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各位旅客,本班机即将降落在桃园中正机场……」
座舱长的声音透过广播器传入席若彤的耳中,她揉一揉太阳穴,站起身来逐一确认她所负责的区域内,所有的旅客是否都已经系上安全带。
「弟弟,不可以玩安全带喔!」
她听见从自己喉咙发出的冰冷语调——近三年的空姐生涯,让她当初服务的热情渐渐地磨蚀殆尽。她想回归家庭,然而方以志——她从大学时代便开始交往的男友——却从不给她确切的承诺。
「我需要时间!」这是他的回答。
他也曾提出同居的要求,但她不肯。虽然这是都会男女常有的生活方式,但她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样不踏实的感情生活。
「如果彼此信任、相爱,婚姻有那么难以接受吗?」
「我不想被绑死!」
他们大吵了一架,就在一周前。
这次,她在纽约停留了几天,在中央公园里,一对老夫妇从她眼前携手漫步而过,他们偶尔对望,眼里只见对彼此的深情。她看著他们走远,想著自己到了这样的年纪时,是否能和方以志偕老?可惜,她看不见答案。
唉,这次回去後跟他谈一谈吧!也许是她太性急了……她苦笑地想。
将思绪拉回工作,席若彤弯下身把一个坐在中间座位小男孩的安全带重新扣上,在她要退回走道时,一个下留神,高跟鞋的窄跟重重地踩在旁边一位男士的脚上。
「对不起!」
她不禁慌张地想去揉「受害者」的脚,但这毕竟是不合礼仪的事,她只好卡在两排椅子中间,进退两难。
那位约莫三十岁的男士皱著眉缩回自己的脚。
「不要紧。你回你的位子去吧!」
若彤听到对方并未刁难,轻呼了一口气。她想对那位男士投以既抱歉又感谢的微笑,不过对方已低首凝神看著放在自己膝上一份满是数据的文件,她只能转身往自己的位子走去。
在降落前的短暂时间内,她仔细端详他的一切——浓密的剑眉、专注有神的双眼、高挺笔直的鼻梁与形状美好且润泽饱满的嘴唇,组成一张几近完美的俊脸。
或许是久处办公室内,对方的皮肤偏白,但是仍无损他是个美男子的事实。
她很自然地拿以志跟眼前人相较——以志的帅气俊朗从大学时代就不知「电死」周遭多少女子,出了社会之後,更是女同事及客户眼中的超级梦中情人。
两个男人站在一起,以志也许会有些相形见绌,因为眼前的男人有他所缺乏的内敛沉稳气质。
想起两人之间的争执,若彤又轻叹了一口气。
片刻後,飞机顺利降落目的地,若彤一如往常地跟其他空服员一起站在走道旁跟旅客们道别,只是,她的眼神一直集中在那位男士身上——她看著他不慌不忙地将膝上的文件放进公事包,看著他从容地站起身来拉直自己的西装,看著他缓步从眼前离去……
「那个人很帅!」负责清理客舱A区的同事章玉蒂用手肘轻碰了若彤一下。
「什么?」若彤不知她所指为何。
「你刚才一直盯著的那个男人啊!」
若彤心头一凛,她的举动竟然这么明显?!是不是「那个人」也有所感觉,只是不予理会呢?她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到的小孩一样红了脸;她努力压下心头的慌张,用冷淡的语气开了口,「如果你像我一样用高跟鞋踩了他一脚,不管对方是男是女、是美是丑,也很难不盯著他看吧!」
章玉蒂耸耸肩不再搭腔,尽快把自己手边的工作结束。
「咦?」若彤发现在「那个人」的座椅底下有一样会反射光线的东西,她俯身望去,一只镀金的钢笔静静地躺在地板上,笔上刻著「韬,情比金坚 宜仪」。
她环顾四周,没有人在注意她。
旅客的失物一向是交由座舱长送到机场失物处的,不知是什么心态作祟,她将笔收进了口袋——
「韬……雷韬?是他吗?」
若彤拿著旅客名单搜寻著名字有「韬」字的旅客,其中只有一个人符合。
雷韬大概就是他的名字吧!而「宜仪」可想而知,是他的女友或是妻子。
这样的发现让若彤再度产生失落感,她愣愣地凝视著钢笔上的刻字,低声唤着:「雷韬……」
第1章
坐落在敦化北路一栋高级办公大楼的某楼层,电梯门一开,映入眼帘的是嵌在瑰色花岗岩壁砖上气派的金铜大字「雨田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扑面而来的超强冷气不但让人身上的暑气一扫而空,甚至还让人感到些微寒冷。
一身粉绿背心裙的若彤一踏出电梯门便打了一个喷嚏,柜台後立刻探出一个女工读生的脸。
「请问找哪位?」
「我……我找雷韬,雷先生。」
这几天,她一直想著要如何将手中的钢笔物归原主。其实她只消将笔放在失物招领处即可,但她却以连自己也弄不清楚的热中,大费周章地请一个朋友查到了雷韬的联络地址——
认真思忖原因,只有一个理由。
她想再见他一面!
于是,她来到这里,只为了还他一只笔。
「你找雷韬,雷先生?」工读生抬了抬眼镜,确认性地问。
「是的。」看著工读生的表情,若彤不由地紧张起来。
「你要找我们总经理?请问有跟唐秘书预约吗?」
「总经理?」若彤讶异地重复。
她以为搭经济舱的雷韬只是一个奉命出差的公司职员,顶多也只是一个部门的小主管,万万没想到他竟然顶著「总经理」这么大的头衔,还是在这个规模不小的公司!
她要如何见到一个需要预约的人?以「还笔」这个微不足道的理由?
事情的发展全然不在若彤的意料之内,她抓著皮包背带的手心冒出了不少汗,想打退堂鼓,又不知道要怎么行动。
「席若彤?!你怎么会在这里?」
许是上天好意派出使者解救若彤的窘境,当她面红耳赤地支吾其词时,一扇玻璃门开启,走出了一名一身香奈儿套装的女子。
「唐维贤?」昔日同窗的出现算是若彤第二件意料之外的事。虽然意外,但她对同学的及时出现还有一分感激。
「好久不见了!你该不会是来找我的吧?」唐维贤笑嘻嘻地定向前,热络地拍著若彤的肩膀。
「唐秘书,这位小姐要找总经理。」工读生下客气地打断感人的叙旧场面。
「啊?你要找我家老板?」唐维贤适合唱老歌的低音也拉高了几度。
「我是……」若彤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又泛起嫣红。她顾忌地看了工读生一眼,用眼神示意老同学带她离开这里。
「到我办公室吧!」唐维贤会意地拉著她往门内走。
唐维贤的办公室与雷韬的办公室相连,以一大片落地窗与外面的大办公区隔离,拉下百叶窗,三坪大小的秘书室便成了若彤与唐维贤密谈的小天地。
「要还笔?老天,你真可爱!」听完若彤说明原委,唐维贤啼笑皆非地倒进牛皮沙发,双脚一踢,两只鞋子各自朝不同方向飞去。
「别笑我了!雷先生不在吗?」
若彤两颊又发热了起来。今天到目前为止的脸红次数可能已经在她的生命中创下了纪录。
「他呀!昨天被老董当著下属的面狠狠赏了一记麻辣锅贴,所以今天请假在家疗伤。」
「为什么?这很伤自尊的啊!」
若彤无法想像一个大男人被当众打耳光的情景。不论他到底犯了什么错,这样的对待方式都是一种羞辱……
「谁教他把这次的合约搞砸了!公司平白损失了快一亿的进帐,说不定他的总经理宝座会跟著不保哦!」
「只是因为一次合约谈不成吗?真惨……」若彤黯然说著,脑海中浮现雷韬的脸。怪不得,那一天他眉宇间有著淡淡的愁意……或许就是这一分愁吸引了她,让她久久移不开眼。
「其实这一年多来,生意被抢也不只这一次。更惨的是,前一阵子听说他的女朋友也跑了!够悲惨了吧!」
所谓的「女朋友」是指笔上的那一个名字——宜仪吗?
若彤暗暗为他惋惜。如果唐维贤所说属实,那么,他的爱情也未必能与金石比拟了。
「他大概很痛苦吧?」若彤轻叹著。
「这也不是没有原因的。谁教他是私生子呢。」
「私生子?」这三个字让若彤一双眼睛张得大大的。
「没错。」唐维贤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继续道:「反正这个大八卦历史悠久得很,告诉你也无所谓。其实我们家总经理是老董婚前跟别的女人生的,听说出生没多久就被当成结婚礼物送到老董的婚礼会场,差点让婚礼无法进行;也真亏老董夫人能忍气吞声地把他养大。或许就是因为身分的关系吧,他跟自家人的感情变得很冷淡。更何况他下面还有两个元配生的弟弟,老董好像也没让他接班的意思,所以……」
「所以?」若彤好奇地问。
唐维贤突然压低声音,故弄玄虚地倾身向她,「所以很多女人本来是看上他家的财产想攀龙附凤,后来发现他不是皇太子后,这些人不是马上另谋发展,就是转向他那个情场老手的小弟身上。之前那一个是唯一一个他自己追来的,交往了一年,结果还是跑了!」
「可真像电视剧的剧情。」
雷韬究竟背负了什么样的故事?她原以为拥有俊逸外貌的男子跟其他人一样,过著平凡的日子。
他或许过著优渥的生活,可是他幸福吗?当他受挫时,有多少人是真心来支持他呢?
之前,她因他那难以言喻的气质而想见他一面,现在,她因他的遭遇而更想见他。
「若彤,你跟以志还好吧?结婚了吗?」
唐维贤只手拄著头端详著老同学,对大学时代这一对金童玉女的后续发展好奇。
「我们没事,也没结婚。」若彤浅笑一下,淡淡地说著。
从她出勤回来至今,以志就像断线的风筝,在她的世界里销声匿迹。几次想打电话找他出来,话筒的另一端传来的总是千遍一律的语音。也许他们两个的未来,会像蒸气一样慢慢的消散……
若彤再抬起头时,发现唐维贤的目光仍在她的脸上。
「你不会对我们那个帅帅的总经理有兴趣吧?如果是真的,我可要向以志打小报告哦!」
「没有的事。别乱猜了!」
若彤不自觉地心跳加快。对雷韬的感觉,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她会对他一见钟情吗?她一向不信这样的事的!这只是先前的好奇,加上现在一厢情愿的同情吧!
她只是单纯的想再见见他,如此而已!
「好吧!相信你一次。」唐维贤笑笑地跳下沙发,将鞋子套回自己脚上,小跑步地移至办公桌收拾皮包。「本来姑娘我已经请了半天假,想早点回家准备出国的行李,现在就陪你去晋见我的上司大人好了!」
「你要出去玩?」
「嗯!明天我就要飞向地中海享受阳光、沙滩跟肌肉男了!」
看著老同学自我陶醉的表情,若彤忍不住笑开来。只是,想到要去见雷韬的理由时,她不禁又收起笑颜。
「维贤,我想……还是请你帮我将笔还给雷先生吧!」
「你那么热心的送笔来,不就是想见他吗?怎么那么快就改变主意了?」唐维贤半开玩笑地瞟了若彤一眼,「还是连你也介意他的出身,现在不想见他了?」
「我没有不想见他!」若彤直觉地反驳,然后发现自己踩进了敌方的陷阱。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困窘地瞪了唐维贤一眼。
唐维贤此刻正笑得得意,「嘿嘿,想见就想见嘛,爱吃又假客气!」
「我……我只是想还笔而已!」若彤心虚地说著。再被老友糗下去,只怕她这张稍嫌太薄的脸皮都要三级灼伤了。「我们走吧!」
「若彤,反正总经理的爱人跑了,如果你跟方以志也有问题,这未尝不是一个好机会,好好把握吧!」
「没有的事,别乱猜!」若彤只能重复这句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话。
半小时后,两个人坐进一辆朝若彤住处方向疾驶的计程车,原来雷韬的住处只离她租的小套房不到十分钟的车程。
「维贤,你确定雷先生在家吗?」若彤看了看同伴,不放心地问著。
在出发之前,唐维贤打了几通电话到雷韬的住处,可是一直无人接听。后来唐维贤又打了一次,这回似乎是有人接了,可是唐维贤脸上却是一副莫测高深的神情,让她一颗心七上八下。
「他在!」刚刚将手机收起的唐维贤抿著嘴看了看若彤。
人在归在,不过他不是在睡觉就是喝得像摊烂泥。真可惜了老同学一身清新亮丽的打扮,只怕上司大人没有清醒的头脑来欣赏。
这样的事实,可以对身旁这位满心期待的女子说吗?
「总之,你一定可以看到人!」唐维贤语带保留。
此刻,若彤站在一扇红铜色的门前——一个人。
方才在楼下大厅,当她在柜台登记访客姓名的时候,唐维贤临时被一通电话召了过去,留下她目瞪口呆的愣在原地。
只不过是陪她上去将金笔还给雷韬而已,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唐维贤竟然都不愿意给。
「唉……」若彤无奈地轻叹自己做人失败。
总而言之,她今天得当一位唐突的访客。希望雷韬不要太讶异于她来访的理由才好。
「嗯?奇怪……」
她按了门铃有一会儿了,没有人应门,但的的确确有音乐声从屋内流泄而出。她又按了一次电铃,结果依然。
「该不会是不在吧?」她一面怀疑,一面看著手中包装好的长方型纸盒。
也许她真的不该来这一遭,所以老天爷决定让她的期盼落空……有了这份认知,她蹲下身将纸盒摆在门槛上。
「啊——」当她手扶著门要站起来时,这扇似乎没有完全拙上的门让她顺势倾进了室内。
「有人在吗?」若彤带上门後轻声问著。
还是没有人回答。
玄关跟客厅隔著一道半人高的花台,虽然外面是艳阳高照,但屋内的窗帘全都拉上了,整个屋内昏昏暗暗的,茶几上的小台灯是唯一的光线来源。
乱诡异的!
一声重物掉落地板的声响让若彤差点大叫出声,她不安地理了理及肩长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理智教她放下手中的纸盒赶快回家,情感却要她进到屋里去……最后情感战胜了理智,她脱下凉鞋,踮著脚循著声音的方向走去
终于,她见到了雷韬。
不是印象中的西装笔挺、斯文内敛,而是躺卧床上,一脸新冒胡碴的颓废醉汉。
若彤俏声走到床边,弥漫的酒气教她皱眉;脚边的威上忌空瓶应该是方才造成巨大声响的祸首,床头柜还有一杯八分满的酒,加上一盒吃掉三颗的普拿疼。
不管是什么病,吃药加酒,还不如不吃。
「雷先生?」若彤弯下身轻声唤著。
「嗯……」浓密的剑眉动了动,没有太多的反应。
「雷先生!」若彤改摇他的手臂。
「毛巾……给我……」雷韬皱著眉咕哝,眼睛紧紧闭著。
「毛巾吗?好!」
若彤不假思索从浴室里拧了一条湿毛巾出来,看雷韬醉得迷迷糊糊的,她拿出照顾生病弟妹的本领,只手撑在他的身侧,俯下身轻柔地擦拭他微微冒汗的脸。
好深刻的五官!像用刻刀精雕细琢过似的。之前她看过他在机上的模样,现在闭上眼的他依然俊秀逼人。她的力道用得极轻,仿佛怕稍一用力,就会将他给磨坏了。
湿毛巾的清凉让雷韬舒缓了紧皱的眉头。当若彤将毛巾移至他的颈部,他突然伸出手紧紧箝住她的手腕,使劲一拉,她整个人便跌到床上,随即被他一个翻身,压在身下。
若彤的脑中嗡嗡作响,她甚至忘记了叫喊;而雷韬的眼睛已经张开,两双眼就以相隔不到十公分的距离相互对望,这一刻四周静得可以听见若彤像打鼓般的心跳声。
若彤涨红著脸尝试挣脱起身,但雷韬的大腿横跨住她的下身,他的双手撑在她的两侧,结实魁伟的身材让她动弹不得。她慌张地转动大眼,发现雷韬身上除了内裤以外,根本没有其他衣物。
他……想做什么?
「你回来了……为什么……」雷韬一开口,又是一股酒气冲鼻。
若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然后她望进雷韬暗黑的眼瞳,也确定了一件事——
他根本还没有清醒!而他的话自然不是对她说的。
在这种情形下!她该怎样让他明白?要怎样向他解释,她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个人?
「雷先生……请放开我!我不是宜仪……」
听见若彤提及的名字,雷韬眼中飞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他嘴角勾动,一只手栘至若彤脑后,俯首攫住她的唇。
「唔……」
若彤忍不住发出一声呻吟,他的舌趁机撬开她的牙关态情肆虐,炽烈狂热的强吻跟浓重的酒气几乎让若彤醺醉,她的全身僵直,一双手抵在他和她之间,无助地打颤。
连以志都不曾这样吻她!
而且如果雷韬再不放开,她很可能就要窒息了——
仿佛过了一世纪这么久,雷韬的唇放肆地一路下移,在她的颈项留下殷红的痕迹,而他的另一手掌住她柔软圆巧的胸部,隔著单薄的纺纱衣料使劲揉捏她脆弱娇嫩的乳尖。
「啊……雷先生!你……认错人了!啊……」
若彤吃痛地想扳开他的大掌,但他的唇来到了她胸前敏感的肌肤舔吻著,一股战栗感窜流过她的全身,她的身体就像有一把火在燃烧。
她当然知道他想做什么。
没想到见雷韬一面的结果竟是陷入他情欲的火网!他要的是那个名叫一直仪」的女子,可是他现在却要侵犯连以志都不曾逾越的处子之身!
「雷先生……听我说,我真的不是宜仪,拜托你看清楚……啊!」
若彤企图让雷韬冷静下来,却没有注意到他已经将她连身裙的排扣解开一、两颗;直到他不耐烦地一把扯破她的衣服,她才惊叫著想以手护住自己。
雷韬才不让她这么做!他霸道地一手抓住她的双腕定在头上,才几秒钟的时间,她最贴身的胸罩与内裤连同全毁的衣服被远远的抛到墙角,她失去了所有能遮蔽的东西。
若彤再次尖叫,眼泪克制不住地潸潸流下。雷韬再继续下去,事情会变得不可收拾……
「雷先生,我的名字叫席若彤,我只是来还你掉在飞机上的钢笔……求你冷静一下!我不是你想的那个人,请放开我……」
雷韬总算停下动作,深邃的黑眸凝视著身下的人。他松开桎梏她的手,极其温柔地抚著她的脸庞,呼吸渐渐浓重。
「为什么回来?你还想……骗我什么?」雷韬粗哑地低语著,脸上闪过一抹悲伤。「你得付出代价!仪……」
老天!他还是在意识下清的状态下!
不管那名叫「宜仪」的女子到底伤害雷韬多深多重,他所谓的「代价」都不应由她偿还;毕竟这个「代价」实在太大了!
「雷先生,请——唔……」
雷韬重新攫住她红肿的唇瓣,不让她有任何说话的机会。
若彤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火热的欲望磨蹭著她的大腿内侧,他的两只手则在爱抚过她周身之后将她的温软满握,湿热的唇舌含住一颗艳红果实贪婪地吸吮挑弄。
「不要……啊……」
雷韬无疑是个调情圣手!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若彤的下腹燃升,她惊喘著想推开他,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弓向他,好让他更方便撷取她的甜蜜……
他的一只手往下探索,越过茂密的黑色丛林来到她已然潮湿的腿间,揉弄撩拨著那一对花瓣,直到它为他肿胀、盛开。
「住手,住手!啊……」
若彤反射性地将腿夹紧,但雷韬顽固地以膝盖顶开她,他的长指更是长驱直入地滑进那未曾被入侵过的神秘幽径。
「呀——」若彤痛苦地哭喊出来,却无法抵挡他的肆虐。
「为什么会痛?你早不是……」雷韬拾起头来重重地喘息,额上冒出的汗珠接连滴落。他稍稍撤出手指,再缓缓推入,让她的下体慢慢习惯、接受,直到感觉她不再紧绷才开始进出移动。
「求你……啊……」
若彤狂乱地抵住他的肩无助地呻吟,隔著朦胧的泪光,她迎向雷韬专注的脸——他有看出什么吗?
没有!
「啊……」
雷韬手指的律动加快,若彤咬苦牙承受苦,先前的痛楚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电光石火的快感。下体传来一阵抽搐之后,雷韬的长指也跟著撤出,寂静的室内只听得见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若彤瘫软地躺著,怔怔地望著阴暗的天花板。雷韬温柔地吻住她的唇,大掌轻抬起她的圆臀,等到她意识到将发生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呀啊——」雷韬一记狂猛的冲刺,将自己深埋进她的幽穴。肉体被硬生生撕扯的疼痛让她剧烈颤抖。
「啊——」又一个冲刺,雷韬的坚挺贯穿了她的最后一道防线。
好痛!好痛!为什么男人总是以此为快呢?
若彤握著拳头塞住口,抑制自己哭喊出声。
「你好紧……为什么……」雷韬粗嗄地低咒。
感受到她的不适与疼痛,雷韬在她的体内定止不动,然后沿著她紧皱的眉心、鼻尖到唇角落下无数个吻。
然后,他栘开若彤快要咬出血的拳头,泛红的双眼凝视著他占有的人,迷蒙带醉的目光渐渐清醒——
她不是在他的心捅出伤口的阮宜仪!
