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11-02

芙蓉: 宝贝福晋

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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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书房
整个房中笼罩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坐在书案前的乾隆皇,怒视着站在面前四个身材同样修长高大的年轻男子,脸色凝重的直逼阎罗殿上的阎王。
前些日子因他一时兴起,提议以抽签方式选出四位前去和亲的格格,却不幸抽到自个儿的皇格格,而且还是他最宠爱的皇十四!
幸有军机大臣戈勒临时提议,改由罪臣君家的四个女儿代替和亲,才化去了乾隆皇的尴尬与烦忧。
结果,十四格格竟于几天前偷溜出宫,不但浪费了他一番苦心,还令他担心不已,直到现在仍没有半点消息回报。
现下眼前的四人,正是平日与十四格格最为要好、亲密的四位皇子阿哥。
“皇阿玛请息怒,十四妹不过一时冲动。”十阿哥永璋首先为十四格格说话。
“其实也没啥大不了,十四妹‘只不过’出去走走玩玩罢了,皇阿玛何必大惊小怪。”九阿哥永琦,暗指乾隆皇也常微服出宫。
皇帝来不及答腔,只听见十三阿哥接下道——
“抽签指婚本来就是个错误。”素来认为女人都是废物的十三阿哥永 ,冷冷嗤哼出声。
这句风凉话让乾隆眯起眼。
站在一旁的十九阿哥永璇冷眼旁观,向来坚持完美的他,只顾着努力让视线避开房中任何一样不入他眼的丑东西。
“你们说那是啥浑话!”乾隆皇龙目圆睁地怒瞪着四人,怒气顿时升到最高点。
这四个劣子平常就让他头疼,个个精明滑溜得很,明明已近而立之年,一提成亲二字——
而立之年?成亲?
乾隆皇突然想到什么,骤然平了心、沉了气,和颜悦色地唤道:“来人,给朕取银钵来。”
这四个劣子,也该有人来教他们尝尝幸灾乐祸的代价。
“难为你们四个这么为十四着想。”乾隆皇皮笑肉不笑地往下道:“既然你们的意见特别多,何妨亲身示范与未曾谋面的另一半成亲,会是如何的好!”
语落,惊震四座。皇阿玛竟然三言两语、草率定下四位皇子的婚姻大事?!
“皇阿玛?!”向来冷静的十阿哥永璋激动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还来不及置喙,乾隆已经打断他的话往下道——
“还有常年戍守边疆战区的十一阿哥永 ,我看也一并婚配省事。”乾隆悠哉地继道,视而不见四名阿哥的俊脸已经铁青变形——
皇帝的话才刚说完,面无表情的王公公,已经奉旨捧着那只传说中的银钵踏进御书房。
就这样,上回抽选和亲格格用的小银钵再度重现江湖,里头还摆放着百来张纸签,上头是已及笄但尚未指婚的名门闺女的名字。
不同的是,这回乱配鸳鸯、被草率婚配的可是堂堂大清皇朝的皇阿哥……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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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一度花火佳节,京中百姓们对此盛会的期待,不亚于过年。
大街小巷人潮汹涌,触目所及俱是形形色色各式花灯悬挂在高台上,让群众看得目不转睛。
游走各地的贩夫走卒不停叫卖各式小吃杂物,每个人都因为今年难得的空前盛况大赚了一笔。
再过一会儿,等到月正当中时,在崇文门外的大街上,将有一场由直隶总督索罗安获皇上特许而举办的“烟火会”,会中将施放小起火、明灯子、大飞火……等令人叹为观止的各种花炮。
大伙莫不引颈期盼着欣赏炫丽烟火,在夜空中盛开的刺激奇景。
“小姐!小姐你别走得那么快呀!”菊音一面踩着小碎步,一面紧跟在小姐身后连番叮咛。“咱们瞒着大人出来,可千万得在大人从宫中宴会回来前回府啊!”小姐迅速敏捷的步伐,让她几乎跟不上。
“别担心,我看完花火马上回去。”
蒲松雪一双精灵美眸转呀转,姣美的瓜子脸蛋如花绽放一抹醉人笑意,衬上吹弹可破的剔透雪肤、玲珑有致的娇美身子,在在让人感叹上天不公,竟将所有美好恩赐一人。
蒲松雪纵使一身朴素的月牙绸裙,水亮乌发上不曾点缀任何小巧饰品,甚至梳着和家里丫环没两样的简单发辫,可若非她还包裹着一件覆面斗篷巧妙混在人群中,相信她天生丽质必定比炫目烟火更加引人注目。
她那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要是被梅乡、兰乐、竹影她们知道是我陪着小姐出门,回去一定会责怪我太纵容小姐的。小姐可是堂堂武英殿大学士之女,怎么偏生这么好动啊?”
打小伺候松雪身边,菊音每每思及小姐不似一般闺秀文静的个性就只能叹气。
“若非额娘说看花火太危险,不许我出门,我哪里需要偷偷摸摸的?”蒲松雪突然想到现在家里其他三个贴身丫环的表情,不免笑的更为得意。“等她们发现我来看过花火,我们早已回到家中纳凉了。”
“是啊,小姐可以纳凉,菊音却一定会被她们责罚。”菊音委屈万分地低头嘟嚷。“小姐,我们得先说好,看完花火就回去。菊音这次绝不让步,说什么也不答应小姐等会又好奇绕到别的地方——小姐?”
才一眨眼的工夫,蒲松雪早已消失在菊音视线。
“不会吧!”菊音惊慌失措地东张西望,脸色惨白。“小姐呢?”
* * *
“我知道你不高兴,菊音,但你这么安静可一点也不像你。”自知歉疚,松雪带点讨好意味主动去拉身后菊音的衣裳。
然而说归说,她甚至连头都没回,双眼还直直盯着眼前施放花炮的热闹活动。“快看,好美的花火!”
立刻,松雪的手被人猛力挥开,这让松雪不免有些讶异,向来乖巧的菊音这次竟发这么大的脾气;可望着天空中一朵朵绚烂花火,蒲松雪心情好的不介意菊音犯上举动,继续拉扯菊音。
“别气了啦,菊音,你看这个花火是不是——”
“你再敢拉我腰带,我就废了你的手,蠢女人。”一道低沉冷冽的男声从蒲松雪背后传来。
松雪被他微愠的语调给吓了一跳,这才停下动作、诧异回过身,斗篷盖头便自然滑落——
一双犀利锋冷的暗黝星目就这么对上她,那张俊美非凡的端丽脸庞与英挺伟岸的翩翩风采让她不禁想吟诗赞叹;虽然他就这么静静站定,可却有一份自然散逸的慑人威严与浑然天成的凛然傲气围绕他周身,叫人望而生畏。
“看够了就把你的手拿开。”往常他要是遇到这么鲁莽的女人,在初时他就会惩罚她的失礼。之所以容许眼前的她屡次冒犯,也许是因为听她欣赏花火时,开心的声音极为悦耳动人,让他难得施恩一次、不忍破坏她的好兴致。
可当她接二连三企图把他裤腰带给扯掉时,他终于出言制止。
他得承认,眼前这小姑娘净素模样,意外散发着诱人心魂的甜美,令他一时惊艳;可一思及她在大庭广众下,不分青红皂白拉人就让他不知怎的有些不悦,想到她可能对其他男子作出同样举动,叫他不由得出言讽刺。
“就算没见过男人也别这么急。”
不过当他看到她怔怔望着他、小脸微红的羞怯模样,他心里倒是舒坦多了;于是他原本想再痛快奚落她几句的打算,倒就此作罢。“看在你如此为我着迷份上,我就姑且原谅你的无礼。”
若非他语气过于严苛,还嘲弄的轻嗤了她一声,蒲松雪险些真如他所言被他迷惑。这家伙确实长得还能入眼,可性格却颇为恶劣;她正想反驳他这种目中无人的姿态时,却赫然发现她的手竟然一直搁在他腰带上——
“啊!”惊吓的慌张松手,蒲松雪倒退数步。老天,原来他方才语带讥讽,该不会是误解她刚刚企图对他如何吧?
她正尴尬地准备道歉,却因为他接下来的话过于刺耳、狂妄,而霎时将话哽在喉间。
“要想伺候我更衣,也得问问你的身份配不配。”
他从来觉得女人遇事就动辄啼哭、软弱无能,只会制造麻烦、一无是处。虽然他不得不承认,乍见她纯真可人的模样时确实挑起了他的火热,不过也只在一瞬间罢了。
天下美人何其多,对他柔顺投怀送抱的大有人在,他自是无意再搭理这糊涂姑娘。
“哼,我看身边哪个丫头都比你机伶;好了,你让路,我没空陪你 嗦!”话未完,他整整衣装,锐利视线扫过前方一整排花灯,就要往前走。
“慢着。”蒲松雪好歹也是内阁大学士之女,竟被他这么瞧不起,使她总觉得满怀无名火。“公子走之前,妾身得有几句话要说。首先,妾身得为了之前失礼向公子赔不是。”
她刻意福了福身,大礼相待。
看她落落大方的姿态,他不免有些讶异,剑眉一宣,似笑非笑。“知错能改,孺子可教。”
“公子教诲的是。妾身误认为公子是品貌出众、心存宽厚的贵人,还好及时发现真相,知错能改,实属万幸。”
“你——”听明白她话中有话,他首次正视这伶牙俐齿的大胆女人。
“自方才妾身失礼举止到公子出言训诫为止,公子说了一百零五个字,而妾身不曾回嘴,公子指责妾身 嗦,公子岂不更长舌?话已至此,恕妾身不奉陪。”松雪骄傲一扬首,结束她的快活反击,自顾自地回身就要离去。
“你如此倨傲,不怕惹祸上身?”冷不防他铁腕闪电擒住她纤手,眯起眼眸细细打量她,玩味眼神锁住那张好强小脸。“你可知激怒我有何下场?”
“呵呵,公子既已原谅妾身最初的无礼,再动怒,就是出尔反尔、言而无信。况且公子不早认定妾身乃无礼笨拙的愚蠢女人?和妾身计较岂不坏了公子尊贵、聪明、仁德的高尚节操?”
在他锐利目光梭巡下还大胆反讽他,其实松雪暗里却有些恐惧他可能将会对她做出的未知举动,但有些话她就是不吐不快。
“当然,公子若要承认自己度量狭窄,硬是不放过妾身,意图乘机欺负妾身弱小无助,妾身只好认命。”末了,她还是借机损他。
“弱小无助?”他被她一席话说的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他总将女人当成平庸无能的米虫,不过此刻他却不免怀疑眼前这口舌尖利的小女人是个例外。“好一个狡诈姑娘。”少见,确实少见。
难得有女人敢如此与他顶嘴抗衡。于是他对女人只懂唯唯诺诺、顺从附和的印象改观了些;可心里就是不太舒坦。
“你说的不错。跟个女人还要计较什么呢?”一把甩掉她的手,他冷笑一声。
“你走吧。”
“呀!”被他轻轻一推,先前绷紧全身的蒲松雪霎时失了重心,一股脑儿向后跌去,就这么不偏不倚的失足踩了别人。
“女人!你不长眼睛啊!”让蒲松雪踩个正着的锦衣公子,转头厉声咒骂;但一见到对方是个标致美女,不免淫心顿起;凶蛮的一把捉住她玉臂。“你可踩痛哥哥我了,小美人。说吧,该怎么赔?”
“对不起,我——”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小美人,这诚意不够。我看,就拿你自己来抵吧。”
锦衣公子扬手招来几名同伴,说着说着就将松雪包围起来,打算强硬带走她。
“你们快放手——”松雪一时反应不及。
面对远比她孔武有力的几名大男人包围上来,她虽想冷静思考退路,奈何手脚均被钳制住的现实令她有些慌乱,便只顾挣扎,想尽快逃出这身不由己的困境。
“瞧,惹祸上身了不是?现在你该知道,并非所有人都能容忍你的莽撞。”他笑得低沉嗓音传进心焦不已的松雪耳中,仿佛正等着看好戏。“怎么?要我救你吗?”
“小子,你少管闲事!”色欲薰心的恶人们压根没分神注意,这名在一旁袖手旁观的男子是哪来的角色。美食当前,他们只急着大快朵颐。
“谁要你救——呀!”松雪才固执的开始想找法子挣脱,却发现她双脚忽然腾空,惊觉自己霎时已被人扛上肩头、将被带走!
“要我出手,你就开口求我。”他好整以暇的双手抱胸,作势转身。
“你这趁火打劫的小人!”这是松雪最后一句完整的话。她不想屈服这群下流贼人,却也不愿屈服狡诈的他!但、但、但——她别无选择……
“你再不求,我可是真的会走……”他话未完,发现她原先抗拒的怒骂声骤然消失;猛一回头,就见她被人捂住檀口无法发声。
几个猴急公子哥儿带着娇小的她挤过人群消失在暗巷,他只来得及捕捉到她那又怨又怒、盈满不甘的脆弱眸光。
他大可不用搭理这件事,反正她是死是活与他无关,不过是个萍水相逢、惹他恼怒的陌生女人。可是他突然发现……
就算这女人是麻烦,这女人是废物,但他——偏是无法坐视不管!
“该死!”
* * *
“身为八旗贵胄子弟你们不觉得羞愧吗?”蒲松雪厉声尖叫,一面不忘打掉正逼近她的那些毛茸茸恶心手掌。
由他们服饰研判,想必出身必比一般旗人还高些,可这些公子哥儿们竟然光天化日之下企图强掳她?待她平安回府,一定要向阿玛告状!不过现在她得快想对策逃脱!说什么她也绝不愿意不明不白的让这些无耻的登徒子得逞!
松雪此时只恨自己没跟着兰乐和竹影她们学些护身武术,否则还会被困在此地束手无策吗?要换成竹影,早将这伙贼人打得满地找牙,跪地求饶。
“既知咱们出身不同,你就乖乖依了吧;我阿玛乃当朝四品通政使副使,你若能让哥哥我觉得满意,我会考虑带你回去当我第六房小妾。”
看松雪一身朴素衣裳,这些目无法纪的歹徒误把松雪当成寻常民女,姿态更为狂妄。
大清阶级制度严明,同样是犯罪却只因出身不同就有天壤之别的处刑结果。这些人也就仗着自己家中有权有势而不怕律法惩罚。反正欺负这样一个小女子,最后不论被戴上哪种罪名,罪刑一折再折,顶多花钱了事,简单摆平。
“我阿玛可是当朝大学士!”要比出身,她这还怕输人吗?
“哈哈哈!你阿玛是学士,我阿玛还皇上哩!”当松雪只是随口扯谎,公子哥儿们一个个笑得乐不可支。
“放肆!谁跟你们是兄弟?”
冷傲声音穿过暗巷,就连几个公子哥儿还没看清楚来人是谁,其中一人忽地发出凄烈惨叫,松雪瞠目结舌的看着一条手臂就这么血淋淋的断在地上;不是被利刀所伤,是当场给拧断的!
“你——”松雪呆望着出面救她的他;虽然方才他倨傲自大的狂妄态度令她发火,但此时松雪心头对他是怀抱一份感激。可是……
“可恶!”发现同伴受伤,通政使副使之子瞬间也没意识彼此悬殊武艺,早气极冲上前挥拳击向那胆敢坏他们好事的不速之客。
“自寻死路。”他喑哑冷笑,先前曾对她显现的那份难得宽容,全然不复存。
电光大石间,他旋身疾踢将第二人踹飞老远,再一记反肘击中第三人下颚、面不改色的聆听对方门牙惨遭尽数击断而发出的模糊凄厉哀嚎,接着他正面挡下仗着父亲权势作威作福的通政使副使之子凶狠一拳。
最后他轻松抬膝踢去、使劲直击对手腹部,力道之猛令对方当场呛咳出血;此时他仍无收手之意,眼看他毫不留情手刀劈向对手后颈——
“住手!他们罪不至死!”
松雪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替这些歹徒说情,可她就是不想见到他变得如此阴狠噬血!
八旗入关之前那份未归化的剽悍野性在他身上依稀可窥见。
她背脊忽升寒意,打从心底有些畏惧他的残忍。她早隐约感觉他并非寻常人,但她宁愿他只是那样一个爱拌嘴的贵公子就好……
她是感激他肯不计前嫌帮她,可却不想见到他为她双手沾染血腥!
“你自身难保,还想救人?自不量力!”他双眸微眯,神色危险;当他停下手的同时,眼角瞄到那几名歹人半跑半爬的逃出冷巷,也懒得再追。
“那些人意图对你不轨,你可别弄错谁是谁非!”想到假使他真掉头不管、她可能遭受凌辱之时,就让他产生莫名冲动想处置那群口无遮拦的王八蛋!
“我不是护他们,我护的是公子你的名声!同为官家子弟,事情闹大对哪一边都不好,我……不想公子为我负罪。”
松雪注意到他手上玉扳指在刚刚一场拳脚中碎裂,还割伤了他的手,让她不免有些内疚。
“你担心我?你不怕我只是个趁火打劫的小人?”
