为什么却能放心大胆地和我们这些陌生人说出自己的身份?还告诉我们那么多修真界的知识。难道不怕我们是居心不良的坏人吗?”余寒衣望着南鹰翎笑得天真无邪。

南鹰翎一愣,“呵呵,带着灵兽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我不过是想多结交些修真界的朋友罢了。”

“既然姐姐这么说,那么姐姐这个朋友我们是交定了。”余寒衣大喜,热情地和南鹰翎攀谈起来。

余寒衣同学和南鹰翎一见如故,没过多久就正式结为了姐妹。速度之快,看得一旁的四人目瞪口呆。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在主人大方的招待下,众人终于暂时不用再担心露宿街头了。但是虽说如此,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夏夕跟南鹰翎要了些纸张和炭条,准备画几幅画到街上去试试运气。

望着桌上厚厚的一叠纸张,夏夕哭笑不得,自己只跟南鹰翎说要几张纸而已,她却给了整整一摞。能够把灵药随便给素不相识的人吃的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大方啊……

夜深人静,夏夕点着一盏油灯静静地画着画。在无名山上的日子里,夏夕已经习惯了用这样的画材作画,加上山上没什么可供娱乐的东西,夏夕一有空就拿起炭条在纸上写写画画,如果再加上现代的十几年,算起来画龄已经有二十几年了。现在画画对于夏夕来说就跟吃饭睡觉一样简单和自然。没过多久,几幅栩栩如生的人物肖像就出现在画纸之上。

在现代的时候夏夕最喜欢画的就是俊男靓女,到了古代也不例外。望着纸上巧笑倩兮的一干身着古装飘飘欲仙的现代明星,夏夕笑得无比灿烂。明天就靠你们了,看看你们的魅力能不能够顺利地征服这里的古人。

夏夕吹熄油灯,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钻进被子。不一会就迷迷糊糊了,正要进入了梦乡,耳边却响起小绿惊恐的尖叫。不知道为什么空气中有着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

夏夕腾地跳起来,只见原本紧闭的窗户大开着,一道黑色的人影正飞快地掠过围墙,黑衣人的身上明显可见一团绿色的荧光。

“嘎嘎嘎嘎——”小绿的声音渐渐变得遥远起来。

夏夕深吸一口气,大喊一声“抓贼啊!”,使尽全身力气爬上了围墙。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八年来夏夕的法力根本一点长进都没有,无论吃多少传说中增强法力的灵丹妙药都没有用。所以夏夕的身手根本和一般人差不多,飞檐走壁起码到现在为止对夏夕来说还是一个遥远的梦想。

眼看着黑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小绿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夏夕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后心一横,拿出了一张纸符。凭自己的双腿根本不可能追上武功高强的飞贼。虽然自己的法术一向不怎么样,不过与其在这里干着急,不如姑且一试,说不定这次就成功了呢!

“风之精气,土之精华。急急如律令!飞!”

那张纸符在黑夜中发出淡淡的白色荧光,那白色的荧光不断地涨大涨大,最后把夏夕整个人包在了里面。夏夕一阵狂喜,脚尖一踮,像喝醉了酒一般晃晃悠悠地朝空中飘去。

的确是飘,这种速度,简直比走路还要慢。夏夕满脸通红,急得像溺水之人一样在空中拼命地挣扎着。当夏夕摆出自由泳的姿势之后,前进的速度终于渐渐快了起来。于是乎,夏夕使出浑身解数,努力地向前游去……

第二天,有很多附近的居民称,他们半夜里看到一个白色的幽灵在空中痛苦地挣扎着,认定那是枉死的怨灵,害怕怨灵作祟的居民还特地到莲居寺找了几个高僧做了几场法式超度怨灵。

如果夏夕知道自己会被当成怨灵不知道还愿不愿意用这么难看的姿势“飞”,可惜,没有如果……

现在,夏夕正使出吃奶的力气向前“飞”着,夜晚的凉风吹拂在脸上带来丝丝的凉意,清冷的月光给洛阜城内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光,夏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搜索着脚下飞快地掠过的屋顶和街道。

没有,屋顶上没有,街道上也没有。夏夕一路朝记忆中黑衣人逃窜的方向“飞”,越往前一点,心就重重地下沉几分。夏夕竖起耳朵,多么希望能够听到哪怕一声小绿的尖叫,然而追了好久耳边依然只有呼呼的风声。夏夕的心被拧成了一团,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来,很快又被风给吹干了。

正当夏夕绝望之时,脚下的屋顶忽然闪过一个黑色的人影。夏夕精神一怔,想也没想,划动双臂就往黑衣人的方向追去。

皓月当空,那黑影飞快地在屋顶上跳跃着,迅如闪电,让人想起漫画里的忍者。夏夕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能够跟上。

好不容易渐渐接近了黑衣人,夏夕正在想要如何发动攻击。那黑衣人忽然华丽得一转身,冷冷地瞪着夏夕。

夏夕本来因为追上黑衣人而来的一点点自信被瞬间击得粉碎。原来,人家是故意等我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好听的男声,略带愤怒的语气。

夏夕一边缓缓地从空中降下来,一边努力地回忆着飞行咒的解除方法。那符咒上的白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暗了下来,夏夕冷不防重重地从空中跌落下来。

夏夕揉着摔疼的屁股,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不放?”依然是那个好听的声音,声音中的怒气明显减少了许多。

夏夕抬起头来,向黑衣人的方向望去。

月光如流水般温柔地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黑曜石般闪着清冷的光,鼻子以下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黑色的夜行衣勾勒出少年纤细修长的身体线条。

夏夕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目的,立刻露出义正词严的表情:“把小绿还给我!”

“什么小绿?”黑衣少年眉头一皱,神色颇为不解。

演技不错啊,小子!如果在现代估计有希望拿小金人。可惜你骗不了我!夏夕冷冷一笑:“小绿就是你偷走的那只混元鸟。小贼有胆偷,却没胆认帐吗?”

“我没有……不是我……”黑衣少年一愣,笨拙地申辩着。

果然,做贼心虚了。夏夕望着那黑衣少年,一字一顿:“如果不是你,那你敢不敢让我看看你身后背包里的东西?”

黑衣少年的脸在刹那间涨得通红,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不敢吗?”夏夕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对方明明比她强无数倍,她竟然就这样走上去想强行查看那黑衣少年的包袱。

还好,黑衣少年似乎没有料到夏夕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手一松,包袱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那包袱沿着光滑的石板骨碌骨碌地向前滚动着,恰好停在了夏夕的脚下。夏夕惊恐地发现那包袱滚过的地方竟然留下了一片鲜红的血迹。那包袱的一角散了,露出一丛黑色的丝线状的东西。夏夕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是人的头发……乌黑的头发中一只睁得大大的眼睛无声地望着夏夕……

夏夕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一直升到头顶。

“是你逼我的。”冷到仿佛来自冰窖的声音在清冷的街道上响起,黑衣少年缓缓地抬起了头,一道银光闪过,少年的手里已经窝了一把寒气阵阵的银剑。少年眼睛里的寒气让夏夕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你想杀我不过是为了灭口吧。你蒙着面,我又不知道你是谁,更不知道你杀的人是谁。你不用杀我,我也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相反,杀了我反倒容易给追踪你的人留下证据。而且,杀人血淋淋的,多恶心啊……”夏夕现在只有祈祷,师兄们能够快点找过来。

少年的眉头一皱,夏夕警惕地盯着他握剑的右手,眼睛一眨也不眨。五个手指纤细修长,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每一寸肌肤都如玉般晶莹。意识到自己正在干什么,夏夕的嘴角掠过一抹苦笑,原来色女的本性到死都改不了。

黑衣少年发现夏夕脸上的笑容怔住了,那些知道自己将死的人从来只会在他的面前苦苦哀求,从来没有人能够这样平静地笑出来。少年的剑缓缓地垂了下来。

没有了剑柄的阻挡,夏夕发现那少年的手腕处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形状似曾相识,脑中忽然轰的一声。

“你能……让我……看一下你的……脖……脖子吗?”夏夕强按下狂乱的心跳,结结巴巴地开口道。

“什么?”少年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望着夏夕,抓着刀的手紧了紧。

夏夕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你的……你的脖子上是不是……有两个伤疤……就像被什么动物的牙齿……咬了一样……”

黑衣少年的刀在月光下一闪,眼中闪着惊异的光芒:“你到底是谁?”

“儇世……”

夏夕听到自己的声音低低地响起,眼前浮现出那个被自己认作女孩的小男孩的身影。那个有着洋娃娃一样的大眼睛的孩子……那个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孩子……那个哭着说自己最讨厌血的孩子……

那个孩子……现在却带着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在洛阜的街道上拿剑对着自己……

“儇世……”

夏夕感觉自己的心仿佛正在被什么东西撕咬着,说不出的难受,想说什么,嘴里却只能说出这两个字。眼泪顺着脸颊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卷二 洛阜魔踪 19. 卖画

“你到底是谁?”

儇世瞪大了眼睛愣愣地望着夏夕。那次他被人发现浑身湿淋淋地躺在儇府的围墙外之后脖子上就多了两个伤疤,因为太过于明显,父亲一直让他用绷带包着,除了父母亲之外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会知道?对了,那次自己好像是因为看到姐姐跳下去所以才跟着跳下去的,难道说……

“儇世……”

夏夕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别的词了,只觉得眼前一黑,晕倒在冰凉的石板上。

儇世捡起地上的包袱,慢慢地走近夏夕,蹲下身去注视着那与自己极其相似的眉眼,伸出手去,犹豫了一会,终于还是孤身一人跃上了屋顶。

夏夕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馆自己的那个房间里了,后来才知道是首先脱身的小绿闻着气味一路找来,几位师兄才能在偌大的洛阜城里将昏过去的自己找回来的。小绿对它那个灵敏的鼻子相当满意,一直在那边唠唠叨叨。直到孟敌把它和狗联系在一起才安静下来。又是一场人鸟大战。

夏夕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有点失神,看到孟敌和小绿打打闹闹也没有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会,回到房间拿出了昨天晚上画的画就往街上走去。

阳光如一双温柔的大手,抚摸着这个世界上的万物。感觉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自己仿佛置身在两个不同的世界一般,夏夕懵懵懂懂地一路走着,随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把画挂了起来。

心里面仿佛有一股热流,汹涌着想要冒出来,夏夕将一张空白的画纸贴到墙上,拿出炭条细细地描摹着。月光下那双带着淡淡无奈的眼睛,那双曾经在自己面前流着泪的眼睛,那双属于儇世的眼睛慢慢地在画纸上浮现出来……加上轮廓分明的鼻子,倔强地微抿着的唇……

当夏夕意识到自己正在干什么的时候,那个黑夜中略带忧伤的少年的脸已经渐渐地在画纸上浮现出来了……

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儇世曾经来过这里吗?虽然那孩子真的杀了人,可是,自己却还是不希望他被抓到……自己,果然也是自私的吧……

夏夕苦笑着在那张脸之外添上如瀑般的青丝,垂肩的云鬓,精致小巧的耳环,然后又细细地勾了一遍嘴唇。竟然是个相当漂亮的美人呢。不过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姑娘好画艺!能够把自画像画得这么传神,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几人吧!恕在下孤陋寡闻,这画材,却是从未见过。”耳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夏夕转过头去,发现自己的身旁正站着一位锦衣的男子。这个世界真的是盛产美男呢。又是一个极品。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眼睛,轮廓分明的鼻子,线条优美的嘴唇。虽然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身上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势。他应该是那种已经习惯了在高处俯视众人的人。

不过,总觉得这眉眼好像似曾相识……

此刻,那男子的眼睛里正闪着异常热切的光,夏夕记得第一次见到自己喜欢的那个漫画家时也是这样的表情。世道真的变了,现在竟然也有人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了。

夏夕礼节性地一笑:“这位公子相貌堂堂,小女子生平最喜欢替好看的人画像,公子如果愿意,小女子可以免费为公子画一幅。”

“啊?!”那位男子一愣,随即优雅地一笑,“却之不恭。”

拿出新的画纸,贴起来,夏夕静静地盯着那男子看了好久,那男子竟然被看得脸微微有些发红。夏夕嘴角一勾,转身面对着画纸,从容地描摹起来……

签下“薇薇安”这个笔名,夏夕摘下画把它递给了站在自己身旁的男子。

“薇薇安,好奇怪的名字!”那男子接过画,盯着签名处看了好久。

“那是笔名。”

男子抬起头来,微笑着望着夏夕:“敢问姑娘芳名?”

夏夕轻轻地摇摇头,浅笑着:“名字不过是个代号,笔名和真名又有何区别。公子叫我薇薇安就好了。”

那男子似乎有些失望,随即点了点头,露出一个赞赏的微笑。

“姑娘,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公子请说。”

“在下想要买下这幅画。”那男子伸出纤长的右手食指指向墙上的那幅所谓的自画像,“在下知道这一举动有些唐突,不过还是希望姑娘能够割爱。”

夏夕愣了一下,这幅画如果卖掉怎么说都不是很好。如果有人不小心认出上面的人就是儇世那就麻烦了。

夏夕露出为难的神情,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这幅画是小女子的自画像,如果贸然将它卖与他人终究是不妥。”

“是吗?在下唐突了。”那男子的眼中闪过无法掩饰的失望。

夏夕顿了一下,随即嫣然一笑:“不过如果公子真心喜欢,小女子倒可以考虑一下。毕竟小女子抛头露面在街上卖画也不过是为了求财。如果公子开的价能让小女子满意,小女子愿意转让。”

既然那人把这幅画当成了我的自画像,如果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一心求财的庸俗之人,说不定反而可以起到更好的隐藏作用。有谁会把长安第一富商的儿子和街头庸俗的卖画女联系在一起呢?

那男子淡淡一笑:“姑娘请开价。”

夏夕明显感觉到他眼中那热切的光已经暗了许多,再神圣的艺术一旦沾染上铜臭,都会显得庸俗下来。那男子现在一定有些失望吧。说不定还以为夏夕刚刚的举动是欲擒故纵吧。

“一百两。”夏夕露出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望着眼前的男子。

“姑娘画艺高超,一百两太少了。小墨,给这位姑娘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那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微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地望着夏夕。

一个身穿黑衣、面无表情、侍卫样的男子拿出一张银票递了过来。

“谢公子。”夏夕一阵激动,一把接过银票,脸上的笑容无比灿烂。

那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姑娘明天是否还会再来?”

“当然不会了。既然我已经有钱吃饭了,何必自讨苦吃再在太阳底下晒着。”

“是吗?可惜了。”那男子说着,微笑着环顾四周。

夏夕这才发现自己的四周已经围满了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兴致勃勃的表情,对着夏夕的画指指点点,还不时地交头接耳几句。

“老身活了这么大年纪,还没有看到过有人能画画画得这么像的呢。看看,这鼻子,这眼睛,这张脸跟真的一样……”

“是啊,是啊,从来没见过这么像的画……”

“姐姐,能给我也画一张吗?”夏夕回过神来才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男孩正用脏兮兮的小手拽着她的衣角,黑亮亮的眼睛满是热切的企盼。

“小狗,你在干什么呢?”

“爹,我要……”

一双大手一把将孩子提起,一个重重的巴掌甩了下来,“连饭都吃不饱,你还想要这个。快,跟我回去!”