「你是谁?!」他不敢置信地低吼。
若彤睁开眼,看著这个完全不如她印象中斯文端正的男人。
她终於盼到雷韬的清醒,可是,已经太慢了……
她的身体仍因抗拒他巨大蛮横的入侵而抽痛不已,她忍不住呜咽、颤动;雷韬发出低喘,在她的上方涨红俊脸,身上淌著欲望与理性交战的汗水,和著他的阳刚体味濡湿若彤全身。
「唔……」
若彤下意识扭动著被雷韬充满的下体,肌肉的收缩密实地环裹住他的灼热,这种感受销魂甜美至极,让他好不容易保持的冷静完全溃决,一心只想让紧绷的疼痛获得宣泄。
「该死!」他咒骂一声,失控地掌住她的纤腰,开始下身的起伏摆动。
「呃……」随著渐形渐猛的冲击,痛苦及欢愉交杂的巨浪席卷而来,若彤像溺水的人般一双手牢牢地环住雷韬的臂膀,喉间断断续续发出啜泣似的吟哦娇喘,匀称的长腿圈住他的窄腰,迎接他更加深入……
「啊……」白热化的感受让若彤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她不由自主地拱身回应雷韬一次又一次的占有,隐约觉得下腹部传来一阵痉挛,紧接著雷韬伏进她发问粗嗄嘶吼,再一记奋力挺进,在她的体内深处激射出一道热流。
许久许久,若彤才从激情的余波中回到现实。雷韬伟岸的身体还没有离开她,但从他平顺的呼吸,就知道他已经睡著了。只是他压著她的重量让她喘不过气。
「雷先生……」若彤轻拍他的肩头,声调仍旧哽咽。
「嗯……」雷韬呻吟著翻过身,若彤趁势挪栘到床的另一边。
她究竟是怎么了?竟任由雷韬对她为所欲为而不反抗到底,甚至到最后还意乱情迷地承受回应他情欲的发泄……
此刻她觉得好痛、好累!不论是身体,还是她的一颗心。她咬著手指想止住抽噎,但挫败的泪水仍不争气地拼命流淌……
墙上挂钟的报时铃响了九声,雷韬坐在床侧的沙发椅上,后头的窗帘已经拉开,窗外的星月反射著他湿发上的水光,两泓深潭似的眸流露出寒意。
若彤自梦中醒转,倦极地扭身想拉上被子继续睡,下体的扯痛却下留情的勾起她所有回忆。
她像触电般弹坐起身。
「很好,你醒了!」低沉但冰冷的声音引起若彤的注意力。
循声望去,若彤木然地看著雷韬起身打开壁灯,修长健硕的身影缓步走到浴室前。
「把自己洗一洗,换件衣服。」他指著放在她身旁的一套休闲服。
若彤反应下过来,无语地看著他。
「你的衣服破了,而且,你身上有血。」大概是受不了若彤的迟钝,雷韬浅叹一声,淡然地说著。
「啊!」若彤低叫一声将凉被拉到颈下,一个重心下稳,她连人带被的滚下床。「好痛!」
雷韬挑起眉头看著她的「即兴表演」;若彤狼狈地站起身,凉被却被她踩住一角,泄出了无限春光,她又慌张地蹲下来。
玲珑有致的女体在雷韬眼前毫无保留地展露,他深吸一口气,别开眼。
「别忘了衣服。」
「谢谢!」若彤落荒而逃似地抓住衣服便往浴室跑,砰的一声关上门,将两样心思隔开。
「为什么我要向他道谢?!」若彤在热气氤氲的浴问喃喃自语著。
今天的事绝非她所愿,可是雷韬对她的态度竟然是这样事不关己的冷漠!看著身上深浅不一的淤痕,难堪跟委屈的情绪在心中爆开,她扭开水龙头,让浙沥的水声掩饰她的啜泣声。
「可恶!可恶……」
来到客厅,雷韬翻弄著从若彤皮包里倒出的所有东西跟在花台上发现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他拿起她的身分证。
「席若彤……」
毫无印象的名字。除了身分证上登载的个人资料,他对她一无所知。
从醒来至今,他仔仔细细观察过房于的每一个角落,没有第三者存在过的迹象,来者的所有物品中也没有录音或照相工具,因此,他排除了仙人跳的疑虑。
是想偷被他锁在保险箱中重要资料的商业间谍吗?向苦主投怀送抱的窃贼?会有这种事?
雷韬直觉地否认这个可笑的猜测。
那么,是小弟雷炜别有用心的作弄?一个甘心献身的处女?
雷韬冷笑一声。的确像雷伟那种人想得出的把戏!处子又如何?只要钞票撒出来,自然有人送上门!
至于席若彤,此刻或许正在浴室里盘算著向他索取初夜的价码。既然这是一场游戏,他大可不负责任地奉陪到底——
「呀——」雷韬突然的闯入让浑身泡沫的若彤大叫出来,她顺手抓起一条毛巾退到墙角,可怜兮兮地遮掩自己。
「你……怎么不敲门?」
「自己的屋子何必敲门?」
窄小的空间内,两人的距离差不了多远,雷韬粗鲁地扯掉她的毛巾,将她拉到莲蓬头下冲掉泡沫,连带著他的衣裤也被淋湿,结实均匀的肌肉若隐若现,他的高大、强壮衬得若彤更加娇小。
「你……你明知道我在里面!请放开我!」若彤试图挣脱被他抓痛的手。
「你开多少?」雷韬抬起若彤的下颚逼她正视他,宿醉引发的头痛让他的神色凛然。
「什么?」若彤一脸茫然。
装清纯?省省吧!
「我还不确定你的价值。」雷韬的拇指轻巧地拂过她如花瓣般红艳细致的唇,脸上漾著邪气的笑容。
「价值?」若彤不至于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她面有愠色地说:「我不是应召女郎!」
「你自动上门了,不是吗?」他的大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栘。
「你放尊重一点。我只是来还你钢笔的!」雷韬的抚触让她身体发颤,她惊喘著推开他非礼的手。
「还笔?有趣的藉口!」雷韬半眯著眼,明显不信。
「是真的!你前几天在飞机上掉的,忘了吗?上面刻著『情比金坚』啊!」
听见这四个字,雷韬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他的笔的确掉了好几天,雷炜昨天在公司还特别拿这个话题来奚落他一番……是他拿走的吧?还叫这个女人编造如此可笑的理由来讽刺他!
「你不信?」若彤心急地问。
「你认为呢?我们何不省掉这些拐弯抹角的手续,直接完成雷炜交给你的任务?」
「我没有什么任务,刚才我说的都是……放我下来!」
「你话太多了!」雷韬冷然将若彤打横抱起走出浴室。
「放我下来!你不能强暴我!」
「强暴?颇严重的宇眼……是雷炜教的?想增加游戏的刺激性吗?很好!」雷韬将她放倒在床上,随即压住她的手脚,神色更加严峻。
「为什么你老提雷炜?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不要跟你上床!」
眼看著相同的恶梦将再度上演,若彤几度挣开他的箝制,又几次在彼此的角力中落败。
这家伙不管有没有清醒,力气都是非同小可!而且从他谈吐中仍带有浓重酒气的此刻,她认为他根本还是在醉酒的状况!
「不要我?呵!如果下一个是雷炜,你得先让我满意才行!」
「求你不要这样!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很不巧,后悔这种事很少在我的身上发生。」
「你……」
「我说过,你的话太多了!」不想跟她再浪费时间,雷韬用实际行动将她的嘴堵上——
第2章
「Hello! Everybody,I am back!」
雨田科技的大门内,唐维贤中气十足的声音让下少人抚上耳朵,不过礼物的魅力远胜过魔音传脑,还是有不少人不怕死地在她的四周聚拢。
「别抢别抢,一个一个排队!」
一阵骚动之后,两手空空的圣诞老人终于能全身而退,躲回她的地盘。
「嗨,老板!」唐维贤摆出妖娆动人的姿势迎接晚她一步进办公室的雷韬。
「玩得很开心?」雷韬淡淡地问,不等唐维贤回答,就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对部下我那么冷淡,礼物就别想了!」唐维贤对著那扇闭上的门做鬼脸。
「礼物?有我的吗?」
一个修长的男性身影潇洒地走进,随即佣懒地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用那双电死人不偿命的眼睛自命不凡地看著唐维贤。
他是雷炜,雷韬的第二个弟弟。脸庞轮廓鲜明,一天到晚运动练就出古铜色的肌肤及健美身材,加上媲美「白瑞德」的坏坏气质,创造出一个浑然天成的爱情杀手。他的猎艳纪录多不可算,进出一次PUB可以带出一打以上的辣妹,命中的桃花运绝对可以发展到他躺进棺材……
偏偏就是有人对他超凡的魅力绝缘,甚至还曾指著鼻子骂他是苍蝇纸——
唐维贤挑起柳眉盯著这个天底下她最不欣赏的花花公子,沉默三秒之后,摆出职业式的甜美笑容。
「有是有,不过副总的品味一向很高,怎么看得上我在路边摊买的便宜货咧?我看还是我自己留著比较好。」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从皮包里拿出一只纸袋,将一盒纪念品塞进去。
普天之下也只有唐维贤会给雷炜钉子碰,他习以为常地故作叹息。
「唉!小唐,你真是不了解我。只要是美女给的,就算是路边的一颗石头,价值就是不一样嘛!」
「哦?那我可得先去找个美女,然后叫她到路上捡石头……啊!快十点了,副总没事的话……」
「当然有事!跟我吃顿饭如何?」雷炜拒听她的逐客令。
「这个主意很好,只是……」
开门声将唐维贤的话打断,雷韬探出头来一脸严肃地看著雷炜。
「小唐,我有事要跟副总讨论。」
「好!」
看著老板脸上山雨欲来的表情,唐维贤二话不说快步离开,同时趁机摆脱雷炜这个登徒子。
「什么?送一个女人上门?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对你又有什么好处?」雷炜此刻正懒洋洋地躺平在雷韬办公室的大沙发上,满心不以为然。
「以前做得出,现在又如何做不到?」雷韬神色漠然道。
「老哥此言差矣!此一时彼一时,是你自己所遇非人,我真的没教女人去找你。不过你如果需要安慰,我倒可以帮你做个安排……」雷伟做势要拿出自己的通讯录——上面满满的都是他的猎艳名单。
「席若彤。」
雷韬一字一顿地念出这个名字,一双锐眼专注地观察雷炜的表情变化。
「席若彤?那女人的名字吗?听都没听过!」
雷伟一脸茫然,对这个名字的陌生不像是装出来的,再不然就是他说谎的技术已经到达炉火纯青的阶段了。
还是,席若彤所说是真的,她只是要将钢笔归还?
就这么单纯的理由?
雷韬沉默著。闯荡商场多年,他多少能分辨人心;除了……
阮宜仪——一个戴著绝美无邪的面具,却善于玩弄人于股掌间的女人!他付出的真爱只是她炫耀的战利品,拜倒她石榴裙下多得是名门巨贾的第二代!
或许是席若彤看来心无城府的气质像极了初识时的阮宜仪,再加上怀疑雷伟的故意设计,那一天他才会在酒醒之后怀著恨意及恶意,强横无度地索求她生涩的身体,不去理会她委屈、抗议的眼泪。
第二天早晨来临时,她已经消失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跟离去同样的无声无息,席若彤就宛如幻梦一场,只剩床单上干涸的血迹印证她的真实……
也许他真的阴错阳差地伤害了一名女子,如她所言的,他「强暴」了她……
不!也许她真的是别有用心的出现在他面前吧……雷韬逃避现实地想。
就算席若彤是无辜的受害者,他也必须将这件事摆平!要在你争我夺的社会中生存,他不能让别人有抓住把柄的可能!
过去他曾有过的几个女人,不论是真心来往或是逢场作戏,发生关系都是你情我愿,即使发生麻烦,最後也都能用金钱解决,席若彤也不能例外。
就当是用钱消除对她的愧疚吧!只是——她现在人在哪里?
「喂!老哥,我可改过自新很久了!」
对著发呆中的雷韬,雷炜举起双手宣誓自己的清白。天晓得八百年前对老哥的那些捉弄,竟会让他记恨至今,这样的性格真可怕!他可不想跟这个话不投机的无趣男子耗费光阴,何况外头还有一个他矢志挑战的女人。
「没事了。你走吧!」
听见这句颇中听的话,雷炜一秒钟都不愿浪费地起身。
「谢啦!」
想起一份待签的公文,雷韬跟在弟弟身后走到外头,雷炜回头看了他一眼。
「对了老哥,那个跟你干柴烈火的女人难道没告诉你她的事吗?」
雷韬抿著唇,专注地盯著秘书桌上的牛皮纸袋,冷漠的表情看不出有开口回答的意愿。
「算我没问!」雷炜只能摇头。老哥又臭又硬的脾气他了解得很,怪不得没什么女人真心爱他老哥,所以都是他甘冒大不讳地扮演黑手将这些人给勾走……
唉!心事谁人知啊……
「咳咳……」
若彤在睡梦中不安宁的猛咳。这场病已经持续了一段时日,却丝毫未见起色。现在,全身酸痛无力的她正挣扎著从被窝里爬起来。
她住的小套房只有七坪大小,床铺到房门的距离不到十二步,但对于两脚发软发颤的她而言,只能用举步维艰来形容。
「来……咳咳咳!来了……」
这个月的房租已经缴清了,也没有跟朋友约定见面,到底是谁在按电铃?每几分钟按一次,让她不想理都不行!
走到门前就像跑了一场马拉松一样,若彤气喘吁吁地将房门打开一道小缝,还没看清楚来者是谁,一阵昏眩袭来,她已仰倒在地板上……
夜半时分。地点还是在若彤的小套房。女主人病奄奄地躺在床上,点滴吊在床旁的架于上,金黄色的液体配合著秒针一滴一滴顺著细细的针管下断流进若彤的体内,雷韬则静坐在旁边的木质地板上。
从他找管理员开门、打电话将一个医生朋友十万火急地从诊所催来、诊断完离开,大概有三、四个小时了。他伸手测了测若彤的体温,温度已经没有那么烫人,他松了一口气。
这女人差点让自己得了肺炎!
如果没人来找她,她是不是会任由自己的病情严重下去?
雷韬轻声叹息,原来她是小唐的朋友,与雷炜的确毫无瓜葛。
他对她的错待是事实,而这个错误必须弥补,他必须与她谈谈——在她痊愈之后。
但愿这个席若彤不是个难缠的女人……
他环顾室内,除了必备的几样家俱、电器外,并没有太多摆设,但女主人巧妙地用粉绿色的壁纸、碎花蕾丝窗帘跟几幅风景画点缀,即便是小小斗室,也十分雅致恰人、十足女性化。
雷韬的目光集中到书桌上一个陶瓷相框,他栘身桌前将它拿起,看著相片里亲密拥抱的男女,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只是玻璃上的裂痕正好位在相片主角的中间,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
那件事发生之后,不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变得如何?她说了吗?
如果没说,为什么这个男人会放任自己的女友病成这样呢?席若彤的病不是这一两天才有的事,他难道不闻不问吗?
如果她说了……他了解男人的自私。看来他犯下的过失确实不小……他能代她挽留什么?这一分无力感让他感到自责。
放下相框,雷韬回顾床上的若彤,正好对上她微启的双眼。
若彤凝视著他——没有意外,只有虚弱和沉默。
之後,若彤转动眼睛看著高悬的点滴袋,雷韬才注意到该是将针头拔起的时候,他连忙付诸行动。
「谢谢!」若彤用低微的声音说著。
雷韬定定望著若彤,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看她仍有睡意,于是重新坐回原先的位置,无言地陪伴著她度过漫漫长夜。
「你一直都在这里?」
若彤在清晨张开眼时,雷韬也从小睡中醒来,两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四目交接。
「我找不到你认识的人来做看护。」雷韬伸了个懒腰然后探向她的额头,若彤瑟缩一下,闪躲他近乎「亲昵」的触碰。
为了知道若彤有没有退烧,雷韬还是坚持将于触上她的额,若彤因而又红了脸。
「烧退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你找医生来。」虽然病卧在床,但半梦半醒之间,她对雷韬昨天所做的一切并非一无所知。
雷韬点点头,然后起身离开她的身边。
若彤闭上双眼静静地躺著,一方面是因为脑袋依然昏昏沉沉的,另一方面则是要压抑住再见雷韬的激动。
他……为什么来?
她一直认为唐维贤早晚会对雷韬澄清事实,只是她没想过他们会有「重逢」的时候。发生了「那件事」後,遗忘不是对两人都好的方法吗?
可是,他来找她了!他们之间既不是朋友也不是陌生人,与雷韬曾有过的亲蜜记忆让她觉得尴尬与无所适从。
几分钟后雷韬重新出现,手里端了一只小脸盆。若彤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贯在一点力气都没有,最后还是由雷韬扶著她坐起来。
若彤盯著小脸盆及一应俱全的盥洗用具,立刻知道他的用意,不过她一点也不想被人当成需要照顾的小孩——虽然事实确实如此。
「我可以到浴室去刷牙洗脸。」
「你现在有多少力气自理而不昏倒?」雷韬不留情地泼了一桶冷水。
「你可以扶我过去。」若彤不死心地请求。
「听话,快洗!」雷韬沉著脸吐出这四个字,口气里充满了命令,任谁听丁都不敢吭声。
好……好凶!
若彤无辜地看著雷韬,可是对方眼里仿佛有千年的冰山,是用十昧真火都融化不了的,最后,她只有颓然地遵守他的「命令」;稍后雷韬才收回小脸盆,满意地走开。
几分钟后雷韬再度回来,手上的小脸盆换成一大杯淡粉红色的液体,活像是加了颜色的胶水。
「这是什么?」若彤就像看见毒药一样打从心里排斥它。
「流质食物。以你现在的肠胃,还不能正常饮食。」
「我想我可以喝牛奶。」若彤打算抵死不从。
她的抗拒完全收进雷韬眼底,他轻啜了一口杯中的液体,大概是想向若彤证明里头没有放毒。
「你看过外国人怎么防止海豹饿死吗?」
「什么?」若彤不明白雷韬突然提起海豹的用意。
「生病或绝食的海豹不能自己吃东西,所以兽医会用一种方法,那就是把加了药的鱼或者鱼浆用条管子直接灌进胃里……」
「嗯……」若彤想像著那种情景,不由自主地用双手捂住嘴巴。
「你要当合作的病人还是海豹?」雷韬冷然说道,认真的表情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若彤十二万分顺从地将杯子接过来,用戒慎恐惧的目光「瞻仰」它。
「快喝!一滴都别剩!」见若彤迟迟未有动作,雷韬再次发号施令。
「好……我喝,我喝……」若彤委屈地说著,只觉眼眶一热。
为什么她连在自己的房间里面,都得听他的?她偷瞄了雷韬一眼,他脸上的威胁还在——
唉,认了!捏住鼻子,若彤一口气将那杯不明液体吞进肚子里。
「嗯……」东西并不难喝,只是长时间的空腹让若彤一时反胃;眼看她就要吐出来,雷韬马上将她抱进浴室。
「你喝太快了!等会儿我再泡一杯,你一定要慢慢喝才行。」见若彤将吃下肚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雷韬只能无奈地抚著她的背帮她顺气。
「我不喝了……我什么都不要吃了!」若彤这一吐不但让自己头昏脑胀,全身也更加无力,只好坐在马桶上让雷韬用冷毛巾帮她擦脸,无法控制地抽泣起来。
「不吃你会活活饿死!」雷韬递了张纸巾给她。
「饿死算了……生病这么难过,我情愿饿死算了!」
世界上有三种人闹起来是不可理喻的,一种是小孩,一种是「老番癫」,一种就是病人。若彤无疑地已经开始撒泼,她像小孩一样哭了起来。
「唉……好好好,不吃就不吃。乖,别哭!」雷韬将她抱进怀里,配合地用安抚小朋友的方法安慰她,并在若彤企图拉他的高级丝质衬衫擦鼻涕之前早一步将卫生纸塞给她。
好不容易若彤止住了泪,不过事情当然不可能那么简单就结束。
「我头好痛……好想吐……」
若彤头昏眼花地呻吟,整个人滑到地板上转身对著马桶干呕。雷韬扶稳她,又摸了一下若彤隐隐发热的额头,看来这场病不是三两天就好得了的。
病人重新躺回床上。然后——
「我好渴……」
「我去倒水!」
「我想上厕所……」
「我抱你去。」
「你不可以跟著我进去!」即使神智有些不清,若彤还是要强调这一点。
「当然!我会在外面等著。」雷韬叹了一口气,然後抱著她又来去浴室一回。
「我好饿……」
「你……我再帮你泡一杯流质食物。」几分钟前她誓死不吃的话到此全部推翻,雷韬只有无奈地转回厨房。
待他端著杯子回到房间,那个喊肚子饿的人已经被周公给征召去了。端著杯子看著床上那张无辜的睡颜,满头大汗的雷韬一脸无奈——席若彤俨然是在考验他的耐性,问题是,他怎么跟一个病人呕气?
「真有你的!」
经过一番自我调适,雷韬不禁笑了出来。他轻轻将杯子搁在床头,好让她醒来就可以拿到手。
她睡著了也好!他可以趁著这段时间回公司处理一些公事,也顺便回住处将换洗的衣服带来。
「你不会要住下来吧?」
傍晚,若彤盯著刚洗完澡的雷韬,问出心里的疑问。中午的时候,雷韬匆匆地带来一大箱行李又匆匆离开,她根本就找不到机会问他问题:稍早之前雷韬又回到这里,自行打理起来,现在他的身上还飘著她专属沭浴精的香味,而她连同意他使用与否的权力都没有!
「你不能住在这里!」见雷韬自顾从超市的袋子里拿出一堆食物,一副打算在此扎营的样子,若彤只好表明立场。
「在你病没完全好之前,我不会离开。你现在还在发烧!」雷韬的回答沉稳坚决。
若彤相信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但她还是忍不住想反对。
「我可以照顾我自己。而且这房间很小,没有地方让你睡!」
「之前我不也睡了一夜?」雷韬手指著若彤床边的小小空间。昨晚他就在那里枯坐了一夜。
「那……那另当别论。而且我的房东不喜欢男女同居,」
「男女同居」这样的字眼用在他们两人身上实在很奇怪,标准的引喻失当!若彤又红了双颊。雷韬也发现她爱脸红的毛病,挺可爱的!