他还真不是普通的会记仇!松雪意外发现自己仿佛渐渐懂了他那心高气傲的表达方式。他似乎不擅长说动听的话,可性格也非她初始猜想的那么……
“我不怕,公子真要趁火打劫也太费力了。”
缓缓站直身子,松雪走向他;抽出怀中方巾,不避讳的拉过他指掌,为他轻轻拭净伤口并开始包扎他的伤。
有一瞬间他想抽手、却仍接受了她的好意,不曾退避。即使不加理会,一时片刻就能痊愈的小伤,他本不当一回事;但他却不由自主想享受她的温柔。
“知道吗?京城看似繁华,角落中却隐藏许多危机,你对人不该毫无防备。你该放聪明些。”
松雪轻柔抚触突然像在他身上燃了火;这么近的距离之下,他即使屏气不理也无法不察觉她周身那道自然散发的清甜香气。
这回仔细瞧她,先前令他惊艳的绝艳容姿更添几笔柔顺媚惑。
“是,我会谨记公子教训。”
虽然松雪多少感觉得到他严词厉色下藏有难解关爱,但她还是扬起一抹不驯之心,就趁着末了结缚方巾时,暗暗使足吃奶之力用劲一绑——
“唔!”他吃痛而略微皱眉,继而唇边勾起一弯俊美邪魅的弧度,对她小小反抗的举动一目了然。
“随口敷衍我?看来不惩罚,你是不会记清教训——”
“什么?”松雪连惊呼也来不及,纤腰倏忽被他一手勾近、轻松卷进挺拔胸膛里,接着她后脑便被他另一手紧紧扣住,在她还没弄清楚一切、还正想询问时,却只能睁大美眸瞪着他俊逸清高的刚毅脸庞贴上她——
他悍然进犯她呆愣樱唇,尝吮她远比想象中更加醉人的花蜜,生平首次失了自制,霸气手掌顺着她柔弱无骨的腰身缓缓下滑至紧翘圆臀上、轻轻画圈揉弄着,忘情的呼唤她生涩而笨拙的回应。松雪脑中一时轰然作响——他在对她做什么?!
无力柔荑才想推拒,但她一碰到他贲张健勇的结实胸肌时,就好像是碰到炭火般、烧烫的让她吓得收回了手,无能为力的任凭他那狂野吻噬一寸寸夺去她胸中所有呼吸——
不行了,她的头好晕,身子好热——
“无耻狂徒,竟敢轻薄咱家小姐!”
清亮的女声突兀打断紧密不分的两人,同时松雪觉得身子被人猛力一扯向后跌落;她被迫带离他身边时只感凉风扫过,而她竟有些眷恋他那仿佛保护着她不受秋风侵袭的温暖怀抱……
“小姐,你没事吧?”松雪耳边传来菊音急躁不安的询问。
“我、我没事……”松雪刚回答便发现事情不妙,她贴身二婢兰乐与竹影早已不分青红皂白出手夹攻不知该算她救命恩人或下流歹人的他。
“慢着!不关他的事!”松雪顾不得自己可能被误伤的危险,冲上前去死命捉着兰竹二人的拳头。
即便是她这样的外行人,也看得出来他身手非凡,她怎能眼睁睁的看二婢被他所伤、或是……让她们伤了他?
“别再招惹麻烦了,笨女人。”他最后留下的低语似乎掺和几分懊恼。
早先的纷扰开始引来不少好事民众,由远而近的人声朝暗巷移动。
“小姐!”兰乐被松雪这么一打扰,犹豫地停下手回头,立刻听见竹影冷道:“他走了。好高明的功夫。”
“呃?”松雪连忙自二婢中间探出头,望着月光斜照下的空荡暗巷,再无他的踪影。只余一个个开始探头探脑的人影在巷口蠢动。
说不上对他到底抱有怎样奇妙复杂的心情,松雪不安地垂着绽放如红牡丹娇艳的俏脸,怅然若失的伸手轻掩略显红肿的燥热唇瓣,忽然有些怀疑,唇上那份热度是否永远不会褪去……
* * *
“难得十三爷会这么为那姑娘颜面着想,率先撤走。”
无声无息出现在当朝十三阿哥永 身后的,是大内一等带刀护卫皇甫 。
“别说废话,皇甫 。”回到人群中,十三阿哥素来冷傲的表情饱含难得的怒气。
他通才做了什么?从没主动想要哪个女人的他竟然企图挑逗那蠢女人?他是夜风吹太多,昏了头吗?
“任何女人都激不起我的兴致,尤其是像她那种笨拙无知的女人,我不过是想教训那些丢尽咱们八旗颜面的混蛋才出手,毋需多作逗留,反遭人絮语。”像是刻意要贬低她对自己的影响,永 陈述时出乎意料的非常用力。
“您没必要对我解释,十三爷。”欲盖弥彰,越描越黑。
“唔!我只是顺口说说。”永 努力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撇开话题。“好了,那几个家伙到底是从哪儿来的,查清楚了吗?他们是否与咱们追查的事情有关?”
“我全派人跟上他们了,明天会有结果回禀。十三爷您怎么如此介意那几个无赖?您不是说不在乎那姑娘,又何必替她抱不平?”
虽然皇甫 只是永 随扈,却敢老挑起永 不爱听的话题,是因为皇甫 太清楚主子的性格。
“不许再提她。她仅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就算她今后嫁给王八羔子或再遇上任何歹人欺侮,也永远与、我、无、关。”永 略显不耐地打断皇甫 猜臆,骄傲扬首。“那些人竟敢自称是我兄弟,所以他们统统都该重罚。我才没有那种兄弟。”
“不提啊……”皇甫 本来想向十三阿哥报告,刚才那位姑娘正是皇上指婚的对象内阁武英殿大学士之女蒲松雪,不过既然十三阿哥不爱听也不想听!那他当然……“遵命。”
皇甫 突然想看看,等到内务府送来指婚对象的画卷时,十三阿哥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蒲松雪将嫁给王八羔子,十三爷,您当真这么认为吗?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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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光彩,真是一点也不光彩。
霍竹影小心翼翼的将身子紧贴窗台下,侧耳倾听屋里男子们交谈,然后完全不管自己可能会被人发现,忍不住出口喃喃抱怨。
竹影她平日虽是负责保护松雪小姐安危,可好歹也算是内阁大学士府的半个护院,结果瞧瞧她现在正做什么?
她奉令深夜潜入十三阿哥在宫中被赐封的居处“助麒苑”打探消息,这种行径与宵小又有何异?
霍竹影唉声叹气,认命地避开巡夜的侍卫,不敢吭声,躲在屋外……她再一次贴近窗口,他们正在讨论小姐?距离有点远,听不太清楚……
“武英殿大学士暨光禄大夫蒲玄清之女……呵!凭她也想当我的福晋?”
十三阿哥永 拿着内务府送来的画卷在手中掂了掂,连摊开来瞧上一眼的念头都没有,就直接将画卷往地上一扔,唇角勾起一弯讥讽冷笑。
“皇阿玛未免太过天真,指婚归指婚,他以为我会甘心成家吗?”永 怎样也无法想象被那些愚蠢女人纠缠绑缚一生的情景。
当日在大殿上他无法违逆皇阿玛、只得和兄弟们一同接下圣旨,可十四皇妹都敢逃婚,真要抗命,他这十三阿哥又岂会办不到?法子,可多着!
“听说这蒲松雪被誉为京中第一美人。”立于一旁的护卫皇甫 饶富兴味的开口。“十三爷不心动吗?”
“美人,木头刻的美人像也是美人,我要个木头美人何用?”提到美人,永 脑中立刻浮现一张耀眼倔强容颜。他不免轻轻甩头想忘却她。“女人绊手绊脚的,除了给我惹是生非还会什么?”
“听说她温柔婉约,知书达礼,极受人称道。”
捧起茶碗,永 轻轻啜饮,歇会,话锋一转。“要她往东她不敢往西,我说这是酒瓶她不敢说是茶碗,无聊!”
“另有一说,她古灵精怪,俏皮活泼,惹人疼爱。”
“不守规矩、不知礼数,我十三阿哥需要只能闹笑话的正室吗?”永 的轻笑充满蔑视意味。“既然她上不了台面招呼不得贵客,那何须留她?我苑里要多养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下人作什么?”
“十三爷,她终归是您未过门的福晋……”皇甫 劝得有些无力。
他夸蒲姑娘一句,十三爷使否定三句,看样子要让主子同意迎娶福晋,难。
“我说皇甫 ,你是皇阿玛派来当说客的吗?别再提女人了。”
“十三爷竟然这么误解卑职,真是让人伤心。卑职今生只认定十三爷是卑职的主子而已。”皇甫 虽能理解主子心意,可皇上圣旨已下,反抗皇上只会惹来祸端。
不得已,皇甫 再次开口。“凭她聪明才智,应可帮你打理苑中之事。”
“总管一职,相信没人做的比你更好。”表情不禁放柔,永 对于好友的能力十分赞赏。
虽然皇甫 名义上仅是十三阿哥的护卫,可由于他长年跟着永 ,也几乎包办管理助麒苑细琐事项。“所以我毋需多余的女人干涉我的事,有你就够了。”
“是啊,难得十三爷如此器重卑职,可卑职却没法子为十三爷生育子嗣。”皇甫 半是调侃,半是暗示。“古人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您就别让卑职为难了。”
“没办法,那些女人一个个是废物,我实在提不起劲。”永 双手一摊,开始闭目沉思。
得找个法子,将那个皇阿玛硬指给他的女人撵走才行……
“这样不行啊。”皇甫 轻绽一笑。排拒着女人的十三阿哥,如果再见到当日让他乱了心神的松雪姑娘,究竟还能不能坚持己见?
“不行?十三爷不行?”屋外的竹影听了险些当场吐血。
要命!她这是听见了什么?原来京里谣传十三阿哥视女人如无物,并非十三阿哥心高气傲,眼高于顶,却是因为十三阿哥他……
老天,她得赶快告诉小姐!
然而屋里各怀心思的两个男人,过于专注以致于未曾察觉窗边有个不起眼的娇小身影几欲昏厥。
俟屋内交谈声渐趋沉寂,脸色铁青的霍竹影力图振作,纵身离去。
* * *
“小姐,那个十三爷千万嫁不得!”刚翻墙回府的竹影,才一踏进小姐绣房里,没有第二句话,就是阻止松雪认命成亲。
她将自己所见所闻滴水不漏详实禀报小姐,还多添了些她自己的解释。“那个十三阿哥,没办法对女人……我亲耳听见,他自承——他不行!”
十三阿哥亲口说了他对女人“提不起劲”,还有哪里提不起?不就是那里不行呀!她可没听错。
“什么不行?”松雪坐在镜台前,一面让菊音帮着她梳拢云般长发,一面漫不经心的回话。
“小姐,真要竹影解释吗?”平日再怎么粗鲁不文的竹影,此刻倒也有些别扭起来,涨红着脸回答。“我说,那十三爷%&*@无能。”
松雪听着听着,拨弄长发的手指就这么和水亮乌发纠缠在一块,瞪大美眸,一脸错愕……
就连正在旁边收拾东西准备离去的梅乡和兰乐也不约而同的被门槛绊了一跤。
“这事开不得玩笑,竹影!”总是正经八百的梅乡低斥了一声。
“你不信我的耳朵吗?那时还有十三爷的亲信在场呢!”竹影说得自信十足。
众人四目对望,面面相觑,对于武艺高强、但平日做事有点冲动迷糊的竹影,确实有点难以相信她……
蒲松雪才刚从父亲那儿得知皇上为自己指了婚,正心慌的派出身边四婢中身手最敏捷的竹影入宫收集消息,没料到竟换回如此耸人听闻的情报。
“这就难怪……为何传闻中文武双全,英勇无双,高傲自负的十三爷,不仅逾龄不婚,甚至逼使皇上下旨指婚……原来十三爷患有这样不可告人的隐疾!”松雪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这么一想,却也不无可能啊!
“没想到这桩婚事背后竟有这样的阴谋,小姐,那十三爷说了,他对女人提不起……咳,所以小姐即使真成了他的福晋,也必定不会被善待。”
“那该怎么办?这是圣旨赐婚,拒绝不得,一旦惹怒皇上,咱们蒲家说不准得抄家灭门啊!”菊音一想到小姐的未来,就难过的不知如何是好。
“不论十三爷是怎样才智过人,可我对于如此草率决定的婚姻绝不从命。”
这几日,松雪脑中不知为何总是会浮现当日在花火节上救她的冷傲男子。她不经意的将手按上唇瓣……不得不承认,她是有那么些惦着他。
在心中仍有另一个人时,即便她愿意嫁,也未免太对不起她的夫婿。所以,直到她能遗忘那男人前,她不嫁任何人。
“小姐不会想逃婚吧?”兰乐是打从心底护着小姐的。
“不,逃婚会为阿玛额娘惹来杀身之祸,我们不得轻举妄动。”松雪颦眉低吟一会,抬头扫视贴身女婢们。“我们抗旨也许会死,但若是十三爷抗旨,皇上总不会为难自己亲生儿子吧。也就是说,只要让十三爷执意不娶我就得了。”
“该怎么做?”梅乡一脸凝重。“小姐,十三爷既然接下皇上旨意,足以证明他决心隐瞒自身隐疾、迎娶小姐以杜绝众人悠悠之口,他既然存心要拿小姐当成挡箭牌,怎么可能不娶您?”
在场已经没人相信十三阿哥的品德,全当他是个卑劣无能的小人。
“倘若,倘若我自毁闺誉呢?”松雪羞红着脸,咬牙说了。“凭他高傲心性,应该不会要个有失贞洁的妻室?”
“小姐就算能以此为借口让十三爷不惜违抗圣命也不愿迎娶小姐,只怕老爷夫人全得向圣上以死谢罪。日后小姐若遇上真心相爱的男人,恐怕会造成阻碍。”
梅乡并不赞同小姐的天外奇想。“再说,就算我们真想照这么办,小姐要去哪儿找对象?”
“看小姐喜欢哪一个,竹影帮你把他绑过来——唔!”竹影话才出口,立刻挨了兰乐一拐手肘后挫,皱眉抱着肚子蹲到一旁,无力再开口。
“你绑不来的。”松雪嘀咕着。“上次你们不都输给了他……”
“什么?”梅乡一时怀疑自己听错。
“不,没事。”松雪吐了吐舌头,心虚的扯开话题。这种急迫的时刻,她怎么老挂念着“他”呀?“既然这法子不好,那还能如何呢?”
“要由十三爷先抗旨,总不成要咱们拿剑抵在他颈子上威胁他?”菊音急的口无遮拦。
“菊音的主意不错……这事就交给竹影来办——唔!”竹影才刚站稳仍有些疼的身子,立刻又被兰乐敲一记额头,又当场蹲了下去,痛得噤声不语。
“别提深宫戒备森严,你还以为那个十三爷这么容易对付?你的身手确实挺行的,可人家也能征善战,你哪有本事威胁他?再说,绑架皇子可是重罪啊!你呀,偶尔也用脑子想想行吧?”兰乐没好气的撂给竹影一个白眼。
“明的绝对行不通,那……咱们有可能捉住十三爷什么把柄吗?若咱们能握有十三爷的秘密,不就可以用来要胁他?”松雪突发奇想。
“咱们惟一知道的就是十三爷……无能。可他偏偏就为了掩饰这事而要娶小姐掩人耳目,等小姐成了他的福晋,怕也只能乖乖帮着他守密。”
“十三爷既非完人,一定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弱点。咱们去搜查出来,然后逼他拒婚抗旨。”松雪打定主意。“我就是不嫁他!”
* * *
“十三爷,婚期将近,没皇上许可您不得擅自离开啊!”
个把月前,皇上在宫外赐下别业“定海府”给即将大婚的十三阿哥。
而一早府内整顿完毕,才刚跟着主子迁居定海府,开始在府中着手准备大婚事宜的皇甫 ,迟至深夜未曾入睡,却突然望见永 主子正打算出府。
“皇甫 ,我不过要出去散心,你们几个竟敢拦我?”永 剑眉轻扬,唇角犹带笑意,可那份不怒而威的神气完全压倒想阻止他的护卫们。
“那么卑职请问十三爷何时回来?”
“半年后。”
这几日,不论是谁遇到永 都不停夸赞那蒲松雪,听得他耳朵快要长茧。于是他索性决定干脆先来个下马威,要让他的福晋学乖些,别以为她是皇阿玛指给他的,他就会对她好。“府里就交给你了。”
皇甫 一时哑口无言。呃,十三爷这不摆明着要抗婚吗?
“圣上知道必然会降罪……大婚新郎却不在……”
“皇甫 ,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些年,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病了或伤了,避不见客,这还用得着我交代?你效忠的是我皇阿玛还是我?”
“卑职当然忠于十三爷,但……”
“那就得了。”语未完,永 转身快步离去。
“十三爷——”不敢惊扰其他人,皇甫 也连忙追上。
* * *
鬼鬼祟祟的三个大姑娘,清一色蒙着黑色头巾,个个身穿夜行服,隐藏在黯黝夜色里,就在定海府门前探头探脑起来。
“小姐,您身子不好就别跟来呀!”
听闻十三阿哥已迁入定海府,竹影奉命再探情报,不过这会儿不知为何就连松雪小姐和兰乐也跟着她来。
松雪从早上开始,就老觉得肚子有哪儿不对劲,莫名其妙的泛疼。
竹影一面阻止小姐,一面保证。“小姐就放心把一切都交给竹影吧。”
“可我在家里偏是坐不住,总静不下心。”蒲松雪带着兰乐前行,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借换个环境想出有用的对策。
这次梅乡和菊音没再拦她,反而帮着她骗过老爷夫人。
“别担心,还有兰乐护着我,我要亲自揪出十三阿哥的弱处。”
“但……”拗不过小姐,竹影与兰乐只得一左一右挟着松雪纵身一跃,翻上墙直闯入府。
* * *
“十三爷!您别再往前——”发现大事不妙,护卫提出警告。
“皇甫 !”永 神色不悦的回过身。“你大声嚷嚷是存心闹得让全天下都知道吗?”
“十三爷——当心!”
“什么?”永 尚未将心绪从与皇甫 的争论中脱出……还来不及转头了解状况,下一刻,冷不防纤纤小脚踏上他右颊。
事情发生太过突然,叫人措手不及。
松雪主仆明明看准底下没人才放胆跳下,可当她们借着微弱月光察觉到底下有个急速接近的身影时,早已来不及停止,眼见三个人就这么将来人当成肉垫重重一踩!