“哇……”孩子吃了一巴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姑娘,别介意。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一个同样衣衫褴褛、满脸皱纹的中年男人一边陪笑着,一边又一掌朝那孩子打去。

“住手!”刚刚买画的那个男子一声怒喝,一把抓住中年男子的手。

那中年男子一怔,呆呆地愣在了那里。

“来,小弟弟乖,别哭了,姐姐给你画。”夏夕怜惜地将那孩子抱过来,柔声安慰着。就算是在这样繁华的城里,依然也会有人在生存的边缘苦苦地挣扎吧。那孩子现在应该还无法理解贫穷的定义吧,当然也无法真正明白大人眼中的苦涩。

“这位公子,您别为难这位大叔。大叔,您过来,我给您和这位小弟弟一起画一张,您别担心。我不收您的钱。”

刚刚买画的男子眼中流露出赞赏的神色,夏夕心里一苦,刚刚辛苦营造的市侩嘴脸应该已经在瞬间土崩瓦解了吧。

叹一口气,拿起炭条,慢慢地勾出一幅父慈子孝图。画上的孩子在风中快乐地奔跑着,身后的父亲望着孩子的背影,脸上挂着欣慰的笑容。希望那孩子能够常常露出这样无忧无虑的笑容。

送走了那对父子,夏夕无心再画,慢慢地收拾起画摊。众人也渐渐地散去了。把最后一张画卷起,夏夕提着画材,准备回医馆。刚一转身,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抬起头,只见对方双目含笑,静静地望着自己。这人正是刚刚那个用一千两买走夏夕那张所谓的自画像的男子。

“姑娘画艺高超、秀外慧中。在下李辰峪,希望能和姑娘交个朋友。前面不远处就是洛阜最有名的醉香楼,如果姑娘不嫌弃,在下希望能够请姑娘到楼上一叙。”

有人请客,当然求之不得,更何况请客的人还是让人心旷神怡的绝世美男。夏夕淡淡一笑:“荣幸之至。”

从无名山到洛阜,夏夕一行人一直风餐露宿,几乎没有吃过一顿好的。夏夕望着桌上精致的菜肴愣住了。

什么玉兰豆腐、翡翠虾仁、珍珠鳜鱼、白云猪手、珊瑚牛肉……全是夏夕听都没有听说过的菜。每一盘都像是一件艺术品,夏夕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下筷。

李辰峪根本连筷子都没有碰,只是笑眯眯地望着夏夕:“姑娘的画材很特别,敢问姑娘师从何人?我很想拜访一下尊师。”

“咳,咳……”

师从何人?当然是我的美术老师啦,可是我的美术老师在现代。我总不可能告诉你说我的老师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吧?夏夕一愣,不小心被刚刚塞进嘴里的虾仁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李辰峪好心地递过一杯水来,夏夕看也没看,一饮而尽。回过神来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水,而是酒,度数还挺高。在现代的时候夏夕就最怕喝酒了,再加上儇劫这个身体一直住在山上,根本从来就没有沾过酒,想要不醉都难。最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个人底细不清,连是敌是友都还不清楚。如果他是什么歹人,真的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夏夕暗叫一声不好,立刻感觉到胃里有一股热气渐渐地窜了上来,大脑变得昏昏沉沉的,整张脸更是热得像火烧一样。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李辰峪的声音仿佛来自某个遥远的时空,空洞而悠远……

夏夕抬头迷迷糊糊地望了李辰峪一眼,接着“砰”的一声趴到了桌子上,一动不动了。


卷二 洛阜魔踪 20. 王府

夏夕只觉得浑身上下燥热无比,仿佛整个人被丢进了火堆之中一般,喉咙更是干得能够冒出烟来。

“水……水……”

夏夕发现自己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连站都站不起来,只能无力地呼喊着,声音干涩沙哑,仿佛来自另一个人。

干燥的嘴唇感觉到一阵沁人的冰凉,夏夕微启朱唇,甘甜的水流进了夏夕的嘴里。夏夕贪婪地大口大口吞咽着。喉咙中的燥热感立刻减轻了许多,连头也没有刚才那么晕了。夏夕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你终于醒了。”是李辰峪的声音。那个声音带点兴奋,又带点惶恐。

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带着淡淡的歉意,长长的睫毛微垂着,嘴角微微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夏夕忽然发现此刻自己竟然正靠在眼前这个人的肩上,慌乱地从他的怀里逃离出来,夏夕惊恐地发现自己现在正躺在一张完全陌生的床上。浅绿色的帐幔,触感温润的红木被雕刻出精美的花纹……

我好像喝醉了……

夏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掀开被子一看。自己的身上只剩下一件白色的内衣……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长空,震得庭前的梧桐叶刷刷地掉落下来。

李辰峪被夏夕的尖叫吓得后退几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夏夕满脸通红,恶狠狠地瞪着李辰峪。

“姑,姑娘,不要误会……”李辰峪一脸尴尬,“昨天姑娘喝醉了,在下不知道姑娘的住址,只好把姑娘带回家中。姑娘的那身衣服沾了脏东西,在下只好让侍女替姑娘换了衣服。”

夏夕的神色缓和下来,脸却依然很红。自己喝醉就后虽然很安静,不过吐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可怕……不用问也知道他说的那个脏东西是什么……把自己搬回来,他一定也狼狈不堪吧……

“恩……”夏夕红着脸,把被子往上提了提,“我的衣服呢?……”

李辰峪尴尬地笑了笑,对门外喊道:“来人啊!”

“属下在!”那时候付钱的那个黑衣男子走了进来。

“小墨,去把这位姑娘的衣服拿来。”

“是!”

“你……”

“恩?什么?”李辰峪一脸茫然。

夏夕皱着眉,又把被子往上提了提:“你打算一直这样留在这里?”

李辰峪的脸微微有些发红:“姑娘如果觉得不方便,可以把帐幔放下。”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还不想走喽!夏夕撅了撅嘴把帐幔放了下来。

“请问公子后何贵干?”

“我对姑娘的画艺很感兴趣。姑娘有没有兴趣当我的私人画师?每月月俸二十两,包吃包住。”李辰峪好像觉得说这些话有些丢脸,声音压得很低。

“啊?你说什么?”夏夕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那个……如果姑娘不愿意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想问有没有双休日,还有那个……可不可以带家属……”

“啊?啊?什么是双休日?”

“双休日就是说每工作五天休息两天。哦,还有一点。我坚持每天八小时工作制。如果让我加班必须另付加班费。”

“小时是什么?”李辰峪如坠云里雾里。

“八小时就是四个时辰。我一天只工作四个时辰。”

“哦。就按姑娘说的办。”李辰峪说完扶着已经大了一圈的头,如蒙大赦般走了。一般人一听到自己要请他们到府上工作都是感恩戴德地一口答应。哪有人像她那样这么多要求。

夏夕钻在被子里捂着嘴偷笑。这个家伙也太好商量了吧,顺利地让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了。终于不用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了,拿到衣服就去医馆收拾行李。自食其力、自食其力……开心开心……

“咚咚咚!”有人敲门。

夏夕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

“小姐,你的衣服。啊——”某人尖叫一声,丢下衣服,落荒而逃。

看背影好像是那位侍卫哥哥……有什么不对吗……看到地上的衣服夏夕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得意,果然让人忘形……虽然说在现代的时候自己可是连吊带都穿的,不过在这里,刚刚那个样子的确是蛮刺激人神经的……汗……

捡起衣服,砰的一声关上门。夏夕苦笑着叹了口气。也罢也罢……

不对,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穿好衣服,夏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对了!那个手绢,也就是那个非常了不得的七星灭罡符,那可是宝贝……

“李辰峪!李辰峪!”

夏夕冲出大门,一边在长长的走廊上狂奔,一边大喊着。引得种花的园丁,喂鸟的侍女纷纷侧目。

“李辰峪!李辰峪!”

夏夕在结构复杂的园子里晕头转向,可是就是看不到李辰峪的人影,连那个酷酷的黑衣侍卫也失去了踪影。没事把园子建这么大干吗?这里是哪里?夏夕望着四周的景物一脸的迷茫……

我好像迷路了……而且,这里有点不对劲,别的地方到处是人,这里却连个人影都没有……安静得……有些诡异……

“齐瞻那边到现在还没消息吗?”

有声音传来,好像是那个李辰峪。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夏夕猫着腰慢慢地潜到了墙根。

“回主上,暗影寮的鸽子全部失踪了。所以只好用快马传书,三天之内应该能收到消息。”

“好,一切按计划行事。关于鸽子的事要好好调查。如果查到那个人是谁,你知道该怎么办吧?”李辰峪的声音寒冷得仿佛是由幽深的冰窖里发出来一般。

“属下明白!”

夏夕打了个冷战,不小心失去了平衡,一只手重重地撑在了身旁的梧桐树上。并不是很粗壮的梧桐树猛地一颤。

“谁?”

一个黑影从窗口飞了出来。

等夏夕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剑。在别人密谋的时候偷听的下场一般都只有一个……汗……

“嗨,李辰峪!”夏夕挥了挥右手,笑得天真无邪。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辰峪脸色发青,冷冷地瞪着夏夕。

“我……我想要找你,结果一不小心迷路了……呵呵……”夏夕继续傻笑。

“主上……”那个黑衣侍卫用征询的目光望了李辰峪一眼。

李辰峪刚要说话,夏夕连忙抢先一步:“李辰峪,你还我手绢!”

“什么手绢?”

“上面绣着北斗七星,手绢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峪字。”生死在此一举。我赌你就是应辰峪,你就是应辰峪,你就是应辰峪,你就是应辰峪……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李辰峪。

“你,你说什么?”李辰峪瞪大了眼睛望着夏夕。

“那是我的救命恩人的东西,我一直想找机会把它还回去。所以,请你一定把它还给我!”夏夕用哀求的眼神望着面前的男人,“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是个八九岁大的孩子,却能够勇敢地直面凶恶的人贩子……他的名字叫应辰峪,说起来和你的名字就差一个字呢……”

那黑衣侍卫的手忽然一抖,锋利的剑割破了夏夕脖子处的衣服。

李辰峪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变化莫测。好久,忽然一把拨开夏夕脖子上的剑,抓着夏夕的衣襟一把把夏夕提了起来。

“原来就是你!原来那个人就是你!得救之后就把我一个人撇下我不在乎,不过你把手绢带走就有点太过分了吧!你知不知道那个手绢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因为弄丢了那个手绢,我被我姨父丢到暗林关了一个月的禁闭!”李辰峪平时的温文尔雅荡然无存,仿佛一个闹别扭的小孩。

不会吧……记性也未免太好了吧……

“主……主上……”黑衣侍卫脸上的肌肉抽搐着。

李辰峪,不,应辰峪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正在干什么,轻咳一声把夏夕放了下来。

“你,你就是应辰峪……”夏夕努力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大胆!竟敢直呼主上的名讳!”黑衣侍卫一声怒喝,刚刚被拨开的剑又架了上来。

夏夕屏息。

“小墨,你马上带她去她的住所收拾行李,从今天起她就住在凝墨楼。不许踏出凝墨楼大门一步。”应辰峪冷冷地命令道。

“属下遵命!”

软禁……还好命是暂时保住了……不过可惜,看来没办法带家属了……小绿应该还行吧……这个饭,能多蹭一顿算一顿……

鹰翎医馆。

“小夕,你昨晚怎么到洛王府那种地方去了。洛王府戒备森严,我们不敢贸然进去救你。这位是……”孟敌絮絮叨叨了好久才意识到夏夕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了刚刚的话那个人的表情似乎相当的难看。

“这位是……”夏夕刚想解释,才发现自己其实还不知道这位到底是谁。

“在下韩墨,洛王的贴身侍卫。奉洛王之命带这位姑娘来收拾行李,从今天起这位姑娘就是洛王府的人了。”黑衣侍卫接过话头,淡淡道。

“小夕……你……”这是黎沂。

“……”这是纪子长。

“难道说……”这是孟敌。

“不会吧……”这是余寒衣。

众人的脸色全变了,绝对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

“咳,咳……”夏夕轻咳一声,一脸尴尬,“我是去洛王府当画师。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众人长舒一口气。

“小夕,你一个人叫我们怎么能放心呢?”黎沂望着夏夕一脸的为难。

“我也去。”纪子长同学更直接,完全是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你们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夏夕头大了。

“我也去。”纪子长站在夏夕的面前,直直地望着夏夕的眼睛。

“那我也去!”余寒衣望一眼纪子长,跟着说道。

“还有我!”这是孟敌。

“大师兄总不能丢下师弟师妹们不管。算我一个。”黎沂微笑。

太夸张了吧……

“韩墨大侠……”

夏夕脸部的肌肉抽搐着,用求助的目光望着韩墨。



卷二 洛阜魔踪 21. 夜宴

夏夕脸部的肌肉抽搐着,用求助的目光望着韩墨……

“洛王府有的是地方。你们快点收拾,我不喜欢等人。”韩墨冷冷地望了众人一眼,径自抱着剑坐了下来。

不会吧……韩墨大侠……我还指望你替我挡一下呢……

“你们,不会真的想一起去吧。洛王府啊,很复杂的,很危险的,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夏夕苦着一张脸。带大家一起去被软禁,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才要和你一起去啊。”黎沂笑得一脸的明媚。

“夕姐姐,走吧。”

夏夕被余寒衣拉着进了自己的房间。

洛王府,凝墨楼。

夏夕和四人整理好东西坐在大厅里。门口戒备森严的侍卫终于让四人意识到了什么。

“小夕,你真的是来当画师的吗?这个待遇怎么感觉像是囚犯啊?”孟敌刚刚想出门结果被侍卫拦在了楼内,一脸的忿忿。

“所以我才叫你们不要来的嘛。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夏夕把头埋在两臂之间,叹了口气,“我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对话。没被灭口算我命大。”

“你那时候怎么不说?”

“我如果说了,你们以为你们还能全身而退吗?洛王应辰峪可不是吃素的,他八九岁大的时候就能面不改色地手刃身高比他高出整整一倍的人贩子。”

众人脸色一变。

许久,余寒衣拿出几张符咒,怯怯地问:“我们不能用风遁术逃走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早就逃了,这里好像有什么法术禁制。还记得我的七星灭罡符吗?其实,那是应辰峪的东西。”

“不,不会吧……”众人瞪大了眼睛。

“我们还是乖乖地享受高级俘虏的待遇吧。其实,这里的糕点味道还不错。”夏夕咬了一口盘子里的糕点,微微一笑。

“我去画画了。怎么说我还是他的画师,至少要尽一点自己的本分。”

“夕姐姐,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夏夕朝余寒衣肯定地点了点头:“放心,他不会把我们怎样的。如果他真要拿我们怎样,我们担心也没什么用。”暗想道:如果他想把我怎么样,他早就动手了,不会这么麻烦还腾出幢这么漂亮的楼来给我们住。再说,我们怎么说都是仙人的徒弟,就算再不济保命的手段还是有的。

天色渐晚,整个天空都变成了深深的黑紫色,楼前的梧桐树在晚风中微微地颤抖着,梁上的燕子已经回巢。黑暗如一张大幕,缓缓地拉开。

正盯着楼前摇动的树影看的夏夕忽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盏白色的灯笼,那盏灯笼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原来是个一身素白的小侍女。

“各位,主上有令,请各位去大厅参加晚宴。这边请。”那小侍女朝众人福了一福,立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脸上的表情仿佛一潭死水,如果不是看到了她灯笼下的影子,夏夕几乎要以为她是一个夜行的幽灵。

“小绿看家。我们走。姐姐请带路。”夏夕把站在肩膀上的小绿扯下来,朝那个侍女微微一笑。

小绿挣扎了一会终于无奈地放弃了,只是用一种幽怨的目光望着夏夕。

那个侍女淡淡地看了夏夕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在最前面。

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路走来,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直走得脚都疼了。才终于盼到了那个侍女一声不冷不热的到了。这里的人真是的,没事把园子建这么大干吗?