他轻笑一声,「如果你介意的是这个,我可以带你回我住的地方。」
「不要!」若彤马上摇头。
「那么,我还是留在这里吧!」
雷韬将若彤局限在二选一的窘境,无论她选择哪一样,他都不会缺席。若彤看著他不曾动摇的锐眼,面对这样坚决的人,她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与他争辩。
「那……你打算待多久?」
「到你的身体复原为止。如果你不想再见到我,就尽快把身体养好。」
「我——」若彤还想说些什么,但雷韬将食指搁在她的唇上,眼神温和了许多。
「嘘……病人不要说那么多话。肚子饿了吗?」
「嗯……」是有些饿了。若彤点点头。
「我去弄点吃的。」
所谓的「吃的」还是一杯流质食物。若彤看著雷韬手上香味四溢的牛肉面,天堂与地狱之别让她的表情难掩悲苦。
「明天再让你吃点别的,今天委屈一下。」雷韬手上捧著「诱惑」安慰若彤,不知道是不自觉还是故意。
「不会是牛肉口味的流质食物吧?」若彤的眼睛已经彻底被牛肉面吸引。
「很有想像力。如果你真的想吃,有何不可?」
那种味道难以想像,可能满可怕的……若彤又摇摇头,「不要!」
这一夜,两人没有太多交谈,若彤在雷韬的催促声中早早入眠。
而雷韬,繁重的公事让他忙碌到天亮。
第3章
「老哥,你好像没睡饱……小唐,沏杯茶给老板提神吧!」
雷伟站在总经理室的门口对著里外两个人喊话,不过没有人理他。
「小唐,秘书的体贴是老板的幸福,老板的幸福就是薪水的增加,薪水的增加才能再多买一套香奈儿……老实说,你那一千零一套的双C制服真的该换了。」
雷炜向门外喊著,长长的一串话招来的结果是一记卫生眼。唐维贤身上穿的正是所谓的「双C制服」,若不是身为总经理秘书要妆点门面,基于她节俭的天性,绝对狠不下心对自己的荷包开刀。不过她也懒得再跟雷伟再争论下去。他爱跟她抬杠,她可没义务要顺他的意。
没有预期的争吵,雷炜走到一脸不悦的唐维贤面前。
「小唐,你在生气吗?」
唐维贤从一堆邮件报表中抬起头,先是面无表情,再慢慢咧开嘴,露出一个有点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怎么会呢?副总的认真工作是老板的幸福,老板的幸福就是薪水的增加,薪水的增加我才能买双C制服……推论下来,副总就等于双C,我可爱死您了,怎么会生气呢?」
雷伟因为这套歪理愣了一下,之後他忍不住放声大笑。
「我亲爱的小唐。」他弯下腰来与她正面相对,同时模仿她刚才说话的样子。「你说爱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的吗?我真荣幸你爱我!哈哈哈……」
「如果你回自己的办公室,我会更荣幸。」看著雷伟笑得无法自抑,唐维贤只有被打败的感觉。
「不不不,我是来找老哥的。」雷炜想起来这间办公室的目的,向唐维贤眨眨眼,走进雷韬的办公室。
门内的雷韬正用略微惊讶的眼神看著关上门的雷炜。
「老哥,可别连你也用那种表情看我。」雷炜清清喉咙,恢复一贯不羁的神态。
「除了逗小唐,你有什么大事要告诉我?」雷韬揉著太阳穴。失眠让他的头隐隐作痛。
「有!席若彤是小唐的大学同学。」
「我知道。小唐告诉你的?」
「我只是碰碰运气问她的,谁知道真问对人了。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席若彤告诉我的。」
「哦?你找到她了?那么昨晚你不在家,就是去找席若彤?」
「嗯!」
「结果如何?」
「她生病了。」
「生病?什么病?不会是知道你要找她才装的苦肉计吧?」
「雷炜,注意你的话!」雷韬低沉的声调中掺杂了明显的怒意。
「抱歉!不管她是不是小唐的同学,毕竟她找上你的动机实在可疑……别怪我多心啊!我先告退了。」雷炜讪讪地说著。老哥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为免踩到更多地雷,他还是走为上策。反正有了小唐这一条线索,不怕查不到席若彤这个女人的底细。
「雷炜!」雷韬走到他身后,伸手将门按住。
「有何交代啊?老哥。你这架势用在男人身上可真是怪得很。」雷炜口中开著玩笑,眯起眼看著略矮他半个头的哥哥。论外貌身高,他绝对占上风,但论稳健庄重,他是远不及兄长。
「不要动她。」雷韬并不欣赏他的幽默。
「放一百个心吧!听小唐的形容,席若彤那样的女人并不合我的胃口,你要就留著。」雷炜笑笑地拨开雷韬的手,大步走出去。
不到九点钟,雷韬又像昨晚一样命令若彤早早上床睡觉,只是若彤胃里头还有他所做的营养晚餐尚未消化,再加上毫无睡意,所以她侧著身子静静看著正在用厚毛巾擦干头发的雷韬,及他身旁地板上的一大叠文件。
「怎么不睡?」雷韬先开了口。
「我睡不著。你做的菜很好吃,我在回味那种味道……很难想像你那么厉害!」若彤由衷地证美。无论是清蒸鲜鲈、开阳白菜、翡翠豆腐羹还是其他她叫不出菜名的菜肴,样样都比餐馆里的好吃。如果哪一天他在本行失业,或许可以考虑当个厨师。
「高中时代我在餐厅厨房工作过,那些菜都是师傅教的。」雷韬一边说著,一边将毛巾披在脖子上,然后翻著旁边的公文。
「打工?你的家庭会需要你赚钱吗?」若彤对雷韬的过去感到好奇。
因为不曾接触过富家子弟,对他们的观点总带有先人为主的偏见:她自然不会将「会做菜」、「半工半读」与雷韬联想在一起。
「那时候我跟我妈妈住在一起。」
「你妈妈?你不是一出生就住在那个家吗?」若彤更好奇了。
「小唐好像跟你说了不少?」雷韬放下文件,嘴角漾出一抹淡淡的笑。
「啊!对不起!」若彤吐了吐舌,暗骂自己问得太多。
「无所谓。我的生母曾经大病一场,没了工作能力,又因为脾气太坏让亲戚跟她画清界线:在她用光身上的财产、像游民一样落魄的时候,她想起了我,到雷家大吵大闹跟我父亲要钱。我知道以后,就搬出来跟她一起住,白天上课、晚上打工赚钱养她,也把雷家给的那笔钱还回去。前后大概有七、八年吧!她过世后,我出国念书也做过不少工作。餐厅只是其中之一。」雷韬语调平和,像在诉说一个陌生人的故事。故事结束,他的视线又回到公文上。
原来雷韬的过去有这么一段曲折……要经得起这一切,不知道需要多少勇气跟毅力?在这个方面,她觉得自己一直都很车福。
几分钟之后,雷韬重新抬起头,看见若彤咬著大拇指,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睡吧!让自己的病快点好。」说完,他又低下头。
「雷韬。」第一次,若彤直接称呼雷韬的名字,而不是用「你」。
「嗯?」
「那八年的日子,你过得好吗?」
雷韬霎时僵住,对这个问题有些错愕。若彤看到他眼中的介意,嗫嚅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对不起……」
雷韬抿著唇,双眼停留在若彤脸上,但神思却像是远扬到遥远的地方。他目光极冷,任谁都看得出来他并不高兴。
「对不起……」雷韬的反应让若彤害怕。
若彤的声音将雷韬的神魂拉回来,他的情绪稍敛,变得有些漠然。
「那是两千多个看著女人酗酒、躁怒、堕落跟走向死亡的日子……」他笑了笑,神情又增添几分阴郁。「这些事听听就算了,或许是我假编的也不一定。如果你要向报社卖这个八卦,不一定会有好价钱,但在缺钱的时候也不无小补。」
多带刺的一句话!像极了雷韬用来侵犯她的冷言冷语。他先前对她的照顾跟温柔呢?哪一个才是真实的雷韬?
若彤忍不住红了眼眶。雷韬讽刺的话、不悦冰冷的表情,她可以不去介意的:可是……她确实介意!
为什么她要有这样的心情?
她赌气地转过身,「我不是这样的人!我只是……只是……」只是想了解你,想多知道一些你的事……
一滴清泪悄悄地流下,若彤很快地揩掉,庆幸自己背对著他。
今夜比昨夜多了一个无眠的人,自然地,病人的痊愈期随著顺延……
若彤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雷韬了。因为昨天深夜他出去了许久,一直到她睡著,都没有听到他开门的声音。而今天中午也不见他带午餐回来。虽然他的行李还在,但这些衣物并不是非拿走不可。
若彤将椅子放在窗边,一下子望着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一下子注意大门的动静。好几回,她听见钥匙开锁的声音,但那全都是隔壁邻居。
不知不觉间,天空转为绚丽的紫红色,若彤神色也变得黯然……她颓然发现,自己竟是那么期待雷韬的出现:才短短几天,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门铃声打乱了她的思绪。
若彤快步将门打开,「雷韬!我以为你……」
门外是她这几天来未曾想起的人。
「以志……」
从雷韬家回来的那一天,以志彻夜守在她的住处,在询问她颈部的吻痕由来之后,一个巴掌跟一句「婊子」为这段爱情画下了休止符。
「我拿我们银行的解约申请书给你。」方以志解释自己再度出现的原因。他进入屋内将牛皮纸袋放在书桌上。「把资料填一填,就可以把户头结束……」
书桌旁,是雷韬的行李箱;墙上的挂钩,吊著的是他的西装。方以志表情愕然,满腔怒气直往头顶冒。
若彤在他身后僵立著。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马上消失!
不掩怒色的方以志气冲冲地走出门,正巧遇上刚回来的雷韬,他冷哼一声,「坚持不同居的圣女,气走了男朋友,没几天就把野男人带回家了?他是编号第几号?」
「别说这种话伤我,我受不了!」若彤吸了一口气,痛苦地看著方以志。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干的好事更伤我?!你们根本就是人尽可夫的婊子跟姘夫!」
更恶毒的话出口之后,方以志跨步离开。当他要越过雷韬时,却被他抓住手臂,一把甩倒在若彤脚下。
「你干什么?!」方以志狼狈地站起。
「为你的话道歉!」雷韬的怒意不逊于方以志,表现出来的气势却比他更骇人;若说那种神情像要杀人,一点也不为过。
「谁该道歉自己心里有数。妓女!贱人!」方以志恶狠狠地瞪视著若彤。
「以志,不要……」若彤只觉得一颗心被这些不堪入耳的字眼刺得干疮百孔。
「够了!」
雷韬抡拳挥向方以志,砰地一声让他又躺回地上,脸上多了血迹。若彤见状不禁惊呼,赶紧将他扶起来。
「你流鼻血了!我去拿毛巾……」
「不用你假好心!」方以志推开她,理一理凌乱的头发跟衣服便要转身离开。
「慢著!」雷韬又抓住他。
「雷韬,不要!」
若彤以为雷韬又要动粗,但他只是将一张卡片塞进对方的口袋。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不觉得理亏,要索赔要打官司,请便!」
「我会记住你的!」方以志甩开他的手,大跨步离开。
方以志的到访像极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若彤木然地走进房内,坐在书桌前拿起方以志带来的文件,一笔一笔写下自己的资料,苍白的脸色像失了神魂,不哭也不笑。雷韬在她身后站了一会儿,出其不意地将那些纸挥开。
「你做什么?」若彤放下笔,双眼定定地注视浅褐色的桌面,没有回头。
雷韬忿然拉起她,让她站在他面前,不让她的视线离开他的脸。
「如果你要恨,我就在这里:如果你想哭,我也在这里。不要压抑自己!」
若彤没有别开脸,慢慢地,她对他漾出一抹笑,眼中却闪烁著泪……
雷韬看得揪心,伸手向她,却被她躲开。他看著自己落空的手,慢慢地紧握,直到指节泛白。
他们的关系,本该如此陌生。之前几天那种自然而然亲昵的相处才是不寻常的发展,只是他一直都没有去细究——
「以志没有说错……」若彤喃喃自语著。
「那种话根本不能听!」雷韬伸出手抱紧若彤,不管她会不会躲开。「犯错的人是我,要恨就恨我!」
若彤将手抵在他们之间,凄笑依旧。「怎么恨你?那支笔……我可以放在机场招领的,可是我想亲自拿给你,因为我想……想再见到你。那一天,我也可以反抗到底的,可是我没有……这样的我,怎么恨你?以志没说错,我不知羞耻,就像个——」
「住口!你不是!」雷韬粗吼一声打断她的话,拥著她的力道加重几分,像要将她肺里的空气逼出来似的,直到若彤抗议地扭动,他才稍稍松开手。
「这一张……」若彤垂下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支票。「这是今天我整理你的衣服时,从一件外套的口袋掉出来的。这些钱是要给我的吧?也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对不对?」
「没错。」雷韬拧著眉承认,颓丧地放开双手。这一张支票是他原本打算给她的封口费,但她的病让他无暇想起、也忘记去想这件事。而现在,这一张用来解决麻烦的支票看起来特别刺眼。当初他的想法跟今天的方以志有什么两样?只不过一个是用言语,一个是用金钱侮辱她。
「龌龊的人是我!你不必那样想!」他急急澄清。
「不……这钱,我收下了。」若彤平静地将支票放进抽屉。
「你……」雷韬不知该说些什么。错的人是他,他可以要她退还吗?
「那件事我会将它彻底地忘掉,你……也可以放心离开了。」
「这样处理也好。」雷韬苦笑著。「我们之间就不会再有任何纠葛了。」
这就是他最初来找席若彤的目的。虽然一度百转千回,终究还是达成了。
她要彻底忘掉一切,这不就是他所要的吗?但现在他却一点也不高兴,甚至觉得气恼!
雷韬的凝思不语被若彤错误地解读。
「是不是你觉得那笔钱数字太大了,不值得?如果……如果你还想要我的话……」若彤执起他的手覆在她圆挺的峰丘,逞强的笑容正极力掩饰自己的害怕。「想要我不是不可以——」
「住手!不要像个……妓女!」
雷韬全身紧绷而愤怒,无法忍受看著另一个女人在他面前自毁!
「我不是吗?要做就要做得像一点。」若彤的手下栘到他的裤裆。
「你真的昏头了!我现在没有喝醉!」雷韬怒骂一声抱起她推倒在床上,粗暴地褪去她上身所有的衣物,一手撑住自己,另一只手掌住她的樱峰使力施虐。
「啊……」
若彤的痛呼让雷韬松手,他粗嗄著嗓子气急败坏地大叫,「这就是你要的吗?作践自己?我告诉你,要勾引男人,你还不够格!」
若彤被他的怒气震慑住,她并不喜欢他生气的样子;不由自主地,她伸出手贴住他的脸颊……雷韬感觉到她的指尖正在发颤,低咒一声握住她的手定在她的身侧。
「席若彤!」他不至于正人君子到碰触她而毫无反应,但他不能让自己变成只求发泄的野兽,这样的对待,她不该再受一次!而她却该死的自暴自弃!
「席若彤!拿面镜子看看自己的样子,现在我根本不想要你!」
若彤收起逞强的笑,眼睛转红。她紧咬下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许哭!」雷韬大吼。
若彤瞪大眼睛,一颗泪珠却不争气地掉下来。
她的泪却让雷韬轻蔑地笑了。他俯下头,低得足以碰触到她的唇。「你别言不由衷了!那一天我给你多少次高潮?你有多快乐?是你想要我吧!既然如此,又何必用刚才那种拙劣的手段留我?」
「别……别说了!」若彤慌乱地别开脸。
「可笑!你刚才不是很热情?」雷韬扳正她的脸,落下强夺的吻。
「不要!不要碰我!」若彤用力推开他,蜷缩著身体失声痛哭。「为什么你要来找我?为什么要让我承受不堪?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
「很好,把你对我的恨都发泄出来吧!」唯有如此,她才能不再贬抑自己,自厌自弃。
「都是你!都是你!你破坏了我的第一次,破坏了我的爱情,破坏了我的生活,破坏了我的全部!呜……」
若彤不知所云地指责一通,哽咽得不能言语。她没有注意雷韬是在什么时候离开的,当她稍稍平静时,他的身影、他的气息、他的一切已自房中消失
第4章
窗外是一片深蓝,海上浪花映著点点月光,夜空则是星光闪闪,若不是一轮明月高挂,根本分不清是天是海。这样的夜色极美,唯一的遗憾是听不见几千英尺之下的波涛声……若彤坐在窗边看得有些忘神,还好舱内的旅客大多都在休息,她才有时间跟兴致欣赏窗外的风景。
「真羡慕你!三更半夜没有『奥客』找碴!」章玉蒂轮完了头等舱的班,逃难似地溜到经济舱找若彤抱怨。
「怎么了?」若彤乖乖地被她拖到茶水间。
「有个女人一下要东一下要西,给她准备好了送到面前又不要……我这几个小时光伺候她一个人就够了!」总算把满腔不悦的情绪发泄出来,章玉蒂大喘一口气,然后倒了一杯果汁犒赏自己的辛劳付出。
「没关系啦!下次碰到同样的客人就知道怎么服务了。」
「你还真好说话。大概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所以不容易生气。」章玉蒂讪讪地说著。
「如果我真的如你说的那样无忧无虑就好了。」若彤苦笑著,像是想起了什么,脸上多了一丝愁云。
「那你有什么烦恼?说来听听。」章玉蒂问道。像若彤这样的闷葫芦竟然承认自己也有心事,她可好奇死了!
「没事啦,杞人忧天罢了。你去休息休息,没多久就到目的地了。」若彤又笑了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喔。」真是无趣!章玉蒂心里这么想著,正打算回到空服员的休息室,走没两三步,她又兴高采烈地折回来。
「若彤,你的休息时间也到了吧?」
「嗯,差不多了。」若彤点点头,还来不及问章玉蒂要做什么,就被她拉著往头等舱走去。若彤一路上跟她拉扯起来,「等等,我接班的人还没来……」
「一下就好!我刚刚忘记跟你说,我看到了一个人唷……」
若彤硬是被章玉蒂拉上楼。头等舱内灯光昏昏暗暗的,章玉蒂伸出食指朝某个方向指去,「呐,就是他!」
若彤定睛望向那一排位子上两个有说有笑、状似亲密的男女——
是他!那一张温柔带笑的脸,对她而言是再熟悉不过……
不是不再见了吗?为什么命运会安排他的出现?
若彤的双脚无法移动,脸上的妆再浓也掩不住表情的冻结与僵硬,只是章玉蒂并没有注意到,继续说著,「就是好久以前你看得入神的那个帅哥啊!本来我只是觉得他有点面熟,后来是拜那个女奥客之赐,我才想起来的。不过他帅归帅,旁边有那种女人,真的挺杀风景的!」
章玉蒂自顾自说了半天,见若彤没有答话,总算察觉到她的异样。
「若彤,你怎么了?脸色好差!」她拍一下若彤的手,提醒了她身在何处。
「啊!对不起。你刚刚说什么?」若彤转过身,背对那两个人。
「你脸色不好,不舒服吗?」章玉蒂面有忧色地问道。
「嗯,有一点……我要下去了!不能让接班的人等我。」
「好吧!那个人你不记得了吗?」章玉蒂好心地提醒,并不希望自己是白忙一场。
就在此时,大概是感觉到异样的视线投来,那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朝她们望来。
「不记得!我不认识他!」若彤回头看了一眼,正好跟那个男人的目光交会,她急忙别过头。「我对他没有印象。我走了!」
目送若彤飞也似地「奔」下楼梯,章玉蒂看向客座,见那两人仍在交谈,不禁搔搔头喃喃自语道:「是我记错了吗?我的脑袋没那么快退化吧?奇怪……」
「韬,刚才那个空姐真奇怪!看到我们好像见鬼一样……我们有这么丑吗?」阮宜仪嘟起涂得艳红的唇,将头枕在雷韬的肩窝撒娇。
「大概是那个空姐看到你长得那么美,所以觉得自卑跑掉了!」雷韬微笑地在阮宜仪的额上轻吻一下。
「这还差不多!说真的,她长得实在不怎么样……还有多久才到啊?我坐得好累!」阮宜仪打了个呵欠,伸出手懒洋洋地按了一下服务铃。
一个「受害者」被召来,她草草地问了抵达时间,又点了一杯饮料,心里盘算著还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有叫过的。这种无聊的游戏她已经玩了几次,刚才那个叫章玉蒂的空姐被她要得快要发火,现在换了另外一个人,在到达目的地之前,她还有得玩。
对于她的胡闹,雷韬不置可否。这个他曾经深爱的女人,在几个月前重回他身边,这些日子以来,他对她的任性了解更甚,更觉得厌恶。宽和向来不是他待人的原则,会容忍她在身边,自然有特别的目的。
他表面上对她虚与委蛇,暗地里则将她的众情人调查清楚;其中有一个名列台湾十大企业集团的少东就像当初的他一样被蒙在鼓里,这次的美国之行正是要在那位小开面前拆穿阮宜仪的面目。
好戏即将上演,他原本对于阮宜仪会有的反应有几分期待,然而,期待的兴奋却在方才见到席若彤时烟消云散;虽然他对阮宜仪仍是笑脸以对,心里的厌恶感却剧烈高涨,倦极了这份虚假!
饮料送到阮宜仪面前,她皱眉头嚷著要换另一种口味。雷韬代她打发了空姐,眼见那只软若无骨的藕臂要贴上自己胸口,他低叹一口气,轻轻地推开几乎可说是「趴」在他身上的阮宜仪。
「睡个觉吧!免得到了美国没精神玩。我去一下洗手间。」
「好。要快点回来唷……」
「学姊,怎么了?你好像不太舒服?」接班的空姐道出了与章玉蒂相同的问题。
「有些头痛。休息一下就好。」
突然的头痛让交接的程序拖延了许久,若彤拧著眉,只希望工作快些结束。
好不容易所有的步骤都完成了,她放心地松了一口气,没有察觉到伫立在身后的人影。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吗?」接班的空姐顶著职业笑容问道。
若彤闻言回过头去,一个不小心拐到了脚,整个人失去乎衡跌进了后者的怀抱;看清了对方的脸后,她立刻挣扎起身,脚踝传来如针扎的刺痛却让她的身子一沉,雷韬及时扶住她。
「你还好吧?」雷韬扶著她的肩,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我没事,谢谢。」若彤尽量保持冷淡,现场除了同事之外还有旅客,她不能有异样的反应。「学妹,问问这位先生需要什么。」
「是。先生……」
雷韬不理会对方的询问,俯身在若彤耳畔低语,「你应该知道我要找谁!」
接著,他转向另一名空姐。「她脚扭伤了,你们的休息室在哪里?我送她过去。」
面对这样的情形,这一位空姐警戒地看著若彤。「学姊,要我去找座舱长来吗?」
「不用了。让他……这位先生带我去吧!」若彤对同事摇摇头,然后转向雷韬勉强地笑了笑。「那就麻烦您了。谢谢!」
顷刻,若彤被雷韬扶进休息室。她原以为里头起码也有一、两个人,不料整间小室像被特意清场过,空空荡荡。雷韬带上门后,顺势扣上门锁。
「这里随时会有人进来,请你离开!」若彤背著他坐在一张椅子上,抚著扭伤的脚。
雷韬对于若彤的视若无睹并不觉得高兴,他走到她面前蹲下来,动手脱掉她伤脚的高跟鞋推拿起来。
「不用了!我自己来!」若彤连忙弯下腰阻挡,抬起头时正好与雷韬正面相对,他的鼻息伴著淡淡的香味吹拂她的脸颊,微痒的感觉让她别开脸。
「我形貌猥琐吗?为什么不敢看我?」雷韬用极沉的音调问著,那种莫名冰冷的感觉像会沁入皮肤一样,让若彤隐隐发颤。
「这样不好吗?对面相见不相识,我们不都这么希望?」若彤强迫自己正眼看他:心情的悸动让她再也摆下出笑靥。
「那时候的确如此……」雷韬伸手抚著若彤打得极薄的短发?「你头发剪短了。」
这一头清爽的发型已经维持快半年了。至于为了什么原因,让她舍得将长发剪去,她已不想再追忆。
「雷先生,请快回你的女伴那里吧!」她抓住雷韬的手,放回他的膝上。
「她就是宜仪。」雷韬依然蹲在她的面前,凝视著她。
若彤迎向他专注的深眸,惊讶的表情呈现在脸上,之后她又缓缓垂下细长的睫毛,恢复淡然的神情。
只是这短短不到三秒的反应仍全然收进雷韬眼底。
「恭喜你们复合。」若彤表现得一派云淡风轻,让听者更加不悦。
「这是真心的祝福吗?」雷韬猛然拉著她站起身,长臂一伸,将她锁在墙壁跟他的怀抱之间。「我跟她没有复合!」
「你不需要告诉我这些。」若彤唇角微勾,表情却有些僵硬。
收下了那张支票,他们之间此后就形同陌路,互不相干。不是吗?
可是,他跟阮宜仪亲昵的那一幕,看得她……好难受、好心痛!