“啊呀!”就算她们个个身材娇小玲珑,但三个加总也不输杨贵妃,于是十三阿哥就在毫无防备下被猛力撞倒在地——
一群人东倒西歪的撞成一团,跌得七荤八素。
“十三爷!”皇甫 震惊过后,率先冲上前抢救被压在底下、不知扁了没的主子。
“小姐!”竹影和兰乐慌张爬起,一同伸手准备拉起小姐逃跑。
“大胆……刺客……”永 强忍剧痛,挥舞尚能活动的左手、以掌风扫向眼前蠢蠢欲动的不速之客,右手同时将那个还趴坐在他腰际的该死家伙猛力撂倒。
一翻身,以自己健硕身躯紧紧压制对方娇弱身子,指掌成爪毫不迟疑地阴狠钳住对方喉间……若他再略一施力,只怕对方必定颈断气绝。
“说……是谁派你们偷袭——怎么是你?”
暗夜中,浮现永 面前的那张绝艳俏脸,因为神色惨白而显得楚楚可怜,一双清灵美眸蕴含点点水光、与几乎将要窒息而痛苦颤抖的粉嫩樱唇瞬间挑动了永 不忍……
下一刻,当她眼角迸落泪水时,永 不由自主的放松力道,双臂改支于她耳际撑起自己上身。
当日在花火节上仅有一面之缘却让他始终无法忘怀的麻烦精为何潜进他府里?他不禁降低怒意,低嗄的声音放柔问了。“别哭……你怎么会出现此地?”
待永 察觉时,他大掌早已不听使唤为她拂去颊上清泪,完全忘了若在平日,他也许早将此等刺客关进大牢严刑逼供。
“放开小姐!”兰乐才要上前,却被皇甫 拔刀出鞘挡下。
“好痛……”松雪根本看不清眼前那温柔呢喃的模糊人影是谁,她只知道当她掉下地面时被撞得好疼,而后她又让人掐住脖子喘不过气。现在则是莫名其妙的腹间绞痛不已,激疼使她只感眼前蒙上黑雾,就这么昏了过去。
“喂!你——”这么容易就被吓昏?女人果真是不该沾惹的东西!永 低咒,望着身下那虚软的她,再不犹豫拦腰抱起她。“咦?”才碰到她腿间衣裙,永 立刻察觉有异。
这种湿濡滑腻的触感……是血?她何时受伤了?
总是冷静自持的永 反常急躁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冲天咆哮。“皇甫 !快传太医!”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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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爷,您就歇会儿喝口热茶吧!还有些烫呢。”皇甫 指挥着侍女将还冒着白烟的武陵新茶搁在茶几上。
他心中虽诧异万分,却也不敢当面询问主子。过去多年,他未曾见过十三阿哥如此失了自制。“假若十三爷当真担心小姐,不如进房探视也好?”
那时十三阿哥甚至不顾避讳、一发现松雪不对劲时便当机立断将她抱进自己房中,连夜从宫中请来太医为松雪诊治;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十三阿哥对她的关心确实迥异其他女人。
“谁说我担心她?”就见一整晚在大厅里烦恼地踱方步的永 突然停下动作。“对于一个擅闯我府邸、居心叵测的女人,我当然会追究她的来意,这怎能算是担心她?”
说着说着,永 衣袖一振,回身潇洒坐落方桌之前,随手拿起了适才侍女端来的茶碗,若无其事一口饮尽——
“噗”的一声,总是维持着高傲形象的永 完全破功,狼狈地将茶水喷得满一地。
“该死!好烫!来人,这堆东西全给我撤下去!”永 指着一桌子茶具发标,不自觉的将心中那股焦虑表露无遗。
主子果然是为了松雪小姐变得漫不经心,连摸着热烫茶碗也不自觉。皇甫 暗忖,不免轻笑起来。
“这么说来,假若那姑娘就这么病了,您倒还觉得省事?这倒也是,谁让她们竟敢夜探定海府,还敢踩着十三爷颜面。卑职以为干脆将她们交由衙门处理,管她是死是活都是她咎由自取。”
“谁让你诅咒她的?她夜探定海府,是惹了些麻烦,可……至少也得听听她解释,也许,她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永 烦躁地打断部下的话。虽然永 极力漠视心底对她没缘由的关爱,可他不得不承认,他就是不许别人欺负她半分。
皇甫 从来不认为主子会这么仁心仁德。向来,谁敢犯到十三阿哥,就最好有人头落地的心理准备。
“是,属下不敢对十三阿哥的福晋出言不逊。”
“我的福晋?”永 脑中忽然浮现她那张绝色花颜。
初次见面,他就为她惊艳,即使相隔月余,她倔强的性子也始终刻在他心上,久久不忘。每每回想起来,花火节当日那个浅尝即止、遭人从中打断的轻柔一吻,甜腻的三不五时撩动他最原始的欲望,不禁想继续探索她那份雪嫩的软玉温香……
他如要成婚,这样的妻子也该比皇阿玛指的那种小可怜来得有趣得多吧?
永 唇角蓦的勾起一弯灿笑,身上仿佛被燃了火。
娶她?这主意听来不坏。随即他不意瞄见一旁随从似笑非笑的眼神,立刻敛了脸色。
“我没说要娶她,何来福晋之说?”
“她正是武英阁大学士蒲玄清之女蒲松雪。就是圣上指给十三爷那位未过门的福晋。”皇甫 语不惊人死不休,偏在此时惊爆内幕。
“什么?”永 难掩震惊神色,曾对她有过的一点好感霎时销毁。“她是皇阿玛指的……”
那她是明知他们即将婚配才潜入定海府?
永 忆起那日初遇,她仿佛也是私自出府;好个不驯的女人,特立独行的蒲松雪。
那,她今夜到底所为何来?他得问清楚。
半夜离家,想必也不会是什么正经女人,但那一夜她却故作高傲矜持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要是这一切全是她的计划,那她可真是该死的精明,竟然愚弄了他!
“好你个蒲松雪……”
他素来不认为女人聪明,看来,蒲松雪会是打破他既定成见的第一人!
既然让他及早发现她的狡诈,但单就她是皇阿玛不顾他意愿硬塞给他的妻室这点,她就休想他会认可她的存在!
也好,她既然这么想嫁他,他倒要瞧瞧,她有哪些手腕能令他服气!
爱新觉罗·永 昂首阔步,气势喧腾的往他寝房疾速冲去。
赌上他十三阿哥的名声,他绝对要让她知难而退!
* * *
“大夫,我没关系,您走吧……”
上了年纪的御医摸着花白的胡须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姑娘,不是老夫不愿意帮忙,实在是无能为力。”
“还是谢谢大夫照料。”原先好端端的清丽人儿却变得形容憔悴,面无血色。
随即,蒲松雪浑身无力的下了床,踩着七零八落的细碎步伐,直往门边走去。“我……得快去找出竹影与兰乐她们,万一咱们真惹了祸……就得快溜……”
先别提她们夜探定海府失败,现在她们连十三阿哥的把柄都没有抓到,就遭人活逮,只怕是已闯下大祸。
她一醒来,竹影兰乐均不见踪影;她们会不会出事了?都怪她太过于天真的主意……
“啊呀!”她还没跨出房门,冷不防一双炽热铁臂扣住她纤腰,教她整个人被扯落不知名的强健怀抱里,动弹不得。“你——”
“没得我允许,谁让你走的?”永 冷傲的声音松雪头上飘落,如鹰隼般的锐利视线紧紧盯牢怀中那仿佛一捏就碎的清灵美人。
他本来打定主意要好好教训这个企图攀权附贵、妄想飞上枝头的女人。
但听到大夫说出“无能为力”四字,加上看到她竟然拖着虚弱身子准备离开,他忽然紧张起来。“定海府岂是让你说来就来、要走就走的随便地方?”
松雪一愣,抬头迎向他。“您救了妾身,妾身定当报答,当下妾身不走不行。得趁尚未惊动十三爷之前……”
永 不理睬她,径自回头唤住收拾东西正要告退的御医。“端木大夫,她哪儿受伤了?情形如何?”
“我没事。”松雪羞红双颊,试着脱出他钳制。虽然她不讨厌他,可当着外人面前和夫婿以外的男人搂搂抱抱,仍是不成体统。
“没事?”永 冷哼一声,对于她企图隐瞒的举动开始恼火。
他不许她有任何事瞒着他。他要知道她所有的一切。“你当我是睁眼瞎子吗?那你衣裳上的血是从哪儿来的?”
想到这一点,睡眠不足的御医就心有不甘。
“回阿哥,这位姑娘不过是适巧初潮,喝些炖品补补气血也就够了。”觉得有点无力的御医呐呐回禀。
他大半夜被紧急召唤前来,看十三阿哥心急如焚的模样,他还以为是什么“急症”,结果不过虚惊一场。因为初潮而血流不止,就算让他来,他也没辙啊!
“初潮?这……”永 无言,挥手屏退御医,再直视她,托起那如丝光滑的细致小脸;心上一块沉重大石总算放下。她没事就好。
他望着怀中娇软小佳人突然想到,她,已经是个能孕育子嗣的女人。倘若他愿意,那她立刻就会是他的人;光只这么想,对她的渴求便瞬间窜升。
“就说我没事,你可以放我走了吧?男女授受不亲,还请公子放手。”看到他无端变得沉黯的眼神,松雪的身子陡然发烫。
“夜半擅闯定海府的女人会担心声誉?”他讥讽说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嫁给十三爷?蒲松雪?”
“公子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松雪愕然问道。
“你只管回答我的问题,为何私闯此处?”
“我没必要向外人解释。”她顽固的转头不看他,使劲的想推开他。
“你不管那两个愚蠢婢女的死活?”他扳回她的小脸。忽然发现,她总让他移不开眼的理由,不光是她的娇荏令他难得主动想爱怜一个女人,另外她的倔强也更激起他征服欲望。
驯服这样的女人会是项挑战,一个乐趣十足的挑战。
“她们怎么了?”
“她们擅闯定海府,自然是被监禁在地下牢以防逃脱,等天亮,我就将她们送交衙门听凭审判。”
“是我决定要来,不关她们的事。”松雪不免急了。“好吧,我说了,我来此地确实是为了十三爷,这样公子满意了吧?”
当然不能坦承她是来抓人家小辫子的。
“还没过门,就急着来讨好夫婿?”他意有所指的指掌轻轻摩挲着她如雪细嫩的下颌。
她和其他人都是同样心思,眼中只有名利富贵?他想鄙夷这样的她,却又不愿相信勾起他注意的她会是如此肤浅的女人。
“不,我是要他退婚。”
松雪没注意到眼前的他神色益发阴沉,却察觉他碰触过的肌肤起了点点战栗,不是因为恐惧,却是因为奇妙的欢愉。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连忙撇过头,她自顾自的坦然相告。“这种与盲婚哑嫁无异的婚事谁能心服?”
“你不想嫁给十三阿哥?”剑眉淡扫,永 胸中燃起无名火。
“换成是你,你就甘心娶一个未曾谋面、不知是圆是扁的妻室?”
“我确实不甘心。”可就算永 不愿屈服皇帝指婚,但从来只有他不要女人,他高傲自尊哪能容得女人不要他?她夜闯他府邸,他都还没追究呢,而这个该死的蒲松雪,竟敢当他的面率先抗婚?他也没应允娶她呢!
可恶,他非得让这女人自动臣服他!
“这不就结了?”蒲松雪很满意又找到了个自己的支持者。
不过说了半天,他——是何身份来头?他既能在定海府行动自如,会是十三阿哥的亲信?
“公子,还请您高抬贵手,在惊动十三爷前,就让我们主仆离去,松雪会感激您的。”回头她再另寻退婚的方法便是。
“你要如何感激我?”永 故意收紧双臂,炙热的指尖暧昧的捕捉她俏脸,在她樱唇来回轻抚梭巡。
他是没打算娶她,可有机会享受这美人……又何必错失良机呢?“你的要求简单,假使你能让我满意,我会考虑放了你们。”
他希望她怎么做,不言而喻。
心头虽然领悟他意有所指,可既非夫妻,松雪哪会轻易依他?曾经让他平白轻薄一次,她自有对策应付。
“公子行事光明正大,一向宽宏大量,助人必不求回报,松雪深知公子心意,也只好以满怀赤诚聊表感激。”她一面尝试挣脱他,一面屈身要行大礼。“松雪就先、先谢过公子。”
她巧妙的拿着一堆高帽子为他戴上,压得他不能动弹。
“哼,又用同样这一招,你想点别的花招吧。”他不怀好意的再次圈住她,凑近她耳边轻吹口气,欣赏她敏感地猛然打颤的旖旎媚态。
“松雪,即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你要我帮忙,该收的报酬我一样也不会少拿。你自己说,该给我什么好呢……”
知道无法继续混水摸鱼,松雪只好把话挑明。“什么都不——”
霎时一个有力的吻攫住她小巧檀口,将她的抗议尽数吞没,狂浪汲取她樱唇醉人花蜜,霸道地封住她呼吸,未经人事的她却被他半逼半诱的引领她生涩回应,未曾有过的激昂感受险些令她窒息。
松雪明明该是惊慌失措的,可当她藕臂抵在他胸膛想抗拒时,却半分力气也施不出。
随着他大掌自她雪嫩颈间游移至她光滑背后轻柔挑弄时,那一波波酥麻的感觉一下子抽光了她所有力气与反抗意志。
少顷,松雪飘然的脑中什么也不能想,只能随他予取予求。
许久之后,他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她虚软无力的身子,满意的凝视她在他怀里那星眸迷蒙、娇颜染艳的诱人妍丽。
“既然你始终不表态,那我就不客气了。你有多少诚意,我照单全收!”
直到永 将瘫在他怀中几近失神的松雪,搂抱上一旁方桌让她端坐着,一手揽着她纤细柳腰防止她倒下,另一手却邪气的解开她胸前盘扣时,松雪才好不容易回复了一丁点的意识。
“住、住手!我们不是夫妻,不能逾矩!”她惊叫出声。
她何时起竟容忍他对她诸多的不轨之举?即使他接连救了她数次,而她也并不讨厌他,但是……
“不是夫妻?”他轻笑起来。“早晚会是的。”
对,他决定了。
他的确不想要平白多个女人于涉他的行动,但他倒不介意要了她。她会是他的女人,在他厌倦前,就让她当他的福晋也无不可。
“我不可能嫁你。”松雪不免惊慌失措。
赫然发现眼前的他,早已不似先前冷傲,伟岸身躯散发着难以反抗的雄浑气势就这样将她镇住,更糟的是,当他忽然出现前所未见的温柔笑容静静看着她时,她霎时呆然。
她早知他俊美罕见,可她从没料到自己也会着迷。
那股不能控制自己心神的恐怖感倏忽笼罩她全身,她娇躯一抖,从他眼中看到两簇狂烧烈焰教她心惊。她怕他的逼近,也怕自己会为他失去理智,但,这是为什么?
“我、我已被指婚给十三爷……”当他强硬进占她双膝间时,松雪不由得脱口而出推托之词。
“但你自个儿说了你想退婚,不是吗?”
“我,我改变主意了,我会嫁他,所以你快放我走。”
“那就更不用放开了。你承诺在先,既是夫妻,就可输矩。”他再度以吻封缄她徒劳无功的微弱辩解。“所以你就别再搪塞什么烂理由推拒我,因为我就是十三爷,你的夫婿。”
“你是十三爷?不可能。”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松雪悍然使劲一推,当真将他推得连退数步。
“你大可叫进这府中任何人,不论是谁都能证明我的身份。”他好整以暇,等着看她的反应。
完全忘了身份之差该有的礼节,松雪双手紧紧抱胸护住被解开的衣襟不走光,又气又恼的瞪他。“你怎能骗我你只是府中的差使?”
“是你误解在先,况且我有必要对一个夜闯府邸、和刺客无异的宵小之辈解释吗?”永 一面调侃松雪,一面不可置信的欣赏怒上心头的她,美得无以名状。
怪了,她嘟着小嘴的模样也十分吸引人;即使现在,他发现自己对她的渴求依旧有增无减,但他心情豁然好了许多。
瞧她气成这模样,他怕是无法继续品尝她的柔顺依人;再说,今晚她身子也不适。罢了,先就此收手,反正来日方长。他开始期待新婚夜。
“自始至终,你没问,我没答,何来欺骗之说?”永 突然发现,逗弄她也挺有趣的。
“你明知我想退婚,你还要占我便宜?”松雪不愿相信她芳心暗动的第一人,竟是如此厚颜无耻!
“想退婚就能退婚,你当圣旨赐婚是儿戏?”永 不再隐藏自己的心意,说开了反而无拘无束。“我也不爱这桩婚事,可皇阿玛圣旨已下,我非娶你不可。”
他原来打算逃婚,但如今既知这婚事附带了这么甜美的赠品……成婚,又有何不可呢?反正不过暂时而已。
“娶我对你而言是委屈,你不爱娶,我不爱嫁,既然、既然非娶不可,你大可以过阵子休了我啊?”听到他毫不迟疑的否决这桩婚事,瞬间,松雪的心像被人狠狠拧扭了下。她还以为,先前那些亲昵举动,或多或少是他也喜欢着她才出现的;可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原来在他眼里,她仅是让他随便玩弄的女人吗?一度仿佛萌芽的渺小情芽就这么被摘下。
他挑了挑眉,对于她几番顶撞不再介意。“我确实如此打算。”
“十三爷既已英明的对这桩婚事作出裁决,那么请容松雪就此告退。”蒲松雪努力维持自己平稳口吻,不想在他面前表露分毫脆弱,堂而皇之就要离去。“还请十三爷释放松雪两名婢女,松雪不胜感激。松雪今夜对十三爷失礼了。往后不会再犯。”她诚心道歉,试图将所有纷争就此了结。既知他对这桩婚持有同样的看法,相信以后不会有什么交集。
终归无法交心……做对名义上的夫妻也罢;忍耐着几个月后,了不起被休离回娘家,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好的,就当成从不相识吧!