夏夕想也没想,一边随便找了个位子就坐了下来,一边揉着脚底板。

“咳,咳!”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咳。

夏夕这才发现所有人的实现都已经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了。最近真的是糊涂了,竟然忘了这个世界还有所谓的礼数和尊卑这种事。望一眼还站着的应辰峪夏夕有种大祸临头的不祥预感。

应辰峪冷冷地瞪着夏夕,一双眼睛里的寒气绝对能把人冻结。好久,突然淡淡一笑:“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太拘谨。”

刚刚的冷眼和现在的微笑还真是冰火两重天,变脸功夫一流啊……夏夕还没从刚刚的变化中回过神来,立刻被“自己人”三个字击中,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们,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了……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警惕,警惕……

待到众人都入席,夏夕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起席间的宾客。除了他们师兄妹五个就只有几个四十几岁身穿儒服的中年人。或许是由于夏夕刚刚的行为实在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那几个中年人瞟向夏夕的眼神都不是很友善。

“梁先生,王先生,薛先生,几位先生劳苦功高,本王先敬几位先生一杯。”应辰峪优雅地一笑,朝几位穿儒服的中年人举了举酒杯,而后仰起头一饮而尽。

“不敢不敢。”几个中年人受宠若惊。

“近几年暗影寮洛阜分部一直没有进一步的发展,本王特地为几位先生找了些有发展潜力的寮众。”应辰峪说着把眼神投向夏夕一行人这边。

“主上,这……”那几位中年人打量着夏夕一行人,面有疑虑。

好你个应辰峪,拖我们下水……

夏夕淡淡一笑:“应……主上,看几位先生的表情似乎对我们五人不是很满意……暗影寮事关重大,还望主上另行调遣。”

那几位中年人似乎一怔。望着夏夕的目光多了份探究。

“几位的才能本王清楚,除了暗影寮,本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地方更适合几位了。”应辰峪笑得无比灿烂。

黄鼠狼啊……你清楚什么?除了看过我画画之外,你根本是第一次见其他人……夏夕暗暗地拧紧了拳头……这么多年到电视连续剧可不是白看的。一般情况下秘密组织的成员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想让我们白白为你卖命,没门!大不了鱼死网破,在别人的阴影下苟延残喘,这不是我们的风格!拜托下次在下套之前先摸清别人的底细。别怪我不给你面子。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只能被动地接受你的安排!

“承蒙主上错爱。比起加入什么暗影寮,我们师兄妹五人更喜欢逍遥自在的生活。”夏夕继续奋力抵抗。

应辰峪的脸色越发难看了,望着夏夕的眼神里已经升起了熊熊的怒火。

“主上,这几位中除了着这位姑娘之外都是修真之人。修为远在我等之上。恐怕……”其中一位看起来比较顺眼的中年男子发现了应辰峪的尴尬,连忙解围道。

应辰峪面露讶异之色,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除夏夕以外的四人。

除了这位姑娘……我的修为真的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吗……夏夕的心一沉,露出极度受伤的表情,低下头,一言不发了……

“我们师兄妹五人奉师父之命下山历练,不愿与俗世有太多牵扯。你们尽管做你们自己的事,杀人也好,放火也罢,我们无意干涉。不过,既然小夕在这里当画师,我们自然会保护这里的安全。你们就当多了几个护院,所以总的来说我们的存在对你们来说不会有什么损失,相反还有很多的好处。”黎沂面带微笑,清楚地表明了立场。

应辰峪尴尬地笑笑:“既然如此,本王也不再强求。”

“啪啪!”应辰峪轻轻地击了击掌。

空灵的笛声在大厅内响起,清越而悠远,仿佛清冽的泉水,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一个身着粉色纱衣的少女手提宝剑踩着舞步滑入大厅。只见那女子唇红齿白,眼若星辰,一头如瀑般的青丝绾成一个精致的蝴蝶形发髻。宝剑出鞘,少女嫣然一笑,一双玉手紧握着银光闪闪的宝剑有力地舞动着。刚柔并济,看似阴柔却暗寒着强大的劲力,这身形只能用翩若惊鸿、矫若游龙来形容。连身为女人的夏夕都看得呆了,更别说那几位中年男子了。

笛声渐渐转为高亢,那少女的步伐明显得加快了。宝剑不时掠过众人上空带起让人心悸的劲风,众人不一会就冷汗涔涔。

望一眼应辰峪,他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心事,微皱着眉,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忽然,那女子华丽地一跃,面带微笑,纱衣如一片粉色的花瓣朝应辰峪的方向飘去。紧接着,只见银光一闪,那宝剑竟然径直像应辰峪刺了过去。

刺客!

夏夕想也没想抓起一个银制酒杯就朝那把剑丢去。反应过来才想起自己的身手不过是个普通人,这个向刺客扔杯子这种事情似乎应该是武林高手做的事。刚刚那一下能扔中就奇怪了……

“铛!”一声脆响,那把宝剑竟然就这样被击飞出去,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直接插在了大厅的正中。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那几位中年男子正在结结界法印的手顿在那里,眼睛瞪得像金鱼那么大,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夏夕。连几位师兄师姐也是一脸的错愕,保持着向应辰峪扔防护符咒的姿势一动不动。

“大胆狂徒,竟敢行刺本王!”

应辰峪大喊一声。众人纷纷从惊愕中缓过神来,这才发现那女刺客已经被应辰峪制服了。

“来人!把她给我带下去,严加拷问!”

一干黑衣侍卫粗鲁地将那女子架了下去。

“记得下次行刺别在我的面前。”夏夕望一眼那女子,淡淡道。

应辰峪刚刚好转的脸色刹那间又变回了猪肝色。

那女孩的演技不够啊。试探也找个演技好一点的吧。那个杯子再怎么也只能把宝剑打偏一点而已,把宝剑打飞出去,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

还好,夏夕的真正实力只有她自己知道,只要夏夕不说还不至于穿帮。应辰峪同学,我还是挺帮你的吧,夏夕暗笑道。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应辰峪漂亮的眼眸渗出一丝笑意。

夏夕分明能感觉到他眼中的一丝不快,淡淡道:“主上不必谢我。这是分内的事。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说到底我还是为我自己。”

应辰峪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个‘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接下来事情就是吃,吃,吃……

不愧是王府,端上来的菜肴怎一个精致了得。

宾主尽欢,略去不表。

回来的路上,众人缠着夏夕问关于那个杯子的事,夏夕头疼欲裂。所以看到纪子长同学露出理解的表情时,那个叫窝心啊……

废话!纪同学可是亲眼看到过你把一把普通的桃木剑变成拥有剑灵的灵剑的……

解除了不许踏出凝墨楼一步的禁令。门口的那些侍卫都被撤了下去,应辰峪应该已经知道这些人有和没有根本没什么区别吧。不过那个来接引的小侍女却留了下来。那小丫头冷口冷面的,看那身形步伐似乎是修真之人,修为应该还不差。应辰峪终究还是不放心我们吧。派个高手来盯着。

不过最令夏夕感到郁闷的是,那丫头的名字叫做贞子。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夏夕正在喝茶,冷不防给狠狠地呛了一口,咳了好久才缓过气来。夏夕提出要给那侍女改个名字,那侍女却死活不依,说那是洛王亲赐的名,不能随便改。夏夕拗不过她,也就不了了之了。只能感叹那应辰峪的品位。

不过有个一身素白,又冷口冷面、来去如风的人当侍女,整个凝墨楼都变得有些冷飕飕的。这个世界没空调,有了她夏天也不至于会太热了吧。夏夕乐观地想道。


卷二 洛阜魔踪 22. 苍蝇

为了防止自己死得不明不白,夏夕一行人恶补了一些重要的知识。

现在正是永淳帝嘉康十九年。当今圣上名叫应璋,二十五岁时结束嵇、腾、韩三国鼎立的局面一统中原,在位期间励精图治、任用贤能使嵇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鼎盛时期。

这个应辰峪就是永淳帝的第七个儿子,从小不被看重,十二岁时就被永淳帝从宫中送走,前往十三王城中最破败的洛阜。然而,谁也没有料到他却只用五年的时间就让洛阜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赢得了洛阜民众的真心爱戴。传闻中是嵇国最有才能的皇子。永淳帝惊讶于应辰峪的政绩,封他为洛王。永淳帝十五个儿子中封王的到现在为止还只有他一个。

当今太子是永淳帝第二子应辰岫,乃是皇后嫡出,舅舅南皓辰是嵇国的大将军。不过据说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不被永淳帝所喜。

至于那个暗影寮据说是一个非常神秘与可怕的地下组织,擅长收集情报和暗杀。

那次偷听时听到的什么齐瞻,据说是嵇国的丞相兼太子太傅。

综合所有信息,应辰峪想要干什么已经呼之欲出了。不过,那个太子应该也不是吃素的,鸽子事件就是很好的证明,那明摆着是一个警告。所以,按照现在的形势,双方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动作。夏夕一行决定等到了实在不行的时候再另谋高就。毕竟,像应辰峪那样的老大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

那次夜宴之后,应辰峪就一直没有出现。夏夕这个画师只不过上挂了个名,闲得每天坐在门口数着梧桐树上的树叶。

风平浪静了几天之后,夏夕忽然收到了一张署名秦望月的请柬。

“送呈夏画师台启:兹定于三月十八在惜翠园举行诗画大会,久闻夏画师画艺高超,憾未能一睹,望夏画师届时赏脸。秦望月。”

“贞子,这个秦望月是谁啊?”夏夕拽着手里的请柬,向冷面侍女求助。

“主上的老师。”预料中干净利落的回答。

“三月十八,那就是明天喽。终于不用再坐在门口数树叶了……”

“……”

是的。终于不用再坐在门口树树叶了……可是却是坐在惜翠园里数树叶……

现在,那位长须飘飘,一派儒者风范的秦望月正在进行他长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开场白。从当今时世到历代文坛佳话再到在座的每一个人,最后终于才扯到了这次的诗画大会。看那架势,似乎还要继续说下去……

不愧是应辰峪的老师,口才果然不是一般的好……

面前是一摞干净的白纸,纸质明显比南鹰翎那里的高出一个档次。从大到小一字排开的毛笔,一看就知道是上品。夏夕只看了一眼,视线立刻被案上的点心所吸引。抓起一块粉红色的小点心就咬了起来。

记过一不小心,那点心掉到了地上。夏夕只好伏下身去捡。这么甜的东西掉在地上绝对能引一群蚂蚁。这里的人可都是席地而坐的。

手刚伸过去,却发现已经被另一只手抢先一步了。夏夕抬头,正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纪师兄……”

“从今天起你的安全就交给我了。”脸上依然是冷冷的表情,眼中却流动着暖暖的光芒,语气笃定。

夏夕淡淡一笑,不再多说。

“各位,时值阳春三月,艳阳高照,就让我们每人以‘春’为题赋诗一首……”

真的,不是,一般的狗血……

夏夕已经彻底无语了……

“那……那个……,秦先生,我是画师……这个赋诗,就不必了吧……”夏夕陪笑道。

那个长须儒服的长者朝夏夕淡淡一笑:“听闻夏姑娘画艺出众,想来诗才也应该不俗。夏姑娘不必谦虚。”

冷汗……冷汗……

算了,又不是没看过穿越小说。今天,我也来盗版一个吧。夏夕一脸悲愤地拿起了最小的那枝毛笔。还好在无名山上学过一段时间的毛笔字,虽然写得实在是不怎么样,不过至少还能看。

“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夏夕望一眼纸上的诗哭笑不得。没想到小学时学的东西也可以在关键时刻救自己一命。

“夏姑娘写完了吗?”秦望月面露惊诧,慢慢地踱到夏夕跟前,伸手就要拿夏夕案上的诗。

夏夕苦着脸死命按住。秦望月用暗劲争夺了一会,终于还是放弃了。干脆就站在那里将就着看了起来。

“春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秦望月先生竟然抑扬顿挫得把这首诗给念了出来。点了点头,捻着长须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夏夕无颜地低下头去。孟浩然大人,我对不起你啊……

“简洁自然、清新易懂。别有一番风致。夏姑娘果然好诗才。”秦望月望着夏夕目光炯炯。

“各位以为如何?”秦望月忽然转向在座的几位文人模样的人。

点头。

微笑。

点头,然后转过脸去。

尴尬地笑笑。

这里的人的反应还真有趣……

接着是另外几位的个人秀,然后是没有什么悬念的相互吹捧。对那些艰涩拗口的诗词夏夕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只是拿着最细的那枝毛笔在纸上画来画去。一群穿儒服的苍蝇加恶搞版的春晓……

站在她身后的纪子长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夏夕应该感到庆幸,幸亏是纪子长,如果换成孟敌,说不定早就笑得满地打滚了……

“夏姑娘,老朽看姑娘一直在作画。久仰姑娘画艺,能否让老朽一见。”秦望月的声音在惜翠园的上空突兀地响起。

夏夕猛地一怔,一把抓起那张画,揉成一团,能扔多远扔多远。

秦望月一脸的惊诧,在座的另外几位的下巴都掉下来了。

“夏姑娘,你这是……”秦望月尴尬地开口。

夏夕笑得一脸的天真无邪:“对于画得不满意的作品,我都是这么处理的。”

“原来如此……”秦望月不无惋惜地朝那个纸团飞去的方向望了一眼。

“秦先生,不如让我为你画一幅画像吧。”夏夕一脸热忱地望着秦望月。

“也好。”秦望月淡淡一笑。

“不过,我画像用的画材比较特别。必须回凝墨楼去拿,所以先失陪一下了。纪师兄,你就留在这里好了。跑来跑去挺麻烦的。”

夏夕说完,不等对方开口,头也不回地冲向刚刚那个纸团飞去的方向。又该庆幸身后跟的是纪子长,如果是别人应该会毫不犹豫地提醒道,你走错方向了,凝墨楼在那边。

其实炭条夏夕早就带在身上了。只是,那些人现在碍于面子不好去捡那个纸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偷偷地去捡来看。殊不知越是看不到的东西越能激起人的好奇心。一旦被他们看到画上的内容,自己就不用再在洛王府混了。

夏夕猫着腰在假山丛中仔细地寻找着,甚至还几次爬到假山之上去,依然一无所获。

“不会啊……我明明记得自己是往这个方向扔的啊……”

“哈哈哈哈……”耳边忽然传来青年男子爽朗的大笑。

夏夕战战兢兢地朝声音的方向望去。只见翠绿的柳树之下正站着一个人,身材修长,黑发如墨,一双眼睛已经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平时的锐气荡然无存。他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似乎正是夏夕正在苦苦寻找的那幅画。

应辰峪!为什么会是他?这个镜头未免也太狗血了点吧……

“春眠不觉晓,处处苍蝇飞。夜来书声起,花落知多少。哈哈哈哈……”

“薇薇安小姐,在下佩服!”应辰峪用戏谑的目光望着夏夕。

“这不是我画的。”夏夕满脸通红狡辩道。

“是吗?这里可有薇薇安小姐的签名,我那里好像还有两幅薇薇安小姐的画,要不要我拿出来对一下笔迹。”应辰峪笑得无比奸诈。

夏夕一脸诚恳:“应辰峪……不……主上,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吧……”

“这幅画没收。”

“如果这幅画被那些人看到我就不用在这里混了。”夏夕继续哀求。

“放心……”应辰峪把那幅画收了起来,“我不会让你混不下去的……哈哈哈哈……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应辰峪大笑着扬长而去。只留下夏夕一个人在原地愣愣地发呆。

好不容易熬到了诗画大赛结束,夏夕感觉精疲力竭,一回到凝墨楼就趴在床上一动不动了。想到那幅画还是不免有些惴惴的,虽然累却怎么也睡不着。难道说我的心理年龄正在向这个身体靠拢?不然,最近怎么老做一些幼稚的事呢?唉……

“咚咚咚!”有人敲门。

“门没锁,进来吧。”

夏夕刚刚睁开眼睛就发现一个白色的人影无声地从门口滑过来。的确是滑,一点声音都没有。不用看脸都知道是谁。

“贞子,有什么事吗?”