「是不需要,可是我想要你知道!」那一双有力的臂膀收紧,逼得若彤只好将背跟壁面贴得更密合。
墙壁的冰冷使若彤的颤抖更加明显,雷韬见状便将她整个抱进怀里,不许她有挣脱的空间。若彤也没想过要做徒劳无功的挣扎,事实上,他的拥抱让她感到温暖、想要依赖……
可是这样的想法多不切实际啊!这个男人是必须遗忘的过去,她也必须要有所坚持,保护自己不再陷入莫名的情感漩涡。
「我不想知道。」与那双深邃黑眸相对,她也不能表示退缩。
「是吗?你真的忘了我?」
雷韬的唇下栘,低得足以碰触到她的,当他说话的时候,像是要将每个宇吻进她的口中。她的呼吸随之急促起来,不由得将头微微后仰,雷韬趁机在她的喉间落下一记灼热的吻。
「啊!」若彤倒抽了一口气,睁大双眼看著他。
「你并没有忘了我。」迷人的微笑在俊逸的脸上漾开,雷韬的手指顺著若彤的下颚描绘她的轮廓。
「我……我早忘了!请放开我!」
不符合事实的话让若彤说得有些心虚。她恨透了他碰她的方式,简直要将她全身的骨头都给软化了……
「若真是这样,你刚才为什么要逃?」方才她的「落荒而逃」是不争的事实。
「我……你快离开!这里随时会有人来!」她下想解释,也不能解释。她只想离他远一点!若彤开始在他怀中挣扎,「你这样纠缠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是有目的。我想要你!」雷韬将手掌移至她的脑后定住,让她的软颊贴向他的。
是的,他要她!从他在头等舱见到她自眼前逃走,他就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难以忘情!没有想起并不代表遗忘,她一直被他放在心底,光是惊鸿一瞥就可以勾起他想碰她、想吻她的冲动……他要她!
雷韬说出口的那四个字让若彤震撼不已。当初他说她连当个妓女都不够格,为什么现在又说要她?
「你不想要我的!这也不是我们当初的约定!还是你要我把那张支票还你?那笔钱可以让你找很多女人……」
「我不需要那笔钱,我只要你!」雷韬在若彤耳边呵出的热气让她身体一僵,他也感觉到了,他的唇放肆地厮磨、轻吮她的耳垂,若彤失去自制地发出低喘,他浅笑一声,「还说忘了我……你根本忘不了!」
这句话让若彤又气又恼,她涨红著脸捂住他的唇,却被他在掌心舔了一下,她像被电击似的忙将手抽回。
「你……我以为你还有几分像正人君子!」
「可惜我不是。」他的唇游栘到她的颊边,再到她的额心。
「放开我!否则我叫人了!」
雷韬放开了她——并不是她的吓阻生效,而是他要从口袋里掏出纸笔。若彤总算得以重获自由,她退到墙角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被雷韬弄乱的头发跟衣眼,一方面用眼角余光防范他做出「不适当」的事。
他将一张纸条硬塞进她的手中。
「这是我下榻的饭店。我会在那儿待四天,来找我。」
「我不会去!」那张纸条当场被揉成一团丢弃。
「你会来!」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
雷韬又把纸笔重新拿出,若彤将双手握紧放到身后,等著看他用什么方法让她「拿」那张纸条。
若彤根本不需要「拿」,雷韬用最特别的方法让她无法当著他的面将纸条扔掉——他一手环住她的腰,用另一只手解开她的制服钮扣,轻慢地探入她的胸罩,那一张薄薄的纸就顺著她圆满的曲线服贴其内;他无礼的禄山之爪还刻意挑弄那敏感的蓓蕾,直到它挺立绽放才移开。
若彤呆立著任他轻薄;他的这一招实在出人意料!
「因为……因为你喜欢我!你回应、你逃走……就是因为你喜欢我,对不对?」雷韬的声音变得嗄哑,咬著牙克制自己的欲望。挑逗她,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他的心里并不好受。
「我……」若彤只觉得脑中有狂风巨浪在冲击。
「承认你心里的感觉。」他的手轻触一下她的心窝。
「若彤,你怎么了?为什么锁门?把门打开!」座舱长的声音跟敲门声打醒了房内的两人。
若彤生气地瞪了雷韬一眼,正要伸手将门打开,雷韬反而将她拉回,趁火打劫地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然后反客为主地打开门。
门外看得到的只有座舱长一人,但若彤相信在目光不能及的走道上应该还有其他人。不等满脸狐疑的座舱长询问,她连忙走向前。
「我刚刚扭到脚,所以我请这位先生扶我来这里。他现在要离开了。」
座舱长的表情表示她不相信事情这么单纯,但并不是每件事都能赤裸裸地点破。沉默半晌,座舱长理解地点点头,转身对走道上的人低语几句后再回到休息室。
她对雷韬颔首,「先生,这间休息室规定不可以让旅客进来,感谢您对我们空服员的关心,现在麻烦请您离开。」
「我知道了。很抱歉破坏贵公司的规定。」不亢不卑地躬身表示歉意后,雷韬转而望向若彤。
我等你!
她从他的唇读到这无声的三个字。
「再见!」他退出门外,带著大方有礼的笑容离开。
「再见。」座舱长回答。
接著,她对著若彤叹了一口气。
「这次就当没这回事,最好以后不要再发生。」
「不会了!对不起!」若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还有……」
「什么?」她紧张地抬起头。
「把口红补一补。」
在休息室发生的事以最快的速度在这个航班的机组员间流传开来,其中最好奇的就属章玉蒂,只不过她错失了在场见证事实的机会。
「说嘛!他是不是就是在头等舱的那个人?」这三天来她一有机会就缠著若彤,今天更是毛遂自荐地要陪她上跳蚤市场买东西。
「我忘了你指的是谁。那位先生只是好心把我送回休息室而已,不要道听途说。」
若彤正蹲在一处卖小摆饰的摊位前看著一对银质鸡心钥匙圈,对章玉蒂的问题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她知道不出多久,各种版本的传言就会满天飞,但说实话,她已经不想在乎了!
「这一对钥匙圈可以带给情侣好运。」年轻的小贩见若彤一直看著他的货品,毫不放弃推销的机会。
「好运?真的吗?」若彤回给他一个微笑。她只是觉得鸡心上头雕刻的玫瑰很美,至于好运,似乎与她绝缘了。
「真的,它会让你得到幸福!一对只要十五块钱……不然十块钱卖你好了!」大概怕若彤只是「纯欣赏」,小贩自动自发地降价,并拿出一个陈旧的纸盒装好。
盛情难却,若彤自然是二话不说地掏出钞票将「好运」带走。
但她才离开没多久,小贩就追上来叫她。「小姐!你的东西掉了!」
小贩手上是一张纸条,也就是雷韬留下的那一张纸条。她一直放在钱包里,应该是付钱的时候掉出来的。
「来找我……我等你……」
她想起雷韬的话,他只会再在那个饭店停留一天……
「帮我把它丢掉。」若彤对小贩说道。
「不不!这也许是主给你的好运,别辜负它!上帝祝福你!」小贩热心地将它放进她包包的缝隙。
「还好他没说信主得永生!若彤,那上面写什么啊?是不是那个人……」章玉递直觉地联想到自己关切的话题。
「彩券的明牌!」若彤胡乱敷衍一句,快步往出口方向移动,懒得再搭理她。
章玉蒂小跑步追上她,「若彤,你要去哪里?」
「回饭店!」
「什么?才三点多耶!」
「你不一定要跟著我。」
那张纸条让她心烦极了……
她不会去的!一定不会去的!
若彤回到饭店,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张纸条丢掉。
她拿起那张折好的纸条,看见边缘印有一行浅灰色的小字——
Love is forever.
怪不得小贩会把这张纸条还她,说是主赐予的好运。
「只是凑巧罢了!」她将字条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整个人摊平在床上。
门铃在下一秒响起,进来的是章玉蒂,她甩掉鞋子跳上床。
「若彤,我刚才又听到一件大八卦喔!」
「嗯!」若彤躺回床上,懒洋洋的态度摆明了没兴趣,不过她知道来者是藏不住话的。
「你没兴趣也没关系,因为这实在太大快人心了!」
「嗯?」她闭上眼发出一个上扬的音。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奥客啊!接我班的学妹看见她在机场大厅跟人大吵一架!」
这个小道消息引起了若彤的注意,她睁开眼睛看著「报马仔」。
「跟『那个人』?」
「不是,好像是那女人的另一个男朋友。对方要跟她分手,结果那女人不肯,说跟飞机上的那个人什么关系也没有,还哭哭啼啼死抱住对方不放……多可怕的一个女人!明明在机上跟人家卿卿我我,下了飞机以后就什么关系都没有,简直丢光我们女人的脸!被骂活该,谁教她对我们颐指气使,这是报应!」章玉蒂吃吃笑著,十足地幸灾乐祸。
「真的?那……结果……飞机上的那个人呢?」
那样的场面,雷韬怎么样面对?宜仪不是他的最爱吗?
但他又说他们并没有复合……
到底是怎么回事?
章玉蒂暗暗瞟了她一眼。「那个人?学妹说对方打了他一拳,可是他没有还手,只是讲了一句话就一个人很酷地走了。」
「什么话?」
「好像是说……『我受过的伤不下于你』。」
若彤坐起身来,喃喃地反刍这句话,再回想起雷韬当天对她说过的话,慢慢地弄明白了。
章玉蒂其实一直注意著若彤的反应。「若彤,你认识那个人对不对?」
若彤没有回答,只是翻身下床将刚才倒出来的东西扫回包包,再捡起垃圾桶里的纸团。
走出房门之前,她回头对章玉蒂笑了笑。「谢谢!」
「不客气。」章玉蒂愣愣地回答,停顿了几秒,才对著门口大叫:「喂!你要去哪里?」
第5章
此刻若彤的心情像极了第一次去找雷韬时,有些紧张,有些害怕。
她在他的房门前,踌躇著要不要按下门铃。
之前她是多么信誓旦旦地说不会来找他,而他却要命地有自信。
「你会来!因为你喜欢我……」
若彤咀嚼著这句话,将她带来的这两只脚似乎比嘴巴老实。
或许,对雷韬的这一份眷恋,早在第一眼的时候就已成形,在他照顾她的那几天开始发酵,之后慢慢地堆积、升高。
可是他呢?是否对她亦然?
总觉得,这场情感的角力战,她永远是输家。
犹豫让她退缩,于是她挪移脚步想退场。
门在此刻打开,像是算准了时间一样。
雷韬一身简单的运动短衫跟休闲裤,没刮干净的胡子跟黑眼圈让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他看著若彤的眼炯亮有神,甚至蕴藏了喜悦。
他侧身留下让她进门的空间。「我以为我赌输了!」
「如果你晚几分钟开门的话,可能就是那种结局。」
见若彤仍伫立原地,雷韬的目光转黯,向房内摆了摆手。「不愿意吗?」
迈开脚步,若彤终究还是进去了。
房内有著浓浓的咖啡香味,跟一桌一地散乱的文件,这就是雷韬黑眼圈的由来。他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将这些文件收好,清出一张椅子示意若彤坐下。
只是她没有动,咬了一下唇,她问出了第一个想问的问题。
「这几天你在做什么?」
「第一天跟客户谈生意,剩下的日子等你。」雷韬站在若彤面前,定定地注视著她,像伯她消失似的。
「为了等我所以没有睡好?」他的话让她觉得窝心,也惊讶于他对她的等待。
「因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来,」
此刻的雷韬再没有强势的自信,疲倦让他失去了几分防备,也让若彤感受到他的脆弱。她在那张椅子上坐下。
「现在我人来了,你去睡一下吧!」
「那你……」
见雷韬站在原地不动,若彤又站起来,拉著他往床铺移动。
「我等你睡醒。来,躺下!」
雷韬照著她的命令」行动。「要是我睡很久呢?」
「我不会离开。」
她为他盖上被子,他趁机抓住她的手腕,眼睛瞄向身边的空位。
「我不碰你,可以吗?」
若彤沉默地看著他——他的眼神里有深沉的孤寂,企求著她的陪伴……这是卸下全副武装的雷韬吗?
她伸出没有受制的那只手抚著他颧骨上的淤伤。刚进门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你好像常常被打!」记得第一次找他的那天,他在公司里被当众打了个耳光。
「习惯了。你……可以吗?」打了一个睡意浓重的呵欠,他不放弃地询问。
她掀开被子躺到他身边,一只手仍被他紧紧握著,置于他的胸膛。
「你习惯被打?被谁?」
「我妈妈发酒疯的时候被打;出国留学的时候,也有过被一些讨厌有色人种的白人找麻烦的经验……老实说这一拳力道不足,挨得轻松多了……」雷韬自嘲地笑著。
若彤看著闭上眼睛的他,心头涌起一股凄楚。
他有著许多不为人知的痛苦吧!那一夜他不愿忆起,所以才用话伤她。毕竟这些过去,太难面对了!
她扶起他的头枕在自己肩头,轻轻拍著他的肩膀——这是小时候父母用来安抚她的方法。「对不起!让你回忆这些。睡吧!」
「这样很舒服……谢谢你……」
雷韬呓语著安心的睡去,若彤也跟著合上眼。
雷韬早若彤一步醒来,他叫来了晚餐,用香味将若彤唤醒。
若彤揉了揉眼,发现他精神恢复了许多,连胡子都刮得干干净净。看著他有些腼覥的微笑,她知道,那是真实的雷韬。
「你醒来多久了?」表上的时间告诉她只过了三个多小时。
「一会儿了。我叫了义大利菜,喜欢吗?」
「嗯!」她睡眼惺忪地点点头。
洗了脸后,若彤与他对坐用餐,心里一直想著他与阮宜仪的事。
「菜不好吃吗?」打了电话叫服务生上楼将杯盘收走,雷韬为她倒了一杯红茶。
「不……我在想机场的那件事。」
「你看见了?」雷韬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改坐到床边——那个位置离若彤最近。
「同事告诉我的。这种奇奇怪怪的事情在我们那里传得很快。」
「我被扁是奇奇怪怪的事?你可真有同情心!」雷韬的脸凑近她,伸出食指指著脸上的淤青,用有点「受伤」的语气说著。
他的神情让若彤笑了出来。「这不是你的计画吗?活该讨打!」
「你明白?」雷韬将她的椅子搬正,好让他能看著全部的她。
「明白你的坏心!你是在报复她吧?为什么?」她故意送给他一记卫生眼。
「因为我不是那么心胸宽大!回报一些她曾给我的伤害,这不算什么。至于打我的那个人,他只是重复我过去的心情,所以我不会计较。」
「但是你报复她,是因为爱得深,才会伤得重吧!」若彤的语调黯然些许:他的伤,是来自於阮宜仪……
是嫉妒吗?她也同时分析自己的情绪。
「若彤。」他将她的纤手合进掌心。「『高处不胜寒』这话是有道理的。所谓的豪门贵胄,有多少人会不存利益心来接近?看得越多,对人性就会越来越失望,内心也会越来越寂寞,而当有人让你感到值得信任的时候,过去所压抑的热情就会全部付出。宜仪她……便是深合此理的高手,我跟那个男人,只不过是她玩弄的猎物之一。当然,看清真相的确很痛苦,但是……」
「但是?」
他收紧双手,将若彤拉进怀中,拥著她一起躺下,还偷了个香。「但是,你出现了,帮我忘记了那种痛苦。」
「我?怎么会?那一天……明明不是这样!」
如果他对她霸王硬上弓是减轻痛苦的方法,她可一点也不高兴。
「我为曾对你做过的那一切道歉。那一天之後,你的事的确转移了我的注意力,让我无暇对她记恨。后来她回头找我,我发现自己已经对她毫无感觉,无爱,也无恨。全因为你……」
见他的唇又蠢蠢欲动,若彤反应敏捷地用手抵挡,脸上明显地写著「不悦」两字。
原来她的「功能」是用来转移注意力?这教她怎么不气结!
「你不用感谢我!时间不早,我该走了!」
「别走!」他挪动身子将她压得牢牢的。「我在飞机上看到你之后,才发现一件事。」
若彤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眼睛瞪他。
「我忘不了你!一看到你,我才知道我有多想你!这些日子来,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你的眉、你的眼、你的笑……还有你的泪!我想你,想得疯狂!这种心情比对宜仪更深、更重,一点也无法克制!我要你……」
若彤不得不承认,如此激狂的告白打动了她。
可是,她准备好了吗?
她目光转移到他的脸颊,突然笑了出来,雷韬扬眉回以疑问的表情。
「你就这样顶著一张淤青的脸去见客户?」
「笨蛋!这也是可以用来争取订单的工具。」雷韬故作严肃地曲起手指轻敲了一下若彤的脑袋。
「工具?怎么个用法?」
雷韬咧嘴贼笑,「就是跟客户说,我为了这次的订单不知打了几场擂台、击退了多少对手,这就是最辉煌的战绩。教客户不用犹豫,跟我签约吧!」
「胡扯!谁信啊!」她皱著鼻子,不以为然。
「让你笑一笑也好!」
两人相互凝视,若彤笑容渐敛,再次抚揉那一处淤伤,在其上印下一吻。
「雷韬,挨打这种事还是别习惯的好!希望这是你最后承受的痛苦。」
这一吻让雷韬全身绷紧,他粗重地深吸一口气。
「小姐,你在做危险的动作。」
「怎样?用来勾引你够格吗?」带著羞赧的笑靥,她说出了更危险的话。
他的凝视代替了回答。
那双黑瞳里有一丛火焰,若彤看见自己被熊熊地燃烧;那副躯体里有一颗狂跳的心,若彤感觉自己的心正在呼应著相同的旋律。
他炽热的唇舌寻著她的,她闭上眼任他探入、缠转。
「我要你!」他在她口中嘶喊著。
他浓重的喘息、火般的热吻、抵著她悸动的欲望,都在向她透露这样的讯息。
「对我……温柔一些,好吗?」
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只有全然的、真心的交付——
他们的衣服不知在何时褪去,雷韬以全心的温柔爱抚她,挑起她为他深藏的热情。当他的情欲终于来到她的幽壑,他停下所有的动作,红潮染遍了两人周身。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就停……」
「不……」若彤娇喘著弓身邀请他。「我也……我也想要你!」
受到激励的身躯一挺,完美无瑕地填满若彤的空虚。只是她的身体仍然十分紧窒,推挤、抗阻著他,他只能再次控制自己的冲动,给她适应的时间。
「痛吗?」他一手撑著自己,一手揩拭她额上的薄汗。
「我很好……」她抿著的唇微勾,手指却紧张地抓皱床单。
「还没有结束……知道吗?」
「我知道……我相信你……」
她的信任使他的爱欲激爆,一次又一次地引领她进入狂喜失魂的境界,没有痛苦,只有彼此忘情的缠绵缠蜷……
激情暂退,雷韬耍赖地停留在若彤体内不肯离开。
「雷韬,你好重!」用手推下开,她张口在他的肩头留下两排齿痕。
「噢!你生肖属虎是不是?」雷韬痛呼著翻身让若彤跨坐在他身上,一双手犹像铁钳一样紧扣她的腰际不放。「这样就不重了。」
若彤以为雷韬是严肃、嘲谑、孤独、温柔、幽默的集合体,没想到他还有这么无赖的时候。
「我也不喜欢这样,一点也不舒服!你……你起来啦!」
她边咕哝边扳开他的手指,他却趁机压倾她的上身,将她因欢爱而艳红绷挺的乳丘送到面前供他舔吮狎弄。
「这样呢?喜不喜欢?」他的舌含住一只樱峰性感地打圈。
「啊……」若彤的手改抵在他的胸膛,身体又染上一层红晕,乍然高升的体热让她无法思考。
「啊……你怎么还能……」她察觉到体内那苏醒的悸动。她还能承受他一回吗?
「我舍不得放开你!」雷韬将话吻进她的唇里,又点起炽焰将她再次燃烧……
事后,他心满意足地抱著她进浴室,在一红的泡泡里洗去淋漓的汗水跟体液。
若彤背对雷韬蹲坐在浴缸一角,不知是水温太高,还是「运动」太激烈的缘故,她现在还是像一只煮熟的虾子,浑身红通通的。加上想起自己在床上的「放荡」,她一张脸简直可以媲美关公,根本没办法跟他正眼相对。
看她一动也不动,雷韬栘身到她背后!大掌往她的额头贴去,下巴「挂」在她的肩上,嘴巴不老实地啮咬她的颈部,
「体温有点高……是不是我太热情了?」
「才没有!我要回去了!」若彤捧起一团泡沫涂了他一头一脸。
到底还是对这样的亲密感到不自在,若彤直觉地往浴缸外爬,但被雷韬拦腰托进怀中,整个裸背被他的胸膛包围住。他让她的螓首仰枕在他的肩窝,大手则留恋地环住她的纤腰。
「你住处的钥匙,我还可不可以用?」
那是若彤生病期间,为了方便他进出所打的钥匙,细数起来,还用不到三次。当初本该丢弃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将之妥善保存著。
「嗯……让我出去穿衣服好不好?」她红著脸别扭地低语。
「给我一个吻再说。」雷韬嘟起嘴等她缴费。
「原来你还是个大色狼!」无可奈何地付了通行费,若彤才得以起身回到房内。
雷韬在稍后走出浴室,若彤将执在掌心的东西递给他。
「这是什么?」他接过那只心型的银质钥匙圈。「要给我的吗?」
这个颇女性化的饰品,他反覆看了几回,考虑要放在身上的哪个地方才好。
他那迟疑的脸色让若彤介意极了,她作势要取回东西。「不好吗?那还我!」
「谁说不好了?正好可以挂上你的钥匙,我一定天天放在身上。」他赶紧将礼物放进公事包,又笑嘻嘻地补上一句,「天天用它。」
「不正经!」若彤又好气又奸笑地白了他一眼。「我该回去了。」
「时间很晚了,我送你。」
若彤看著表,这个时间还是有可能撞上夜归的同事。
「不用了,我请柜台帮我叫车,到了旅馆再打电话给你。」
「我等你电话。」他递上抄有电话的纸条,眼神有些失望。
「这不是十八相送,回台湾再见!」若彤紧握一下他的手以示安慰,整理好自己,踏出房门。
「若彤,」雷韬在房门口唤她回头,
「我会从现在开始想你!」他微笑指著自己的左胸。
若彤愣愣地看他合上门,心底深处有一股暖烘烘的气流向上窜,连眼眶都热了起来。
他真不该说这样的话,更不该用这样迷人的嗓音!让她听了直想哭!
「可恶的家伙!」她低声骂著,一滴眼泪滴落在衣襟。
怎么会有女人不用真心爱他?
心头的暖流缓缓扩散,是爱吗?