“我没有放过她们的理由。”永 强自压抑满怀无法释放的火热,对于她三番两次擅自撇清两人关系的举动渐渐无法忍受。
“但是你都已说开我们……我们是未婚夫妻,就不能不追究她们的过错吗?我都向你赔了不是,你还要如何?”她总觉得永 根本莫名其妙。
“我说过,你能让我满意,我无条件放人。可惜,松雪,我非常的不满你的诚意。”
“你不愿娶我,又说要休离我,如果不要我又何必戏弄我?”松雪都要被他弄糊涂了!
永 邪魅目光锁住她周身,别有深意勾唇一笑。“谁说我不想要你的?”
十三阿哥想要她?可是他不是已经“不行”了吗?
松雪怔在原地,须臾,头也不回转身跑开。十三阿哥究竟想怎么样?
任凭松雪怎么捣住耳朵,也挡不住身后传来那强而有力的宣告。
“别忘了,你的奴婢们还在我手中!要想保住她们……大婚之日,你自己斟酌该怎么做!”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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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堂皇的安静内室里,摆满奢华点心的圆桌上那对炫目闪动、喜气洋洋的龙凤花烛此刻在蒲松雪眼里竟显得格外刺眼。
被送进新房不消片刻,她便让侍女退避;紧接着她果决扯掉盖头,跳下喜床,一把解开身上累赘喜服。
令人诧异的是藏在那华丽嫁裳下,竟是一套墨色夜行服。
松雪身手虽不够利落灵活,可至少也懂得在晚上行动不宜太过招摇的道理。
她美目精灵溜转,竖耳倾听确认这四周毫无人声动静时,才探头探脑的推开新房大门,蹑手蹑脚走上回廊。
“既无心于我,就休想我嫁!永 ,你也别小看我蒲松雪!”
那一夜,原企图潜入定海府探听情报却失风被擒的松雪,贴身两婢反遭永 监禁;为此,她不得不认命嫁给十三阿哥。
“婚仪前失踪会殃及阿玛额娘,可现在我人都已嫁进定海府,逃跑该没关系了吧?”
被强逼着成婚,松雪当然不甘心;思量几天之后,她决定救出兰乐和竹影,主仆一起游走天下算了!
现在前厅婚宴还热闹进行、府里戒备正松,不趁现在救人,更待何时?
之前她就交代好梅乡与菊音,先雇好车辇候在定海府外,准备她一救出人就随时动身往江南躲藏。
时间急迫,永 随时可能回房,于是她片刻也不敢多耽搁,速战速决,第一步便是到书房看看有没有府邸配置图,先找出地下牢的位置再说。
“呵呵,十三阿哥永 ,今宵大喜之日,你就去抱枕头睡死吧!”
* * *
正打算回房享受快意新婚夜、急着趁早卸掉一身英挺新郎衣装的永 陡然停下脚步,锋利视线紧盯着远方回廊转角处一道纤柔身影闪过,那张才因为应付嘈杂人群而变得冷硬的俊俏面容忽然泛起笑意。
他轻轻一扬手,果决对着亦步亦趋的黏人侍卫们下令。
“皇甫 ,秘密传令下去,撤走内府里所有的侍从奴婢,任何人均不得接近这里。”
果真如他所预期,蒲松雪确实是个静不下心的女人啊!
她想玩?可以。为了让他及早成婚,皇阿玛收回他手中兵权,不让他出征,他这阵子正闲的发慌呢!他暂且陪她好好玩玩也无妨!
“新婚夜,我可不能让娘子不满。”思及那即将手到擒来的美妙战利品,永 跨前的步伐越走越坚定也越急切。他承认松雪与众不同,让他的注意力全系在她身上,可她终归也只是女人,哪里能逃出聪明不可一世的他掌心?
“我想要的女人,没有得不到的!”
看来今夜,将会是个特别的夜晚!
* * *
“一般府邸主人书房不都在中府吗?怎么不见出路呢?”松雪细碎叨念,觉得这定海府还真是大得将她弄糊涂了。
她出身学士府,家中也算得上是颇具规模,可一与定海府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先别说这府里庭院所建亭台楼阁多得不像话,光是内府转了半天仍找不着路通往中府,松雪就够头疼了。
“怎么回事,府里似乎有点儿冷清?”又走了没多久,松雪忽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劲;就算大伙都往前厅瞧热闹去,她也不该连个乘机摸鱼偷间的下人也没遇上……这周遭未免安静的太过诡谲。
还有另一个问题是,从前一刻开始,她就觉得身上仿佛被一道火热视线盯紧缠缚,但她屡屡回头探看,就是没别人形迹,可无论她绕了再绕,却甩不开好似正受人监视的心焦不安。
“难道被发现了——”
松雪才又停步、转身往后方瞧去;可这次仔细一听——绝对没错,她身后突然传来急速接近中的刚毅脚步声!
“呀!有人来了!我得快找地方躲起来才行。”
松雪完全不管身在何处,随意推开左手边的门就溜窜进去,迎面而来一阵烟雾弥漫。
“唉呀!”她双眼被雾气薰得一时睁不开,只能急忙轻声掩上房门,有些疲累的靠在门扉上揉着眼睛,周身能感到有强大热流拂动,而直到习惯这儿的异样高温后,她才有办法睁眸看清这里,是……浴池吗?
数十个大型描金屏风围着圈子层层排列着,挡住了正中央的景物。不过加上微弱流动水声,以及还有不少矮凳子小方桌排列墙边,有的桌上放了好些毛巾、纱巾、素净单衣及毯子等线索来判断,此处该是府里主子专用的温泉浴池无疑。
呃?她怎么钻到这地方来了?
被热气薰得有些晕眩的松雪,只能一面心惊胆跳听着脚步声逼近,一面颤抖着合掌喃喃祈祷。“老天,那人千万别停在这,千万别发现我……唔!停下了!”
她匆匆跳开门边,赶紧小心地往内钻到那些屏风后头;还好她逃得快,恰恰就在浴池入口大门被推开的同时,她也刚好绕过浴池一大圈,躲进最里边的屏风后面蹲了下来;她大气也不敢喘,蜷着身子闭上眼睛。
来人会是……
“谁在后头?”
沉稳男声宛若惊雷,吓得松雪心跳乍停。
“大伙都在前厅忙活,谁敢躲在这里偷懒不做事?给我出来!”
要命!那声音偏是她即便想忘也忘不了的亲爱夫君。
为何她在此刻竟撞见永 ?婚宴这么快便结束了?那他还不快回新房,在这里蘑菇什么?慢着!要是他现在回新房、不就会立刻发现她逃跑了吗?
她应不应声都是难题。所以,她干脆装聋作哑,硬是不答腔。
“不论你是哪房的奴才丫头,现在我不追究你失职,可你最好趁本爷现在心情好,立刻出来伺候我净身沐浴;给我听清楚了?”
永 音量响亮的保证松雪绝对能听得一清二楚。威武的声音在浴池里回荡着,更具多重魄力。松雪汗颜的低头看看身上夜行服,现在这模样她能出去吗?
“还不过来吗?我可没那么好的耐性!”
接着松雪听见豪爽的几道飒飒风响,同时瞄到新郎倌袍服及里衣从屏风另一头闪电飞出被抛得大老远,然后紧接着又有哗啦水声传入她耳中;即使松雪不偷看也猜得出永 八成正光裸着坐在浴池中等着她去“伺候”。
一想到那场景,她双颊就难为情的飞上红霞。
她她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男人光着身子呢!
自知正面与永 冲突她绝对毫无胜算,但趁这时松雪若想逃出这房间该是最适合不过;永 再狂妄大胆,总不会抛了颜面追着她裸奔吧?
不免有些庆幸自己好运,松雪才刚想站起身子逃跑——下一刻却突然克制不住惊叫出声。“啊呀!”只因方才冷不防有一个什么东西急速刺穿重重屏风,巧妙划过她俏挺鼻尖,深深钉进一旁厚实墙壁中,足足陷入有三分。
松雪受到惊吓,整个人跌伏在地,摸摸鼻尖上热烫的刺痛处,唉?流血了呀!还好伤口浅,该还不至于会破相;但她还是被吓得泄了行踪。
好不容易她恢复理智,抬头定睛一看:不会吧!那瞬间划伤她肌肤的竟是一条薄如蝉翼的丝巾而已?
她再转头看看丝巾飞来处,至少有四层檀木屏风全无故多出一个个整齐的镂空大洞;偷偷从洞中瞄了一眼,恰恰可看到他。
此刻叫她不怕永 一身凌厉功夫也难。他……果然是个练家子。
“丫头!”永 的耐性只剩两字。
“马、马上就过去……”松雪心里明明想拔腿就逃,但她就是不由自主的畏惧他天生王者威势,乖乖的暂时听令于他。她故意将回话音调拉高,变得尖锐而几乎辨认不出她原来的声音。
松雪不能被夫君发现她离开新房,所以得小心不让永 看到她样貌;趁着此处烟雾浓厚,先伪装成侍女保命,等会她再趁其不备偷跑就万事如意。
这么一想,她便手忙脚乱的抓起旁边桌上的白色单衣换上,随手选了一只丝巾缚住口鼻,再拿着毛巾乖乖的走出屏风。
可她才一看到永 大剌剌的张开双臂、头仰躺着倚在浴池边半坐卧着的强健背影,便已经羞得快无地自容。
松雪好歹也是官家千金、黄花闺女,叫她当他的奴仆实在不成啊!她匆忙拿手中毛巾遮住眼眸,可又悄悄挪下了那么一点点……
“唔!”再怎么说,她毕竟是好奇心旺盛的蒲松雪,说不想看永 另一番的面貌……还真是骗人的。
就见他宽广厚实的背上几道颇让人怵目惊心的伤疤,想来是在战场上留下的英勇纪念,可见他并非一般好逸恶劳的皇族子弟;雄浑结实的伟岸体魄逸散着霸气与不羁,仅仅只是这样,却让松雪瞬时瞧得有些呆了。威猛无双的健硕身躯,早不知慑服多少女人芳心暗许;而松雪她……
望着他闭目沉思的模样,她不免咽了咽口水。说正格的,只要他别露出目空一切的自大模样对着她冷嘲热讽,他的俊俏还真会让人着迷的呀……
“看够了吗?怎么还不过来帮我刷背,连这点小事也要人教?”他头也不回坐直身子,盛势凌人厉声下令。
“遵……遵命。”松雪怎么总觉得听他那语气仿佛噙着几分笑意?但他不可能知道是她!
唉?糟糕!她光顾着看他,都忘了她的计划呢,她得快点乔装乖巧侍女蒙混过去。
“你脸上为何蒙着纱巾,这么见不得人吗?”
松雪冷不防倒抽口气。见鬼了,他明明没回头怎么会知道?难不成永 背后还长眼睛啊?
“这儿雾气太大,吸了热气头有些晕,不得不蒙着。”松雪随口瞎掰了个蠢理由。她双手几乎是停不住颤抖,含羞带怯又难耐着心中逐渐升高的不服气。
她干嘛这么低声下气听他的?
走到他身后,一脚踏进浴池,松雪拼命要自己稳定下来,深呼吸后坐在池边,闭上双眼不看他,就是伸手猛力刷,最好刷掉他一层皮病死他!
“瞧你似乎很不甘愿的样子?”
不消多时,当松雪纤手正滑过他肩膀时,原本始终闭目不语的他突然伸出大掌压定她的手,握住不放;而后叫人措手不及地半侧过身子笑看她的心慌意乱。
“怎么会呢……奴婢不敢造次。”
老天,当他回头时,她的心差点吓得跳出胸口。她仓皇的想要退后不敢与他对视,左手却被他扯住不放。
完蛋了,她现在到底该怎么办?继续装傻?可她也不能自承身份啊!
“不敢造次?哼,这样还叫做不敢?”对她的回话感到有趣,于是永 猛力将她拉离池岸、卷入自己怀中,让她背靠在他胸膛前,密不可分地紧贴着他,坐在他双腿上。
“呀!十三爷您、您要做什么——”慌的忘了礼仪,松雪脑中只紧张的想着:难道永 平日都是这样对待下女的吗?
讨厌!早一开始她还对他颇有好感呢!怎么他会是这样的人?
“还记得我是十三爷?既然没忘,竟敢给我装傻?说,你这新娘不待在房里等夫婿,想溜去哪儿呢?”
他一手搂着她娇小身段,另以炽热指尖顺着她圆润耳垂轻揉抚弄,再巧妙滑过她迷人朱颜,而后不容分说扯下她缚面纱巾;托高她脸庞,低头将熨烫热吻亲昵覆上她樱唇。
“你……怎么能对我这么搂搂抱抱的?传闻你……不是对女人完全不行?”松雪一再反抗,可却躲不开他狂妄索吻。
事到如今,她都快让他给吞了,也不得不怀疑关于他的消息八成是假情报,都是那个少根筋的竹影骗人啦……
永 对于莫须有的传言相当不以为然。“哪个人乱嚼舌根?你要真想知道我行不行,大可不必刻意遮住你美艳容貌、还辛苦的躲在这儿等着我出现。新娘子如此热情,想给我来份惊喜大可直说,我会收下。现在我不如亲自证明,到底行还是不行!”
松雪被他吻得几乎透不过气,想挣脱出这暖昧无比的局面却又使不上力,他就像是铁制的绳索将她紧紧困住。
好不容易他注意到她脸色苍白、眼角衔泪,他才不舍的松开怀中娇软。每每吻她之后总觉得不够。
“我才没想要给你什么惊喜!”一面呛咳着,松雪一面反驳。
他……是因为知道对方是她,才故意逗着她的吗?这意味着,他是否也有一些些……喜欢她?
“那么你是承认你想逃跑 ?选在大婚之日,你还真有胆量啊!蒲大学士可真教出了个聪明的女儿。”
“这跟我阿玛无关,还不都是因为你——呀!”松雪惨叫出声,因为他突然侧过头吮吻起她小巧耳垂,还不时在她颈项上徐徐呵气,同时他不安分的手掌也游移在她腰间,隔着被温水浸润而湿透的单衣、急切探索她玲珑曲线。
永 看着才轻轻爱抚她不多时,她雪肤上便缓缓晕染一片醉人樱红、浑身不住打颤的那份生涩,他当然是极为满意的;于是对她的渴求再次急速窜升。
“你要说我如何?”
永 完全无视她的惊惧,邪肆抱紧佳人一次次撩拨她的纯真。若非她含泪娇容惹他爱怜,也许他早不管她的意愿当下便要了她。但她若能对他心悦诚服,想必今夜更能让他沉醉于她带来的无上喜乐。对于这么一个让他怦然心动的可人儿,他不想逼她。
“你说过你不认我当你福晋,我怎能不逃?留在这任你欺负吗?既然你不欢迎我,我自己会走,不劳你费心!再说我们这婚也结了,对圣上也有个交代了,你为何还不肯干脆放人?”
松雪无论怎么蠕动也脱不开他钳制,索性她也放弃,决定努力漠视他神奇指掌在她身上激起的一阵阵酥麻涟漪。
她背对着永 看不到他表情,那份无法猜测他下一步将对她如何的刺激紧张,让她身子已逼近像被烈火狂烧的热度,加上她强抑周身难以自遏逐渐升高的莫名愉悦情潮几令她昏厥。
她无法置信,自己明明这么坚决不愿意让永 亲近,可是她对他的碰触却有些留恋?为什么?
“放你走?那不就是对皇阿玛圣旨阳奉阴违?”永 并不想费工夫和精明的皇阿玛周旋;而且说实在的,这一次他对皇阿玛这安排也越来越不想逃避。
“可我也说过我想要你的……你尽管放心,女人我向来不放在眼里,你已是个少见的特例;只要你别干涉我和定海府的事,乖乖的待在内府讨我欢心,那么福晋名分我可以给你。”永 不察自己脱口而出许下承诺,只因在雾气氤氲中的她看来太惑人心魂……
“然后也许哪一天,你又看上了哪个更美的女人,就将我扔在一边?”听惯王公贵族们三妻四妾的风流韵事,松雪一直以来就不愿意受人摆布自己终身。好不容易她抓住仅存的理智,同他大声吵了起来。“富贵荣华我不稀罕,与其空有虚衔却得忍受夫婿寻花问柳,我宁愿夫婿对我一心一意。”
“我说过你是难得的特例,女人除了暖床以外还有其他的用途吗?所以你大可放心……至少这阵子,我眷恋着你。”
“可你终究不会对我专心,我也不想以美色事人,更不要如此肤浅的夫婿。”
她不愿意万一自己陷下,却得不到夫婿的回应,那样岂不是太可悲吗?
“哈哈哈……”永 大笑,讥讽的看着她。“你要我对你用心?你告诉我,女人又笨又蠢,只会专惹一大堆麻烦,你说,我要个一无是处的米虫用什么心?”
“你的母亲也是女人。原来你是米虫的孩子啊?小米虫阿哥。”松雪逮住了机会就对他展开攻击。
“你好大胆子,竟敢——”猛然松了手,永 恼怒的放开松雪,扳过她小脸猛力扣住,眼中射出危险光芒。“你以为激怒我,我就会放弃要你?”