“主上这手绢与小姐有缘,还是留在小姐身边比较好。那个印章是作为那幅画的交换。”

一双惨白的手托起一条白色的手绢,夏夕发现这手绢有些眼熟,那白色的手绢上竟然还绣着北斗七星。这不是七星灭罡符是什么?应辰峪不是说这个很重要的吗?……

夏夕接过手绢,手绢的中心放着一枚血红的印章。这印章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通体泛着温润的光泽,摸起来凉凉的。那印章上刻的正是“薇薇安”这三个字,所用的字体竟然和夏夕平时签名时的字体一模一样。更体贴的是上面竟然还坠着绳子,挂在脖子上刚好是一件不错的饰品,所以也不用为印章体积小容易弄丢而烦恼了。

其实,这个应辰峪还是蛮不错的嘛!嘿嘿嘿……这个好像很值钱的样子……夏夕奸笑着摸了摸手里的印章……

说到钱……那张一千两的银票似乎是和手绢同时失踪的……


卷二 洛阜魔踪 23. 劫持

记挂着那张一千两的银票。第二天一大早,夏夕洗淑完毕就出门去找应辰峪了。这次夏夕明显比第一次聪明了许多,带上了贞子。至少不用担心会迷路了。

跟在贞子身后,沿着长长的走廊一路向前。走了很久很久很久……

终于远远地看到应辰峪站在庭前,目光凄迷地望着庭前的落花。没有了高高在上、咄咄逼人的气势,那神情分明只是一个有着小小心事的忧郁少年。

“应辰峪!”不知为何,这个称呼就这样自己蹦了出来。

“大胆!”一声气势凌然的娇喝。

夏夕这才发现应辰峪的身边还站着一位穿粉红色纱衣的女子。尖尖的瓜子脸,漆黑如墨的眸子,此刻,她的樱桃小口正微抿着,望向夏夕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怒意。

应辰峪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望了那女子一眼,嘴角微微一勾。那女子的眼神立刻变得如水般柔和。

“这位是我新请的画师,夏夕,笔名薇薇安。”

“这位是……”应辰峪犹豫了一下,“这位是我的第一侧妃,兰妃。”

“参见主上,参见兰妃。”夏夕敷衍地福了一福,给活着的人下跪这种事情一想起就让人感觉浑身不舒服。

大概从来没有看到有人敢这么无礼,那个兰妃的脸色明显不好看了。她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应辰峪,然后瞟了夏夕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可惜应辰峪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淡淡得点了点头,没有理会。

“主上,我是来还你东西的。”夏夕说着将那块白色手绢递了过去。

应辰峪措手不及,盯着那手绢看了半晌才开口:“我说了,这手绢与你有缘,还是留在你身边比较好。”

“七星灭罡符可不是那种可以随随便便送人的东西。主上,这点你应该很清楚吧?”

应辰峪脸色一变,诧异地望着夏夕。好久,朝兰妃和贞子使了个眼色,二人迅速消失。值得注意的是,兰妃在消失前别有深意地望了夏夕一眼。

“你怎么会知道这是七星灭罡符?”

“我师父说的。”

“仔细看总觉得你跟我的一个表弟很像。”应辰峪忽然上前一步,托起夏夕的下巴仔细地端详起来,“你跟儇家是什么关系?”

夏夕挣扎着逃开,冷冷地望着应辰峪:“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

“哦!对了,我来找你除了想还你符之外,还想跟你要回那张一千两的银票。”

“什么银票?”应辰峪皱了皱眉。

夏夕似笑非笑地望着应辰峪:“就是我那张自画像的画资。我想它应该是和七星灭罡符在一起吧。比起七星灭罡符,我更想要的是那张一千两的银票。”

“知道了。”应辰峪轻笑。

又是夜黑风高杀人夜,夏夕倚在凝墨楼的最高的栏杆上,出神地望着远天那一点诡异的暗红色光斑。已经连续三天了,无论是月黑风高,还是星光灿烂。那点诡异的暗红总是地出现在同一个位置。高中的时候夏夕曾经迷恋过一阵UFO,对于天空中的不明飞行物有种天然的敏感,所以最近一直在关注那个光斑的动向。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那个光斑都有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可是却又无法移开视线。几次都是骷髅手链发烫才把夏夕从无意识状态中拉回来。那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实在是太诡异了。那光斑绝对不简单!

“唰!”

借着小绿身上发出的淡绿色荧光,夏夕可以看到一道黑色的人影以迅如闪电之势从凝墨楼的上空掠过。不会武功,法术又差的夏夕根本无法追上去一探究竟。只能望着那个逐渐消失的背影猜测着那人的夜行的目的。

暗杀?偷窃?还是……

忽然,带着春日草木气息的空气中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

“和尚……”夏夕望着眼前这个忽然出现的人目瞪口呆。

随着夏夕的这声尖叫,那个人拿出一个大口袋,朝着小绿当头罩下……

薰衣草的香味……口袋……小绿……原来如此……

夏夕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份了,手已经按在了口袋里的符咒上,然而可惜,已经晚了。那个人非常慷慨地用另一个口袋罩住了夏夕,那口袋里似乎有催眠作用,夏夕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晕了过去。

“今天虽然没抓到目标猎物,不过没想到会有这么好的意外收获。”

“哈哈哈哈……该死的鸟,你终于落在我手里了……”

夏夕从一阵刺耳的狂笑声中醒来。一眼就看到那个和尚一边用绳子绑住小绿的嘴,一边放肆地大笑着,脸上挂着小人得志的经典表情。小绿拼命地挣扎着,无奈,连翅膀都被绑住的它根本无法抵抗那个和尚的毒手。

“喂……这位大师,没必要这么对待一只鸟吧……”夏夕冷冷地开口。

那个和尚的动作忽然间停住了,机械地转过头来,一张脸憋得铁青,眼中的怒火足以将这个房间整个点燃。略去可怕的气势不表,这个和尚五官长得只能算一般,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双琥珀般的眼睛却有一股会把人的灵魂吸进去般的力量。说到这个房间,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有点眼熟。粉红色的帐幔,雕花的门窗,华丽的摆设……更古怪的是整个房间的一面竟然是一张绣满了薰衣草的幕布……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和尚应该有的住所……

“你,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这个景象,到底在哪里见过呢……夏夕苦苦地回忆着,眼看着答案就要出来了。耳边忽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惊得已经盘旋在脑海中的答案又龟缩到了意识深处。

夏夕一怔,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冷笑一声道:“身为一个僧人,深夜劫持一名女子。你就不怕佛主怪罪吗?”

“你,你,你……你竟然以为美丽绝伦、天下无双、风靡长安万千美男的我是,是,是……一个和尚?!”那双琥珀般的眼睛几乎快要瞪出眼眶了,右手握成一个拳头在夏夕的眼前恶狠狠地晃了晃。

“如果你不是和尚那为什么剃光头?这个时代好像不流行剃光头吧。”

“你要是再敢叫一声和尚,我就把你的头发一根,一根,一根地拔下来。”那个人把小绿扔在地上,慢慢地靠近夏夕,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冷冷的光,嘴角一弯,伸手抓起夏夕的一根头发,用力一拔。

“哇!你是谁?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夏夕想摸摸刺痛的头皮却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被反绑了,那股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正一点一点地向自己逼近,原本平静的心刹时间狂跳起来。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自信地挺胸抬头:“你问我是谁?哈哈哈哈……既然你诚心诚意地问了,那么我就不妨大方地告诉你。听好了!我——就是传说中纵横天下、无往不利的医圣司马三千。”

“医,医圣?你确定不是盗圣?”夏夕愣了半天才开口。

那个司马三千用受伤的眼神望着夏夕:“我是想晚上抓你的鸟带回来研究一下,早上就还回去的。没想到那只该死的鸟竟然会喷火,它一把火就把我那黑亮柔顺的秀发全给烧了。我美丽的秀发啊……我的一世英明啊……”

一脸的哀戚瞬间被熊熊的怒火替代,某人的活动着十指关节一步步向小绿走去:“如果不把它抓回来好好虐待一下,怎么对得起我可怜的头发。”

“该死的鸟!我要拔光你浑身的羽毛!哈哈哈哈……”

小绿的身体颤抖着,一双绿豆眼里紧紧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里面是满溢的恐惧。

“等,等一下。”夏夕一声大喊,“是它烧了你的头发,又不是我,为什么把我也抓来?”

司马三千转过身来,脸上挂着邪邪的笑:“我生平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各种奇异的生物。不过忘了告诉你了,我还有一个兴趣。”

他顿了一下,一双琥珀般的眼睛里含着盈盈的笑意:“那就是收集各种各样漂亮的人。”

夏夕倒吸一口冷气。还以为古代不会有变态呢,没想到变态的传统古已有之……恶寒……

那双琥珀般的眼睛一点点靠近,一点点靠近,嘴角绽开一个戏谑的笑容,冰冷的手指轻轻滑过夏夕吹弹可破的肌肤。

“说起来,你和我一直想要得到的世儿宝贝长得还真像。可惜他终究是儇家的人,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不过你就不一样了。”

夏夕的身上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要不要看看我的收藏品?”司马三千忽然站起来,轻笑着拉开了那块绣满了薰衣草的幕布。

一股浓浓的薰衣草的香味扑面而来……

人!到处都是人!

被幕布遮着的部分竟然比原来的房间还要大出许多,粉红色帐幔的掩映下,无数或坐或站的人挤满了整个房间,有男有女,最大的不超过三十岁,最小的甚至还是婴儿。每个人都有一张精致到让人窒息的脸。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让那些从屋顶垂下来的粉红色帐幔轻轻地摆动着,偶尔拂过那些或喜或悲的眉眼,说不出的诡异和魅惑……

“漂亮吧。这可是我收集了整整五年的收藏品。”司马三千仿佛一个急于向别人展示自己的新玩具的孩子,笑得天真无邪。

“放心,你很快就会有机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了。不过在这之前……”司马三千的眼中露出贪婪的老狼看到肥美的小羊羔时的表情。

夏夕忽然间感觉喉头发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司马三千奸笑着将一双魔爪伸了过来……


卷二 洛阜魔踪 24. 封印

司马三千奸笑着将一双魔爪伸了过来,那符合审美标准的纤长手指轻轻地滑过夏夕的脖子,慢慢地滑向夏夕的胸部……

司马三千的手指像冰一样寒冷,夏夕猛地打了个寒战,浑身的血液汹涌着涌向大脑。

“你,你,你想干什么?”夏夕惊慌失措。

“停手!住手!”

“少女的皮肤果然光滑。”司马三千发出一声由衷的赞叹,并不停止手上的动作。

“变态!流氓!色狼!魔鬼!停手啊……”夏夕唯一能做的反抗就只有无用的呼喊。

腰带,外衣,接着是内衣,皆成碎片……没过多久,除了依然绑在手上和脚上的绳子,夏夕的身上已经是一丝不挂了,甚至连用来束发的发带也被一把扯下……

“比最纯净的玉还要温润的肌肤,凹凸有秩的身材,丝缎般的秀发……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司马三千那双琥珀般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夏夕,里面却丝毫没有一丝情欲的味道,红润的双唇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仿佛只是单纯地在看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夏夕蜷缩在地上,用双腿挡住关键部位,一点一点向墙角退去。从未有过这样的屈辱,眼泪已经是如小溪一般了。

“完美,完美!哈哈哈哈……”司马三千忽然仰天狂笑,转身步入那摆满了不知是尸体还是人偶的半间房间里。

“唰!”

绣满了薰衣草的幕布被一把拉上,整个房间立刻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之中。夏夕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就只剩下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夜凉如水,不着寸缕的身体很快就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夏夕趴到地上,用一侧肩膀着地艰难地向散了一地的衣服爬去,用嘴巴叼起最大的那一块碎片盖在了身上……杯水车薪……好冷啊……

房间里唯一的蜡烛在风中剧烈地摇摆着,红色的烛泪滴答滴答地沿着烛台顺流而下,在地上凝结成厚厚的一层。

夏夕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一张脸,一张孩子的脸,那是应辰峪小时候的脸。原本黯然的眼神在刹那间亮了起来。夏夕用尽全身力气向那个烛台爬去,皮肤摩擦着坚硬的地面没过多久就生疼生疼的,夏夕咬紧牙关继续向前。

近了,近了,更近了……

好不容易爬到烛台面前,夏夕绝望得发现自己现在的状况根本连站都站不起来。更不用说把手凑到蜡烛上了。希望破灭后的绝望远比单纯的绝望更加可怕。泪水又一次汹涌而出……

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在风中不停地颤抖着的烛光终于熄灭了。黑暗如潮水一般漫上来,将夏夕整个淹没,即使睁大了眼睛眼前依然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夜风掠过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迅速带走身体表面的热量,连身体都仿佛不再属于自己一般。时间,空间,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一片片凌迟……

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无助与弱小,从来没有那么强烈地希望自己可以拥有能够掌握自己命运的力量……弱肉强食,弱小者永远只能成为食物链最下层被吃掉的那部分吧……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毫无还手之力……

不!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如果可以,我宁愿用我的一切交换这一瞬间可以改变命运的力量……真的,只要这一瞬间就好……

“火之精气,风之精魂,急急如律令!燃!”夏夕的脑中忽然闪过这个咒语,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奇迹真的发现了。捆绑着夏夕的绳子忽然之间燃烧起来,那是一种诡异的鲜红色火焰,明明已经把绳子烧得连灰都不剩了,夏夕的身体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灼热,相反却有一种冰冷刺骨的感觉,仿佛那不是火而是寒冷的冰……

就在绳子消失的一刹那,右手手腕上的骷髅手链变得如烧红的铁块一般灼热,比放在火中灼烧还要疼痛几倍的巨大痛苦包围了夏夕,仿佛有无数只燃烧着的虫子正在肆意地啃咬着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连血液里都仿佛充满了一个个肆意飞翔着的小火球,冲撞着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细胞……

这,就是力量的代价吗……

夏夕无力地倒在冰冷的地面上,眼前的景象渐渐模糊起来……

“对不起,我来晚了。”

似乎是纪师兄的声音……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变成怎样都没关系了……我好累……真的好累……我现在只想好好地睡一觉……

依然是无边无际,连呼吸都仿佛会被凝结一般的黑暗……

耳边响起一个好听的男声,带着淡淡的磁性,让人感觉里面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你想成为可以支配一切的强者吗?