她似乎已经陷进去了……
伸手抚著心口,那里正狂烈地跳动著。
思念,也从这一分、这一秒开始,深深地、长长地蔓延……
两个月后台湾
钢琴酒吧鹅黄色的灯光中,手拿著两杯纯伏特加,雷炜挨近两名正对珠宝名牌高谈阔论的女子身边,其中一名绝艳脱俗,他将酒摆到她的面前。
「大美人,好久不见!为了庆祝我们久别重逢,请你喝杯饮料吧!」
女子对他抛出一朵媚笑。「雷炜?怎么这么巧遇见你!」
「来这里等朋友,不过他迟到了。你看起来心情很好嘛,比以前更漂亮了!可惜我那笨蛋老哥不懂得珍惜……换我如何啊?」雷炜举杯对阮宜仪微笑。
「别逗我了!你明知道这世界上我只喜欢韬一个人。」
「可惜他好像不这么感觉耶!」笑归笑,迷倒众生的俊颜上仍有毫无掩饰的不以为然。
「你还说呢!上次你都没帮人家说好话,结果韬还是不相信人家对他是真心的,说要带我到美国玩,结果居然把我一个人丢在机场不管!你看到他的时候一定要帮我解释一下,说我这两个月一直在等他回心转意。韬要是真的不要我了,我会伤心死的!」阮宜仪嗲声嗲气地拉著雷炜的上臂撒娇,险些将他的杯于摇掉。
「嗯?就我所知,我老哥可是被痛K了一拳……至于是被谁打的,你该知道吧!」放下手上半空的酒杯,雷炜的笑容添上几分嘲弄。
「啊?你听说了?」
阮宜仪眼中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停顿半晌,又娇声叹了一口气。「那我更要把委屈说给你听了!」
这女人,说谎当真不用打草稿!那一出机场闹剧老早就传进他「万里达」的耳朵了,她还有理由矫饰,了不起!
「打人的男人我是认识没错,他也纠缠了我好久,我不想理他,没想到他不但追到美国去,还在机场打雷韬……看到他被那个人欺负,你知道我多心疼吗?为了伯他再被打,我只好对那个人一直陪笑脸,谁知道……谁知道韬他……」说到这里,阮宜仪开始呜呜抽泣。
那张梨花带雨的俏脸,任何男人看了,没有一个骨头不被哭酥的;不过对於对内情知之甚详的雷炜而言,恐怕只有「很跌倒」三个字可以形容。
不过在拿起酒杯走人之前,他还是得负上安抚的责任,免得被酒保的两道死光给射穿。
「大美人,别哭了。我绝对会用我的三寸不烂之舌将『事实』告诉大哥,用口水把他给冲回你身边。」
「真的吗?你一定要帮我跟雷韬解释唷!」
「放心。我先走了!」
再不溜,他脸上的笑肌就要抽筋了!
「雷炜!」
走不到十步的雷炜停下脚步。「阮大小姐还有事交代?」
「记得要跟雷韬说唷!」
那娇柔足以化骨的声音吸引了周边不少人的注意。
「知道了!」摆了摆手,雷炜踩著大步离去。
真是令人不甚愉悦的十分钟!要不是等当私家侦探的老朋友送来席若彤的调查报告,他大可不必浪费时间在那女人身上。
迟到的家伙!刚才那杯酒可得记在他的帐上!
而阮宜仪在主要的听众退席後,眼泪以神奇的速度迅速蒸发,下一秒又跟原来的同伴谈笑起来,完全没有后才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伤心模样。
才喝完了雷炜送来的饮料,她面前又有另一杯酒递了过来。
来者长得颇赏心悦目,她回以一个纯真的灿笑。
「你好!我叫方以志……」
「小姐,我可以坐这里吗?」
咖啡厅靠窗的某个双人座旁,兀自对著一杯咖啡发呆的若彤抬头看向说话的年轻男子。她瞄向四周,偌大的店里起码有四、五个空桌子任他挑选,他何必独钟这个坐位?
「嗯,我在等——」
「谢谢!」不待若彤将「朋友」两字说出,对方已经大大方方地在她对面的位子坐稳,让她全然丧失了拒绝的机会。
若彤看了看表,离与唐维贤会面的时间还有十多分钟,看来她得跟这个突兀的男人对坐一会儿了。
尴尬沉默的几分钟过去,若彤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莫名地觉得对方有几分眼熟,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不过他一身质料高级的西装、劳力士表跟得体入时的打扮,所以不大可能是个推销员……
「我不是推销员。」像会读心术一样,对方一开口就推翻了她的怀疑。
「啊!」若彤发出一个短音,同时脸红。
「你很会脸红。」
对方淡淡一笑,两只眼睛像牛皮糖一样,死黏著若彤不放,仿佛要将她从头透视到脚。若不是对方有一副出众的外表及浑然天成的洒脱气质让人厌恶不了,她或许会考虑换个座位。
「或许吧!」若彤耸耸肩,转移视线看著窗外的迷蒙细雨。
「小姐,我对看相有些研究。你最近桃花运颇旺,目前有一段新恋情……不知道我说的准不准?」他用话将她的注意力勾回来。
「或许吧!」
虽是跟先前相同的答案,但若彤回答得极不笃定。
从两个月前在美国与雷韬相遇之后,他们已然展开了半同居的生活。
无法接受不确定的感情生活是她当初拒绝方以志同居要求的理由,而今她亲自打破了这项禁忌,也换了对象。
结果,心里还是充塞著不确定感。
她被雷韬深深吸引,也相信自己爱著他。可是,他呢?
他没对她说过爱的言语,只有对她诉说过想念。
她好想知道,他爱她吗?
「小姐,你好像不太快乐的样子;是因为这次的对象对你不好吗?」对方将她的落寞看进眼底。
「不!他很好,温柔而且体贴。」若彤说得幽然。
但她却觉得自己无法触及他的内心世界……跟宜仪热恋时的他,会这样吗?
「那么,是那个人不够爱你?还是你不够爱他?」
若彤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怔怔地看著这个男人,然后笑了。
「从我的面相,你能看出这段感情的发展吗?」
「嗯……」对方拄著下巴,一副思考中的表情。「如果我说你们不适合,你会怎么办?」
「不适合?」若彤笑得有点僵。「我不知道……」
若彤表现出对这份感情的动摇,让对方的眼中露出一丝轻蔑。
「恕我问得冒昧……你看上对方的哪一点?家世财产?外表?还是他的人品?」
「我不知道……」若彤摇摇头。「只是,从第一次见到他,就忘不了他。」
「一见钟情?这么单纯?如果他没有家世财产,没有出众的外貌,你还会看上他吗?」
一长串咄咄逼人的问题进出,对方终究露出了马脚;然而若彤并没有发现,犹自因他的问题怔愣著。
初见雷韬时,她确实是慑於他的俊美,可是她更被他眼眸之中深蕴内敛的愁伤所吸引,希望他能注视她,将压抑的情感释放出来。这些,都无关乎那些「条件」。
「不可以吗?为什么非得先看『条件』才可以拥有感情?」若彤反问,语气中带有不悦。
「很抱歉让你不高兴,我只是就时下一些女孩子的择偶条件来论断,或许这是我错误的想法。如果你看重那些条件,我想我会是更不错的选择吧!」
对方又是道歉又是开玩笑,若彤望著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我收回之前的话。也许你很适合老……呃,那个人。」对方又补上一句。
「你不是看相的?」若彤开始对这个人的来历产生怀疑。
「这也是一个有效的搭讪方法,起码可以跟你交谈那么久。可惜我的条件似乎打动不了你。」他笑笑地拆了自己的西洋镜。
「原来如此。真特别。」若彤也释然地给予善意的微笑。
「我这个人本质不错,如果你也有同感的话,老实说我不介意当个候补的。」
不知道他这话是真还是假,不过若彤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
「谢谢你的好意。」
对方正要将话题延续下去,这时旁边的玻璃窗上突然「贴」了一张横眉竖目的人脸,若彤跟那个男人同时被吓了一跳,也同时认出这张脸的主人。
「维贤!」
「小唐!」
若彤猛然回头。「你认识维贤?」
若彤眼前的男人尴尬地咧开嘴。「你问她吧!」
接著,他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干元大钞放在桌上。
「这杯咖啡我请客!希望能再见到你。」话一说完,他便以最快的速度走出店门,朝唐维贤所在的反方向快步离去。
下一瞬,换唐维贤坐在若彤对面的位子,两只眼睛红得都快要喷出火了!
「若彤,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唐维贤不想让满腔的疑问憋在心里。
「他没告诉我名字,只说他是看相的。」
「啊?」
第6章
第二天,战火在雨田科技的副总办公室燃起。
雷炜潇洒地关上大门,免得让外面满坑满谷的好奇宝宝被唐氏台风扫到。
「你要钓美眉多得是地方,我同学可是规规矩矩的良家妇女,请你不要把魔爪乱伸!」
「喂喂!亲爱的小唐,我也是规规矩矩的良家妇……呃,帅哥,人人赞不绝口的青年才俊,什么魔爪?人家席小姐对我的印象不错得很,怎么我在你眼中永远都像个不良少年?」
唐维贤对「帅哥」跟「少年」这两个名词翻了翻白眼。「你的确不良!你可真是有心,昨天根本没什么大事,我还在想为什么你特地把我留在公司里加班,原来是为了早我一步去见她……我就知道你那时候问我若彤的资料是别有用心!」
「别乱扣帽子OK?我只是这次搭讪的对象正巧是你同学罢了。她让我碰了一鼻子灰,你还落井下石地臭骂我,真是枉费我平常对你那么好。」
唉,老板难为啊!雷炜双手一摊,对自己的无端挨批感到十足地无奈,然後他倾身看著唐维贤,带著恶作剧的神情,「小唐,人家吃面,你在旁边喊什么烫?」
「我……」唐维贤被这句话堵住,支支吾吾了半天,想不出理由解释自己生气的原因。
可是,眼前这家伙的花心、轻佻跟玩世不恭,她看了就是不爽!
「告诉我,你是不是在嫉妒?」雷炜的脸压得更低,兴趣盎然地欣赏对方的困窘。
「少胡说八道!」唐维贤的双脚自动自发地倒退几步,一手擦著腰一手指向雷炜高挺的鼻梁,摆出标准的茶壶姿势应战。「我呢,最看不惯虚有其表、自命不凡的男人到处拈花惹草:你找别人也就算了,干嘛糟蹋我同学?真是不可原谅!」
「哇!小唐,你的文学素养不错哦!一句话里居然可以用上四个成语,厉害厉害!干脆你别当老哥的私人秘书,我让你加薪升职,当雷氏集团的发言人好不好?」雷炜装出一副钦佩的样子,完全不把她的指责当做一回事。老实说,他们有过的争执也不只这一次,她这些犯上的话都是小CASE,久了也就习惯了。
唐维贤的道行毕竟远逊于他,现在正滨临脑溢血的边缘。
「我说不过你!总之,我同学是个单纯的女孩,人家跟男朋友感情好得很,请你这个有心分子离她远一点!」
「男朋友?是谁?你知道吗?」雷炜贼兮兮地向前踏出一大步,逼得唐维贤又倒退一步。
「STOP!」为了避免跟这个轻薄鬼太过亲近,唐维贤不得不朝旁边的空间挪移,清了清喉咙,她摆出柔道黑带的防御架势。「她的男朋友是我们大学的学长,人家爱情长跑了很多年,你要是有良心一点,就不要要无聊把戏破坏人家的感情!知道吗?」
「唉!小唐,你的消息也未免太不灵通了!」雷炜对她的动作挑了挑眉。
看来老哥跟席若彤的好事是保密到家了,害得他被眼前这个正义感超强的女人怒骂了一早上。虽然他是不介意与她共享如此针锋相对的美好时光,不过他也没好心到为那一对偷偷摸摸的情侣遮掩事实。
「什么意思?」
「哼哼,结果绝对出乎你的意料,可是我不告诉你!」他得先享受吊人胃口的快乐。
「你……」唐维贤差点被这个宇宙世界超级霹雳第一大无赖给气爆;不想让他太过得意,她用冷笑回应,「你说了我就一定要听吗?你去说给门神听好了!」
她转身要打开大门,不过雷炜早她一步压住门把——他怎么能忍受失去逗弄她的乐趣呢!
「好吧,透露一点让你知道好了。」
他「善意的施舍」只讨来一个大白眼。「姑娘我没兴趣!」
「那算我免费大放送好了……你口中的情侣档早散了。」雷炜祭出跳楼大消息。
「嗯?」依旧是兴趣缺缺的反应。
「不信吗?我的信用可真差!」
「副总满有自知之明的!」唐维贤没好气地推开他的手将门打开,一脚还没踏出门外,又被他拉进门。
「放手!否则我要劈人了!」
唐维贤眼中的腾腾杀气让雷炜乖乖地松开手。他可没忘记许久前她用在他身上的过肩摔,让他在家里足足躺了两天。
「真的对我的消息没兴趣?」他可怜兮兮地任佳人趾高气扬地迈出大门。
唐维贤在门口站定,板著脸对他点点头。
「总而言之,不管席若彤现在跟哪位仁兄谈情说爱,你雷大副总就是不可以动她一根寒毛!了吗?」说完,她甩上门踏著大步离开。
「唉!」雷炜在办公室内自艾自怜。想他堂堂一个大企业的副总,竟然被小小总经理秘书刮了一顿胡子!还好公司内就此一个胆大包天的小职员,其他人为了自己的饭碗还不敢有样学样,否则他就真的不用混了。
雷炜犹自叹息时,一道颀长的人影出现在门口:见来者凛然含怒,他心虚地陪著笑脸。
「嗨,老哥。今儿个心情看起来不太好啊?」
「小唐刚才说了什么?」雷韬跨步入内,重重地将门甩上,砰然巨响连落地窗都跟著共鸣了好久。「我说过别动她的!」
「啊?哈哈!」雷炜干笑了两声,一张脸比哭还难看。
第一次,他尝到了「人神共诛」的滋味……
若彤的鸡心钥匙环坏了,在最近一次出勤回来的时候。
鸡心钥匙环的银心跟钥匙链之间用一圈细小的银环相扣,就在她掏出钥匙要将房门打开的时候,银环松脱,那一颗银心掉落到地上,发出了尖锐刺耳的声音。
若彤拾起银心,掉落地面的冲击力让银心变了形,表面也多了好几道深浅不一的刮痕。
「这个钥匙圈会带给你好运跟幸福!」她想起那个小贩说的话。
它给人幸福的魔力,会不会就此消失呢?
若彤将它握进掌心,那银心冰冷而坚硬,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房门霎然开启,是雷韬。
没有预料他的到来,若彤有点吃惊;但不可否认的,她真的很想念他!
可是,他现在的表情也是冷的,抿紧的双唇不言也不笑,眼神也没有温度,比她掌心里的金属更甚。
她想问他为什么不开心,可不知为何,这句话梗在喉头,怎样也吐不出来。
冷不防地,雷韬张开双臂将她拥进怀中,紧得她难以呼吸。
「雷韬……」若彤难受地出声抗议,手中的银心滚落到他的脚旁。
雷韬依然没有说话,抱起她走回屋内,将她放倒在床上,几近疯狂的吻她。
「不要!」若彤真的慌了;在结束一次长程飞行回到家的现在,她不想要这样没有丝毫疼惜的求欢。
他连半句高兴她回来的话都没说!
而且,他为什么生气?
「给我!」他定住她推拒的手,低吼著。
他莫名所以的怒吼震慑住若彤,她委屈地垂下泪,静静地躺著,由他为所欲为。
好冷!他的碰触都像寒冰一样,冻彻肌骨……
脱下她的外套时,一只未开封的纸盒从口袋里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雷韬捡起它,送到她面前。
「保险套……」若彤的声音跟蚊子叫差不了多少。
那是她在归途中的一家药品连锁店买的。
每回她与雷韬欢爱时都没有做任何防备措施,虽然这几个月来她的生理期都很正常,但也无法保证不会有怀孕的风险。这件事一直挂在她的心头,直到今天她付诸行动,买下这一盒保险套。
可是,这只纸盒似乎更让雷韬怒不可抑。
「不要这东西!」他将纸盒捏得不成形,用力甩到床下,接著,他将她的窄裙推至腰际,几近粗暴地扯裂她的丝袜,连同内裤一起拉下来。
「不……」阻止不了大腿被撑开,若彤再也忍下住呜咽出声。
雷韬冷峻依旧,拉下自己的长裤,在没有前戏的情况下将亢奋推进她仍干涩的秘穴。
「啊——」若彤觉得自己像被一把利刀贯穿,此刻的痛苦比第一次被他占有时更加锥心入骨。
「不要拒绝我!」雷韬鼻息浓浊地紧扣她的腰身狂猛抽送。
「我……没有!」渐渐被挑起的情欲让若彤语不成句。
「接受我!全部!」雷韬嘶吼著,粗哑的声调中含著企求。
企求著她的给予、企求著她的承受、企求著……
雷韬自己也不明白,他所企求的是什么?他占有著若彤的身体,可是不够!他想要更多!
企求的另一面是害怕,他怕失去她!怕雷炜夺走她!
失去了她,他所剩的又是什么?
知道雷炜曾刻意接近她,让他惶恐、让他不安。
惶恐、不安的情绪在等待她回来的日子里,网织成对她强烈的狂索。
他不想被拒绝、不想被推离,他只想要她!
「若彤!给我!」他发自内心的要求伴随著一次又一次更深入的结合。
他所企求的是什么?若彤给了一个答案——
「我爱你!雷……」濒临高潮之际,若彤攀住他,迷乱地喊出原本并不打算说出的话。
原本她打定主意,只要雷韬不回应,她就不会说出那三个字。
可是,这个决心破灭了!
对雷韬的爱情,她永远是个输家……
雷韬灼热的种子在体内深处喷洒之后,她颓丧地拉好衣裙,翻身背对著他躺著。
「若彤……」雷韬伸手碰她的肩,语调有些懊悔。
对雷伟的嫉妒让他失控,他发誓不会再有下回了!
好冷……若彤仍然觉得心冷。
他感觉到了她的颤抖,想用体温温暖她,可是她抖得更厉害。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的脸,雷韬才知道她在哭。
「对不起!」他吻去她眼角的泪,让她转身依偎在自己胸怀。
泪水平息,若彤张臂勾住他的肩膀低语,「要是我怀孕了,怎么办?」
雷韬的大掌贴上她的小腹,「你……有了吗?」
若彤在他的肩窝摇头……他的语气是惊讶的,却没有喜悦。她没有勇气抬头看他的表情。
「要是这一次有了,你会怎么办?」她凄然地问。
雷韬沉默了,他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若彤的体内如果孕育著他的孩子,他会怎么办?
他跟若彤的孩子……他会期待吗?
雷韬的迟不作声教若彤心痛,她咽下了想问的第二个问题——
你爱我吗?
「没关系……你不需要回答。」她浅笑一声,心中却有痛哭的冲动。
雷韬沉吟地开了口,「我不会不管的!到时候……」那样的假设让他口拙,「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再说?」若彤喃喃地复述,笑得更加凄凉。
这场感情的仗,她彻底输了……
这一天之后,两个人都没有就这个话题多说什么;雷韬还是常来找若彤,也常带她回到自己的住处。他极力对她温柔,补偿之前的粗暴索爱。
他没有再碰她,只是静默地与她相拥度过每一个共处的夜晚。
然而这样的夜对若彤而言,是漫长而寂寞。
她感受到的是他的愧欠,如此而已!
一个多月过去,雷韬比若彤早一步察觉到她身体的异状——她的月经迟到了好久。
接著,从医生的口中,若彤怀孕的事实获得验证……而且就是在那一天受孕的。
走在公园的铺石小径上,若彤注意到雷韬握著她的手心频频冒汗。
他比她还紧张!
「又要到夏天了。」若彤一派乎和地说著。
「啊!天气是有点变热了。」雷韬应了一声,整张脸仍是绷得紧紧的。
「我好渴,你去帮我买一杯果汁好不好?」挣开他僵硬的手,若彤在离小径最近的行人椅上坐下。
「好,我去买!」雷韬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开。
看著他渐行渐远的背影,若彤的眼中有怅惘的幽光。
她抚著自己的小腹,里头正孕育著一个小小生命……
这是她与雷韬的孩子,孩子会像谁?
她一直期待雷韬知道结果后会跟她讨论这个问题,就像寻常的夫妻一样。
可是她失望了!他什么也没说,仿佛这个孩子是不被期待的……
不等雷韬回来,若彤站起身朝反方向缓步走去。
她漫无目的地定著,无视路人对她表露于形的怅郁投以注目。
「若彤,好久不见了!」极熟悉的声音自身後传来。
若彤讶然回首。「以志。」
她忆起当初分手时,他的难堪、愤怒,及他怒极、恨极之下对她的言语伤害;再次面对他,她竟然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应。
像是见到久违的朋友,方以志对她回以温情的笑意。
「我请你喝杯咖啡,当作为我当初差劲的话道歉。如何?」
若彤迟疑地看向他。
「就当碰到老朋友。过去的事,请你别那么介意!」
释怀地点点头,若彤跟著他走进一问咖啡屋。
「一杯蓝山、一杯拿铁!」才在位子上坐定,方以志立刻向服务生点了各自喜欢的咖啡,宛若往日重现。
「等等!」若彤叫住服务生。「请把拿铁换成牛奶。」
孕妇最好不要喝咖啡……不自觉地,她的手又覆上小腹,脸上浮出一朵母性的微笑。
「你的口味变了。」方以志语调怅然。
若彤摇摇头。「我没变,只是现在想喝牛奶罢了。」
「是吗?」方以志凝视著她,灼热的视线中带著诡谲,像看著势在必得的猎物。
若彤被他看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她抬手摸了一下脸颊。
「刚才你在路上想什么?看起来心情很差!」方以志目光稍敛,嘴角微挑地问道。
「没想什么。」不想被方以志见到她低落的样子,她拿起杯子喝下一口凉水,眼睛看著里头载浮载沉的冰块。「大概是天气有点热吧!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太喜欢夏天。」
「若彤。」方以志冷不防地握住若彤拿著杯子的手。
若彤吓了一跳,想抽开手,却被他握得紧紧的。杯中的水因此泼出了一大半,冰冷的水溅到手臂,让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以志,放开我!」
方以志没有放开她,只伸出另一只手将若彤的杯子拿开,她的柔荑仍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跟你在一起那么久,你好不好我看不出来吗?别骗我了!说出来心情会好过些!」
若彤不语,只觉得眼眶里泛起热热的水气。他不需要对她那么温柔的,这样只会让她更觉得对不起他……
沉浸在伤感中的她,许久才察觉到有一只手搂住自己的肩膀——原来是方以志挪坐到她身边。
「是不是那个叫雷韬的男人对你不好?」
「没有……他对我很好!」若彤直觉地缩起肩头避开他的手。
「那你为什么那么不快乐?」方以志的臂膀并没有因为她的闪躲而收回。
「人总是会喜欢钻牛角尖嘛!我只是碰巧在低潮期而已。没事的!」若彤的声音已经含著隐约的哽咽。
孕妇总是比较多愁善感,没事的!若彤自我安慰。
「还说没事!你看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方以志略收手劲,脸挨近若彤,语调轻柔。
「我……」若彤任方以志搂著,眼中水气凝成泪珠,在眼角悬悬欲滴。
「我的肩膀借你,想哭就哭出来,我不会笑你的。」方以志拍著自己的胸膛。
若彤唇角勾动两下,努力想笑,却怎么样也逼不出笑容。
「哭吧!有我在,没关系!」方以志抚著她的脸颊。
雷韬的紧张失措、雷韬的毫无喜悦……今天的一幕幕都收进若彤的眼底,化作委屈的眼泪,在方以志的柔声抚慰下决堤。她将头枕在他的肩头,任泪水一再泛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若彤重新抬起头,用纸巾拭去了泪。
「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若彤。」方以志轻声唤道。
「嗯?」
「我要你知道,我一直很关心你!就算我们分手了,我还是会在远远的地方关心著你!」
若彤因他的话愣住,她抽回自己的手。「谢谢你,以志。但我不值得你这样费心。这份心思,该给更值得你爱的女孩。」
「可惜我一直碰不到这样的人!」方以志眼眸转黯,拿起那杯已凉的蓝山喝了几口。「不谈这些了。快把你的牛奶喝了吧!」
「以志……我……」若彤还想说些什么,嘴开合了两次,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对不起!」
方以志眼眸里的诡异幽光怱地再现,然后他伸手搔弄了一下若彤的头发。「你啊!别再说这些了。下次别再让我逮到你在路上失魂落魄,否则我可是会登门拜访那个姓雷的,好好地还他两拳!」
「不要!」若彤惊喘一声。不管是谁,她都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
尤其是雷韬!她说过,她不要他将挨打视为习惯!