“松雪没那意思,不过是想请十三爷大人大量,放了妾身。”她端起尊严逼自己振作,争取一生幸福。即使会惹他不悦,她也只能继续强辩。“你生为十三爷,傲视天下,总是目中无人,何时平等去看待女人?也许当你静心之后,你会承认,女人也有智者,也能有用处的。”
“你这张小嘴还挺能说的嘛!”冷哼一声,永 推开松雪。“你就这么不愿当我的女人?”
“我只求十三爷放我走。”
“哼。那么我们不妨来打个赌吧。”看着她的坚决,永 这次也铁了心。
他第一次如此想要一个女人的依顺。也好,他就陪她玩到底!
“要是你能让我承认女人也有用处,而或许我也会如你所愿喜欢上你,到时我就认了你是我的福晋;如我对你仍是没感觉,那也没关系。三个月后,我让你完璧回娘家,请皇阿玛答应自宗人府革除你福晋封号。皇阿玛那儿若追问抗旨毁婚之罪也全由我扛下。”
“呃?”松雪难以理解十三阿哥的用意。“若不能呢?”
“若你不能,让我花费了三个月的精神和你嬉戏……这磨人的煎熬,我会在你身上一点一滴全数讨回。届时任凭你哭天抢地我也不会善罢甘休;别说不让你走,而且你休想得到福晋名分,我会让你一辈子只能是我的侍妾!”
这是个危险的赌注。三个月的期限,她要让这男人对她刮目相看,松雪自问她办得到吗?
“怎么?怕了?要是怕了……就别再作无用的挣扎。今夜已经浪费我们太多时间。”永 看向她,怒气稍退;他对她就是莫名的贪恋。
“别碰我!”松雪无法忍受他这么随便看待他们之间的态度。“我赌了。”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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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松雪不顾一切的在满是绊脚石子的蜿蜒小路上狂奔,沿途跌倒数次,就连脚上的绣鞋也早不知在何处遗失。甚至她裙摆也被尖锐的芒草割花,一双白玉美腿多处伤口淌着鲜血、顺着小腿与脚踝流下,沿途地面断断续续留下了斑驳血迹;但是松雪只能忍痛继续逃跑。
她若一耽搁,全都完了!因为——
“你输了。”永 的声音冷冷出现她面前,瞬间阻挡她的去路。
那双燃烧着狂炽怒气与毫不掩饰火热欲望的双眼,像饥饿猛虎眼红的盯紧眼前那可怜兮兮的娇弱猎物。“输了就逃?蒲松雪,你太天真了。”
松雪满怀恐惧,只能定在原地不动,想拔腿就跑、可却双腿瘫软使不出劲,就连失声尖叫的力气也顿时被抽光。
她没料到看似漫长的三个月竟转瞬消逝;而她什么也来不及做,就这样输了这场赌注。一想到他先前言之凿凿的宣告赌约胜负,她不逃才有鬼呢!
只见噙着邪佞笑容的他闪电般踏前,一把扣住她死命挥舞、意图阻挡他靠近的细柔双腕毫不留情扳到她身后,而后顺势一扯紧,将她完全锁进他牢固臂弯里,断了她所有脱逃路线。
“你允诺在先,失约在后;呵,你自个儿说吧,要我怎么惩罚你?”
“十三爷您文武双全,英挺出众,相信有很多女人甘愿随侍在侧,松雪无德无能,定也无法伺候您顺心如意,还请十三爷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松雪几次出言不逊,惹您不悦;松雪做不来您的侍妾的!”一被逼急便乱了心绪,松雪也顾不得自己骄傲,无计可施的开始向永 讨饶。
“说的好,让你做我的侍妾还算太抬举你。”
他话未完早敛了笑容,大手一挥,“嘶”的一声裂了她前襟衣裳一扯下,便令她姣美无瑕的雪艳娇躯无可遮掩的袒露在冰凉空气中。“你根本只能当个暖床的奴婢!”
“你要对我做什么?”松雪生平没受过如此严重的羞辱,血色尽褪,蠕动不停想挣脱他,急的惨叫出声。“你不能这样,不可以——”
光天化日下,他难道想这样在路旁对她……
他肆无忌惮的狂笑起来。“不可以?现在由不得你!”
* * *
“不要——好痛!”被惊吓的抱着锦被滚落床下的蒲松雪,迷茫的看着四周。“原来只是梦吗?”
对梦中那逼真场面还余悸犹存,松雪发现一身衣衫早已湿濡;她就这么呆坐在地上,好半晌才把自己现在的处境弄懂。
“昨儿个成亲,今天才正是第一天呢,怎么我……当真会怕他吗?”
回想方才那一幕,松雪几乎就要相信那就是三个月后她的下场。“真是窝囊。我才不会对他低声下气的呢!”
松雪缓缓起身,到衣柜里找了合适的新衣准备换掉这身湿透的衣裳。
她打小看书看多了,极有自己的主见,端着大学士之女的自尊,她说什么都要争取自己的幸福。
她……虽曾对永 有过好感,但要她认命接受他可能只有一时的宠爱,她不愿接受。
会答应这赌约的另一个理由却是她想试着感动他。毕竟他是她的恩人,并不该是那么冷血,所以倘若他也能爱她,嫁他又有何不好?
“是我自己……太固执了吗?”
不甚利落的解开盘扣,褪下外袍与单衣,松雪注意到自己颈肩上头多出几处那红艳抹胸也掩盖不住的青紫瘀痕……是他留下的痕迹。
才忆起昨夜他霸道与温柔兼具的挑逗时,她便不免口干舌燥,全身羞红发烫。“这年头,有哪个女人不是听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成家?”会是她太过于标新立异吗?“我到底……在期望什么呢?”期望着能得到他的真心吗?
从赌约一谈成的当口,永 便爽快地放开她;随即他立刻搬进了邻室,将新房让给她,没再对她多做打扰。
若他真是阴险小人的话,在昨夜那种情势,就算他蛮横要了她,凭她微薄力气也绝无法抗拒他,可他却干脆地还她自由,还允诺让她在府中拥有暂时“福晋”的权力,给了她公平的地位。就这点而言,他还算有气度。
“十三爷他……其实也算是个守信诺的人……啊呀!你——”
可恶!她前言撤回!
松雪忽然感到哪儿不对劲时,才一回头,便看见永 半倚着屏风,双手抱胸,怡然自得的直盯她不放——永 这奸诈家伙居然默不作声的等在一旁偷窥她!
她更衣至一半,只得手忙脚乱的乱抓衣裳遮住自己。
“你,你何时进来的?”都怪她想的太出神,居然失去警觉心!
“刚刚听到你尖叫声,所以过来看看你。”永 一整夜都在懊悔自己干嘛要顺着她的游戏跟她打赌?如果他够狠心,能无视她的哀怜就好。辗转难眠直至破晓鸡啼,好不容易冷却狂烧欲火正要人睡,却又被她吵醒。
以为她发生什么事,他担心的赶来一看呵呵,还好他有来……
“我没事。”确实对他的关爱感到一份窝心,可松雪只能又羞又气的指责他。“为何你都不出声?”
“怕吓着你。”
“你答应过你不会碰我的!”他明白表露对她的渴望令她心惊。
“我是答应过。”不过现在永 后悔极了。“瞧你气成这样,可以请问,我碰了你吗?”
“是没有,但你分明在偷看……”
“我就站在这里,看得很光明正大,何来偷看之说?况且,我们之间有约定不能看吗?”
“也、也没有。”乖乖,他的借口毫无破绽!“但你不招呼一声就是你不对!你不能看!”松雪最后只能任性撒泼。“请您先回避,待妾身更衣之后自然会前去向您请安。”
“喔,有招呼了就成了?我懂了。就照你的意思。”永 贼贼的笑了起来。他越来越喜欢这种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她自诩聪明,可总每逗必输。“下次我会记得好好打声招呼的。”
“才不是这样,你——”松雪陡然住口,深吸一口气,她才不要就这么被他牵着走!
她站稳脚步,魅惑十足的邪睨他一眼,诱人纷唇荡起一缕神秘媚笑。“一语既出,驷马难追,别忘了你的承诺,十三爷应该不是言而无信之人吧?”
他挑了挑眉,意外的看她突然换了个自信态度。“所以?”
“所以,你不想走也没关系。”松雪轻柔松了手,任凭手中的湿衣裳落了地,而后转身过去不理他;就连她也不敢相信自己是哪来的勇气,竟然如此大胆地向他挑战。但她就是不甘示弱。“但请记着,不、能、碰、我。”
“该死!你——”他低咒一声,见到她竟然抛了怯懦,却大方的在他面前换起衣裳,他蓦然明白她的用心——她想挑战他的耐性?
而他就在她转身、看到她晶莹剔透的白皙背膀时,几乎完全弃守。他失算了,没料到这个小女人对他的影响力比预期中还要强烈!
他生平第一次这么想要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就是不听他掌控的蒲松雪!
松雪一面颤抖注视着铜镜中那羞怯的将要烧起来的自己,以极缓极缓的动作扯开了颈后兜衣的细绳;也一面紧张的注视着立定她身后,星目灼灼仿佛要吞了她的他!
她在赌,赌他先离去,还是她先停手!
“他走了?”发现镜中失去他身影时,她连忙转头,确认屏风前一片空荡荡,她却无法欣喜自己胜了第一场,反而怅然若失。“怎么他走——呀!”
一双结实臂膀倏忽从她身后窜出,紧紧搂住她。
“十三爷,你别忘记我们的约定!”松雪不知该不该气恼他食言。他真这么贪恋着她的身子吗?
“我没忘,只是想作废它。”失去理智,永 低值的将头埋在她如云发丝中,努力压抑自己的冲动。
他想要的是她完完全全的臣服,所以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对她提出了最后的警告。“先别再乱动,松雪,否则我无法保证我会作什么。这一回合,是你赢。我承认你确实特别。”
松雪讶异听着他先低头,可心上却有莫名的悲哀。难道她非要靠外貌才能吸引住他?但在他炙烫怀里她领悟到一件事,这个赌注,她并非没胜算。
“你,你不把心给我,就别想要我!”
他轻轻撩开她汗湿秀发,无法克制的在她颈后烙下一吻。
“想要我的心,你就来拿,拿得到就是你的。”永 一再对她破了例。甚至他开始怀疑就算三个月后松雪破天荒赢了他,他真会君子的放她离去吗?原本可有可无的这场赌注,他忽然不愿只当成是个打发时间的游戏。
因为他对她,势在必得!
* * *
“十三爷?”连连唤了主子几声,皇甫 看着明明彻夜未眠,却从早上起便精神奕奕的主子。但永 那兀自沉醉在自己思绪中、始终灿烂笑着的表情委实令他不解。“十三爷,圣上派人来问,关于那日花火节……”
“花火节?”好不容易才意识到此刻正是每日早晨例行听取部下报告的时候,永 尴尬的干咳数声。“花火节怎么了?”
“花火节那日,十三爷不是奉圣上旨意,根据密报去调查有人阴谋聚众滋事,圣上在追问后续。”
“那件事……”永 眉心拢聚,神色一黯。“上次追到一半便失了线索,最近还有什么新发展吗?”
永 当时为了拖延大婚,而在皇阿玛面前自动请缨接下那棘手案子,现在一心记着松雪的事,倒忘了还有这回事。
那日他原先正在街上追查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却意外撞上他的松雪,让一切耽搁下来。也难怪那时他认定松雪是个只会扰他计划的无能女人。
“有消息指出直隶总督索罗安涉有重嫌,当日他原本可能利用施放花大的机会在北京城内闹事;可爷您却在花火节前严令清查出人北京城的所有旅人及货物,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索罗安那天并没任何行动。”
“听闻索罗安前些日子与洋人走的近,看样子他是不满皇阿玛对洋人的政策;就不晓得那些洋人给了他什么好处,让他竟敢背离皇阿玛?也不想想,他能有今天地位,是皇阿玛德政所赐。”永 冷笑着,接着向皇甫 吩咐。
“索罗安那边,你看能不能找到他什么纰漏,我们得抢先一步阻止他阴谋毁了大清。”
“属下遵命。那接下来是关于内府的事……”
“照我交代的去——置便得了,内府的事你就暂时看看松雪怎么打理吧。”想到那个信誓旦旦要让他另眼相看的松雪丫头,永 放柔笑意。
第二回合,他要让她输的心服口服。
* * *
“那个十三爷也不是简单角色。”梅乡端来与西湖龙井一样享有盛名的“君山银针”为小姐沏上。续道:“那天我们守在外头没多久,就被他派人团团围住,硬是架住我们,现在就连菊音也被他带走,去向不明,只留我一人照顾小姐。那时就算小姐逃得出来,只怕马上被活逮回去。”
松雪看着惟一还在自己身边的贴身丫环,有些无奈的几度举起茶碗、还未来得及就唇却又烦躁搁下,幽怨长叹一声。“唉!”她真有那办法让那自负的十三阿哥改变对女人的观感吗?她翻来覆去睡不好,勉强入睡时,却老梦见她赌输了……
那第一回合说起来,她虽险胜,却胜之不武。
但……兵不厌诈,假若那高高在上的十三阿哥惟一的弱点就是她的话……他亲口说了她“特别”不是?
“小姐,小姐?”梅乡发现,打从花火节起,小姐就常魂不守舍的不知神游何方;决定嫁给十三阿哥后,更是三不五时失神发呆,连以往钟爱抚琴吟诗的兴趣也全变了。
“内府总管过来请示关于本月薪俸的事,已经在外厅候着。怎么唤了小姐好几声都不搭理人家呢?”梅乡附耳提醒松雪。
“我这就去。”略为红着脸,松雪不好意思的漫步走进大堂。
被十三阿哥撩拨的芳心大乱,她怎么可能不惦念着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她要做一个称职的福晋,一个让他能看重,能交心的福晋。她要在三个月内将他的心擒到手。
* * *
三更,永 仍无睡意。站在长廊上,看着新房的烛火未曾熄灭,他不免有些焦躁,一径地烦恼松雪这么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
月余以来,内府不分大小事,她事必躬亲,别说是基本的账房财务,甚至连厨房菜色与府内修缮工事她全插了手。
府里食衣住行她样样处理的完美之至,就这一点,永 不得不佩服她的手腕,但是——
她想赢,是为了谁?她不想当他的福晋早已说的明明白白,她非甘愿嫁他的,会拜堂完婚,也是因有人质在他手上……她就这么想逃避他、躲回学士府吗?
“松雪……”永 心上不安的阴影不断的扩大。
身为皇子,没人敢拂逆他,也从未有女人拒绝他,所以,他弄不明白,为何自己已经如此热切的表示想要她,她还是不肯将人给他,说是要他真心对她?
悄悄推开了门,他走进新房,看到她正聚精会神拨弄算盘,那专注的神情额外清丽动人,不似平常生气蓬勃,却有另一番吸引人的风情。
“我没关系,梅乡。”她头也不回,突然开了口。“晚点我会去睡的。真是奇怪,这账本有好几处怪怪的呢,我怀疑那个账房领事有问题,明儿一早得跟总管谈谈才行。”
好一会儿,不免疑惑起身后的人怎么老不动作,松雪才回了头。“你放心回去休息,梅——”她慌张起了身,准备行礼。“见过十三爷。”
“这么晚了,不睡吗?”永 看着她在摇曳烛火下更显苍白的娇颜,心上忽生不舍。“你大可不用把自己弄得这么累,我说过会要你的。”
松雪轻轻摇了头。“除非你承认我,给我你的心,那么,我会是你的。”
“我不了解你要的是什么。”这才是他长久以来的谜题。以前总不明白自己为何不曾为女人迷恋,还以为是因为女人太过无知。现在才觉得,那是因为他不曾遇见松雪。她很美,很顽固,很努力,每一处都让他移不开眼。
“不了解?那我们之间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要的,只是一份对等,一份忠诚,一份尊重,否则,光靠她单方面的喜欢,两人又如何能长久?
“我——”永 才要开口再问,却因为后门方向突然自外头传来几声巨响,而不得不停下话。他走出新房,却见侍卫们慌慌张张的穿梭在回廊上。
“发生什么事?”
“有刺客闯入王府!十三爷请小心!”侍卫话还没完,又听见西边惊雷响声大作,紧接着便是熊熊火光闪烁,烧红半边天。
“松雪你别怕。”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前,永 早一步环抱住她,平抚她心惊;即使知道这是违反赌约的举动,他也无所谓。他想保护她。
紧接着永 便挽着松雪冲出新房,眼看整个定海府有四分之一突然陷入火海,睡梦中的人们纷纷被惊醒,四处乱窜,于是永 当机立断召来几名侍卫要他们先护着松雪离去。
“你先回娘家,等事情查清之后,我会接你回来。”
“我、我是你的福晋,我不走。”松雪打算帮忙他指挥救火。
“我不要你受伤,你留在这儿只会让我分心。先回去吧。”永 不耐烦的大吼一声。“现在不是说笑的时候。”
松雪看他一脸坚决神情与以往的讥诮不同,心上蓦然像懂了什么。他不要她受伤。瞧,他开始会关心她了不是?“要来接我喔,我们说定了。”
“别担心,我会去接你的。”暂时能将心从她身上收回,永 无疑也正松了口气。没注意到竟有人敢在他定海府上动手脚,是他太大意。
* * *
将近清晨,火势渐趋控制住,但永 看着被毁了一半的定海府,怒意爆发。“查到什么了吗?皇甫 ?”
“及时在南门那儿拦到了几个小厮躲躲藏藏的,他们的车内有这些东西。”皇甫 指着摆在前方一桶桶的东西。
永 走上前,用手沾了桶里的黑色粉末凑到鼻前。“是火药。莫非……”
“启禀十三爷。”一名侍女浑身脏污的走过来。“蒲大学士府里派人来问,福晋是否安好?”
“松雪?她早该回去了才对——”猛然住口,永 心头浮现一股不明就里的恐慌。
他居然粗心的没提防那几名侍卫长相是该死的陌生,却还眼睁睁的看着松雪当着他的面让人带走?