我想成为可以支配一切的强者吗……支配一切的强者……不……我不需要支配一切的力量……我只想要能够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的力量……

那个声音沉吟了一声,似乎在思考什么复杂的问题。好半天才仿佛下定了决心般开口道,好,就如你所愿。

忽然间,那笼罩了一切的黑暗之中渐渐出现三个鲜红色的光点,那些光点仿佛滴入水中的红色颜料一般迅速地扩散开来,不一会整个空间都变成了日薄西山般朦朦胧胧的玫瑰色……

夏夕,这是你的名字吧!我现在替你解开三个封印。这样子,人界已经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了。以后的事就看你了。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没有回答……那一片玫瑰色迅速地消失……

好刺眼……

夏夕伸手挡在了眼睛前面,透过手指缝可以看到一片刺目的白光。夏夕过了好久才适应眼前的光线。睁开眼,熟悉的窗框,熟悉的床幔,连被子散发出熟悉的味道……这里是凝墨楼……

夏夕感觉浑身的力气都消失殆尽了,身体上的细胞没有一个是不痛的,放弃了要坐起来的打算,刚刚那个梦中的声音还犹在耳,夏夕决定静下心来整理一下纷乱的思绪。

夏夕抬起右手仔细地端详着手腕上的加持珠。烧掉绳子的鲜红色火焰同时也把上面的伪装给烧掉了,十二颗骷髅珠一览无余。让夏夕惊讶的是其中三颗不再是像血一般的鲜红色。白色,和普通骷髅一样的白色……

我现在替你解开三个封印。梦里的那个声音如是说……那个梦,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梦……

“主人……”

夏夕的思绪被一声尖叫打段,小绿的绿豆眼里闪着泪光,不顾一切地扑到了夏夕的身上……

“谁?”这个时候,夏夕突然注意到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纪子长腾地一声从床边跳起来,视线警惕地扫向夏夕的方向,见到小绿,立刻就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凌乱的头发,浓浓的黑眼圈,现在的纪子长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精神,仿佛轻轻一推就会倒下去一般。

“纪师兄……”夏夕皱着眉轻轻地唤了一声。

纪子长原本松下来的神经又一紧,愣愣地望着夏夕看了好久。眉头渐渐地拧到了一起,嘴唇蠕动着,好半天才开口道:“你醒了。”

“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吗?”

无声地点了点头。

“哦。其他人知道吗?”

摇头。

“你那个样子,我怎么可以让别人知道。我说过要保护你的,可是我却让你……”纪子长说着低下了头,拧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如果让我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你饿了吧。我去给你拿点东西吃吧。”纪子长敛了敛神,深深地望了夏夕一眼,走出了房门。

小绿趴在夏夕身上一脸的哀戚,不见了平时的聒噪,夏夕苦笑着摸了摸它的头,愣愣地望着窗外在风中不停地摇摆着的梧桐树。有种预感,从此以后生活不会再像从前那么平静了。那个关于钰的秘密正在一点一点地揭开。

“吱呀——”

门又被推开了,这次进来的竟然是应辰峪,他的身上是一身简单的便服,眉头微皱,嘴唇紧张地抿着。

“有人去请大夫才知道你病了,所以过来看看。听说你昏迷了三天,没事吧?”淡淡的语气,眼神却流露出真挚的关切。

“已经没事了。”夏夕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惊,低头看一下身上,立刻恢复了平静。此刻,她的身上正穿着平时常穿的那套浅蓝色外衣,连腰带都系得端端正正的。

“你不用起来。我这就走了。七星灭罡符能辟邪,你还是留着吧。”应辰峪把白色的手绢往夏夕手里一塞,转身就向门口走去。

纪子长恰好在这时端着热气腾腾的粥进来,见到应辰峪愣了一下,然后直接选择了无视。应辰峪并不恼怒,径直走出了房间。

熬得浓浓的粥显出像牛奶一样均匀的乳白色,热乎乎地冒着蒸气。纪子长端着碗走到床边,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热粥慢慢地凑近夏夕的嘴。很温柔的动作,夏夕却感觉说不出的别扭。因为至始至终,他的那双眼睛一直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漆黑的眼珠恍如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

“纪师兄,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行。”

纪子长怔了一会,终于还是将粥碗给了夏夕。站起来,晃晃悠悠地朝房门口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就砰的一声栽倒在地上,没了反应。


卷二 洛阜魔踪 25. 力量

“小绿,快去叫人。”

夏夕一边朝小绿喊着,一边往纪子长身边走去。身上的酸痛依然没有减轻,每走一步都要仿佛要耗尽全身的力量。好不容易走近了纪子长,却发现自己根本连把他翻过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傻傻地跪在地上干着急。

如果他能够自己飞到床上去就好了……

夏夕只是心念一动,纪子长竟然真的就慢慢地从地上浮了起来,缓缓地朝床上飞去……

夏夕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正想做些什么,体内忽然汹涌起一股热浪,奔腾着仿佛要冲出体外……

不知道是由于什么原因,每次这个身体就算碰到再危险的事情也从来不会受伤。记得在山上的时候曾经有一次被一把匕首刺中了手心,那匕首几乎已经要刺穿整个手掌了,可是等重天老道把匕首从夏夕手上拔下来之后,夏夕手上竟然连一个伤口都没有,疼痛那就更谈不上了。可是在那个噩梦般的夜晚里,夏夕却感觉到了从来没有忍受过的强烈疼痛。真的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吧……

右手手腕上的那三颗白色的骷髅突然间变得如冰般彻骨的寒冷,夏夕抱着双肩,忍受着突如其来的阵阵寒气。正当夏夕感觉自己要被冻成冰块之时,那股阴冷的寒气却突然间消失了。再看那三颗白色骷髅,哪还是什么骷髅啊?分明已经变成了三颗光滑圆润的珍珠,或许,这才是它们的本来面目吧!

这个手链……真是,越来越诡异了……桃木佛,珍珠,骷髅……

身上的疼痛也随着寒冷的消失而消失,夏夕感觉浑身充满了源源流动的力量,连大脑也前所未有的清明。

门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黎沂孟敌还有余寒衣急匆匆地冲了进来。看到依然跪在地上的夏夕明显地一愣。

“你们不用管我,先去看看纪师兄吧。”

黎沂望着夏夕犹豫了一会,知道亲眼看着夏夕站起来才露出放心的表情。

“是尸毒。怎么可能?”余寒衣将手搭在纪子长的手腕上,脸色发青。

“南大夫不是能解尸毒吗?”夏夕问道。

“你不知道。你晕倒的那天晚上,鹰翎医馆让人给烧了。南大夫也下落不明。”孟敌望着床上的纪子长,一脸的凝重。

“那,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解尸毒吗?”

“如果师父在这里的话应该可以。可惜……”黎沂长叹一声,眉头皱在了一起,“记得子长说过,尸毒之所以能致人死亡,是因为僵尸身上所发出的一股死气侵入人体吞噬人体内的生气。如果无法用药物化解,那么只要有人能够用灵力将那股死气逼出就不会有问题。”

“你们让一下。”

众人惊愕地转过头去,只见小绿脖子上挂着一个锦囊,跌跌撞撞地飞进屋来。

“有个姑娘自称南鹰翎让我把这个东西拿来。她还让我带几句话。”

小绿咳嗽一声,变成南鹰翎的声音道:“这是玉清派的解毒灵药,一共三颗,每天服一颗,连服三天,体内尸毒就可尽数化解。那个人如果有冒犯之处,我代他向夏姑娘赔罪了。请各位放心。我自会按照门规好好管教那个人的。最近洛阜僵尸横行,请各位小心为妙。”

夏夕眼前一亮,难怪觉得那个地方那么眼熟,原来就是鹰翎医馆。那场火说不定就是纪师兄放的。其他人虽然不是很了解这几句话的意思,不过也没有说什么。

得到解毒药众人悬着心终于放了下来,服侍纪子长吃下解毒药,黎沂和孟敌就放心地走了。不过余寒衣却死活不肯走,夏夕笑笑带着小绿一起离开了。走出房门才想起那碗粥到现在还一口没喝,又不好意思再进去,夏夕只得决定直接去厨房找点吃的。

一走出凝墨楼的大门就看见了前几天看见的那个暗红色光斑。本来只有晚上能看见,现在连白天都能看见了。这应该不会是什么好的征兆。眼见贞子刚好从楼前经过,夏夕想也没想一把抓住了她。

“你知道那个暗红色的光斑是什么吗?”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指向那个光斑的方向。

贞子抬起头来用一双漆黑漆黑的眼睛幽幽地望了夏夕一眼,向夏夕手指的方向望去,好久才一脸迷茫地开口道:“什么光斑?”

“就是那个暗红色的光斑,就在那里啊。”

摇头。

“你仔细看一下,就在那里啊!”

一脸迷茫。

“如果没事我先走了。”冷冷地飘走。

夏夕一边一路向厨房的方向走去,一边一路指着天空问过去。结果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看到那个诡异的暗红色光斑,除了她自己。在这个妖魔横行的世界,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低头想着心事,冷不防一头撞在了某人的身上。夏夕退后两步连连道歉,抬头一看才发现那个人正是韩墨。韩墨定定地看了夏夕好久,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着,忽然厉声问道:“你是谁?潜入洛王府有什么目的?”

夏夕一怔,愣在当场。

“韩大哥,我,我是夏夕啊,府里新来的那个画师啊……”

“妖孽,你可以变化外形,但是你改变不了身上的气息。夏画师身上的气息可不是这样的。你骗得了普通人,骗不了我!”

原来这个韩墨还是个高人,贞子也是修道之人,可是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夏夕身上有什么不妥,可是他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夏夕身上的变化。记得刚上无名山的时候也曾经被纪子长同学当成过妖怪,自己跟妖怪这个称呼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有缘啊……

韩墨一双鹰眼冷冷地望着夏夕,摆出战斗的架势。

“我真的是夏夕。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呢……”夏夕苦着一张脸,无力地解释着。

“少废话!”

银光过后,利剑出壳。韩墨向空中一跃,俯冲着向夏夕攻来。利剑带着一股强大的剑气扑面而来,夏夕可以感觉到这一击中蕴藏着的强大灵力,看来韩墨是真的动了杀机。

夏夕叹了口气,脚尖一点,跃到了空中。整个洛王府都被踩在了脚下,眼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街道景象,夏夕哭笑不得。这,仅仅只是轻轻一跃而已……

“妖孽,休想逃跑!”一声怒喝。

夏夕发现脚底下闪过一道银光,然后,韩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追了上来。

夏夕一闪身,险险避过。上升的趋势忽然停了,接着是令人耳根发麻的急速下坠。空气滑过裸露的皮肤像刀割一样的疼。这样掉下去一定会摔成肉饼……用飞行咒,还是浮空术……纸符,纸符……不会吧,身上连一张纸符都没有……

砰!

没有任何保护动作的降落,夏夕却感觉自己仿佛掉到了一块柔软的海绵上,没有受到任何的损伤,相反却被高高地弹到了空中。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又一屁股摔到了地上,还好刚刚掉下来的高度不是很高,除了屁股很疼之外,没有大的损伤……刚刚那个海绵垫到哪里去了……

夏夕正在为刚刚的奇遇而失神,忽然感觉到头顶传来呼啸的破空之声。杀气!好浓的杀气啊!夏夕来不及爬起来,只能顺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石头朝韩墨扔去。韩墨挥剑轻松地将那块石头劈成两半。速度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那把削铁如泥的剑完全有可能把夏夕像那块石头一样劈成两半。

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服,夏夕本能的一滚,竟然轻松地在一瞬间滚出一丈开外。

从空中俯冲下来的韩墨失去了目标,在空中华丽地翻了几个跟头,稳稳地落在地上,举剑死死地盯着夏夕,眼神中的冰冷杀意让整个世界的温度都下降几度。夏夕却分明能够看到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来他已经认定我是妖怪了。解释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现在能够做的就只有尽量拖延时间,希望其他人能被打斗声吸引过来……

“风动如电,土似利剑。急急如律令!疾!”

夏夕念动咒语,想掏飞土符却惊恐的想起自己身上根本连一张纸符都没有。

但是,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狂风卷着尘土将韩墨死死地罩在了里面。等到尘土散去,韩墨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原来的黑衣已经变成了土黄色,连头发都没有一根是黑的,酷哥的形象全毁。不过奇怪的是身上却没有丝毫的损伤。那个力量竟然像和夏夕心意相同一般懂得控制分寸。

“韩大哥,你没事吧……”夏夕强忍住笑。

韩墨站在那里愣了足足有两分钟。刚刚的那个飞土术完全可以把自己碾为齑粉,而现在的结果却只是弄脏了自己的衣服而已。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说到气息,其实眼前这个人身上的气息不但带有妖气,而且还带着淡淡的魔气,甚至还存在一丝只属于仙人的淡淡的仙气。

“你真的是夏姑娘?”韩墨的气势已经散了。

“那你以为我是谁?”

“咕噜——”夏夕的肚子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地叫了。

韩墨一怔,差点栽倒,脸上的表情却明显缓和下来了。

“我先去厨房找点东西吃,失陪了。”夏夕一边说着,一边捏着一把汗。我闪!如果你敢追上来,我就用五雷术把你烤了。

韩墨还算理智,已经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所以没有给夏夕使用五雷术烤人的机会,只是站在原地望着夏夕远去的背影,眉头却慢慢地拧到了一起。


卷二 洛阜魔踪 26. 旱魃

三天后,纪子长体内的尸毒终于完全解除了。而凝墨楼中的众人却已经注定无法恢复到往日平静无波的生活之中了。因为纪子长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暗算他的僵尸报仇。只留了张字条说事情解决之后就回来。真是符合他做事的风格,独断独行,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一想到纪子长独自一人去对抗危险的僵尸,夏夕的心就忍不住收紧。那个别扭的孩子从小到大一旦决定了要去做的事就绝对不会更改。所以他不灭了那个僵尸一定不会回来的。虽然知道曾经是苦竹仙人弟子的他其实是所有人中法术最为高强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还是非常的不安。

余寒衣偷偷地跑去找纪子长了,孟敌不放心她一个人也跟去了,顺便拐带了鼻子很灵的小绿。现在凝墨楼里只剩下夏夕和黎沂两个人。

夏夕坐在凝墨楼的门口,呆呆地望望远天那片不祥的暗红色光斑出神。天空中飘起了绵绵的细雨,而她却浑然未觉。

“干脆我们也一起去找吧,坐在这里等也不是办法。”黎沂撑着伞出现在夏夕的身后,脸上依然挂着温柔的笑容,但眼神里却似乎有一丝落寞。

夏夕一怔,猛地抬头,随即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现在正是正午时分,乌云遮住了太阳,整个世界都是一片压抑的灰蒙蒙,连空气都带着一股让人不安的潮湿气息。虽然明知道一般的僵尸不可能在现在这个时段出现,夏夕和黎沂二人还是漫无目的地在洛阜的街道上走着。

洛阜的街道还是像第一次见到时那样繁华,就算是阴雨天也一点都不影响街道两旁的商贩热情。不过行人却明显比平时少了许多。

“让开,让开!”