「我说著玩的,别那么紧张!」方以志耸耸肩,将牛奶推到若彤手边。「小朋友,快把你的ㄋㄟㄋㄟ喝掉吧!」
方以志的戏嘲逗笑了若彤。
笑声中,若彤却没有察觉到在那深眸里悠悠长长、深深切切的火焰——火焰中藏著刀、藏著剑……还有恨!
第7章
「你去哪里了?!」雷韬对著刚进门的若彤大吼。
若彤的无故失踪让他体会到什么叫做「心急如焚」。他在原地等了两个多小时,问遍了公园的管理员跟游客,甚至跑到附近的警局报案。
但警局并不受理他的报案,他被很有礼貌地请了出来。
自己的住处里不见人影,他来到若彤的小套房,不知所措地猜测她可能的去处,就这样带著惴惴不安的心情一直等到红日西沉。
若彤咬紧下唇,身子颤了一下。
雷韬知道自己太凶了,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像颗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瘫坐在床上。
看到若彤安然无事,他绷得死紧的神经总算松弛了下来,现在唯一的感觉是全身酸痛。
他双手交握扶著额头。「对不起!我太紧张了。你没事就好……」
若彤走进屋里,挨著他坐下,看著他在掌影之下的双眼有细小的水光沾在睫毛上,就连鼻头都有点红。
他在哭吗?
「雷韬?」若彤轻轻拉开他的手,吻向他的唇。「对不起……」
雷韬的眼迎向她,将她全身检视了一回,确认没有少半根寒毛后,他将她拥进怀里,吸尽她的幽香。「你再晚一分钟回来,我真的会急死在这里!」
若彤的手也环住他宽阔的胸膛。「对不起!我只是心情不好,想一个人走走。」
「我知道。是我不好!」雷炜抚著她的发。
他知道若彤介意著他今天的反应。
面对将为人父,他的确有些仓皇。
在公园里寻找她时,他心里有了打算,只是一时说不出口……若彤的不见踪影让他体会到,他一直都没有顾虑到她的心情。
「若彤,我们结婚吧!」
「是因为孩子吗?你不要勉强!」若彤从他的怀里抬起头,神色黯然。
雷韬的决定,只是因为要对她负责吗?
她不要这样!
「是为了孩子。这不构成理由吗?」雷韬正色说著,眼底却有若彤没有注意到的促狭。
他的话让若彤苍白了脸,她将他推开,坐到床的另一端。「我不要你为了小孩而心不甘、情不愿的娶我。这样的婚姻一点也下车福。」
「不然要怎么办?你要赶流行,当个未婚妈妈?」
「我不要这样随随便便的结婚!你一点也不爱我!」若彤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终於把这些日子以来积压在心的郁结说出口。
迟早要摊牌的啊……若彤暗暗心伤。
雷韬一本正经地看著她,然后低声浅笑,「原来如此!」
若彤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不嫁不爱我的男人!我会一个人把孩子好好养大,你不用担心!」
「爱这个字眼,从很早以前我就不打算再用了。」雷韬冒出一句。
他的话让若彤想哭,她背著他拼命压抑泪水。「是啊!谁都比不上情比金坚的宜仪……」
「别提那些过去式!这是我们两个的问题。」雷韬将她的身体扳正。「只谈你、只谈我,好不好?」
「有什么好谈的?!」
「当然有!」雷韬笑了。「就谈你刚才的那一串话好了。」
若彤气极了他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有什么好笑的!」
「当然好笑!」雷韬笑声不止,差点顺不过气。「你八点档看太多了!刚才那番话好像里面的台词……」
「你笑我!」若彤的怨怒爆发出来,哭著用拳头捶打他坚实的胸膛。「没良心的混蛋!」她越想越伤心,从原本的哽咽变成放声大哭。
雷韬没有料到自己的玩笑过了火,惹哭了心上人。
「若彤乖,别哭!」他抓著她的手将她压在床上,这样她就不会再从他的怀里脱逃。「我话还没说完。」
「你还想再笑我什么?没良心!」若彤哭得满脸通红。
雷韬情下自禁地亲了一下泪人儿的红鼻子。
「爱这个字眼,我一度以为我不会再用了。可是就是有人那么神通广大,让我破了例,甚至还觉得单用那个字眼并不足以表达我对她的情感。」
若彤抽了几下鼻子,睁著圆圆的眼睛等著他继续说下去。
雷韬俯下头与她鼻尖抵著鼻尖。「想知道这位幸运得奖者是谁吗?」
「谁……」若彤才发出一个音,她的唇就让雷韬占了便宜。她抬起手将他的大脸推开。「谁那么倒楣?」
「倒楣?!」雷韬一脸惊讶地扬了扬眉。「我才在想这个女人只是有点不聪明而已,没想到她还外加不老实!」
「我哪里不老实了?我就是太老实了,才会被你欺……」若彤突然住了嘴,发现自己不打自招。
「怎么不说下去?你就是太老实,才会被我怎么样?」无赖的雷韬正式现形,他好整以暇地欣赏若彤窘红的苹果脸,可爱极了!
若彤誓死不搭理他。
「小女人!」他轻拧了一下她的颊。「还说老实?你比我奸诈多了!不但让我献身,还让我心甘情愿地连未来都想拱手奉上,到头来却又玩弄我,说不要嫁我……你说,这公平吗?」
「谁玩弄你了?厚脸皮!」收住了泪,若彤又鼓著腮帮子向他抗议。
「不是吗?你向我借了种,结果又不要我,不是玩弄是什么?你得给我个满意的交代!」雷韬用沉重的语气述说著自己的委屈。
「我只是不要你为了小孩勉强……」
雷韬伸出食指按在她的唇上。
「比起小孩,我更爱我孩子的娘。娶她有什么好勉强的?」
「你……爱我?」听到最想听的那个字,若彤一时语塞了。
「老天!亏我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还听不懂我的意思吗?」雷韬揉了一下太阳穴;今后他不知道会为这个女人头痛几回。
「我就是想听你说出来嘛!不可以吗?」若彤又开始哽咽了。
「好好好,我说、我说!」雷韬真的拿她没办法,但要一个男人说出那三个宇实在是一项艰钜的工作。「我……呃,我爱……我爱你!」
若彤的红脸症不知道何时传给了他,这时雷韬除了一张脸跟猴子屁股一般红外,还有一头一脸新冒的汗。
「有多爱?」若彤还不打算放过他。
「你啊!」雷韬戳了一下她的额头。「我爱到心里、爱到脑里、爱到骨子里!爱到每一个细胞只有看到席若彤这个女人才能活下去,爱得无法自拔!」
「雷韬!」若彤泪中带著笑,在他的脸上又亲又吻。「我……我好爱好爱你!我本来不想让自己陷进来的!我本来要自己不要在意你的……」
她的「本来」让雷韬挑起眉。
若彤伸手揉了揉眼睛继续说:「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没办法不想你,没办法拒绝你!我在不知不觉间就付出好多好多,可是你给我的只是愧疚和弥补,根本就不是爱!我觉得自己只是你的女伴,而不是被你爱著的人……每一次我想到这件事的时候就好难过好难过,我觉得自己输得好惨,像个深宫怨妇……」
「小傻瓜!」雷韬珍惜地捧著她的脸。「对不起!我没有想到做一些事让你安心,让你一个人胡思乱想,让你不快乐。现在我了解你的想法了,给我机会,让我努力当个好丈夫、好爸爸,好下好?」
若彤擦拭著溢出眼角的泪,雷韬屏息等待她的首肯,这时的气氛该是十分美好浪漫的——
「咕噜噜……」
两个人肚子里的饿虫极有默契地打破沉寂相互唱和,两个人的脸上也极有默契地浮出尴尬窘态。
「你吃过晚餐了吗?」雷韬起身坐在一旁。
「我下午有暍一杯牛奶。你呢?」若彤抚著肚子,在心里向宝宝道歉。
「从你跑掉到现在,我什么都没吃。」雷韬的神情好不无辜。屈指算了算,大概有十几个小时没有进食了。
「对不起!我去弄晚餐。」
「等等!」雷韬拉回她。「我想先吃一样东西。」
「什么?」若彤好奇地问。
「就是这个!」他压下她的唇偷了一个吻,伸手使劲一拉,下一刻她又回到他的身下……
接下来的日子是无比的忙碌。若彤将小套房退了租,正式住进雷韬的住处,又趁著几次出勤之后的短短假期,她带他回老家介绍给父母。而一表人才、应对得体加上多金的雷韬自然是亲族眼中的标准金龟婿。
丈母娘看过女婿后,再来就是拜见男方父母了。
老实说,雷韬对自己家庭的介绍并不多,若彤也只知道他还有两个弟弟,大弟从母姓,叫钟玮,另外就是大名鼎鼎的小弟雷炜。除此之外,她对雷家人一无所知。
迫不得已,她只有把希望放在老同学身上。
「其实除了老板跟副总外,我的消息也不怎么多,只知道他们的老爸是标准的商界老狐狸,大娘是严肃出名的老女人,小弟是脸皮媲美犀牛的花花公子,大弟去年离家出走不知下落……总而言之,一家子怪人!」唐维贤说了一大串,才又问,「奇怪,你问他们做什么?」
若彤告诉唐维贤她即将结婚的消息,而且结婚的对象就是她的老板,唐维贤先是尖叫了好久,接著拍了几下她的肩膀。
「若彤,你自求多福吧!」唐维贤的语调怜悯。
「谢谢你!」若彤觉得好笑地向她道谢,庆幸自己没把怀孕的事情告诉她,否则唐维贤会对她更加「同情」。
到雷家拜访的前夜,唐维贤对他们一家人的形容让若彤有种如履薄冰的不安,辗转难眠。
她的翻来覆去扰醒了雷韬,他将若彤揽进怀中。「睡不著吗?」
若彤点点头。「第一次跟你的亲人见面,不知道会是什么情形?我觉得好紧张!」
「别太在意他们怎么对你。跟他们见面,只是要把我们的事通知他们,一切都不会因此而改变,懂吗?」雷韬柔抚著她的细发温声言道。
「嗯。」
「睡吧!」
若彤才听话地闭上眼,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静夜让两人讶然睁眼;因为位置较近的关系,她将话筒拿起来。
是一通无声电话。
若彤问了好几回,对方一阵静默之后,挂上了电话。
雷韬用眼神询问她,若彤摇摇头。「大概是打错了!」
雷韬也没在意,将她搂回床上。「睡吧!我的小新娘可别当个熊猫!」
几分钟后,电话又响了。
若彤犹豫著要不要接,最后是雷韬接起了电话。
话筒的另一端是熟悉的柔媚娇声。
雷韬冷冷的应道:「别再打来了!」接著挂断了电话,甚至将话筒拿起,以免对方再度打来。
若彤看著他,心里也对来电者有了底。
「是她。」雷韬坦然公布答案。
「我知道。」若彤淡淡地应了一声。
阮宜仪的电话代表什么?会发生什么事吗?
「相信我,没事的!」雷韬注意到她的反应。
「嗯!」
雷家人并不如唐维贤所形容的那般「怪异」,若彤觉得他们只是比较「特别」……
在用餐中途接到电话匆匆出门的雷董事长最有兴趣的是若彤的家世背景,或许有些失望她不是名门之后,但也没有什么不以为然的看法:而雷太太虽然头发半白,却风韵犹存,年轻的时候该是一个美人,只是给人感觉不易亲近,倒也没有所谓的严肃刻薄。
雷家最让若彤印象深刻的当属雷炜了!
「算命仙?」看到雷炜的第一眼,若彤就认出他了。
「怎样?我算得很准吧!你跟你的情人终于要走入礼堂,而我们又真的再见到面了!」雷炜语带诙谐地对她笑了笑,眼睛则兴味盎然地盯著雷韬放在她的腰间、那只明白对他宣示主权的手。
「老哥,既然未来的大嫂对优秀出众的我兴趣缺缺,你也就不用防我防得那么紧了。大热天手贴得那么紧,会把人活活热死的!」
雷炜作势要拨开他的手,雷韬脚步一栘横到雷炜与若彤之间,确保弟弟不会有什么无聊的小动作后才放开手。
两个大男人还像小孩子一样地过招让若彤发噱,雷韬还为此给了她一个吃醋的眼神。
家长提早离席、女主人严肃少言,整个饭局自然由雷炜来带动气氛。饭局结束,雷太太却意外地开口了。
「阿韬,介不介意席小姐陪我聊一聊?」
雷韬看了若彤一眼,神情并不是很乐意。
「我正好有事要跟老哥说,你们慢慢开讲吧!」雷炜抢先在雷韬之前发言。
「有什么重要的事?」雷韬奉送弟弟一记冰点以下的白眼,一只手紧紧握住若彤。
「没关系,等一下我自己回去。」若彤不太理解雷韬为什么对弟弟那么感冒,直觉地打圆场。见雷韬还是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她又补上一句,「不要紧的。去吧!」
「大嫂明理多了!」雷炜不放过嘲弄雷韬的好机会。
终于,雷韬半推半就地被拉出门,若彤则跟著雷太太在客厅内喝茶。
「我不会让雷韬继承这个家的财产。」
雷太太的话当场让若彤呛到!猛咳了好一阵子,她目瞪口呆地望著这个坐在摇椅上的妇人,而对方像陷入沉思似的,一双眼迳自凝视著庭外飘移不定的云影。
「要一个女人真心接纳丈夫的私生子,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她回头看著若彤,眼神比刚才温和许多。她指著旁边的一张藤椅,「来,坐这边吧!」
若彤走到她身边坐下。
「那孩子……小时候很漂亮、很可爱、也很听话。」雷太太信手比了一个高度,像是比著童年时雷韬的身高,往日的回忆让她笑了。
「那时候我把他当成跟丈夫无关的孩子养,只有这样才让我能把爱分给他。你了解吗?」
沉默地点著头,若彤也将视线转向窗外,顺著金色的流光回到十多年前,挚爱的童年。
「如果那女人不出现就好了!本来以为用钱打发了就没事,可是这孩子竟然偷偷跟她走了!到底不是自己亲生的,我也没立场要他回来,结果那八年让他变得很多,好像打从心里瞧不起自己,多疑、猜忌,连自己的兄弟都离得远远的……」雷太太喝了一口茶叹息道:「后来那女人死了,他也不肯回来,存了一笔钱就跑到美国去念书,什么都靠自己。请他到雨田工作,也是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让他同意的。从那时候起,我就当以前养的那孩子死了。现在的雷韬是老头子的私生子,他跟我一点也不亲,我也不需要付出什么关心……我相信他有能力自立更生,所以这个家的财产我不会给他分毫。这样你还想嫁给他,一辈子跟他在一起吗?」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互望著,若彤知道雷太太所要的是绝不动摇的肯定。
她是爱著雷韬的!虽不是真正的母亲,但她的确是爱著他的。怪就怪雷韬将心门关闭,把真情排除在外……
他真是个大傻瓜!
「我们已经有小孩了!」若彤微笑地摸著小腹。
雷太太看著她,眼中泛著一层薄薄的雾光。「几个月了?」
「两个多月。他出生的时候,可以请你来看他吗?我可不可以请他的奶奶抱抱他呢?」
「奶奶?」
若彤将雷太太的手按在她的肚子上。「希望他会像雷韬小时候一样讨人喜欢。」
「会的!他可是我的第一个孙子,怎么会不讨人喜欢?」雷太太揩拭眼角的泪,紧紧握住若彤的手。「阿韬他……那孩子的心病多,你要多费神,他……就交给你管了!」
那只略显老态的手有著与雷韬相同的热度,她正在交付爱子的未来。
若彤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回握她。
「谢谢你,妈妈!」
雷炜开著他的红色跑车飙越了半个台北市,飞逝而过的街景越来越眼熟,阮宜仪的住处就在这附近。
「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雷韬没好气地问。
「哎呀,放轻松嘛!我能载你去卖吗?」
车子开上山坡,在一栋气派的三层楼别墅前停下来,雷炜按了两声喇叭,车库的铁卷门开始上升。
雷韬含怒地按住方向盘。「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不关我的事,请把我排除在外!」兄长的盛怒让雷炜高举双手投降。「至于她的目的,当然是想见你啊!你不见她,她就一天到晚打电话烦我,还说要死给我看……你的女人说要死在我面前耶!这像话吗?就当是赏我个面子行行好,跟她说清楚、讲明白,好让她彻底死心,OK?」
阮宜仪的吵闹对雷炜而言确实是一场无妄之灾。她对著他又是撒娇又是哭诉,还好死不死地全让唐维贤碰上,从此他「登徒子雷炜」的恶名更是跳到五大洋也洗不清。
为免再受池鱼之殃,他当然死也要把雷韬给拖来!
「你一起来!」雷韬看了看大开的铁门,满脸厌恶地向雷伟撇撇嘴。
「呵呵,小弟对那女人怕得很!反正我阶段性任务已经完成,就不奉陪了!」
雷炜极有风度地为兄长打开车门,「反正你知道我的行动电话号码,要是阮大小姐要把你吃了,打个电话我就来救你,可以了吧!」
红色跑车再度以时速一百多公里的速度飙走,雷韬在汽车废气未散时,被穿著细肩带蕾丝长裙的阮宜仪迎进屋内。
她笑脸盈盈的倒了杯淡金色的香槟递给一脸严肃的雷韬,身子一斜,整个人软若无骨地躺在沙发上,长裙高衩半拢,露出了无瑕白皙的大腿。
「坐嘛!这套沙发是你买的,你知道里面没有机关。」她嗲声邀请。
「不用了。有些事花再多时间都是无意义的。你该明白我就要结婚了!」
「韬,别对人家那么凶嘛!」阮宜仪满脸委屈地拧转衣角,无意问裙衩又拉开了许多。「人家一直都有在关心你的事啊!就是知道你要结婚了,才会急著找你呀!」
「急著找我做什么?」雷韬挑起眉看著嗲声媚态的阮宜仪,发现自己真的对她彻底免疫了。
「韬,你怎样误会我都没关系,可是我爱你啊!当然不能眼睁睁看著你被骗!」
「是吗?我们不需要再谈下去了!」雷韬闷哼一声冷峻地放下酒杯朝大门走去。他根本毋需浪费时间来听这个人挑拨是非!
「等等!我知道你不相信我的片面之词,可是我有证据!我去拿给你看!」
阮宜仪慌张地唤住他,快步跑到楼上卧房,一边翻箱倒柜地找「证据」,一边匆忙地拨通手机。
「该死!你说的方法一点也不管用!」她对著手机大骂,看了一眼窗外,望见雷韬走在坡道上的身影。「他居然下等我;「我不跟你说了,下次再算帐!」
气急败坏地结束通话,阮宜仪拎著找到的牛皮纸袋追人去了!