老天!他中了声东击西计!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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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松雪真正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已是车辇行至东门时。
原先在车中的她总牵挂着十三阿哥安危,以至于不曾用心注意周遭动静。待片刻过后,她突然察觉回府花费的时间未免过久,便不免疑惑地悄悄将头探出车窗观望起来。
谁知当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车辇并非往学士府前进,却是飞快朝不同方向急驰而去。
“十三爷明明就说了要送我回府,可现在是……怎么回事?这几个护卫没将十三爷的命令放在眼里吗?”
微愠的松雪原想找人来问个究竟,但听见前头传来几道细微交谈声时,她决定小心翼翼的保持平衡,将身子轻轻往车帘挪了挪,想先听听在前头驾车的侍卫们谈论什么再作打算。
“现在不将这麻烦女人带走也不成。”左前方传来男人嘶哑不耐的声音。“谁料到十三爷居然要咱们送他女人回府?依照先前大人嘱咐好的时间,城门只能开那么一会儿,咱们哪来闲功夫处理她?”
“不如就在出城前将她——”另一人阴狠低语。
“不,听说素来对女人不假辞色的十三爷,这几日却将内府事项悉数交给她管理;这女人既然有本事让十三爷一反常态的重视她,将她留着或许还有用处。我看不如就把她交给大人,由大人去处置她便得了。”
“说的是,十三爷近来咬着大人尾巴不放,假使咱们手上能多一个钳制十三爷的筹码,相信大人会更高兴。”
“没错,还是快趁她没识破咱们底细以前,快将她带到会合地点吧!”
“老天!”松雪连忙拿手捂住嘴,避免自己会因为震惊过度而失声尖叫。他们现在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晚定海府的火灾并非意外,却是有人恶意纵火?
更可怕的是,松雪她却阴错阳差的落入这群心怀不轨的歹人手中?她应该怎么办?十三阿哥何时才会发现她被不法之徒劫走?
不行!她都还没让永 承认她是他的福晋呢,又怎能因此造成他的负担?而且说不准……他根本不在乎她呢?她没有选择余地,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脱逃才行——对了,她可以跳车!
这么一想,松雪立刻默不作声的付诸行动;可她才轻轻掀开侧边小窗的帘布,再次将头伸出了些——天呀!这车速比方才还快!
她视野里只见一面面飞快掠过眼前的店招牌色彩全糊成一团,要她不头晕眼花也难;松雪勉强镇定下来,狠心估量着车速,咽了咽口水。
她不能胆怯。她同永 说好了的,她得待在娘家等他前来接她回定海府,她不想失约!
紧接着松雪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倏地揭开车帘,娇小身子出其不意的猛力撞开挡在她眼前的巨汉,趁对方身子失去重心之际,硬是挤出一丁点儿空隙,然后不顾一切自疾行马车上往下一跳!
俟她身子重重跌落地后,松雪被摔得眼冒金星,又因为冲力过大而在粗糙的石板路上连连翻滚了数圈。
最后她只觉得自己所有骨头仿佛都快要被撞散似的,刹那间激痛传遍全身,松雪疼得几乎无法动弹。
“该死的女人!竟敢找咱们麻烦!”
莫名其妙被撞、险些跌落马车的彪形大汉低咒一声,怒气冲冲停下车,冲过来就要抓回松雪。“想逃?没那么容易!”
听到歹徒急速逼进的凶狠脚步声时,松雪不得不努力挣扎着起身,但她身上传来的痛楚波涛却汹涌地令她无法顺畅向前逃,双脚偏是不听使唤。
宛若当夜被永 追赶的噩梦重演,恐惧惊慌像是绵密的网子将松雪无助的心一层又一层地紧密覆盖住;她已无暇顾及眼前的路究竟是通往何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逃!
她无意间瞄见远处天空被火焰染成一片惊人红幕,她知道那便是定海府方位;她没命的跑,宁愿葬身火海也要回到她夫婿身边!再者,逃跑时往人多的地方跑那是自然,混进人群之中,那些贼人要找到娇小的她也就没那么简单了。
由于定海府大火的关系,已经有不少人家从睡梦中被惊醒,隐约可辩前方逐渐嘈杂的人声,松雪疲累娇颜上不禁咧开一笑。只要再逃几步,她就能见到永 !
“呀!”松雪冷不防让人自脑后揪住她发髻,她被吓得尖声大喊。
几乎是同一时刻,她毫无反抗能力的让人自身后捂住唇、双手也被擒住,另一名歹徒也闪身到她面前,全然不顾她的娇弱,就是猛然挥拳击向她腹间。
松雪甚至来不及挣扎,胸中的空气像是完全被挤出了身体外,她只感到眼前忽然一暗,伴随着窒息晕眩心中涌上了强烈的悔恨与不甘——她不甘就这样被人掳走,也许今生再回不来……她还没有告诉永 ,她这么努力想得到他的认同,是因为她其实是喜欢他的呀……
她好后悔,为何她来不及让他明了她的真心……
* * *
至凌晨为止,前夜定海府发生大火的消息早传遍全北京,流言持续蔓烧大街小巷,成了茶余饭后最新话题。
既非天灾,自是人祸;无论从哪方面来看,这次失火绝对有预谋。
但,谁敢如此大胆竟在天子脚下逞凶?
别说高傲的十三阿哥永 誓言绝不轻饶贼人,纵火一事更被皇帝视为对大清皇室的侮蔑,于是下令十三阿哥务必将歹徒辑捕到案;并下圣旨授与十三阿哥指挥步兵营的军权。
“找到她了吗?”因为皇帝特别叮嘱而暂时回宫歇息的永 却一夜未眠,焦躁不安的追问着刚从外头回来的皇甫 。比起自己府邸的损伤,他更迫切想得知松雪的下落。
“回十三爷的话,仍是没有福晋的消息。”皇甫 担忧的看着主子,委婉地劝道:“请您珍惜身子,该吃该睡,万不能少。无论如何,福晋可以再娶,但十三爷只有一个,请您千万要好好保重自己。”
“皇甫 !”从来情绪不轻易躁形于外的永 ,突然失控动怒;就为了部将一句让他听来刺耳的“再娶”二字。“除她以外,我谁也不要!”
“您这么重视福晋……该不会您当真爱上她了?”
“……我不知道。”被皇甫 这么一说,永 宛若当头棒喝,愣了又愣。曾几何时,他变得如此在意她?本以为自己不过贪恋她曼妙身段与绝色容姿,谁知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已不仅将她视为没啥用处的呆傻美人,却是个能令他牵肠挂肚的精明女人。
“可正因为我不清楚我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感觉,所以我更要找回她!这谜一天不解开,我就一天放不下她。”
永 自认对松雪还称不上是刻骨铭心的喜爱,但他很清楚自己对松雪就是无法轻易割舍——
她确实是他心中最特别的女人!所以他——绝不愿意就这样失去她!
“凡时过初更,城门必然封锁,禁止间杂人等出入;若要通关,别说一般百姓无法深夜出城,就连我们几个兄弟没皇阿玛令箭,那禁军统领也不肯轻易让过。”
强逼自己静下心,始终在长廊上踱着方步的永 最终立定廊柱前,细细思索诸多疑点。
“所以要令松雪在北京消失,除非是禁军统领授意放行。听闻那禁军统领与索罗安走得极近,怕是同伙无疑。既有内应,这么算来,此次有火药这些违禁物资会如此轻易出现在北京里,也自然说的过去。”
“十三爷先前嘱咐卑职去查问当夜轮值城门的士兵们,却在卑职派人问话前,那几个人突然暴毙或失踪,显然事有蹊跷。”
“哼,他们做的也太不利落了。”永 一思及他的松雪生死未卜,心头就烦躁无比。“只是……没有任何人来要求赎金或条件,甚而连封信也没有,无声无息的,他们到底意欲为何?”
“先前火烧定海府,目的该是打算毁去十三爷您手中搜集来的诸多不法物证;带走福晋应是个警告,恐怕是为了牵制您的行动。”
无须部将提醒,永 也明白松雪是受他连累才身陷危机。不自觉早已怒气横生,永 突然毫无预警的凶狠一拳重重敲向廊柱。“索罗安周遭可有任何不寻常的动静?”
“除了咱们已知索罗安总督与洋人的交往暂时平息外;据了解,总督之弟在京城北方八十里的七虎山下有座别业,原先荒废许久,但这阵子经常有人出入。”
“真是巧合,这些风声未免来得太容易也太迅速了。”永 眸中狂烧着异样光辉。“这是——陷阱。”
“卑职有些话不得不说。”皇甫 迟疑片刻,终是开了口。“不论福晋在您心里有多重要,十三爷乃为万金之躯,断不能轻易涉险。”熟知主子脾性,皇甫 决心劝谏。“您大可毋需亲自出面,圣上既已将步兵营统驭权交给您,您只消一声令下……”
“我的女人我自己救。况且在此时证据模糊、敌我情势未明的情势下,贸然用兵莽动,只会无端折损兵力。何况……”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也无法掩饰其实是他迫切地想亲自救回她,等不及整军再出发。“就算是陷阱,为了带回松雪,我也得闯上一闯。”
“但,十三爷,福晋被绑已逾三日,极有可能——”说不定早被杀害。即使她还活着,也说不定遭到惨无人道的凌辱,生不如死……有太多令人寒心的可能,让皇甫 陡然停下话,再不敢推测下去。
永 锋冷目光仿佛蕴藏一场无法抵挡的冬日暴风雪,随时会爆发。
“索罗安要是够聪明就最好别碰松雪,说不准我还可能留他个全尸;倘若松雪有分毫差错,我就叫他血债血偿!”
* * *
松雪浑身乏力的幽幽醒转。从那些个个不怀好意的卫兵们送来那些难以下咽的残羹剩饭总次数来判断,她被掳走似乎已过了五天。
她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下牢,只能精疲力尽地蜷卧在杂乱肮脏的稻草堆上。
那些抓她来此的贼人将她困在这阴冷潮湿的牢房中,只给她一点恶心的馊水和无法入口的饭菜充饥。可是为了静待逃出的时机,松雪也忍辱将一切和着泪水吞下。
一片寂静中,突然有人推开牢门走了进来。
“哎,谁让你们这么对待十三爷娇滴滴的俏福晋?”
即便是武人出身的直隶总督也抵挡不了岁月的侵袭,臃肿发福的身材是好逸恶劳的产物,眉眼间难以遮掩的贪婪狡诈则是官场上打滚多年的历练。
“索罗安!”松雪强作镇定瞪视眼前那个胆敢绑架她的贼人。
记得过去曾经有几次,索罗安每到学士府里做客,总是以淫猥眼神不客气地盯紧松雪;所以要她忘记那张下流贼脸恐怕也难。
这几日间,她从几名看守她的卫兵们不经意聊天中偷听来的消息指出,这个索罗安正是十三阿哥的敌人。
她冲向栏杆前,忍耐着心上恐惧,强自振作厉声一喝。“索罗安,你若想利用我要胁十三爷是没用的!”
虽然有些悲哀,但她说的却是事实。永 总嫌她是累赘,虽然他对她的身子起了莫名贪恋,却也仅止于此,也许哪一天他会遇见比她更美更动人的女人、甚至迷上了别人呢?
她在他心里毫无特殊地位,他还愿冒着危险来救她吗?她没有把握,也不敢奢望。
但是……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所以,在还没得到永 的心之前,她不愿认命被杀!
趁这机会,倘若她能找到自行逃脱的方法,那么永 说不定会认可她并非平庸之辈,或许他会重新审视她的能力。所以她不能在此轻言放弃。
“没用?这倒不见得吧?”那恶心目光扫过松雪周身,叫她顿时不由自主打起冷颤。
索罗安缓缓走到牢门前,大手窜入栏杆里,一手扣住松雪下颚,另一手更不安分的探上松雪樱唇揉弄着。
“这么娇嫩的小美人,十三爷舍得,我还舍不得呢。”
“无礼!你给我放手——”松雪左摇右晃挣脱不开索罗安钳制,于是她索性一张口,往他那只可恶的手掌上猛力一咬——
“你这不知好歹的女人!”
险些被咬下一块肉,索罗安便凶狠的甩了松雪一耳光,急忙用衣袖紧紧压着被咬出血印的伤口,气急败坏掉头就走,临行前对部属撂下命令。“来人!拿迷药来给这女人灌下!我就不信吃了药她还能多倔强!等我玩腻了再把她卖给洋人当奴隶!”
松雪闻言立刻神色大变,然而她再怎么闪躲也抵抗不了数名彪形大汉硬闯进牢将她架住,只能无助的任凭对方逼她张口,被迫灌下那又甜又腻的诡谲迷魂汤。
松雪呛咳不停,全身力气却顿失大半,瘫软跌坐地上。
随即几名歹人便纷纷退去,不再搭理她,连牢房的门也没锁,大概料定松雪无能逃跑;甚至现场只留下一名卫士看守她,静观她药性逐渐发作。
意识变得模糊不清,松雪美眸波光涣散,仅存不到一半的理智告诉她,要逃走就得趁现在警备最薄弱之时。但是她绝大部分的气力都已让迷药夺走了,加上那一位高头大马的卫兵也难以应付……
“好热……我的身子好热……”喃喃叨念着,松雪忽然变了心性,吃吃笑了起来,旁若无人的颤抖着手,试图解开颈间盘扣。“脱了就会凉些才对……”
没一会儿,又见她皱起眉头,小脸有些苦恼。“怎么老解不开?”
继而松雪缓缓抬起头,像是这才发现旁边还有个人,于是她忽地踩着不甚踏实的细碎步伐,对着士兵勾唇魅笑。
“这位小哥,你来帮帮人家解热、扯开这盘扣可好?”
“大人的药……不是迷药吗?难道会是媚药?”察觉松雪异样而忍不住上前一探究竟的士兵,看着兀自宽衣解带主动投怀送抱的柔顺佳人,不免淫心高涨。虽然不能抢先主子一步、占了这个女人,可趁着索罗安大人还未出现、此处也没其他人时,吃点豆腐尝点鲜总行吧?
“小美人,我这就来帮你。”话还没完,士兵早将松雪扑倒在地,贪婪地偎在那柔嫩如丝的姣美胸脯上,大手猴急的探进她掀开的衣领。
松雪没有半分挣扎,任由对方动作,而后缓缓伸长了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先前士兵送饭菜时搁置在旁边石地上、那块一尺见方的木质餐盘,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朝她胸前那急色鬼的颈项猛力敲下!
“你该死!”松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力道之大,就连那餐盘也应声而断,那士兵甚至连惨叫也来不及发出,就这么倒地不醒。
她心中明明万分恐惧,可她接下来的动作却是无比坚定。
松雪拖着精力正一点一滴消逝的身子,巍颤颤的爬上阶梯尽头那敞开的门边,迎面而来的是许久不见的刺目骄阳,教她好片刻睁不开眼;但她没时间等待视力恢复,就这么踏出脚步。
也许是松雪运气极好,先前大部分侍卫不知何故被索罗安唤走,这周遭恰巧没有别人,加上这地下牢位于别院角落,才走几步路,就到了马厩与后门。
不远处有几名小厮轮流将新送到的马匹牵进牵出的在忙活,无暇多顾。
松雪眼见机不可失,已感昏沉的她,一鼓作气冲出藏身的隐蔽处,使尽最后的气力,奋力揪住离她最近的马儿,咬牙猛然一蹬,以令人难以置信的矫捷动作跃上马,随即她扬鞭一喝,头也不回策马冲出后门。
“我一定要回去见永 !”
发现俘虏脱困的众人开始骚动。“快来人拦下那女子!别让十三爷的福晋逃了!”
* * *
完全不辨方向的在林中狂奔,松雪早已因药效而变的虚弱至极,她仅能无力的趴在马上,耳中依悉能听见正逐渐逼近的马匹奔踏声。
下一刻,她瘫软的摔落马背,疼痛让松雪暂时恢复了神志;水漾的眼眸半睁半阖,她勉强撑起乏力的身子跌跌撞撞逃着,视线已然模糊。
最后,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为了保住对永 的贞洁撑到最后一刻。
“可惜……我终究无法得到你的承认……永 ……我好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女人才能打动你的心呢?”
脑中,都是他神采飞扬的英挺姿态,虽然永 骄纵自负,但他毫不掩饰对她迷恋而流露的温柔举止,却是此刻她最无法忘怀的。
她真的真的好想再见他,即使他总是霸道狂妄瞧不起她,但那也正是因为他是那么出色的天之骄子哪!
她所欣赏的,不正也是他信心十足,意气风发的模样吗?
她怎么到现在才明白,或许是早在他初次救了她之时,她就已不由自主的对他倾心了啊……
“以后,你会不会……偶尔惦着我呢?永 !啊呀!”松雪惨叫一声,并非因为追兵就在身后不到五十尺之处,却是因为她一脚踩了空,竟然踏进猎人埋设在树林中猎捕野兽的陷阱!
浅坑里,铁制的捕兽器紧紧咬上松雪纤细脚踝,瞬时鲜血直流;激痛让她当场跌坐坑旁地面动弹不得,听天由命的闭上双眸,眼角绝望的溢出清洌泪珠。
“天意如此!永 ,我们——别了!”
倘若她无论如何逃不掉,她宁愿一死也绝不愿落入贼人之手污了她的清白!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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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雪!”
疾风般自林间冲出、势如奔雷万夫莫敌,在松雪最绝望之时出现的剽悍身影,竟是她以为今生不可能再见到的永 !
“十三爷……”那一刻,她宛若置身梦中。
虽然他起初老爱对她冷嘲热讽,但他终究没有弃她不顾。他总在她最危急的当口出面保护她。他亲口允诺要接她回府,并未食言,他果真来了!