远处忽然响起一阵喧哗,一个身穿暗灰色道袍的少年拿着一把剑在人群中横冲直撞,确切的说应该是那把剑强拖着那少年在横冲直撞,看那少年的样子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把那把剑给按住,咬着牙关,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颗一颗往下滴。人流自动地向两边分开。饶是如此,依然有人避闪不及被撞倒在地上,几个倒霉的小贩连摊子都被掀翻在地。

黎沂把伞往夏夕怀里一塞,一把把夏夕推到了一边。只身站在路中央,眼睛紧紧地盯着越来越近的少年。

夏夕虽然相信他的法术,但还是忍不住心乱如麻。

“这位大哥,闪开。”

那少年看到路中央的黎沂,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加大了加在剑上的力道,不过那剑却丝毫没有要减速的样子。眼看着剑越来越接近黎沂,少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铛——”

没有人看清黎沂到底是怎么出手的,那把剑已经被击飞到空中,刚刚拽着剑的少年被强大的力量震出老远,艰难地爬起来,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黎沂。

“嗖——”

事情还没有结束,那把剑竟然像有生命一样,在空中盘旋着飞了几圈,然后猛的一抖,闪电般朝黎沂俯冲下来。

“妖邪退去!疾!”

黎沂并不惊慌掏出几张纸符,准确地朝那把飞剑投去。

那把飞剑在空中颤抖了几下,像喝醉酒一样晃晃悠悠地从空中栽落下来,仿佛身中巨毒的人痛苦地在地面上抽搐了几下,终于彻底安静了。

“驱妖符?怎么可能?我的飞剑……”那少年走近刚刚发狂的剑,不可思议地盯着贴在剑身上的纸符,再不敢伸手去碰那把剑了。

“多谢这位小友出手相助。”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大街上响起。

“师父!”那少年激动地大喊。

夏夕和黎沂好久才看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道策马而来。本来还以为老道一定是御剑而来的呢。失望。

“我警告过你,你道行尚浅,不宜擅自行动。现在知道后果了吧。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老道一下马,对着那少年就是一顿斥责。

那少年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是……”老道终于注意到了地上的飞剑,一双眼睛瞪得想铜铃般大。愣了一会,忽然满脸怒火,对着少年的脑袋就是一个板栗,“你不要命了,竟然去挑战千年旱魃。还好它无心伤你,只是损了你的飞剑。如果它有心杀你,你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

老道说完,掐了几个手印,低声念动咒语。那把飞剑被缩成了手指般长短。

老道捡起飞剑,对黎沂道:“贫道齐云派,玄清子。这是小徒一宏。小友也是为了这次的僵尸事件而来的吗?”

黎沂一愣,随即淡淡一笑:“算是吧。”

“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僵尸事件。没想到会和千年旱魃有关,再加上六天前,鹰翎医馆上空那次强大的力量喷涌。看来事情似乎不像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老道皱着眉,若有所思。

夏夕注意到老道讲大六天前那次强大的力量喷涌的时候,黎沂别有深意地向她的方向望了一眼。难道说他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夏夕望一眼远天,那个暗红色的光斑依然旁若无人地挂在那里。颜色似乎深了一点,像翻滚着的浓稠鲜血,搅动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黎师兄……那里……”夏夕伸手指着那个光斑的方向,似乎已经忘记了除她之外的人根本看不到那里的异象。

“小友也感觉到了吗?那个方向妖气冲天,想来应该是旱魃的藏身之地。不知道那旱魃到底意欲何为?”老道狐疑地望了夏夕一眼,皱起了眉头。

浓稠的鲜血般翻滚着的光斑渐渐地像被稀释了的颜料一般向四周蔓延,在空中组成一行鲜血淋漓的大字:“我看到你了。来吧,来吧,你要找的人就在我这里。”署名是旱魃辛。另附一张难看的鬼脸。

一股寒气渐渐地漫上夏夕的心头,如果这是一个玩笑,这个玩笑也开得太过火了吧……

“道长,那只旱魃……的名字是……是叫辛吧?”结结巴巴。

“嵇国境内就一只旱魃,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名字。小友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是不是玩笑,先去了再说。至少那尸毒不是开玩笑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纪师兄应该就在那个方向。”夏夕没有解释,脚尖点地,嗖地一声向那行血字的方向窜去。

黎沂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跟上。

老道却没有动,摇摇头,牵着马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师父,我们不去帮忙吗?”

“对付普通的僵尸还行,去找旱魃?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我们去莲居寺喝茶……”

自从那三颗珠子的封印解除之后,夏夕的力量就得到了大幅度的增长,连以前无法使用的法术都能轻松使用了。身手甚至比一般的武林高手还要好出许多。二人很快就赶到了那行血字的正下方——洛阜郊外的一片小树林里。

这里,就是旱魃辛的巢穴了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阴雨天的关系,小树林里一片漆黑,虽然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不过也差不多了。直到黎沂召唤出火龙,二人才终于能够看清小树林里的景象。乳白色的雾气在茂密的树干间穿行着,在火龙的照耀下,那些树木的叶子显出诡异的黑绿色。长长的藤蔓从树枝上垂下来,地面潮湿粘滑,到处都是苔藓和喜阴的蕨类植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夹杂着浓浓霉味的血腥气。夏夕用手捂住鼻子才能勉强忍住不吐出来。

“旱魃辛,你把纪师兄弄到哪里去了?”夏夕扯开嗓门大喊。

“果然是好孩子,我一叫就来了。”密林中响起女子桀桀的笑声,却看不到人影。

夏夕环顾四周,黎沂早已不知去向了。

这个还算好听的女声继续说道:“那孩子怎么说也是我侄子,我不会真的让他出什么事的。那次的尸毒只不过是给他一个教训。就算你们不给他吃解毒药,他也不会出什么事的。不过他还真是个别扭的小鬼,一点都不可爱。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生出这样一个小鬼来的。”

那女子说到这里的时候一脸的忿忿。

“你觉醒时喷射出的力量让我确定了你的方向,那时候我只是想还你样东西罢了。可是那个小鬼却以为我要对你不利,出手就是杀招。没办法,我就只好让他尝点苦头喽。”

夏夕前方的乳白色雾气渐渐浓稠起来,搅动着翻腾着,雾气散去的时候,夏夕的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美女。

“山鬼叶……”夏夕盯着眼前的白衣美女喃喃着。

“呜呜呜……”那白衣女子忽然发出一阵嘤嘤的哭泣声,夏夕毛骨悚然。眼前浮现出在山鬼出租的房子里发生的一切。散落的珠子,流着口水的众妖怪,仿佛又回到当时一般。

“呵呵,想起来了吧。”那白衣女子淡淡一笑。

“小叶是我三妹。还记得这个东西吗?”那白衣美女邪邪地笑着,撩开挡着左耳的头发。她左耳的耳垂上竟然挂着一枚血红色的小骷髅,“那时候我受了重伤。是你的珠子救了我一命。那时候小叶骗走你的珠子也是不得已。现在我的伤势已经痊愈了,留着它也没什么用。一直想找机会还给你。”

“你就是旱魃辛?”

点头。

旱魃辛摘下耳朵上的小骷髅,捏到手中,从左手转到右手,又从右手转到左手。旱魃辛脸上的表情天真无邪,一点也不像几千年的老妖怪,反倒像个调皮的孩子:“猜猜它在哪只手里?”

夏夕满脸黑线。猜也不是,不猜也不是。

“你也和那孩子一样,一点都不好玩。”旱魃辛悻悻地一甩袖子,夏夕只觉得手腕上一热,原来桃木佛所在的位置已经被那个血色骷髅代替了,桃木佛被挤了出来,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为什么要派僵尸去伤人?”夏夕隐隐觉得眼前的这只旱魃并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可怕的大妖怪。

“石老大拜托我给洛阜制造点小麻烦。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那些孩子也好久没喝到新鲜的人血了,所以就来喽。”旱魃辛说得轻描淡写,仿佛这只是无聊时出去逛逛街一般平常的事。

“你觉得你自己制造的是小麻烦吗?”夏夕气结。

“你不喜欢吗?那我就尽快把那些孩子们召回来,不过他们玩得很开心。让他们回来估计需要一些时间。你是我的恩人,你的意志优先于石老大。就这样吧。我要去睡觉了。记得有空来玩。那些孩子可是一直对我的救命恩人很好奇呢。”旱魃辛打了个哈欠在乳白色的雾气中消失了。

夏夕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明明是不小心上当受骗,却莫名其妙地成了一只了不得的大妖怪的救命恩人。把整个洛阜城搞得翻天覆地的僵尸事件在旱魃辛的口中竟然只是制造了点小麻烦。按照旱魃辛的逻辑稍微想象一下所谓的大麻烦,夏夕不寒而栗。

夏夕最后在离树林不远的一间草屋里发现了被捆得结结实实的黎沂和纪子长,然后又在草屋附近发现了正围着一个小池塘一圈一圈地走着的余寒衣和孟敌。原来,余寒衣和孟敌靠着小绿的鼻子一路寻来,不料却误入了旱魃辛的迷魂阵,困在阵中怎么也出不来。

如果旱魃辛真的有心想把他们一网打尽,估计大家真的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可能剩下。

一行人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凝墨楼。纪子长将面对的惩罚是禁闭七天。

自从从小树林回来之后,夏夕就再也看不到那个暗红色的光斑了。那只爱恶作剧的旱魃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僵尸的活动却依然猖獗。

使用僵尸的童山派成为了众矢之的,然而童山派掌门拒绝对这次的僵尸事件负责,为了洗清嫌疑,甚至提出带众弟子下山平乱。考虑到童山派历来的名声,不希望洛阜乱上加乱,代表洛阜修真界的莲居寺断然拒绝了这一提议。

据说莲居寺的僧人联合各大门派已经开始了对那个僵尸团伙的围剿。因为关系到洛阜的安定,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应辰峪的授意,连暗影寮也在暗中开展了对僵尸的大清洗。出人意料的是,就像它们的出现一样。各方的围剿还没有真正开始,那些僵尸就神秘地消失了,仿佛它们从来不曾存在过一般。那只爱恶作剧的旱魃还是挺守信用的。

这些是余寒衣从南鹰翎那里知道的,自从那次送药事件之后,南鹰翎又亲自在洛王府出现了几次,不过似乎是因为暗影寮的邀请。


卷二 洛阜魔踪 27. 兰妃

连续几天无事,适逢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夏夕一个人慢慢地在湖边散着步。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喧闹的嘈杂声。

“这不是兰妃房里的小眉吗?怎么会突然想不开投水呢?”

“听说是偷了新来的那个女画师的东西。”

“怎么可能,小眉那孩子人虽然精了点,不过也挺本分。兰妃房里的月钱可不低。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唉,都是命啊……主上那天把那女画师带回来的时候,小眉刚好从主上门前经过,于是就被召去伺候了。谁知道,那女画师就偏偏少了东西了……唉……”

“作孽啊作孽啊……”

远远地就看到湖边的草地上躺着一个女孩。瘦瘦小小的身材,衣服湿淋淋地粘在身上,怎么看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夏夕脚步沉重,一步一步朝那女孩的方向走去。我只是想要回那张银票……我没有想让任何人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张草丛中的脸惨白惨白,嘴唇也已经发紫。

一声叹息,有人拿了草席想将那女孩裹起来带走……

“等一下!”

夏夕感觉脑中一片空白,像疯了一样冲过去,人工呼吸,心肺复苏术,吹气,按压,吹气,按压……

四周的嘈杂声骤然停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对于他们来说无比诡异的一幕。

穿越小说中一旦有人落水,女主不是都能通过现代急救手册中的知识把人救活的吗……所以……求求你……醒过来啊……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醒过来啊……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你不是因为我才死的……求求你……醒来啊……

夏夕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的大脑正渐渐因为缺氧而模糊起来。地上的女孩却依然双目紧闭,整张脸跟纸一样白,完全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意思。夏夕已经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知道不停地重复急救的动作。虽然明知道眼前这个人能醒过来的概率已经几乎接近于零……却还是不愿放弃希望……

应辰峪霸道地将夏夕从那女孩的尸体旁拉开,冷冷地望着地上的尸体。

“她已经死了。”

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仿佛躺在地上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小猫小狗……不!就算地上躺着的是小猫小狗也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

“来人,把她给我拖出去。”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说是因为我……我没有想到……我真的没有想到……我不想让任何人死的……”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人的死去,那个人的死还和自己有关。夏夕瘫倒在地上,指甲深深地扣进土里。

“这与你无关。”应辰峪缓缓地将手放在夏夕的头上,微皱着眉,静静地望着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若有所思。

傍晚的时候,兰妃那边有人来请夏夕前往一见。夕阳的余辉将整个大地照得一片橙红。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吧。夏夕抬头望一眼橙红色的夕阳。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那个人是她身边的人,她要迁怒于我也是对的吧。

跟着引路的小丫头一路疾行,左拐右拐,出现在眼前的却正是白天事情发生的那个小湖。

“夏画师,别来无恙。”兰妃坐在湖边的小亭里,依然是一身粉红色纱衣,漆黑如墨的眼睛里泛着几丝鲜红的血丝,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仿佛随时都会发动攻击。而语气却依然是淡淡的。

“参见兰妃。”忐忑地行着礼。

“夏画师应该听说了吧。我的贴身侍女投水死了。”兰妃冷冷地望着夏夕的眼睛,“我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我在这里向夏画师赔礼了。”

嘴上虽这么说,眼中却没有半点歉疚的意思。

兰妃苍白到有些病态的手端起酒杯,双目盈盈地望着夏夕:“夏画师如果给我面子就干了这杯酒。”

青瓷酒杯,如水般剔透的酒水在酒杯中微微荡漾着。

酒……夏夕犹豫着……

“怎么?夏画师难道说怕我下毒不成?”兰妃嘴角勾起一个轻蔑的笑容,眼神戏谑。

大不了回去再睡上一天一夜。夏夕皱了皱眉,鼓起勇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辛辣苦涩的酒水滑过喉咙,在舌尖留下淡淡的酸麻感。没有像上次那样感觉到流向胃里的暖流,相反却感觉到一股冷冷的寒气,强烈的疲倦感侵袭而来。这不是普通的酒!