第8章
雷家外的巷道,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停著一辆银灰色的轿车,车子的引擎一直发动著,里面的冷气将三十度的高温隔离在外。车内的人戴著一副墨绿色的太阳眼镜,他放下手中的行动电话,深色的镜片让旁人辨不出他目光的方向,只知道他专注地面向前方,等待著——
不知过了多久,若彤从房子里走出,撑著一把粉紫色阳伞往轿车停驻的反方向缓步离去。轿车内的驾驶等到若彤走了有一段距离,他放下手煞车入档,朝她的方向开去,在她身旁停下。
车窗摇下,驾驶也摘下了墨镜。
「以志?你来这里做什么?」若彤有些惊讶。如果她没有记错,方以志住的地方离这里并不近。
「我来这附近找朋友,没想到又碰到你!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不用了!我到路口招计程车回家。」若彤想起方以志不知道她已经搬家,要是碰到雷韬,上次那段不愉快的回忆不知道会让两个人起什么冲突。
「不用客气了!大热天在路上等车挺难过的,上车吧!你不上车我就不开走!」方以志打开车门,十分坚持地看著她。
「真的不用了!」若彤为难地朝后看了看,方以志的车子已经堵住了后面的车。
「搞什么!怎么不开走!」第一部车子的驾驶摇下车窗对他们大吼。
「以志,你快开车吧,挡到别人了!」若彤困窘地央求。
「那你就上车吧!」方以志对他人的怒责无动于衷。
拗不过方以志的固执,若彤无可奈何地坐上车。
「我已经搬家了!」
「我知道,我去找过你。是搬去他那里吗?」方以志倒没什么意外的表情。
「嗯!我们要结婚了。」
「结婚?」方以志干笑两声。「看来我真的挽回不了你了!」
「以志,不要这样子!以你的条件,不怕找不到比我好上几百倍的女孩子。我希望你过得比我好!」若彤叹了一口气。跟上回一样,方以志的一言一语都使她澡感愧疚。
「放心,我会用所有方法让自己过得更好!」他又笑了,拍拍若彤扭著皮包带子的手。「绝对会的!」
「韬,你现在相信了吧!她一直在骗你!」
在台北市的另一个地方,往同一个目的地疾驶的计程车内,雷韬正面无表情地看著手上一张张放大的照片,没有理会在一旁加油添醋的阮宜仪。
不甘心被冷落,阮宜仪勾著他的臂挨近身子。「你跟别的女人来往,我好难过!又怕你认识的人不好,所以我就请人家暗中调查……果然被我查到了!这个人是她的男朋友,他们不知道背著你幽会多少次,这只是其中一次的证据!如果你想再看,我还有更多……」
「够了!」雷韬低喝一声,深眸黯凛的寒意让身旁那张滔滔不绝的口乖乖地闭上。
他的长指收紧,关节因而发出喀喀的声音,薄薄的照片也跟著慢慢地变形,然后他转向阮宜仪,用足以让听者心颤的低沉嗓音说著,「别让我再看到你调查我的事!你知道我若真要对付人,可没那么客气!」
雷韬的话让阮宜仪抽了一口气,鼻头随即红了。「人家……人家关心你啊……」
「不需要!」雷韬转头面向前方,下耐地又吼了一声。
「韬……你以前都不会对我这么凶……」阮宜仪开始委屈地低泣起来。「人家是真的关心你嘛!要是那个女人是真心爱你,我就下会再厚著脸皮来找你……我是不想让你被他们两个蒙在鼓里啊!韬,我真的很爱你。我不会骗你的……」
「在这里停车!」雷韬拍了一下司机的椅子。
「韬,你……」阮宜仪瞪大眼睛看著他下车。
站定之后,雷韬塞给司机一张纸钞。「把这位小姐载回家。」
然後他看著阮宜仪,抿著唇说道:「你跟我的游戏早就已经结束了,你最好罢手!还有,你的那些照片对我毫无意义!」
说完,雷韬甩上车门转身离开。
「韬!」阮宜仪想跟著下车,不过司机收了雷韬的钞票,便十分尽责地将车子转向。
「喂!让我下车!」看著雷韬的身影渐远,阮宜仪急忙拍打司机的椅背。
「小姐,那个先生都这么说了,你怎么那么放不开!就当积阴德好了,不要去破坏人家的感情啦!」一路上听著他们所有谈话的司机好心地劝著。
「干你屁事!快让我下车啦!」雷韬的影子完全消失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阮宜仪忍不住气得跺脚。
「小姐,你长得那么漂亮,怎么说话那么粗鲁?你自己还不是在管人家的闲事!回家要好好反省哦!」司机下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一面加速。
「你……真的气死我了!」阮宜仪气红了脸,看司机没有放她下车的打算,只好又拿出皮包里的行动电话。
「你的女朋友?」若彤在方以志讲完电话回到车内时微笑问道。
他特别走到车外去听,大概是怕她听到他跟来电的人情话绵绵吧。不过他刚接起电话的那一刹那,话筒的另一端传来的似乎是嗔怨的声音。
「一个女客户。挺烦人的!」方以志笑了笑,继续末竞的行程。
「以志。」若彤若有所思地望著他。
「嗯?」
「我想……」
「想说什么尽管说。」
虽然得到方以志的鼓励,若彤仍然迟疑了好一会儿。见她欲言又止,方以志又将车子开到路边。
「你说吧!」
若彤垂下脸想了半晌,像是下了决心,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想,以后如果我们再碰面,你就当做不认识我这个人,好吗?」
方以志转向她,没有言语。
「以志……」若彤对他的反应有些紧张。
「这样无情的做法……你真的改变很多!」方以志压低声音说著。
「我不得不如此,对不起!这样你才能彻底忘了我……」每回与方以志巧遇,他藕断丝连的话语总不能让她坦然,只能无奈地这样决定。
「我知道了!」车于继续前行,方以志深深叹息。「老实说,我也是这么想。这次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车子来到若彤住处附近,她唤住要继续前行的方以志。「我在这里下车就行了。」
「不是还隔一条街吗?」车子应乘客要求停下。
「我慢慢走就可以了。」
「他会介意我们碰面吗?只是巧遇罢了!」方以志闷闷地说。「我可没跟你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
「以志!」若彤觉得他意有所指的话有些恼人。「我要走了!」
她下了车,没想到方以志也一起下车。
「若彤!」他拉住她,「对不起!我没立场说些什么。」
「以志,放开我!在路上拉拉扯扯不好看!」若彤扭动著被他抓住的手臂,他的力道弄疼了她。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方以志松开手,态度软化了许多。
「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答应。」
「给我一个道别的拥抱,好吗?」方以志走到她面前,双手扶著她的肩。
他的要求让若彤踌躇。
「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这也是我最后的要求。」方以志的口吻有著浓浓的感慨,他张开双臂表示迎接。「你不至于吝惜对我的拥抱吧?」
「以志,对不起……」若彤投入他的怀中,当做是给旧友的临别拥抱。「不再见了……」
「麻烦你开车!」
雷韬坐在对面车道的一部计程车里,刚才的那一幕全部收进他的眼底,看得他心寒,看得他无法忍受!
他给了司机公司的地址,现在唯有那里可以让他混乱的头脑冷静下来。
他们的互拥一定是另有原因,一定是的!
门锁转动的声音惊醒了雷韬,他突兀地从沙发起身,吓坏了开门的唐维贤,让她大叫了一声。
「老板!现在是农历七月半,你这样会吓死人的!」
「抱歉!」雷韬转动僵硬酸痛的肩颈。身高近一八○的他蜷在短短的沙发上睡了一夜,实在是不怎么舒服。
「老板,你怎么睡在这里?是不是跟若彤吵架,被她赶出门了?」唐维贤嘿嘿笑了两声。凭著老同学是未来的老板娘,她开玩笑的尺度放宽不少。
「小唐!」雷韬脸上没有唐维贤预期的笑颜,他边揉颈项边翻弄著桌上成叠的卷宗。「麻烦你去帮我买份早餐。」
「哦,好!」唐维贤快快地应了一声。
本以为这些日子以来若彤已经成功地让老板变得和蔼可亲,没想到今天一大早看到的老板又像以前一样不苟言笑。
没认识若彤之前,老板就是这副比墓碑温暖不了多少的鬼样子……
「呸呸呸!七月天,那些字眼也不能多想!不过,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唐维贤走出办公室,喃喃自语著。
「说中了什么?」
一股热气从后方对著她的耳朵而来,她又被吓得差点跳起来。
这个人的声音,就算她投了十八次胎都认得出来!
双手覆著耳朵,她怒瞟了这个狂徒一眼。「啧!我忘了七月会出来乱跑的还有色鬼!」
「小唐,你说的话恶毒级数越来越高,听得都快让我的心滴血了!」雷伟掏著耳朵,对唐维贤大摇其头。
「对不起!我只知道对鬼要说鬼话而已。」撂下这句杀伤力十足的话,唐维贤头也不回地蹬著高跟鞋买早餐去也。
「多情总被无情伤啊……」雷炜的语调中掺杂了一丝落寞。
咦,他堂堂一个sunny man,干嘛跟林黛玉一样多愁善感?去!
调整好了心情,雷炜信步走入总经理办公室。
同样地,他也被雷韬一大早就出现吓了一跳。
「你没回家吗?还是跟大嫂吵架被轰出来?」他与心中伊人越来越有默契。
雷韬一脸漠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难不成是因为昨天你跟阮宜仪见面,所以……」雷炜对他的不理不睬习以为常,迳自就所知道的线索推论。
「雷炜,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雷韬绷著脸打断他的推理。拉开抽屉,他扔给他一大本案卷,里面都是雨田主要客户的资料。「你是要来看这些东西的吧?」
「原来你知道了!」雷炜扬著眉,敛下一贯轻佻的态度,凝神问道:「小唐告诉你的?」
他抢自家公司客户的秘密在最近被唐维贤发现,被揭发早在意料之中;只是,他不希望检举的人是她。
「连她也知道你将订单转给你另外开的公司?你不是一向都很守密?」
「是很守密啊!起码我开公司的事她不晓得。」兄长的话免除了唐维贤的嫌疑,也让他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他好奇起雷韬平静无波的态度。「这件事你知道多久了?老头子知道了吗?」
「我知道多久重要吗?老头子知道重要吗?」雷韬反问。
「是无所谓,反正知道就知道了……真是的!我还特地起了个太早要来偷看资料,以后光明正大跟你就借好了。啊!睏死了……」雷伟打了一个大呵欠,翻身躺到沙发上。
「何必如此?老头子本来就打算让你接手,我让这个时间缩短如何?」同样一脸疲态,只是雷韬看起来更没精神。
「老哥,你今天很反常喔!你平常不发这种神经的!我要的不是雨田的经营权,更何况跟你一起在商场上竞争比较有趣,你可别太早变成一只斗败的公鸡啊!这不太像你!」雷炜从沙发上跳起来,正准备要摸雷韬的头确定他有没有发烧,怎料手才一伸,他敏锐的眼睛已经瞄到雷韬压在手下的几张照片。
大手的方向一转,照片落入了雷炜的手中。「我还在想是什么哩,原来是这几张照片让你那么郁卒啊!又不是春宫小电影,你紧张个什么劲?」
「还我!」雷韬不悦地将照片抽回。
「别生气嘛!她跟另一个男人在公共场所抱在一起又不能代表两个人有一腿,你要生气也要弄清楚原因再说,干嘛把自己当焖烧锅?」
「那男人是她之前的男朋友。」雷韬将照片收进抽屉。
「So what?老朋友叙叙旧,友情的拥抱罢了!」雷炜努力忍住笑意。眼前的大男人比女人来得会钻牛角尖,真把自己当成全世界最会被人背叛的受害者……他一点也不觉得问题有严重到哪里去。
「他们昨天又见面了!」
「那又怎么样?可能是大嫂跟那个人说『对不起,我要结婚了,新郎不是你!』」雷炜开始觉得整件事情是笑话一则,但兄长伤心的样子又让他将笑声吞回肚子里。
「她对我说谎!」
想起昨天打电话问若彤是否与方以志见面,她却矢口否认,雷韬眉宇之间显得沉重许多。
「我说老哥啊……」
敲门声将雷伟的话打断,想到门外有现成的早餐,他兴匆匆地打开门。
除了唐维贤,门外还多了一个彻夜失眠的若彤。是唐维贤告诉她雷韬的下落。他闷声不响地一夜未归,她也不安地辗转了一夜。
在今天出动之前,她想跟他将误会澄清。
「大嫂,我们正谈到你呢!」雷炜将她拉了进来。「解铃还须系铃人,帮帮忙,不要让老哥一太早就阴阳怪气,吓死我们这些无辜的老百姓了!小唐,对不对?」
「别把我扯进来!」唐维贤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副总不出来,难道想当飞利浦?」
「是,秘书大人!为了不妨碍人家谈话,你手上的早餐就让我代劳吧!」雷炜自动将早餐接手,一面将门关上。「小唐,你真是我的解语花!我刚才就在想要把大嫂找来。」
「我哪来的荣幸当个内贼的解语花!」唐维贤的右手伸到雷炜面前,「五百块!」
「五百块?一碗蚵仔面线加一份蛋饼?」雷伟确认性地检查了袋子里外。「这家店是不是有在卖五百块便当?」
「再罗唆就一千块!」
佳人喊出的天价让雷炜的脸一阵青白。
「小唐,你不当业务员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我今天要飞伦敦,我们会有好几天见不到面。」若彤把她带来的早餐放到雷韬桌上。
她看向雷韬,见他无言地盯著装早餐的纸袋发呆,知道他心情不好。
「雷韬……」
深吸了一口气,雷韬将照片拿出来摆到她眼前。「为什么要骗我?」
若彤的脸色霎然刷白,「你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照片的主角是她与方以志,照片的时间正是他们在街上巧遇喝咖啡的那一天,整份照片是他们见面的纪实。
若彤直觉地认为拍照的人居心叵测。
是谁?
雷韬似乎昨天就看到这些照片了,而她为了不让雷韬有过多的联想,才会对他说谎。
初衷是善意的谎言,现在想起来竟然变得可笑……
「为什么要骗我?!」雷韬语调低沉且饱含愠怒。
「我没有要骗你,我只是不想你想太多!我们只是在路上碰巧遇见,一起喝杯饮料而已。」
「连昨天也是?世界真小!」雷韬乾笑一声。
若彤噤声不语:没想到昨天再见到方以志的事雷韬也知道了!
刹那间,她回想起那天在咖啡厅方以志眼底那抹深邃诡奇的幽光……
是他特意安排的?
「雷韬,相信我!这件事情我是处理得不好,可是我跟他真的结束了!昨天我就已经跟他说明白了!」
沉默即刻降临,那双冷敛的眼瞳里没有信任!
「雷韬,不要不相信我……」
雷太太曾希望她能改变雷韬被旧日回忆影响的封闭性情,如果他对她都产生不信任感,雷韬就再也无法接受爱了!
这样的雷韬,会在过去的痛苦里沉沦……她不要这样子!
「真像阮宜仪对我说过的话……原来女人都是一样的!」雷韬连出口的话都失去了温度。
「雷韬!」若彤低喊著,抚著心口,那里似乎被冰冻住了,不再跳动。「不要这样想!除非你不爱我了!」
「爱?」雷韬的视线比冰还要寒冷。「这个字眼我不会再用了!」
若彤不自觉地身体微颤,脸上不知道多了什么东西……
她伸手去揩,是泪!她却觉得流下来的该是心里的血……
在她欲言又止之际,外头传来嘈杂声。
「你别拦我!我要见韬!」
香风随著大门的敞开飘进。
「韬!又有新的照……」阮宜仪嘴边的话因见到若彤而止住。
「新的照片吗?」若彤的视线凝在她拎著的黄色纸袋。
「老哥、大嫂!她的话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别听她的!」雷炜对这个破坏合局的程咬金开始考虑用武力把她架出去。
「雷炜,你说什么?!我是有一分证据,说一分话!」阮宜仪用高跟鞋重重地踩了他一脚,成功地摆脱束缚黏到雷韬的身边,甚至还抛出一个挑战的眼神给若彤。
「我本来以为是以志对我报复才搞的鬼,其实是你不相信我,才派人跟踪我的吧?」若彤觉得胸口仿佛有一团不知名的东西梗著,让她难以呼吸。
「不对哦!你们今天是来调解的,要是互相怀疑,那不是著了有心人士的道?」雷炜赶紧打圆场,又趋前将阮宜仪拉开。「你再颠倒是非,连我这个美女至上的人都要对你不客气了!」
「你干嘛?我是来帮韬认清这女人的真面目的!」阮宜仪又踢了他一脚。
「小唐,把大胶布拿来!」雷炜一把将她扛上肩,一面对门外大喊。
「我不要!」阮宜仪双手抵住门边与他僵持著,
「雷韬!」若彤哽咽的声音让场面再度静了下来。
连拿著胶布进门的唐维贤都屏息等待。
「我们的孩子怎么办?」
「什么?你怀孕了?」唐维贤率先代表其他同样惊讶的人发声。
「是韬的吗?还是那个男人的?」阮宜仪送出一个爆炸性的问题。
「你这女人唯恐天下不乱啊!」雷炜执行他的计画用蛮力把她拖出去。
「喂,把她的嘴给我封起来!」唐维贤拿著胶布跟出去。
总经理办公室又只剩下若彤跟雷韬两个人。
若彤抬手看表,快到集合的时间了。她又望向雷韬,凝视他将感情深敛的眼,然後,她凄楚地转过身。「我该出发了!」
「如果你心里还有别人,肚子里的小孩……」
若彤停下脚步,回首——
「拿掉他!」这是他的回答。
第9章
她的心好像死了!
否则怎么会觉得手脚好冷?就像没有温热的血液流动似的。
这具躯壳也一样!
否则眼前的事物怎么会看起来那么不真切?像隔了一层雾,如同海市蜃楼的虚影。
面前的人都在活动著,但为何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脑海中回荡著的,只有一句话——
「肚子里的孩子,把他拿掉!」
「唔……」若彤捂住口跑进厕所。
没有任何东西的胃里只吐得出酸水,直到酸水也吐下出,她只能张著口干呕。
「若彤,你怎么了?」察觉到异状的同事著急地敲门。
若彤撑著洗手台的双手下住地发抖。
「若彤,你可以把门打开吗?」
她看著镜中的自己,一张脸比石膏像还苍白——
「肚子里的孩子,把他拿掉!」
「唔!」空胃又开始痉挛,再也没有东西吐得出来,可是她还是想吐!
「若彤,快开门!」不停息的呕吐声让门外的同事敲得更急。
用上所有的力气,若彤反身将门锁打开。
「你怎么了?看起来好糟!」她病奄奄的样子显然吓到了对方。
「我……我没事。我休息一下就好了!」若彤虚弱地对她笑了笑。
婉谢对方的搀扶,在回到自己座位仅几步的路程中,她每一个脚步都像踩不到地面,身子因不踏实的步履而摇摇欲坠。
「若彤,你真的没事吗?」同事追上来扶住她。
「没事……」若彤轻轻喘息,她回过头去,对方的脸变得模糊不清。「我……」
「若彤!」
惊叫声引起许多旅客的注意,若彤就在众目睽睽之下昏倒……
一到目的地,若彤被送进离机场最近的医院,帮忙看顾她的是章玉蒂。
「你醒了!」
刚抱著一壶水踏进门的章玉蒂总算笑了,她还以为若彤会就这么一睡不醒哩。
「这里是医院?」若彤觉得身心疲惫,眼睛半张地环视著室内。
「对啊!你晕过去好久,都快把我们吓死了!机上又没有医生,我们只好一到机场就把你送来这里。座舱长跟其他同事才刚走没多久呢!告诉你,你可能已经登上本公司今年度十大航空新闻的主角了!」章玉蒂半开玩笑地说著,希望让若彤深锁的眉头放松。
虽然她跟若彤称下上是手帕交,但若彤抑郁的神情看在她眼里也会觉得心疼。尤其是若彤在昏迷中还捧著肚子不断地呓语著「不要拿掉」,让她听了更是感伤。
现在,若彤正抚著肚子。
她刚刚梦见有一个人血淋淋的手里抱著一个未成形的胎儿——
梦中的余悸犹存,而现实中的泪已流尽……
「小孩没事!他健健康康地在跟你争身体的养分,你拼不过他所以才会昏倒。」章玉蒂拉著她的手安慰道。
她本想说得轻松一点,却又难掩尴尬。大多数女人都不会想让他人知道自己未婚怀孕的事情,她更想不到向来循规蹈矩的若彤也会如此。然而此次的意外昏倒让这个秘密曝光,实在很难想像作风一向保守的公司会有什么样的处置……
「大家……都知道了吗?」若彤也在想著同样的问题。
「嗯。没办法,太意外了!」章玉蒂轻叹一声点点头。「不知道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你可要有心理准备。」
「没关系,我打算辞掉这份工作了。」看著乳白色的天花板,若彤为未来下了一个决定。
「若彤,其实这件事也不至于走到这种地步,你会不会太冲动了?」自动放弃饭碗兹事体大,章玉蒂连忙劝她打消念头。
「不。」若彤一脸平静。「我只是想换一份安定的工作,好好地养育这个孩子。他对我而言,胜过一切!」
「若彤,你真的仔细想过了吗?」章玉蒂仍然认为这并不是明智之举。
若彤但笑不语。窗外映入满室紫影红霞,她一颗悬浮不定的心慢慢地沉淀下来……今后,就是这个孩子与她共度宁静的晨昏,
至于「他」,她不再想、不再爱,让种种回忆随晚霞隐入漫漫长夜……
「若彤,我可以直言吗?」章玉蒂犹豫了好一阵子才鼓起勇气开口。
「嗯!」
章玉蒂又迟疑了半晌道:「小孩的爸爸知道吗?」
若彤的眼神微黯,顿了一下,沉默地点点头。
「那……不结婚?」
又是颔首。
「他始乱终弃?」章玉蒂以为若彤碰到恶男。
若彤对这个问题不点头也下回答,只道:「玉蒂,我想打一通电话,你可以回避一下吗?」
「当然可以!」章玉蒂点头如捣蒜,动作迅速地转身出去。
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人带著浓重的菲律宾口音。「找哪位?」
若彤道出了要找的人,片刻后,那个人的声音在另一端响起……
「方以志,你给我出的什么鬼主意!韬跟那女人分手了也还是不理我!大骗子!」
阮宜仪此刻正在方以志工作的银行的贵宾室里大吵特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些天来她挂在嘴上的都是相同的怨言,不但方以志烦得要命,就连帮忙缓颊的银行经理也闻之色变。
要不是念在她称得上是银行的大户,得罪不得,否则以她这般无理取闹,早在第一天就被驻行的警卫给赶出大门,而不是另行辟室让她任性嚣张。
「我已经帮你把雷韬身边的女人弄走,至于他不理你,我也没有办法。」方以志一而再、再而三地重述。
反正他的最终目的已经达成,哪会在乎阮宜仪有没有人要!
他的快乐,是建筑在若彤的痛苦之上。
他说过,他会用所有的方法让自己过得很好。
而他做到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雷韬身边的女人也就是你的前任女朋友,我也算是有帮你耶!」阮宜仪拉开喉咙叫著。
「我可没有像你一样,要她回到我身边。谁要被人用过的破铜烂铁!」方以志语带轻蔑。
「方以志!」阮宜仪的声音越拉越高。「我们那时候不是说好,你要帮我让韬回心转意的吗?你说只要席若彤不在雷韬的身边,他的心就会回到我身上,像以前一样对我死心塌地……」
「抱歉!」方以志双手一摊,讪笑道:「我只说可以帮你想办法把雷韬的女人弄走而已,其他的我恐怕无能为力。」
「方以志!」阮宜仪开始觉得自己只是他手上的一步棋。「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你只是要报复席若彤,对不对?」
「正确说来,应该是说我们彼此利用。」方以志开始把玩手上的名牌钢笔。
「彼此利用?」阮宜仪想不出这出戏的结局她是占到了什么便宜。
「是彼此利用。如果不是我,你岌岌可危的财务问题会那么容易就解决吗?你这不就是在利用我?你仔细想想吧!」方以志已经耗了两个多小时听阮宜仪的无病呻吟,耐心磨尽,他的口气变得冷硬起来。
「别忘了,我可是介绍了许多有头有脸的客户给你,不然你的业绩怎么会一下子拉高这么多?」阮宜仪下甘心地反驳。
「你好像也从我这里得到了不少佣金!」
「你……你过河拆桥!当心我把你在银行做的肮脏事给抖出来!」
撂下狠话,阮宜仪抓起皮包转身要走,方以志拦住她。
「怎样,怕了?」阮宜仪高耸著细眉,对他撇撇嘴。
方以志对她的要胁丝毫不放在眼里,脸上挂著一抹邪气的笑容。
「阮小姐,我们可是生命共同体,就算你让我完蛋,你真的可以置身事外吗?所谓的肮脏事你也是有搭一脚哦!」
阮宜仪绝艳的脸被气得一阵青白,她咬著鲜红的下唇瞪著方以志。
「哼,大家就等著瞧吧!」
「哼!大家就等著瞧吧!」
人声扰嚷的速食店里,雷炜手上的录音机正播放出阮宜仪与方以志两人对话的最后一句。他按下停止键,相当满意地看著坐在他对面,年龄与他相仿的男子,也是他的好友。
对方的脸形偏长,皮肤黝黑,中等高度的身材结实合度,深陷的眼窝配著一双犀利敏锐的深褐色眼瞳,活脱像动作片里的性格小生,而那双像是能洞悉一切的利眼,十分吻合他目前的职业。
「莫磊,我就知道找你这个名侦探准没错!」
「既然你满意了,那就请把支票签一签,你的人我就不留了!」常莫磊不耐地挥挥手。虽然他的脸面对著雷炜,事实上在墨镜后面的双眼正专注地看著他们前方不远的两个中年男人。
边工作边谈私事,钟点费、餐点费还是委托人付,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嗳!你这爱钱兼没人性的家伙从来都不改改自己的坏脾气啊!」雷炜从西装口袋里拿出支票本,填妥了六位数字,又嘀嘀咕咕了好一阵子才不干不脆地交到对方面前。
收下酬劳,常莫磊又从公事袋里拿出一叠资料,啪地一声放在桌上,震得堆满可乐、汉堡、炸鸡的盘子还弹动一下,连被监视的那两个人都好奇地回过头来。
他长指指著那一叠资料上的某一张照片。
「你要找的人现在已经找到,这些资料就顺便奉送给你了。怎样,对你够意思了吧?」
「够够够!常老大办事牢靠,我就知道钱花得很值得!」雷炜荷包失血的阴霾一扫而空,笑容一摆,开始狗腿起来。
「够了!滚吧!」
被下令滚蛋的雷炜自然包袱款款准备走人。
「等等,回来!」
「又有什么免费的情报?」雷炜听话地坐回原位,一点也没有恼怒的表情。
「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好康的给你!」常莫磊唇角勾了勾,拿给雷炜另一只纸袋,「等找到她的时候再给我酬劳吧!」
纸袋中装著的,是两个多月前突然辞职的唐维贤的资料。她辞职之后,连她的家人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雷炜一页又一页地翻阅著,眼神里有眷念,也有惆怅。
「我知道你很想她,只是不好意思跟我开口找人而已,表面上是花心大萝卜,骨子里是纯情小百合,你也真够没用的了!」
雷炜的视线由纸上移回常莫磊的黑脸,眼睛有些泛红。「好家伙!你想让我这个堂堂七尺的大男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哭给你看啊!」
「你要这样表演我也无所谓。」常莫磊低哼了一声。
「这怎么行!我得先让另外一个人哭给我看!」雷炜揉了一下鼻头,极宝贝地将资料放进袋中。
「那就快滚吧!」常莫磊像挥苍蝇似地将雷炜赶走。
若彤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改变,衣服、摆饰、梳妆台及她专属的书柜都和她在的时候一样:没有生命的东西都没有改变,有生命的东西却添上几分憔悴。
这些日子以来,雷韬投入了所有的心力在工作上,使雨田的业绩在短时间内快速倍增。只是员工都察觉得到,雷韬十分不快乐!