望着他略显不修边幅的困倦模样,任谁也看得出来他是如何急迫赶来此地。
于是松雪再次缓缓合上美眸,胸口那股暖热的感动徐徐往周身蔓延开展;心儿狂跳、仿佛将跃出胸口,喜悦之情不言而喻。
她喜欢他。不管他是否对她有情,她还是喜欢他。所以能再见到他,她已经满足了。
“十三爷!你别过来,快回去!”
眼见追兵即将赶上她,但他只有一人,势单力薄,加上她却误中陷阱,无法逃脱;她不能帮他也罢,怎能成了他的累赘?
“蒲松雪!你这蠢女人!竟然赶我走,你想逞能也要看时候!”他要走了,谁来救她?
方才自远方看到她无助的在树林里乱逃时,他的心口像被人紧紧揪住一般,强烈的压迫感几令他窒息;甚至当他目睹她一脚被困在陷阱里时,永 顿时恨起自己的无能。为何他居然让自己最想疼惜的女人受了伤?
“你等着,我绝对会救你出险!”话未完,他放开缰绳,仅以双腿夹着马腹驾驭座骑,同时拿起挂在一旁的长弓,利落抽出背上箭筒中的两支翎箭,豪气搭弓射箭,精准命中百步之外的敌人。
连七发,十四人坠马,然而其他敌兵仍还有三、四十人将要到来,更远之处的追兵不计其数。
永 当仁不让的驾马赶在对方攻击松雪时闯进敌阵,左右手先后拔出腰间的双剑,以精湛马术化为一道闪电穿梭在敌军间,挥剑便是必杀一击,旋身扫过,倒地敌人不知凡几。
“就凭你们想要嬴过我,等下辈子吧!”
永 从来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平庸皇子,却是数次出征边疆、领有显赫战功的武将。
他虽然不愿滥杀无辜,可一旦谁惹恼他,那隐藏在血脉中嗜血狂暴的天性也会霎时爆发。
他要带回松雪,此刻他——绝不留情!谁敢拦他,该杀则杀!
他神速解决一干贼人,在第二波敌方援兵赶到之前,他匆匆翻身下马,使力帮松雪自那捕兽器中脱困。
望着她被勾破的鞋袜上早已血迹斑斑,还不住淌着血的伤口仿佛在她脚踝上绕了一圈,他立刻撕裂自己长袍充当纱布,强忍心疼、不舍的为她疗伤止血。
“我虽曾答应不碰你,但情势所逼,为了救你,我甘愿毁约,任你责罚。”他猛力一绑,手上仿佛能感觉那瞬间她娇小身躯痛楚难当战栗一僵,他也感同身受的跟着痛了起来。“我知道这会疼,你先忍着点。”
“没、没关系……不疼,这一点也不疼……”松雪惨白着一张脸,仍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想令他宽心;在永 替她疗伤之时,松雪瞥见他眼中担忧,忽然觉得,再疼也值得了。他也有那么一点点关心她呢,她好高兴哪……
俟他谨慎迅速的帮她简单包扎之后,立刻听到嘈杂声响由远而近,他蹙眉转头观去,眼中燃烧起狂烈战意,但他瞪视远方不多时,再回望松雪一眼,却静默咬唇不语。
要战吗?以他的武艺,要挡上一阵子、要想自保、或要脱身都不难,但松雪还等着找大夫疗伤,他不该恋战。可要他现在逃走……堂堂十三阿哥,他怎能敌前退却?这话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你丢下我吧。你是尊贵的十三阿哥,不该有所损伤,所以……”松雪只是一心为他设想,全然不管自己处境堪虑。
永 怒目低咒一声。“我们走,等离开这儿再说。”
最后,永 选择护住松雪而放弃他的高傲。
“皇甫 带了一支精兵正随后赶来,我们先与他们会合之后再另作打算。”只等松雪一到达平安的地方,那时就没人能阻止他严惩这群胆敢犯上的混账!
他一声口哨召来爱驹,轻松将松雪拦腰抱起,纵身一跃跨上马背,抢在敌人追上之际往前直奔。
林间山路原本就颠簸难行,永 虽以高超骑术驭马疾驰,但在陌生的路径上他依旧被削弱了部分实力,加上他还带着松雪,便怎样也拉不开与追兵的距离。
然而相对于永 与松雪的不安,在背后狂奔追赶他们的直隶总督索罗安也同样焦急。“绝不能让他们活着逃走!”别提他与洋人私通之事已被十三阿哥获知,他火烧定海府毁灭罪证、又劫走福晋,样样都是重罪,倘若惊动了皇上,他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惟今之计只有解决掉十三阿哥同他的福晋,再潜逃海外才能保命!
“哼!永 ,你还以为我没有任何对付你的准备吗?你单骑劫人也未免太有勇无谋了!前头早有士兵埋伏多时,谅你插翅也难逃一死!”
确认永 奔离的方向,索罗安突然停下动作,命令身后的士兵取出色彩鲜艳的方形旗开始迎风张扬。
“我就用刚完成的无敌地雷炮送你去见阎王!”
* * *
“十三爷,追兵停下了!他们会放弃吗?”一直坐在永 炙热怀抱里,昏昏沉沉越过永 肩头观察敌兵动态的松雪,静默许久忽然提出质疑。
她受药力影响而有些迟钝的脑袋无论怎么瞧、都直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不可能!索罗安与洋人该还没谈拢生意,他尚未铺好逃亡路径,所以为了争取时间,他非杀了你我湮灭走私罪证才行!”星目微眯,永 喃喃低语。“但为何他放心地停下不追?或者……不是不追,而是不能追?”
这就表示前头定有伏兵——糟糕!
“呀!”当一声轰然巨响伴随着熊熊烈焰与漫天沙尘证实永 臆测的同时,强大风压自永 背后袭击过来,将他们俩连人带马炸飞半天高。
“松雪!”若非察觉有异那一刻、永 毫不犹豫地猛踢马腹加快速度,他们才能幸运的以些微之差躲过突如其来的爆炸。
可爆炸瞬间,他们俩生命无虞,马儿却受了重伤,再也不能跑,他们不得不弃马而去。
永 自始至终都不忘以强健臂膀圈住松雪,没让她受到半分损伤,即便自己背上有些灼热刺痛,也许他已受了伤,但他仍骄傲挺下,英俊出众的面容上找不到一丝破绽。
他搂着松雪向前疾奔,看见一旁几个幽暗的山洞,便换了方向。
“失去马匹,这样下去一定会被追上;前面有几个山洞,不如先进去避一边,混淆敌人视听,分散追兵也好。”
当机立断选择躲入山洞前,永 随手捡了不少枯树枝交给松雪拿着,用身上的打火石点燃树枝充当火把,再抱着松雪小心翼翼的往山洞内部走去。
“十三爷,这条路通往哪儿呢?”松雪极力打起精神,因为药性的关系她早让浓浓睡意笼罩一身,却为了不愿拖累永 而强撑下来。
“怕的话,你先睡一下吧。”看出她似乎被人下了药,永 只是温柔的要她歇息。想到她这几天必定饱受惊吓,永 无意追究她在敌人阵营里发生的事,却是暗下决心,今后他不会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后面所有事都由我来处理。”
松雪她会不怕吗?在这一连串几乎丧命的刺激之旅后,若非有他火热胸怀可依靠,叫她独处在这前路茫然的狭小山洞中,她一定会崩溃的。
她静静的一面拿着火把,一面伸出白玉柔荑勾住他颈子,将娇美小脸贴向他生了不少胡髭的粗糙脸颊上,轻轻笑了。“有你在,我不怕。”
“也许我们还是别继续往前走比较好。”借着微弱火光,洞内触目可见的尽是凌乱纷杂的兽迹。“看来传言七虎山有凶猛老虎出没,所言不虚。”
他轻柔放下她,仿佛将她当成易碎的琉璃珍品一样的小心翼翼。紧接着他就坐在她身旁,告诉她他的想法。“洞穴地势隐蔽,岔路又多,倘若他们敢追进来,里头通道狭小,一次仅能容纳数人通过,每回交手我们顶多只需应付几名追兵,比起大军是绰绰有余。只要他们不……”
为了不让松雪担心,永 霎时停住托出他心中忧虑。也许是他多虑也不一定,索罗安未必采用那个法子的。
“对不起,都是我拖累你,假若我没被抓,也没大意受了伤……”松雪心怀愧疚,泫然欲泣。若非顾忌她,永 必然早已亲自动手大刀阔斧除去这帮贼人,而不是抛下自尊逃离战场。
“伤还疼吗?”他皱起眉头,略微低垂下头,为她察看伤势。“若非我一时不慎,你就不会遭索罗安带走;况且,要不是他们将你视为我的福晋,又怎么会拘禁你?”看她如此自责,他更是内疚不已。
“那你呢?你对我……又是怎么想的呢?你可曾把我当成是你的……”接下来的话,她没有勇气问出口。她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待她,她只渴望知道,他当真认了她这个皇上钦点的福晋吗?
永 轻轻抚上她有些脏污的脸庞,释然笑了。
不知是否昏暗火光的影响,否则松雪怎么会觉得他往常那些冷冽表情完全看不到,她眼中仅见的,只有他霸道而专注的温柔。
“知道吗?你的表现出乎我意料之外。还不等我救,就靠着自己的力量逃脱,我很想好好称赞你几句,但松雪,一不小心你可能就被杀啊!你让我好担心。”
她看来是如此的无助,教他确切地发现自己心上那股想呵护她的念头竟是如此浓烈。“你呢?又为什么这么拼命的想回到我身边?”
“我不回你身边,还要去哪儿呢?我是你的、你的‘福晋’啊!”说到福晋二字她便说的格外小声,就怕引起他不悦。他从来没承认过她,不是吗?
永 却发现,他喜欢她的答案;这也不枉他为她只身独闯贼窟。以为她总是抗拒着嫁他,谁知道听见她以他福晋自居这件事竟令他如此狂喜。他们两个先前一个月到底在别扭些什么呢?
他是这么盼望得到她的心甘情愿,却一直不知怎么打动她,原来,只要舍下他的骄傲自大不就能理解她想要的是什么。
她要的,是他的真心;如今他总算能明白当时她话中的意思。
“松雪,我比谁都庆幸,你很聪明,很坚强,是我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女人。”
她欢笑,他跟着开心;她忧愁,他陪她高悬着心,患难与共,心系彼此,没有贫富贵贱之分,没有地位高低之别,只要他要她,她也愿意交付他,这也就够了。
要成为恩爱夫妻的方法其实很简单。两心相连,这就是答案。
“与众不同?”这是指他接受她了吗?他肯定她有那个资格了?
突然,松雪脑中晕眩袭来,方才服药前后的片段影像浮现她脑海。
为了逃走,她使计色诱狱卒一事,这样不顾羞耻的她,身子让夫婿以外的人任意轻薄,也还能妄想那份守在他身旁的资格吗?
感受她细弱的双肩竟然开始打颤不停,明知现在的时机不对,也许仍有敌人环伺四周,可他再也无法克制不碰她;不容反抗的将她一把搂入怀中。“没错,与众不同,你是惟一。”
“十三爷……”她差点怀疑她是否晕过头,连话都听不清了。他这番话,仿佛是……告白?
“别再那么生疏了。往后我许你唤我名字,永 。”
松雪一时愣了愣,而后伸出手环抱住他坚实臂膀。
本以为要这个高高在上的十三阿哥放下自负与身段是难如登天,但他今日对她的疼惜与关爱、诸多表现都与以往截然不同。过去所有争执仿佛都已烟消云散。他不再冷傲鄙视女人,独对她柔情万千,一切改变都是为了她。
她在他心里是否总算占有一席之地?松雪正襟危坐努力推开他,强忍快睡着的倦意,却是认真追问。
“永、永 ……你肯来救我,这意思是、是指我们之间……那赌约……你会不会……留下我?”俏脸满布红霞,松雪语无伦次,含羞带怯不敢正眼看他,这些举动在在都泄漏了她的心思。
“我们之间从此扯平。”看穿她的腼腆不安,永 忽然发现,她这模样竟然可爱的让他几乎想当场吃了她。“等我们回去之后,就……吧。”
重新开始,这是最好的结果。他会好好珍惜她。
“呃?回去之后……如何?”她一扬头,对上的却是他欲言又止的火热目光,她才想避开,却让他出手托住她下颚,再次视线交会,这次无须多言,他逐渐接近的温暖俊颜早已代替所有话语。
她不安的舔了舔樱红唇瓣,迷惘的闭上双眸,任由他欺近。她可以依靠他,是吗?
“永 ,我呀!”松雪尖叫着,完全不知道身边剧变是怎么回事。
突然其来的一声巨响打断他俩宁静的甜蜜时刻,轰隆轰隆的回音在山洞中不断回荡,震耳欲聋;同时整个山洞都摇晃起来,猛烈的程度像是坐船航行在暴风雨中的大浪里。
“松雪!”在落石纷纷自上方崩塌那电光火石一瞬间,永 只顾着以壮硕身躯护着她伏在地上,将她藏在自己臂弯中,就算让飞沙走石打在自己背上、刻划出一道道血痕他也不曾移动。
已经让她受伤一次,这次他说什么也要保护她到底!
“算你好运,这地雷就算炸不死你,可你以为逃进这蛛网般山穴我就拿你没辄了吗?”七虎山山麓洞口,索罗安得意的看着几个洞穴全被泥沙石块封死,想到十三同哥就在里头,不免得意的笑了。
传闻七虎山藏匿众多猛虎,寻常时候人们就不敢任意靠近,索罗安会选择这山下别业作为藏匿私枪弹药的库房也正是看上此地的荒凉。
他还计划等到赚够钱,就逃到海外去过着衣食无缺的逍遥日子,怎么能让十三阿哥破坏了呢?“我就不信用这新研发的神机石榴炮将洞口全部炸毁之后,你还能活着出来!永 ,你就尽管去和你福晋去做同命鸳鸯吧!哈哈哈……”
* * *
“永 ……永 ……你稍微松开些好吗?我没事的……”松雪有气无力的呼唤着他的名字。
不知过了多久,当松雪自无边黑暗中苏醒过来后,那宛若世界崩毁的大震动也已平息,但是被他壮硕身躯给困住,呼吸困难的松雪只想赶快汲取几口新鲜空气。
她好不容易才强忍着脚伤从他身下挣开,猛一提气,却立刻被充满着砂砾的空气给呛咳不止。“永 ?”她连唤数声却得不到半分回应,松雪心上猛然浮现不祥预感,她摸索着,双手扶上他颈肩、脸庞,却摸到了一股湿滑黏稠的热暖液体,她心惊的将占湿了的指头给凑到鼻前嗅了嗅,赫然发现,那竟是血!
顿时她心痛难以自遏,眼泪不听使唤的扑簌滑落双颊。
就为了保护她,永 却——
“不要这样,你醒醒啊!永 ,别吓我,我禁不起吓的……”
她像瞎子摸象一样四处搜寻,摸出他腰间打火石,点燃掉在她身边不远处、方才因为震动而被砂风吹熄的枯树枝火把,借着隐晦不明的微弱火光看清了他可怕的染血模样。
“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开,你不能这样丢下我不管啊……”
这期间,她颊上无声泪珠宛若清泉不曾停歇。
啜泣着,松雪咬扯着自己衣袖,撕了一大半来帮永 缚上伤口:他颈边还有一块染了血如鸡蛋大小的石头,想必就是在刚才天摇地洞那一刻,击中永 的元凶。
“怎么你就傻得光顾着我,不多保护你自己呢?你还没对我说你喜欢我啊?求你醒来看看我,如果你爱我,就别留下我啊……”
包缚好他伤势,她让他枕着自己双膝,哀恸的摩挲他略显冰凉的脸颊。
“只要你醒来,以后你想怎么样我全依你了,不同你争、不同你吵了啊……即使你依然不将我当回事也无妨啊……”
松雪生平头一次如此失去理智,发了狂似的抱住他痛哭出声。
“都是我不好……永 ……”
是她的愚昧无知,才会害了大清皇朝的十三阿哥。
是她的软弱笨拙,才会害了她最心爱的男人——
“还有气息……”激动过后,松雪慢慢回复了理智,隐约可感觉到他尚存微弱紊乱的气息,但是没有出路,她能带着他脱困吗?
权充照明的火把随着微风摇晃,忽明忽暗的……
“有风动……”松雪愣愣看着火焰,脑中迅速掠过一个想法。“难道……会有出路吗?虽然一端的洞口被封闭,但往里走,会不会有另一个出口?”
看着永 即便失去意识也仍旧叫她怦然心动的俊逸面容,她突然低垂下头,在他唇上烙下一吻。
“不管你接不接受,我都认定我是你的福晋,永远都是。现在只能靠我救你,就算这条腿会废了,我也不会放弃。”
接着她便狠下心,不顾自己伤痛难捱,却推开了他沉重的身子,龇牙咧嘴的站起身,一拐一拐拖着伤腿,拿着火把,扶着岩壁走向未知深处。
“也许里头有猛兽,不是生路就是死路,但是我不愿坐以待毙。先前你数次救过我,这次也该换我为你做点什么了。”回望一眼昏迷不醒的他,松雪咬牙加快脚步。
“永 ,你等着,我不会让你死——绝不!”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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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疼……”头痛欲裂,这是永 自昏沉中醒来的主因,他缓缓睁开眼眸,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坐起,第一件事便是寻找松雪。
“松雪!松雪你在那儿?在就回答我!”
还弄不明白头疼是怎么回事,他举手扶至额间痛处,摸到头上乱无章法地缠了厚厚一层绸缎布料。“头上有伤……是松雪包扎的?她该还在我身下才对,人呢?怎么不见了?”