“还真是配合。省了我的麻烦。”

夏夕在失去意识之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是兰妃的狞笑。

夏夕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凝墨楼了。身体却没有任何的不适。夏夕不相信兰妃这么大费周章只是单纯地为了捉弄一下自己,她最后那几声狞笑现在想来还让夏夕不寒而栗。不放心之下脱了衣服细细地查看着。终于在左手小指的指尖上发现了一块米粒大的黑色斑痕,拿布沾水洗得指尖发红都洗不掉。

害怕其他人担心,夏夕并没有将这个告诉他们。以后的几天里身体也没什么不适,但还是莫名地感到不安和惶恐。

在不安和惶恐中迎来了洛王府的春游。僵尸事件已经平息,如果这么好的天气也不出去走走,等到花都开好了,再出去也没有什么看头了。

应辰峪同学和那个兰妃当然是舒舒服服地坐在马车里。作为一名随行的画师,夏夕只能徒步跟在后面。当夏夕听到所谓的目的地离洛王府有两个小时路程时差点绝倒。真是太可怕了,徒步走一个时辰,也就是整整两个小时。一来一回光路上就要用掉四个小时,这样的出游真的值得吗?古人的时间概念真的是不敢苟同……

还好,画师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夏夕走了没多久就悄悄地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乘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溜了。你们慢慢走过去吧。等时间差不多了我再土遁过去。打定了主意,夏夕干脆一个人边走边采着路边的野花。

没有被污染的世界真的是不一样,到处是夏夕从来没有见过的漂亮野花。红的、黄的、蓝的、把路边的土地挤得满满的。夏夕尽拣那些开得最艳的花采,很快就采了一大捧。累了,随便找一块大青石就躺了上去。

天空中飘着棉花糖一样洁白的云朵,纤尘不染的天空呈现出蓝宝石一般纯净的湛蓝。怀里的野花散发出阵阵淡淡的清香。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仿佛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这才是绝对的自由啊……

夏夕忽然有种想要拥抱蓝天的冲动。

环顾四周,没人!OK!我要唱歌了……

“仰望天空感受着风

你说过愿望星星听得懂

每当情绪陷落谷底

我就想起你让我相信

打开窗空气会和勇气接通

微笑才能看见天使飞过

听天使在唱歌

我们都要快乐

你手心传来的爱我已接受到了

听天使在唱歌

世界换新颜色

感动会放射暖暖的热

每当想起天使的脸

你就会在我心里浮现

直到今天恍然了解

你就是天使我怎么没发现

打开窗倾听你送的旋律

我要微笑飞到你心里面

听天使在唱歌

我们都要快乐

……”

夏夕闻了闻怀里的野花,脸上开始泛出奇怪的红晕,情绪空前的亢奋。

“守侯了三世的家臣

说我觉醒在这一代

祖先为我起的名字注定我将文武全才

音符划分了我的世界

左起蓬莱右到瑶台

从我出生开始就富有四海

我是自我加冕的皇帝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决定兵戎相见

决定休养生息

决定高官厚禄

决定终身奴役

我听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笑里春秋多少泪

我听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错也当我听对

我演奏红色的旋律

证明此刻登基为帝

我写下红色的旋律

定年号为“万中无一”

听人取笑我童言无忌

左眼仁义右眼凌厉

从我决定开始就征服天地

我是自我加冕的皇帝

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决定兵戎相见

决定休养生息

决定高官厚禄

决定终身奴役

我听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笑里春秋多少泪

我听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

听错也当我听对”

夏夕舒服地伸了个懒腰,用迷醉的眼神嗅了嗅怀里的野花:“哈哈哈哈……我是世界之王……”

“快把芙萝花扔掉!”不知道什么时候,应辰峪竟然出现在了夏夕的身后。

夏夕傻傻地笑着,指着应辰峪的鼻子:“大胆!你是谁?你竟敢这样跟世界之王说话!”

应辰峪脸色一沉,强行从夏夕手中夺过那些绚烂的野花,使劲向远处扔去。

“还给我……还给我……那是我的……”夏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对着应辰峪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应辰峪想还手,又怕伤到夏夕,满脸黑线地忍受着夏夕的拳打脚踢。没过多久就鼻青脸肿了。还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打累了,夏夕就这样趴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笨蛋!竟然会笨到去摘芙萝花,还好吸入的花粉不是太多,不然你就得一辈子这样了。”应辰峪摸摸自己无辜受辱的脸,忿忿地把夏夕抱上马,直接向洛王府的方向疾驰去。


卷二 洛阜魔踪 28. 鸟人

夏夕只记得自己在那块大青石上开心地唱着歌,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什么也记不清了。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双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的眼睛,那双眼睛里的眼神让夏夕的心跳漏了半拍。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春游了吗?”夏夕好久才发现自己竟然又回到了上次醉酒后醒来看到的那个房间。一惊之下赶忙从床上跳了起来。

应辰峪淡淡一笑:“如果我真的丢下你不管,你早就成疯子了。”

“你才是疯子呢!”夏夕毫不客气地回嘴,这才发现应辰峪一脸的认真,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哪有你这样的笨蛋啊,什么花不好采,偏偏去采芙萝花!你到底知不知道芙萝花的花粉是会让人尚失神智的啊?幸亏我发现你没有跟上,半路回来找你,不然说不定你真的会……”应辰峪没有说下去,只是静静地望着夏夕,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是满满的关切和怜惜。

“什么芙萝花?”

“就是那个有着五片蓝色花瓣,长长的黄色花蕊,叶子为心形的花。难道说你真的从来没见过芙萝花?”应辰峪瞪大了眼睛。

夏夕懵懂地点点头。

“也对,自从芙萝花的功效被发现之后,很多不法之徒利用它来害人。嵇国上下曾经开展过清除芙萝花的行动,这些年芙萝花几乎已经绝迹了。你不知道芙萝花也是在情理之中的。”应辰峪对夏夕抱以理解的一笑。

“你的脸怎么了?”夏夕现在才发现了应辰峪脸上的异样。

应辰峪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右手食指指向夏夕。

夏夕噤声。

“哦。对了,天使是什么?”应辰峪非常善解人意地岔开了话题。

“啊?啊?”夏夕一怔,立刻满脸通红,“你听到了多少?”

“天使,吾皇万岁,世界之王……”应辰峪直直地望着夏夕,笑得波澜不惊,“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夏夕彻底呆掉了。

“哈哈哈哈……你不会是真的被吓到了吧。”应辰峪放肆地大笑起来,笑声停止,低下头认真地对夏夕说道,“只要你告诉我天使是什么,我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天,天使就是身上长着天鹅翅膀的人。哦,对了那些人都是金发蓝眼的。也有黑发黑眼的,不过那是堕天使。”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夏夕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地回忆着记忆中天使的模样。

“长着天鹅的翅膀,那不是成了鸟人……”应辰峪皱着眉似乎在努力想象天使的模样。

“鸟人……哈哈哈哈……”没想到他也有那么可爱的一面,夏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直到应辰峪满脸黑线,轻咳着示警才停下来。

“我回去把天使的样子画下来,明天拿给你看。”

应辰峪淡淡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夏夕回以一笑。

接着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

应辰峪慢慢地踱到窗口,背对着夏夕,犹豫了好久,忽然开口道:“兰妃最近没有找你麻烦吧?”

夏夕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一愣。

应辰峪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自顾自说道:“兰妃是父皇派来监视我的人。那个叫小眉的侍女是兰妃的联络人,你知道我总有些秘密是不能让父皇知道的。暗卫一时失手闷死了她,刚好你向我讨要那失踪的一千两,所以就……”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这种秘密不应该随便告诉一个不相干的人吧?

“最近看你一直神不守舍的样子,我想可能是因为这件事……我……不想看到你老是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家伙说这些话的时候竟然有些脸红,难得难得。

“你就不怕我也是你父皇派来的人?”轻信别人可不是一件好事啊。

“我相信自己的直觉。”笃定的语气,充满了强大的自信。

夏夕淡淡一笑,摇了摇头。

“兰妃是父皇给我的人。我现在还不能把她怎样。不过,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损伤。”应辰峪望着夏夕,眼神无比真诚。

夏夕摇摇头,不置可否。不要轻易地许下什么承诺,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随时都可能发生突发情况。比起空洞的承诺,现实的行动来得更有用些。

回到凝墨楼,夏夕刚铺开画纸就想起了某人将天使称呼为鸟人的壮举,不知不觉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半天都没办法静下心来。

天使啊天使……

夏夕嘴角噙着微笑,恶作剧的把那个天使的脸画成了应辰峪。刚想签名,忽然想起挂在脖子上的薇薇安印章。又觉得印泥的颜色太艳了,会影响整幅画的感觉,犹豫之下,最后大胆地在印泥里倒了点墨水。薇薇安的秘制印泥完工。

一完成作业就要第一时间交掉,这是夏夕的习惯。卷起华丽丽的天使图,夏夕连手都顾不得洗就向应辰峪的书房跑去。

非常不巧的,刚好在路上撞到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又非常不巧的刚好就是夏夕最不想见到的人——兰妃。

“夏画师,跑这么急要去干吗呢?”兰妃冷冷地瞟了夏夕一眼,目光停留在夏夕手中的画上,“久闻夏画师画艺高超,既然撞上了。那么可否让我一见。”

夏夕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画就已经被兰妃的侍女抢了过去。

“大胆!竟敢将主上画成这等妖邪模样!”兰妃扬起手对着夏夕的脸劈头就是一个巴掌。

“你!”夏夕捂着火辣辣的脸,瞪着眼前这个骄横跋扈的女子,强忍住要打回去的冲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一下我记下了,将来一定会让你十倍奉还。

“唰!唰!”

眼前这个骄横跋扈的女子嘴角挂着淡淡的微笑,如玉般的十指抓起画纸,毫不留情地那幅画撕成了碎片,狞笑着将碎片撒向空中,接着挥一挥衣袖,飘然离去。

心像被几十把刀子同时在切割着,夏夕拧紧了拳头,鼻子一酸,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你可以骂我……你可以打我……但你不能撕我的画……每一幅画都带着一个精魂……每一幅画都和我们一样是有生命的……

夏夕跪在地上一片一片地将画的碎片捡起来,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地滑下来,在地上积起小小的一潭。眼前的景象一片模糊,勉强能分辨出地面和碎片间的差别。连耳朵也嗡嗡作响。

“没事吧?”是应辰峪的声音。

视线里出现一方洁白的手绢。夏夕连谢谢都不说一声就拿过来,眼泪鼻涕全往上抹。最后终于看清这竟然又是一张七星灭罡符。应辰峪则一脸无奈地望着自己手中的另一方洁白的手绢。显然是刚刚拿错了。

“交换。”夏夕连忙将自己身上的那张七星灭罡符递了过去。

应辰峪苦笑着接下。蹲下身,帮着夏夕一起捡那些散落了一地的碎片。

“砰!”夏夕的头和一个坚硬的物体来了个亲密接触,转过头去,看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

“韩墨……”夏夕揉了揉眼睛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气势汹汹地喊自己为妖孽的家伙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你撞到了我的鼻子。”韩墨飞快地擦掉眼泪,摸了摸无辜的鼻子。然后摊开手心,把刚刚捡的那几张碎片递了过去。

原来如此……

“谢谢。”夏夕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心忽然没有刚刚那么难受了。

夏夕感激地望了二人一眼,把手中的碎片全部塞给了应辰峪。

“这是天使的拼图。”

“拼图?”应辰峪的动作一顿。

“把这些碎片拼到一起,你就能知道天使长什么样了。拼图可是个很好的益智游戏哦。说起来还要谢谢兰妃娘娘呢。”夏夕的眼中闪过刹那间的杀气。

捧着一堆碎片回到书房,将所有的碎片正面朝上摊在书桌上,应辰峪同学成为了这个时空第一个玩拼图的人。虽然说这个拼图好像不太规则。

揉揉眼睛将最后一张碎片拼上,应辰峪愣住了。虽然被撕坏了,但一旦拼起来依然能够感觉到画中天使的圣洁与高贵,以及那种超脱一切的气质和对人类的悲悯。看到天使的脸的时候,应辰峪的嘴角不经意地向上一弯。想起某人躺在大青石上唱的歌,一时间心潮澎湃。于是,夏夕那个关于鸟人的恶作剧,被当成了少女羞涩的暗示……

拜天使所赐,夏夕清闲的日子终于到头了。有事没事就会被叫去画画。期间偶尔又碰到过兰妃几次,那个可恶的女人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夏夕每次见到她都会逃得远远的。本来还希望洛王府可以永远平静下去的夏夕也渐渐希望那个女人快点露出狐狸尾巴了。

然而,那天晚上,夏夕真的看到了兰妃的狐狸尾巴。

那是个风朗气清的夜晚,月亮圆得像一块无暇的碧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这样完美的月夜,让人不知不觉就会想起传说中的狼人。夏夕带着小绿在洛王府的花园里慢慢地走着。不知不觉偏离了平时的散步路线,眼前出现的是一座荒凉的小院。

残垣断壁,大门的一扇已经从门框上掉了下来,斜斜地铺在门口。月光下,可以看到院子里的房子有一半已经倒塌了,断砖和破碎的瓦片落得到处都是。院子里杂草丛生,最高的草比夏夕的身高还要高出许多。几只萤火虫在草丛中若隐若现。

其实一开始夏夕就应该猜到这不是洛王府里应该出现的景象,可惜好奇心占了上风。夏夕想都没想就带着小绿跨入了那扇已经起不到任何门的作用的大门。


卷二 洛阜魔踪 29. 魔族

小绿身上的荧光把整个小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夏夕朝小绿使了好几个眼色小绿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光有点太耀眼了。

这只笨鸟真的是一点也不懂得什么叫做隐蔽啊,天知道这个小院里会住着什么变态的东西,它这样亮晶晶地出现在人家面前不是明摆着在说,来啊来啊,来抓我吧……

这真的是一个很适合上演鬼片的院子。夏夕一踏进院门就感觉到温度急剧下降,仿佛一下子从春天又跳回到了冬天,抬头望一眼月亮,原本清亮皎洁的月亮竟然已经变成了诡异的橘红色。偶尔穿堂而过的风带着低低的呼啸吹过草尖,那些不知名的草在风中不停地摇摆着,仿佛是一个个随着音乐节奏摇摆着的活生生的人。

“唰唰唰——”

刚刚飞过去的好像……是蝙蝠……

不知不觉间,脊背发凉……可是现在回去又不太甘心……

夏夕定了定神,视死如归地踏进了那间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大厅。

“哈哈哈哈……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这个声音,死了都不会忘掉,这正是那位兰妃的声音。

此刻,她正坐在大厅右侧的椅子上,一身不符合这个时代审美的紧身黑衣,头发被利落地扎成一束甩在后面,乍看之下,让人想起日本的女忍者。夏夕虽然很讨厌她,不过也不得不曾认她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她嘴角微微上翘着,一双如墨般漆黑的眼睛冷冷地望着夏夕,仿佛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

忽然,大厅里刮起一阵阴风。阴风过后是一团浓浓的黑雾,在小绿发出的荧光的照耀下,夏夕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团黑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凝成一个人。十秒钟都不到的时间里,一个仿佛站里着的骨架般削瘦的男人出现在大厅之内。那个人的皮肤显出病态的苍白,血红的眼睛周围是深深的黑眼圈,不时地打几个哈欠。给人的感觉是这个人一定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睡过觉了。

“兰姜,真是难得,这次你竟然会出现在这里。你以前不是都让祭品自己走到这里的吗?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好像最讨厌看到我吸血了。还是牵引沥酒出了什么问题?”那个病态的男人毫不客气地坐到了大厅的上座,静静地抚弄着手里的几只蝙蝠,慵懒地问道。

“师父,这个月的祭品对我来说有特别的意义,我想亲眼看着你吸尽她的血液。”兰妃望一眼夏夕,嘴角挑起一个残忍的微笑。

“哦。是吗,你终于开始像我的徒弟了。那个祭品呢?我怎么没看到她?”那个骷髅样的男人含笑望着兰妃,视线从大厅的一头扫到另一头,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夏夕的存在。

兰妃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狐疑地望了夏夕一眼:“师父,她就在这里啊!”