面对客户时照样谈笑风生,卸下强颜欢笑的面具后,雷韬只是一个疲惫不堪的赚钱工具。
他,非常的不快乐!
尤其是在到处都有若彤影子的家里!
坐在空荡的饭厅里,毫无食欲的他拿著筷子拨动著买回家的牛肉面。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他就是在浑浑噩噩的情况下度过的。
门铃声打醒了他的沉思,他用最快的速度奔到门前将门打开。
「嗨!老哥。早上在公司的时候你的气色看起来都没那么差,要不要我炖点四物汤让你喝啊?」雷炜提著一大袋啤酒越过他大摇大摆地走进屋内,长腿一伸,半躺在牛皮沙发上。
雷韬不理他,迳自回到饭厅,恢复先前的姿势。雷炜看著他那副跟活死人没两样的神情,眉头微皱地来到雷韬的对面坐定。
「好香啊!你不吃就给我吃吧!」雷炜自动将牛肉面接收过来。
「你吃吧!」雷韬把筷子递给他。
其实雷炜的情况也没比他好到哪里去。筷子一放,雷把牛肉面推到一旁,把买来的啤酒放到两人中间。
「我跟你一样没食欲。就让啤酒浇浇我们两个大男人的愁吧!」雷炜开了其中两罐,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我们兄弟很久没一起好好说过话了,打开心结聊聊,好吗?」
雷韬接过另外一罐,仰头便灌了一大半。他长吁了一口气。「我们有多久没有好好聊过了?」
「从你决定要跟生你的那个人走以后。十多年了!」
「那么久了?那时候你才只是一个国三的小毛头而已!」雷韬眯著眼笑了笑。
「而你也不过是个高二生,自以为只手可以回天……神气什么?大号的蠢毛头!」雷炜对雷韬伸出中指。
「小毛头跟蠢毛头,半斤跟八两!」雷韬也不甘示弱地回敬相同的手势。
「从小,小毛头跟蠢毛头的感情最好,好得夹在我们中间的另一个毛头心理不平衡!可惜蠢毛头身在福中不知福,硬要离家出走,还搞得自己的性情大变,变成一颗又臭又硬的蠢石头!冷酷无情、拒人于千里之外约德行就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他,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恶整!」雷炜喝完了手中的第一罐啤酒,又开了第二罐。
「原来如此!我的确吃了你不少苦头,你把我整惨了!」雷韬也开了另一罐啤酒。
雷炜伸出食指比出一个「不」的手势。「我的作弄都是点到为止。如果你是指公司的订单,我说过,那是针对老头子一个人的。我恨他让这个家四分五裂,所以我要他眼睁睁地看著他一手创立的雨田在我的手中倒下!所以我必须跟你抢生意。」
「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会让雨田倒下!」雷韬用坚定的口吻说著。
「我明白。你是一个想报恩的混蛋!」雷炜打了一个酒嗝。「虽然如此,跟你一起竞争也很不错。你是一个强劲的对手。」
「你也不赖!谁会想到当初的小鬼竟能从我的手中把客户抢走……当我知道是你之后,震撼真的不小。」
一向针锋相对的兄弟在今日难得地互相赞赏。
「让我们当个好对手吧!」雷炜对雷韬下了战帖。
「我恐怕不行了!」雷韬苦笑著,喝完了第二罐啤酒。
雷炜了解他丧气的原因是什么。他现在就像是两头蜡烛,加倍燃烧自己,加速地化为灰烬。
「她真的让你改变很多。难得有那么善良柔顺的女人来为民除害!」
「除害?我真的那么讨人厌?」雷韬笑得更苦。
「我只买了一打,别喝太快!」雷炜抢下雷韬手中正要开的第三罐酒。看了愁眉下层的雷韬一眼,他继续道:「你不是讨人厌,你只是太自以为是、太冷漠对人,跟个千年冰河一样……可是,她改变了你。」
雷韬没有回答,看著若彤在墙壁上挂的小风景画。
若彤……
雷伟也转头望去。「阮宜仪任性、自私,是一把烈火,你跟她轰轰烈烈热恋,到最后却受伤惨重。而席若彤像水,她一点一点地把你溶化,让你变得温和友善,是个难得的好女人,遇见她真的是你的福气。没想到你蠢到把她给逼走!」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蠢!」雷韬缓缓地说著,眼眶有些潮湿。
「其实阮宜仪搞的那些把戏你根本就不相信,对不对?」
雷韬沉默著,拿回啤酒一口气喝下肚。
「她怕你想太多,所以在那件事上说了谎;可惜你不了解,因为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是真心为你著想,你只愿意相信她是故意在骗你,对不对?」
雷伟咄咄逼人的质问让雷韬变了脸色,他的视线停留在罐子上的麒麟图案。「不要说了!」
「老哥,承认你的错误吧!否则你会消沉一辈子的。」雷炜语重心长地说道。
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从雷韬鼻中发出,一滴不轻垂的男儿泪滑下他的眼角,他只手抚住双眼。
「我爱她!」雷韬哽咽地说。
雷伟拍著他的肩头轻叹道:「我知道!否则你不会那么痛苦。」
「我曾经对她说过,后悔这种事很少在我的身上发生;现在……我真的后悔了!」
第一次,雷韬当著别人的面痛哭失声。连雷炜都感到意外。
然后,他打从心里笑了……他所熟悉的、与他感情最深的兄长终于从心牢里解放出来了!
雷韬为席若彤所苦,而他是为唐维贤所苦;兄弟两个真是半斤八两,栽在两个失踪的女人手上!
看到兄长落下他以为已经绝迹的眼泪,连他都有些被传染了……
他揉了揉发酸的鼻子,再打开一罐啤酒。
「哭吧!哭个痛快!也喝个痛快、醉个痛快!」
「雷炜!」雷韬抬起头来看著弟弟,脸上还挂著两行眼泪。
「什么事?」雷伟看他流泪的样子,忍不住戏谑道:「你有事要讲的话,请先把眼泪擦干,不然真的满丑的!」
雷韬「破涕为笑」,他看到雷伟的眼眶里其实也有水光在打转,当下反击回去,「男人热泪盈眶的样子也挺恶心的。」
「别的男人的确如此,不过我是例外。」雷炜咧嘴笑道。
「因为你是犀牛投胎转世的,脸皮待厚,自然是例外。」
「你的恶嘴复活了啊!」雷炜灌了一大口脾酒再喷向雷韬,「回敬你!」
「我不需要你那么客气!」雷韬拿著两罐啤酒直接用泼的。
雷炜跳上椅子扬声大叫,「我们今天就尽管发疯吧!可是酒不够了怎么办?」
「没关系,我负责!」
雷韬走进厨房,一下子就抱著两瓶上等威上忌出来。他也跳上椅子,与雷伟各拿著一瓶酒。
「唷,高档货哩!你奉献出来了就别后悔!」雷炜挑眉警告。
「行!」雷韬瓶口一开,又朝雷炜泼了过去。
「喂,你小人!」雷炜眨动著被酒喷到的眼睛,将手上的酒瓶打开,也反泼回去。「那我也不客气了!」
两人暴殄天物地拿著名酒玩了起来,两瓶不够,雷韬又搬出了五六瓶,没多久的时间,五十几坪大的房子每个角落都充满了浓浓的酒味。
雷炜更是宽衣解带,在客厅的矮桌上表演起猛男秀。
「雷炜,你醉了!」雷韬倒在沙发上,被他逗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找错对象了!应该叫小唐来看才对!」
「你才醉了!你忘啦?小唐这小妮子抛弃我,辞职两个多月了!」雷韬大叹一口气,身子一歪,跟著倒进沙发。
他起身把脸凑到雷韬眼前,「你看我是不是瘦了?」
雷韬带著醉意的眼左看右看,「有吗?」
「有!这叫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雷伟不平地喊著,「可是她在天涯海角,什么都不晓得!」
「我也是。」雷韬沮丧地靠在椅背上。「我找了她好久好久!她没回老家,连工作都辞了……你说,她是不是永远都不原谅我了?」
说著说著,雷韬又哽咽起来。
「醉猫,别哭了!」雷炜从他脱下来的西装口袋里找出一个小牛皮纸袋,塞到雷韬手上。「明天酒醒了就去找她吧!」
「这是什么?」
拿出袋中的资料,雷韬的眼睛立刻变得有神。他专注地看著照片,微启的双唇开合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也有请征信社找人,可惜他们没有我的好朋友来得神通广大。下次有需要的话记得惠顾一下吧!他爱钱爱得要命!」
「当然……」雷韬喃喃应道,手微颤地抚著照片中的伊人,她的脸、她的发、她的身体、还有她突起的肚子。
他们的孩子!
他想起最后一次见到若彤时,他对她说出那句残酷的话。
「我还有资格去见她吗?」雷韬无力地放下照片。
「除非你没勇气弥补错误,否则你永远有资格!」雷替他将写有地址的纸打开来。
雷韬笑著看向弟弟,大手一伸抱住他。「谢谢你!」
「免了免了!你这样会让我觉得肉麻!我不是抱女人、就是给女人抱,至于男的,我就敬谢不敏了!」雷炜神色有些窘然地推开他。「其实你要感谢一个人,是那个人帮忙照顾若彤的。」
「谁?」
「是你绝对想不到的一个人……」
第10章
方以志上报了!他被控侵占客户存款——
若彤细读著这一篇篇幅不算小的报导,阮宜仪的名字也在其中,她也是涉案人之一。
他们竟然认识?!
不过,不管是方以志或是阮宜仪,甚至是「他」,都与她无关了!
放下早报,她重新坐回堆满纸张、书籍的书桌。外文书籍翻译是她辞去空姐工作后的新差事,除此之外还有校对、编辑等可以在家里作业的工作,收入并不比当空姐时来得少,加上她开销不大,存起来的钱可以撑过生产后一段不算短的日子。
没时间去想工作以外的杂事,她得赶在邮局关门以前把稿子寄出去。
几分钟后,门铃声打断了她的工作,她顶著七个月大的肚子蹒跚地定到客厅去。
门外是雷太太,这些日子以来一直照顾她的人。
虽然她与雷韬已成过往,但她曾与雷太太有过约定,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永远是雷太太的孙子。正因为如此,那一天她在医院里醒来后,便想到要向雷太太求助。
她现在所住的两层楼别墅,正是雷太太名下的产业之一。因为一直空著,也鲜少有人来,所以她就在这里过著无人打扰的日子。
「还在工作吗?」雷太太的手上也有一份早报。
「嗯!」若彤为她倒了一杯茶放在矮几上。
「你看过今天的报导了吗?」雷太太将报纸摊开在若彤眼前。
「看过了。」若彤点点头,一派心乎气和。「满遗憾的!」
「小炜告诉过我,你跟阿韬之间的误会就是他们两个人设计的。」雷太太轻啜一口茶,拉著若彤坐到她身边。「你认为呢?」
「不管是不是,对我已经无所谓了。」若彤笑了笑,低头摸著肚子……好动的娃娃刚才踢了她一脚。
「他最近好活泼,老是踢我!」若彤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开。
「真的?」雷太太将手放在她隆起的肚皮上,也感受到里头的胎动。
雷太太低头对著她的肚子轻语:「你可要乖一点,不要欺负你妈妈,否则就会像你爸爸一样被奶奶打喔!」
雷太太的话引起若彤的注意,她僵住了笑靥。
雷韬又被打了?
若彤的反应自然也收进雷太太的眼里。
「昨天阿韬回家找我,我替你打了他一个耳光。」
若彤沉默以对。
雷韬又被打了!
她的心悸动了一下,胸口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是因为她还关心著他吗?
不!从他要她拿掉孩子的那一刻,她对他的爱就已经断了!
她的心已成槁木死灰,不再爱他了!
可是……
雷太太神情严肃地看著若彤,「不要轻易原谅阿韬!」
「我不会原谅他!」若彤沉著声音说道,只是她的眼光闪烁著,回应得不是十分坚定……迎上雷太太怀疑、观察的视线,她别开脸,「永远都不原谅!」
「但是你原谅他了!」雷太太轻拍若彤的手。
「我怎么可能会原谅他呢?」若彤干笑一声。她怎么可能原谅要她将期待的小生命毁掉的绝情男子?
「我也是不原谅家里那个对我不忠的老头子。」雷太太理解地点点头。「你也许会想,这样的男人还是离开他比较好吧?」
「不该吗?」若彤抿了抿唇,好奇雷太太将说的话。
「离开了,不是太便宜他了吗?」雷太太叹了一口气,缓缓道:「我爱著他呀!离开他,思念会让我痛苦啊!」
若彤静默地听著,什么也不说。
「所以我一直留在他身边,因为不管怎么样,他最后总是会回到这个家,也习惯了我的存在。现在,他已经不能没有我了!他的这一辈子,都必须为他所犯的一切过错赎罪!我爱他,是一辈子的事;同样的,我对他的恨,也只有到我死去的那一天才会终结。因此,我认为你老早就原谅阿韬了!只是,对他的爱跟思念还是让你很苦吧?」
若彤沉默依旧。
雷太太刻意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若彤,「阿韬比老头子强的一点,就是他很爱你。而且,他现在就想赎罪。」
「现在?」若彤倏地抬起头,察知到雷太太隐藏在话语中的讯息。
雷太太对她点点头。「阿韬现在大概正在门外。」
「我不想见他!」若彤摇摇头,「请叫他回去!」
雷太太说的没错,雷韬让她的心好苦好苦!
见了他,他会不会再一次伤害她?
她害怕再承受一次锥心泣血的痛苦!
因为她是这样深深地、深深地爱著他……
「那孩子是不会听我的话的,不过我还是试试看好了。」雷太太对若彤的回答并不意外。
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我还有稿子要赶,就不送您下楼了。」若彤有些吃力地站起身。
「你怀著孩子,工作可别太累啊!」雷太太临走前不忘叮咛一番。
「我知道!」若彤点点头。
大门关上后几分钟,原本站在沙发旁的若彤一步步移到阳台的落地窗前——因为有深色的玻璃阻隔,窗外的人看不见室内的情形,室内的人却能对室外一目了然。
只见雷韬站在一辆红色轿车旁,走出去的雷太太对他摇了摇头,坐进了那辆车,
车子开走了,留下雷韬一人。
他变瘦了……
见他望向自己站著的位置,若彤下意识地闪躲,可是她又转不开视线。
「为什么你要这么没用!」若彤暗骂自己的软弱,
楼下的雷韬此时开口了。
「原谅我!」
若彤听不见他的声音,但看他的嘴形,他的确在说这三个字。
「不原谅你!」若彤在屋内大叫。噙著泪水,她转身回到书桌前,继续工作。
或许他站累了,就会走了……
带著厚重的纸袋,若彤步出了家门。在出门之前,她特地看了一下屋外,并没有看到雷韬的影子,她竟觉得有些生气!
男人的感情不过如此……
「若彤!」
原来雷韬藏身在铁门边,若彤一开门就跟他撞个正著,反作用力差点让她往后倒。
「小心!」雷韬连忙抱住她。
「放开我!」若彤使出所有的力气推开他,他也乖乖的放开手。
「你……好吗?」雷韬搔著头,有几分不知所措。
若彤不理他,就当他是透明人一样,朝著自己要走的方向举步。
「你不想听我说话,我就不说了。」雷韬跟在她身后,两个人保持五步左右的距离。
若彤一迳地向前走,他也在后面配合著她的步伐紧紧跟著。若彤进了邮局,他便在外面等著,若彤出了邮局,他依旧在后跟随。
快回到别墅时,若彤生气地回过头,「如果我讨厌你跟著我,你会不会不跟?」
雷韬与她对望著,她的不悦让他沮丧。「你不喜欢的事,我就不做!」
他转身慢步往回走,若彤站在原地看著他。几步之后,他回过头与她四目交接,扯开喉咙对她大喊:「原谅我!」
她不会原谅的!
若彤牙一咬、身子一转,继续走自己的路。
可是,为什么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艰难?
终于回到了别墅门口,若彤听到了身后急促的脚步声。
她循声望去,一个人影朝电线杆后一闪,但还是让若彤看见了他的脸。
若彤无言地跟他僵持了一会儿,最终雷韬还是现身了。
「你说过不跟的!」若彤刻意沉著脸质问道。「为什么还跟?」
「我知道了!对不起!」雷韬苦笑著,比刚才更加愁眉下层。「我只是很想你……」
「如果我不要你想,你会不会不想?」
雷韬被若彤有些无厘头的问题问住,欲言又止了半天,最后颓丧地低下头。「如果我死了,就不会再想了。」
「你过来!」若彤生气地唤了一声,掏出钥匙将别墅的门打开。
雷韬走了过去,她将他拉进门。
迎接他的是一记火辣的耳光。
「若彤!」雷韬错愕的抚著脸,一时反应不过来;等他定神时,若彤已是满面泪痕。
「若彤……」他伸手去拭她的泪。
「不要碰我!」若彤推了他一把,抽抽噎噎地上楼去。
「若彤!」雷韬跟了上去。「若彤……」
「别叫我!你去死好了!」若彤抓起书桌上的英文字典朝他丢过去。
雷韬没有闪躲,他的额头瞬间沁出一道血痕。
「你没长眼睛,不会躲吗?!」若彤将手上第二本想丢出的汉英字典重重地甩在地上。
「只要能让你原谅我,我什么都肯做!」雷韬朝向她踏出好几步,走到她的面前,只要举起手就可以碰到她。
只是,如果会让她不开心,他就不会越雷池一步。
「人要是连死这个字都说得出口,我还能指望他什么?」没有注意到他的接近,若彤忿然地坐下。
雷韬的双眼霎时发亮。「若彤,你……」
「不准叫我!」若彤用力拍了一下桌于,震得桌上好几本书掉到地上。
雷韬就像小媳妇一样把书一本本捡起来摆好,看了若彤的怒颜一眼,他噤若寒蝉的呆立一旁。
若彤深吸了一口气调整自己的呼吸。今天可能是她有生以来脾气最大的一天——还真是爽快!
雷韬是第一个可以让她发那么大脾气的对象。
若彤用余光瞄了他一眼,摸著开始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我肚子饿了!」
「我去买!你想吃什么?」雷韬闻言殷勤地问。
「买什么?你不是会做?」
「好,我做!你想吃什么?」雷韬拼命陪著笑脸,有生以来第一次身段放得这么低。
不过,只要伊人开心,他心甘情愿!
「清蒸鲜鲈、开阳白菜、翡翠豆腐羹。」若彤屈指点出菜名。这几道菜是雷韬当初做给她吃过的。「材料刚才路上经过的黄昏市场都有。」
「好!你先忍耐一下,我马上买回来做给你吃。」
「等等!」若彤叫住要下楼的雷韬,向他递出自己的钥匙。「拿去!」
「我有。」雷韬从口袋拿出与若彤相同的银质鸡心钥匙圈,腼覥地笑著。「我也有这房子的钥匙。」
他本来想,如果若彤今天都不出门,他就等到半夜偷偷进门看她一眼。
「干嘛?想私闯民宅啊!」若彤看穿他的心思,虽然想摆出一张凶脸,却怎么也掩饰不了嘴角勾起的笑意。清了清喉咙,她故意转过头,不让他看到她现在的表情。「我饿了!」
「我马上去买!」雷韬三步并成两步地跑出门。
若彤看著掌中钥匙圈闪耀的银光,耳中响起那个年轻小贩的话——
「这一对钥匙圈可以带给情侣好运。」
才怪!要真是这样,她就不会为了孩子的爸爸吃那么多苦了!
若彤凝视著鸡心上的银玫瑰,打从心底立下一个誓言……
「休想我会原谅你!」
若彤在雷韬进门时对他说出这句话。
雷韬呆呆地看著她,他的样子就像听到了死刑宣告的人犯一样。
若彤抿著嘴凝望著他。「我要你赎罪!」
雷韬抬起头等著她说下去。
「对我、对孩子,你犯的错太多、太重了,我要你用一辈子赎罪!」若彤顿了一下,看著雷韬的反应——他的眼睛睁得老大!
「你准备好了吗?」她的语气平和下来。
「当然好!」雷韬将手上的东西一放,跑到若彤面前,张开双臂想拥紧她,但又伯她不悦,最後还是垂下手。
他红著眼眶,赧然地看著她。「我好想抱抱你!」
「这是你赎罪的方式之一,为什么不——」
若彤话语未竟,整个人就被雷韬拥进怀中。
「抱我、吻我、爱我、不可以让我生气、不可以让我伤心,这些都是你赎罪的方式……你真的准备好了吗?」若彤在他怀里将话说完。
雷韬没有说话,他的胸膛猛然抖动著:若彤听到他的哽咽声,他的泪濡湿了她的发。
她的脸埋进他的肩窝,他的温暖、他的心跳都让她朝思暮想……
她要他赎罪。
这就是她的誓言。
她要与他一生一世纠缠下去,全然占有他的爱、他的生命,不让他有好过的一天——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