已经能够确定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了。夏夕握了握挂在胸前的桃木佛。千算万算都没有想到兰妃竟然会和魔族有勾结。自己今天会出现在这个院子一定也是她早就计划好了的吧。

兰妃眼中的慌乱一闪即逝,慢慢镇定下来,临空画了个符,樱唇轻启,念动起一些夏夕无法明白的词语。

夏夕左手小指的指尖上那块米粒大的黑色斑痕散发出让人恶心的腐臭气息,与此同时,脖子上的桃木佛像渐渐地热了起来,夏夕可以感觉到一股热流正从佛像上缓缓地流向左手。无知老和尚的东西果然不是盖的,没过多久,小指指尖上的那个黑色斑痕就彻底消失了。

“噗——”兰妃身形一颤,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谁?谁在那里?”那个骷髅男脸上的平静和慵懒在刹那间消失,血红的眼珠里射出凌厉的寒光。却依然无法掩饰他强烈克制着的深深的恐惧。

不管对手多么强大,只要他站在你的面前就一定会有机会找出克制他的方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人都会忍不住生出恐惧的吧。

“我没空和你这么低等的魔族玩,如果想要活命就赶快离开!等我改变了主意你想走都走不了。”夏夕冷冷一笑。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还是不要开战比较好,希望可以用气势把他吓退吧。

那个难看的魔族拧紧了拳头,瞪大眼睛望着夏夕所在的方向,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好半天才开口道:“我可是慕坚天魔座下的第一护法,你竟敢如此出言侮辱。”

“慕坚天魔?!”夏夕感觉到肩膀上的小绿一阵战栗。这个名字有那么可怕吗?

“慕坚天魔是谁?”

骷髅男脸上的得意表情刹那间消失无踪,尴尬地愣在那里。那个神秘人如果连大BOSS都丝毫不忌惮,那么自己这个小小的护法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对手。还是快闪吧。看来今天只能自己去找祭品了。长长地叹息一声,骷髅男化身成黑雾被一阵阴风卷走。

“喂,你不管你的徒弟吗?”夏夕望了望倒在地上不醒人事的兰妃朝那团黑雾消失的方向大喊。

没有回答。果然是魔族。

见死不救这种事情夏夕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就算对方是敌人也一样。

看着夏夕蹲下身去查看地上的女子,小绿失声尖叫起来:“主人,你不会是想把她救出去吧?她可是差点就把你害死了!你知道吗?她可是打算让刚刚那个魔族吸干你的血的!”

“我不是没事吗?”夏夕奸诈地一笑,“所以啊。如果就这样直接让她死掉,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小绿一寒,连身上发出的荧光也明灭了一下。

夏夕的脚一跨出小院,再回头看时那个小院已经不见了。这里竟然就是自己平常散步的那个花园。那个小院完全不像是幻境,是相当高明的空间法术呢……

不想把那个女人带回凝墨楼,靠小绿的鼻子确定了方位,夏夕用浮空术带着兰妃朝应辰峪的书房飞去。书房里除了应辰峪之外还有那次夜宴中见过的暗影寮的两位中年男人。夏夕的出现方式明显把众人惊得不轻。

暗影寮的两位更是露出我看到的一定是幻觉这样的表情。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两位还认定了夏夕是什么也不会的普通人,现在看到夏夕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力量不惊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女人和魔族有勾结,我不知道这个罪名是不是能让你对她采取行动。”夏夕不理会众人惊讶的表情,微笑着盯着应辰峪。

当着众人的面把一身劲装的兰妃扔给差不多已经石化的应辰峪。丢下一句好好看着你老婆,头也没回地走了。兰妃啊兰妃,你就好好绞尽脑汁想办法解释这一切吧,哈哈哈哈……

“好浓的魔气!”

夏夕一进凝墨楼的大门就看到黎沂皱了皱眉头狐疑地盯着自己。

“你遇到了魔族。如果我没有猜错,那还是魔将级别的魔族。终于知道师父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来洛阜了,这个洛阜还真的不是一般的混乱啊。妖族,魔族……”黎沂淡淡地笑着,迷离的眼神中是无限的风情,“接下来会是什么呢?”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在魔将级别的魔族手中全身而退,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事。我从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会是个很有趣的人,我的直觉果然没错。”黎沂压低声音,伏到夏夕的耳边,用只有夏夕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夏夕脸一红,其实我可是什么都没干啊……把有趣这个词用在我身上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奇怪啊……我碰到的事哪里有趣了……

夏夕强压下心里的郁闷,微微一笑:“彼此彼此。我有点怀疑那时候你说的话是真的了。妖怪先生。”

“哈哈哈哈……”黎沂大笑。

那两位暗影寮的人一定是感觉到了兰妃身上的魔气吧。第二天,应辰峪就以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将兰妃软禁了起来。和魔族有勾结这种事情果然还是没办法被当成一个上得了台面的罪名吧。不过,夏夕明明记得中国古代是有使用厌胜之术之类的罪名的。难道说这么做是怕打草惊蛇?不懂啊……不过,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她不会再有机会兴风作浪了吧。

不过,那只逃跑的魔族却没有善罢甘休,沿着王府一路袭击了九十九个他遇到的人。夏夕觉得那个魔族的行为似乎更像是在泄愤。是做给我看的吗?就不怕我一路追去把他给灭了?还是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拜托!人家那是饥不择食好不好,这位可怜的魔将同学为了恢复法力可是费尽了心机,只要再吸一个拥有纯阴之血的处女的血就大功告成了。可惜,你没让他吸成血。人家就只好用九十九个普通人的血代替了。可怜的魔族同学不敢恋栈,一恢复法力就直奔长安找大BOSS慕坚天魔去了。去干什么?当然是去请大BOSS为自己报一箭之仇喽!

这位衰到家的魔族同学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呢?有奖竞猜,有奖竞猜……


卷二 洛阜魔踪 30. 定身

“姐姐是你吗……”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少年的声音,感觉有些像儇世。一定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所以产生了幻觉。夏夕在床上翻了个身继续睡。

“啪!”

脸上忽然一凉。

“下雨了!”夏夕猛地惊醒,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懵懂地环顾四周。月光下,一道黑色的人影像闪电一般从窗口窜了出去。

夏夕摸摸脸,是湿的。这不是幻觉!

夏夕从床上跳起来,刚一下地就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狠狠地绊了一跤。差点就撞上桌角。夏夕点亮蜡烛终于看清了那个硬邦邦的东西的样子,绿色的羽毛,浑圆的身体,竟然是小绿。

夏夕伸出手去轻轻地敲了敲,小绿仿佛一块普通的木头疙瘩,发出清脆的磅磅声。这个景象似曾相识。夏夕的眼前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小绿时的情景。七星灭罡符一出手,刚刚还凶猛异常的混元鸟立刻变成硬邦邦的木头……

作为一只灵兽,你未免也太失败了吧……

夏夕望着一动不动的小绿,额头的青筋抽搐着。

是定身咒吗?或许可以用七星灭罡符来解咒……

不知道如何正确使用七星灭罡符的夏夕只会像第一次用它时那样将符蒙在小绿的头上。不过这次没有那么好运,试了无数次,小绿却依然是一块硬邦邦的木头。

你自求多福吧,我去睡了……

那双绿豆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泪光……

错觉,错觉,我继续睡……

第二天的时候,凝墨楼来了一位特别的访客。

那个人出现的时候夏夕正在和大家一起努力寻找解救小绿的办法。正午的阳光温柔地照在大地上,门前的梧桐树一片苍翠。应辰峪忽然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门口,夏夕眯起眼睛看着站在门前的人,猛地注意到他的身后除了韩墨之外还站着另一个人。

那是个身材纤细的少年,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闪耀着夺魂摄魄的光芒,线条优美的嘴唇微微地抿着,如玉般的皮肤洁白胜雪。那少年眉头微皱,视线穿过众人,静静地停在夏夕身上。

那眼神让夏夕有些失神。这个人,难道说是儇世?……

“咳,咳……”应辰峪注意到夏夕眼神的异样眉头皱到了一起,不悦地轻咳着。

“参见主上。”

“免礼。”

“小世,现在你该相信了吧?”应辰峪望向那个少年的眼神中竟带着一丝愠怒。

那少年定定地望着夏夕浅浅一笑,夏夕分明感觉到了他眼中的苦涩:“没想到世间真的会有人和我长得这么相似呢!”

夏夕静静地望着眼前的少年。昨天晚上的人就是你吧?

“那不是你的鸟吗,怎么中了儇家的定身咒?”应辰峪狐疑地望着摆在桌上的小绿,又回头望一眼儇世,眼神迷离。

夏夕注意到儇世的脸微微一红。

“小墨。”应辰峪朝韩墨望了一眼。

韩墨点点头,变换了几个手印,一阵劲风吹过。小绿眨巴着绿豆眼扑腾着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望着众人犹豫了一会,最后直接扑到了黎沂的怀里。连看也不看夏夕一眼。

夏夕愕然。混元鸟不是一生只认一个主人的吗?难道说我昨天的行为让它心寒了……闹别扭就闹别扭,我直接无视你。夏夕故意不去看小绿。

“不好了!不好了!”

“什么人?站住!这里可是凝墨楼!”

“让我进去,我要见主上!”

门外响起一阵高声的喧哗。

应辰峪神色一凌,快步走出屋去。

“什么事?”普通的一句问话,却暗含着强大的气势,门外的喧哗声立刻停止了。

刚刚吵闹声的根源,门外的两位侍卫模样的齐刷刷跪了下来。

“主上,这个人竟敢擅闯凝墨楼!”一名瘦瘦的侍卫率先发言。

另外那名身材魁梧的侍卫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却没有理会对方的控诉,只是神色焦灼地大声道:“主上,不好了!不知道是什么妖邪作祟,洛阜城西区的几百户居民全部得了怪病。外面传说这是瘟疫,已经没有人敢上街了。”

“什么?走,带我去看看!”应辰峪大惊。

“似乎很有趣的样子,我们也去看看。”黎沂凑到夏夕耳边压低声音,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怀里的小绿一惊,扑腾着翅膀惊慌失措地飞回到夏夕的肩头。现在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吧……

夏夕狠狠地瞪了黎沂一眼,跟上疾步而行的应辰峪。

应辰峪忽然刹住脚步,回头望着夏夕:“你留下。”

然后又扫一眼夏夕身后的众人:“其他人跟我走。”

“为什么?”夏夕一愣。

“替我陪小世。”应辰峪犹豫了一会,皱着眉道。

“表哥,我也去。”儇世淡淡开口。

“你们两个给我留下。”应辰峪的语气不容反驳,顺便向那个依然跪在地上的瘦瘦的侍卫使了个眼色,“替我看住他们。”

凝墨楼前只剩下夏夕和儇世二人,外加一只鸟和一个侍卫……

“走吧。”儇世淡淡地开口。

“去哪里?”夏夕一愣。

“外面。”

“那他怎么办?”夏夕瞥一眼站在他们身旁的侍卫,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侍卫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不动。

他好像真的是中了定身法……

“你,你什么时候动手的?”夏夕结巴了。

“走吧。”儇世懒得回答,拉起夏夕的手,口中念念有词。

夏夕感觉自己的手渐渐热了起来,右手手腕上的手链忽然散发出一阵寒气,和那股热气碰撞到了一起。没有任何的不适。那股寒气在接触到热流的一瞬间消失,热流顺着手指一点一点地向上涌去,渐渐涌遍四肢百骸。夏夕只觉得整个身体都暖融融的,仿佛蜡一般融化下来……说不出的舒适……

等到那股热流消失,周围的景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变大了,连那棵无比熟悉的梧桐树也在一瞬间变得高不可及。夏夕终于惊讶地发现原来变化的是自己,那双用了八年的手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雪白的翅膀。再看刚刚儇世站的地方,哪还有什么人影。站在眼前的分明是一只鸽子,如雪般洁白的羽毛,黑曜石般的眼睛。(注:-_-又是黑曜石……)

真不公平,美少年连变个鸽子都那么风华绝代的。

“我们飞着去。”眼前这只雪白的鸽子小巧的嘴巴一张一合着,发出一个少年的声音。

虽然夏夕一看到这只鸽子就已经猜到了它的身份,不过亲耳听到它开口说话还是相当的震撼。

“你会飞吧?”那只鸽子探询地望了夏夕一眼,扇动翅膀在夏夕的头顶盘旋着。

夏夕愣了一下,笨拙地扇动起翅膀。翅膀带起的风把地上的灰尘扇到了空中,迷了夏夕的眼睛,虽然感觉到身体下面有一股气流正在把自己往上托,可就是怎么也飞不起来。

“主人,我帮你。”夏夕回头一看,只见小绿的绿豆眼中闪着认真的光芒,尖尖的嘴巴叼住了夏夕的一只翅膀。变成鸽子后,小绿的体形反倒比现在的夏夕还要大出许多。

空中儇世变的那只鸽子眼光一闪,如果鸽子会笑,那它现在的表情一定相当精彩。那只鸽子愣了一下,从空中俯冲下来,叼住了夏夕的另一只翅膀。

夏夕汗颜,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任另外两只鸟带着自己飞上了蓝天。第一次在白天飞到空中,清晰地看到洛王府渐渐现出全景。温暖的春风吹过夏夕的身上,不对,确切地说是羽毛上,夏夕那个激动啊……

“好舒服啊……”夏夕闭上眼睛,感受着风吹过羽毛时带来的暖暖的感觉。

“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耳边响起儇世的声音,夏夕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紧接着,右边的翅膀一松,夏夕像一个沉重的沙包,带着小绿朝地上急速地坠去……小绿使尽全身的力气努力拍打着翅膀,无奈夏夕下降的速度根本没有减缓下来……

“主人,我不行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笨蛋!竟然松口了……简直比九年制义务教育小学语文课本里某只被狐狸骗走肉的乌鸦还笨……

夏夕感觉现在的自己仿佛是一块从太空中掉落到地球上的陨石,正在等待着致命的撞击。地面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我的飞行符啊……这副样子连符都用不了……救命啊……

“笨蛋!别忘了你现在可是一只鸽子!”儇世陪着夏夕俯冲下来,却不打算出手相助。

我是……鸽子……

夏夕一怔,终于想起了翅膀除了装饰之外的另一个用途,闭上眼睛,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地拍打着翅膀。下降的速度终于明显地减缓起来了,渐渐感觉翅膀之下有一股风时有时无地将自己往上托着。

原来自己飞的感觉这么好啊!夏夕激动地想大声呐喊。正在这时一股强大的气流迎面扑来,夏夕没有控制好平衡,摇摇晃晃地朝地面栽去……险险避过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接着,拼命扇动着翅膀从一堵围墙的顶部擦过……眼前出现了一条街道……还好没什么人……

正当夏夕暗自松一口气的时候,不偏不倚,拐角处忽然闪出一伙人。

“砰——”

夏夕避闪不及,一头撞在了领头之人的脸上。奇怪,怎么一点都不疼?夏夕缓缓地从那个人的脸上滑落下来。左边的翅膀被那个人一把拎起。眼角的余光瞄见一团雪白以极快的速度从空中掉落下来……

儇世的飞行技术不是很好的吗?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