永 心中怎样也无法平静,他急躁的转头张望,却因四周不见半分光而束手无策,他努力沿着岩壁站了起来,只感身子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来的虚弱无力。
永 原打算走动找人,但是前进后退却完全不辨方向,依理研判暂时留在原处该才是明智之举,可当他一探腰间打火石袋早不翼而飞;想来定是松雪带走无疑。
“她该不会想去找出路?”七虎山内多猛兽,她又不会武术,无力自保,单独行动不是送死吗?“松雪……”
才刚想试着慢慢地摸索前进,永 却因为奇怪的脚步声而停下了动作。“来人是……”那脚步断断续续忽走忽停的,像是受了伤的样子。
永 毫不迟疑循声踏去。“松雪,你跑哪儿了?此时应该优先保存体力方为上策。何况山洞中或许还潜藏野兽,我们一起行动才能确保你的安危啊。你……知道见不着你我有多心焦吗?”
“永 !”脸色几乎呈现青紫,体力也耗到了极限,松雪拖着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腿扑向他怀里,哽咽低语。“太好了……你醒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会丢下我不管……”高悬的一颗心总算放下,松雪不由自主喜极而泣,泪水无法停歇,双肩颤抖不住。她早已抛开任何矜持,不再反抗自己的真心。
“你没事就好了……”
她喜欢他,所以就算他不爱她,她也愿意陪着他,何况他……对她的态度已然改变,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假以时日,她可以等到他的一次回首垂怜,那就够了。
“傻瓜,我若要丢下你,又何必大费周章来救你?”对于她趋于主动,永 欣喜接受,回报以更加狂热的拥抱。“我不会离开你。今后,我们……”永 突然停下话,笑而不语。
就算想表明心意与她重头开始,也得等到逃出去了再提吧?“当务之急乃为找到出路,以后的事先搁着吧,我们的时间该还长得很……”
“出路我找到了!”松雪兴奋的喊着。“虽然还我尚未瞧着洞口,可是前头有条小溪,溪里有树枝和青绿的嫩叶,那不是地下水脉、而是和外界有相通的小溪。再者那附近有有兽印,还有一些……被咬死的兔子……还是温热的……应该是刚捕获不久的,这里洞口既已被封闭,那就表示那里前头还连通到别的出入口。”
想起那血淋淋的一幕,她余悸犹存;虽然她自诩大胆,但毕竟是闺阁千金,迟是会怕……那只剩半截的兔子身躯,唔,好恶心……
“再也别怕了,这里有我。”
永 虽看不到松雪惊恐表情,可察觉到她娇小身躯开始发抖,永 更是对她不舍。思及方才她忍耐心中无比恐惧,一个人负伤前去探路,都是为了他啊……她的努力让他心疼不已。
“说你有勇无谋似乎也不对,你还聪明的能分辨出口方向。”双手捧起她的脸颊,他爱怜的吻上她眉间,不带一丝轻薄,而是真诚的为她骄傲。
“但看到野兽猎捕的动物残骸,你就该警觉自己也面临危险,万不该再拖着伤去冒险的,下次别再这样让我烦恼了,松雪。我……现在才明白,我害怕失去你。你的伤没问题吗?”
“没关系,我们快走吧!我撑得住。”才要转身,松雪便跌了下去。这次,她双脚是半点力也施不上,完完全全跌在地上无法动弹。
“松雪?”方才还搂着的娇小忽然扑了空,永 紧张的蹲下来扶起还抓着他衣裳的她。“你跌的如何了?这里太暗看不见,我刚就想问,你既把打火石带走,怎么不点火呢?方才你摸黑去找出路,真是太不智了……”
有好一瞬间,松雪脑中一片空白,呆然当场。
察觉她异样静默,永 也跟着愣住。
“永 ,我、我从方才就一直都点着火把……你、你的眼睛,莫非……什么也看不见吗?”她惨然的说着连自己都不愿接受的推测,而后松雪颊上晶莹泪珠夺眶而出。本以为他醒了就什么事都解决了,但他却……是刚才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吗?
“我的眼睛……”宛若晴天霹雳降下,永 连连跌退了数步,直到靠上冰冷的岩壁为止;他双手激动的遮着双眼,声音益发狂乱起来。“看不见了?怎么会?”
“冷静下来,永 。”
站也站不直,松雪只能急忙半爬半跪着来到他身旁,紧紧抱着他双腿,痛心的位不成声。“是我害了你,如果那时你别保护我,又怎么会受伤?你先别急,你还有我在,我会带你出去找大夫,我会帮你的呀!”
“是啊,外头……还有希望的。”一瞬间,永 敛了激动,双手拉起了松雪,表情沉静的宛若刚才不曾发生任何事。“我得护着你出去才行……”
“嗯,我会牵着你走。”以衣袖拭去软弱的泪珠,松雪下定决心,现在起,她不能再依靠永 的臂膀,她要成为永 的助力,这次,由她来守护他。
可她才试图站起,依然站不直。
“不能走了吗?”发现她始终靠在他脚边不动作,永 蹲了下来,转过身背对着她。“我背你吧。”
“我不要再成为你的负担,我——”
“我看不见,你走不动,我们两个谁也不能独自脱困的……快上来,时间一刻也不能耽搁。你就暂时……代替我的眼睛,指引我们的出路吧?”
他双目完全失去光明,心里一定比她更慌乱更不好受,但是向来高傲的他却强压抑下所有的不安,反而始终照顾着她。
还要说他不爱她吗?毋需再问了吧?即使他不承认,但是她已经沉迷在他的温柔关爱下,无法自拔。
解除了心防之后与她坦然相对的他,情深意重的让人心碎啊……
最后松雪柔顺依了他的主意,趴伏在他宽阔的背上,引导着他前进时,虽然强忍悲泣,但无声清泪早已沾花了她脸庞。
这一辈子,她再也离不开他,这个让她心疼又心动的男人呀……
* * *
沿着小溪,走到弯曲的洞穴最末端,见着外头皎美月光仿佛洒落一地银纱时,松雪终于早已泣不成声。“我们,我们找到出口了啊,永 ……”
然而他们才刚走出洞穴,回到树林里,甚至还未能确认他们所在位置时,却发现前头不远处遇到大批人马向他们急奔而来。
“十三爷!”
“皇甫 ?”微眯着眼,失去视力的现在,永 反而对于声音敏感许多。他们总算得救了。
“没事吧,十三爷?您……”正带兵要前去支援永 的皇甫 意外在半途提早与主子会合,不过他总觉得满身沙尘的十三阿哥仿佛有哪儿不对劲。
“你先找最近的大夫为松雪疗伤,再派人安全将松雪送回学士府。”不合时宜的阴狠冷笑突然浮现永 唇边。在他治疗自己的双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
那双失去焦距的暗黝瞳眸宛若正被寒冰覆盖,而接下来他的语气更是冷的让人心寒。“而我还有很多该算的账,要向索罗安好好追讨。一个命令让他死?太便宜他了!”
* * *
行动不便的松雪毫无反对能力的被送回大学士府,至今也过了一月有余,起先永 派使者通知她要她安心静养,但接下来他便毫无连络。
就连他指挥部队查获并揭发直隶总督索罗安勾结洋人、走私洋枪洋炮及豢养军队一事、并获皇上褒扬的消息还是她从侍女口中辗转听来的街坊传闻。
她担心他的近况。他为何不快来接她?她待在自己房里就是坐不住。
松雪低头望着自己仍然裹着纱布的脚踝,大夫说,因为受伤之后她又不顾一切的胡乱走动加重了伤势,以至于现在要完全治好已不可能了……永 倘若知道了,会嫌弃她吗?她越想心就越冷。“十三爷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长廊上侍女们轻声细语交谈,松雪打起精神,一跛一跛走到门边,不动声色地开了一丝缝隙。
十三阿哥早在她回来的第一天便将她的贴身四婢全还给了她。松雪知道梅乡她们总有些话怕她烦恼而不提,但哪怕一点点,她也想听到永 现在过的好不好?所以更要听听她们瞒着自己什么。
“听闻定海府已经重建完竣,为何十三爷不快将小姐接回去?坊间有人谣传十三爷是想乘机休了小姐呢。”松雪被掳走一事并未公开,而外界的眼光自然只瞧见松雪在大火后就被遣回学士府。“会不会是前些日子大人派人转告十三爷,说小姐的脚伤一辈子治不好,所以十三爷就不要小姐了呢?”
“所以那时我才劝大人别告诉十三爷啊!这下该怎么办?”
松雪脸色变得惨白,双手勉强扶住门板,震惊的差点当场倒下。
“不会的,他不会这么肤浅,他应该是……爱我的才对啊……我相信他,他一定、一定会来接我……”松雪从来没有想过,听到他不要她了,竟会让自己这么难过。她还以为只要能守着他就好,可是现在才明白,人总是贪心的。她仍旧盼着他的爱。
现在她该怎么办?她害怕去证实真相。
* * *
松雪的耐性很快便被磨光三天后,当她从皇甫 手中接到休书时,她险些晕厥过去,然而她知道,她爱他,所以她不愿就此认输,她要争回他!
“永 !你别当缩头乌龟,你出来见我!”仗着自己好歹也曾是定海府名正言顺的福晋,松雪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浩浩荡荡就从学士府带着一批家丁闯进定海府,她早已气得口不择言。
怎么,他冒险救她只是为了羞辱她吗?她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永 的贴身侍卫似乎同情她的处境,竟没一人真动手拦下她,轻易让她通过府里森严警备。
“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当你赢了,你已经让我见到你是多聪慧的女人,所以休书是你的了,你……总算可以解脱。”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完全被他弄糊涂了。
在永 书房前,松雪狂乱的敲着门。“你给我理由,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别赶我走,我不求名分,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你的脚……不会好了。”许久后,永 在房里开了口。
“……所以你嫌弃我?”沉默片刻,松雪说出这几个字,让她难堪的想死。所以他……不要她了……
“你不恨我吗?”
答非所问,他的声音听来竟有几分苦涩,会是她的错觉吗?
“为何你不恨我?若非你拥有福晋的头衔,哪会遭到这些伤害?”出生皇家,即便永 愿意、可他这辈子是无法自主抛掉阿哥头衔,但他现在无能守护她,又怎能让她留在他身旁被卷入危险中?
“我为什么要恨你?如果不牺牲这只脚,我们怎能逃出来?能帮得上你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啊!而且大夫也说了,只是跛了点,又不是完全废了,我还能走啊!”她揪着胸口,泪水扑簌落下。
他……因为自责,所以想还她自由吗?他并非对她无情啊,她怎么会……怀疑他的用心呢?她太不应该了……
“松雪,你……”房门猛然被打开,松雪诧异的看到他眼角含泪,数度启唇却不语,心意昭然若揭。
曾经不可一世,现今永 看来却是如此憔悴无助。
“你还愿意回来陪我这个瞎子过一生吗?御医说了,我的眼睛没有受伤,瞎的不明不白啊……我也许无法好好守着你,像这样无能的夫婿,你还要吗?”
“那又如何?从你来接我的那时起,我就明白今生我只希望跟着你。”她轻抚着他数日未曾打理而生的胡渣,爱怜的看着他。“我甘愿当你的眼睛,一辈子。”
“假使你是同情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永 轻触她柔嫩脸颊,动作仍是那么轻柔。
失了自信的永 ,叫松雪只想好好照顾他,为他扫尽眉间那抹浓的化不开的愁云。
“是因为我……爱你,很爱很爱你,爱到无法忍受没有你。”她可以坦然的面对她爱他的事实,再倔强不开口,也许就没机会了。
从他掌心可以感觉到她丰盈的双颊微微发烫。记得她害羞的模样总是让他不由自主的赞叹动心。
“我也很爱你,所以我不想耽误你。倘若你再不走,不管你今后怎么抗拒,我也不会放开你。”
“那就别放开。”她纤柔藕臂勾上他颈子拉下他脸庞,送上绵绵无尽的爱意。“永远别放开了……”
* * *
“前面那该是北运河,船运可以直通天津。如果有人想潜逃至国外的,这算是一条不错的路径。”永 仍然有些忧虑。数月前缉捕乱军时,并未抓到索罗安,就不知如今他人在何处?
永 不由得将手中松雪柔荑握得更紧。
十三阿哥夫妻两人正改扮朴素漫步在河港边。
在松雪与御医的殷勤照料下,永 双眼总算开始感受光影变化,景物或许能辨认颜色,只是仍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形体。
怎么他出门还老想着工作啊?那她刻意支开总是与永 寸步不离的护卫皇甫 等人、好让他们夫妻俩独处不就没意义了吗?
“现在会好些吗?白天光强,比较看得清楚吧?前面好像有船快要出港了哪,东西搬上搬下的。”她强硬要永 带她出门,却是为了要增加永 的自信而已。何时她才能看到他像从前一样总是胜券在握的霸气展颜而笑?
“我想看清楚的只有你。”他低下头往旁边的她玉颈上轻啄一下,现在已经能精准的趁她不备偷香了。“你知道我有多急着想赶快复原吗?”
“……感觉得出来。”不禁又羞红了脸,松雪怎样也忘不掉他说的话。
她搬回府当天晚上,他言明在双目复原前不会与她同房。“因为我不只要感觉你的存在,还要看清在我身下接受我所有爱意的你将是多么美丽。”
亲昵而露骨的表白让她足足有三天一见着他就浑身发烫。
她知道他还是担心着万一永远不能回复视力,他不能自私的毁了她一生,所以才刻意与她分房,但是她,真的不介意先把自己给他啊……因此为了他们将来美满生活,她——拼了命也要治好他的眼睛!
“永 ……呀!”还正沉浸在甜蜜两人世界的松雪,没料到一辆急驶的马车突然冲了过来,擦撞他们两人,松雪便被撞倒在地上,马车上的货物也掉了一地。
“你们不看路的吗?”永 脸色一冷,才要走向松雪,却听到松雪尖叫起来。“你们——”
“久违了,十三爷。”载货的马车上除了马夫以外的另一名乘客,竟是那消失多日的前总督索罗安!
一发现不小心擦撞的对象竟是那对令人憎恨的夫妻,索罗安立刻跳下马车,亮出闪亮利刀抵在松雪喉间。“没想到就连神机石榴炮也没办法埋掉你?你还真是命大啊!”
“放开松雪!”
“你敢乱动,我就在她娇嫩脸蛋上多划几道漂亮血痕!”索罗安转头对着身后的马夫笑道:“快,给我打!打死这个老挡着我财路的该死阿哥!”
“唔!”即使永 能靠着感觉杀意而躲过敌人攻击,但是松雪在对方手里,他不能轻举妄动,闷不吭声的挨着如雨点般落下的拳头,永 咬牙忍痛,努力想找出对方的破绽。他心中螫伏许久的凶猛战意被慢慢复苏。
皇甫 虽然被松雪撵到一百尺外跟着他们,现在也该察觉不对劲了吧。
知道松雪被索罗安捂着嘴,绑着手,拼命挣扎,让永 恨起自己为何在此时竟然看不见!
“哼!你不过是个瞎子,还有办法保护她吗?这个小美人就当成是你赔偿我的损失吧!我把人带走 !”
“大人!禁卫军来了!”马夫连忙提醒还在想法子报复十三阿哥的索罗安赶快逃。“我们的货该怎么办?掉了一地。”
“别捡了!赶快与咱们的船会合,走!”强压着松雪坐上马车,索罗安扬长而去。
“十三爷!”总算赶到的侍卫们一涌而上将主子搀扶起身。
“快追!绝对不能让他们出运河逃到国外!在他们出海前给我把人拦下!”永 管不了许多,靠着模糊的视力抓着旁边的马匹一跃而上,疯狂往前疾奔!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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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情势根本陷入乱七八糟的僵局。
索罗安搭乘的船虽还没离港,但他既已曝光,也索性豁出去、不再躲躲藏藏,却是现身将被捆绑住的松雪押到甲板上,放话要胁永 如果不放行,他便当场格杀十三阿哥的福晋。顾及松雪安危,迫使永 无法立刻阻止这钦犯当他的面逃跑。
而永 虽然急着调出海军舰队拦下索罗安乘船逃亡,但因为还要派人回宫取得皇帝旨意而暂时无法动兵。
这下只怕海军还没行动,索罗安就已远走高飞。
永 只能着急的站在港口的城墙上,模糊不清的看着港岸边索罗安的船,张了帆、收了船板,缓缓行进,却无计可施。
他已经要皇甫 派人偷偷潜上船救松雪,不知能否成功?
“十三爷,如果我们用关口上的炮台轰那贼人呢?”听闻消息赶来的婢女们站在一旁,随口问了句。
“他们现在还没出港,没进到射程里,有炮台也没用。”
瞬间,永 脑中仿佛窜过了一个奇妙的念头……“别说这些火炮瞄不精准,虽说威力还算可以,就怕炸了船,也连同松雪一起炸了。”
“可是您不能丢下小姐不管啊?”
“我不会!”像是想起了什么,永 转身抓着一名护卫劈头就问:“刚刚索罗安掉在路上的那批货物收到哪儿了?”
如果他没记错那是什么货的话,也许正好能派上用场!
“在楼下的房间里。那个是……”
没等随从说完话,永 立刻冲下楼梯,凭着记忆摸索至楼下的小库房,找到了方才索罗安用一堆水果盖在上头、却因为马车翻覆而掉出来的大木箱。
他猛一揭开盒盖,果然如他所料。
虽然样式新颖,可是基本的构造应该是一样的,从前他跟在皇阿玛身边也看了不少……
由他来做或许是有些冒险,但这是惟一的办法!
“十三爷,你扛着那东西要去哪?”旁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十三阿哥神勇的扛起重达十斤上下的家伙就往城岸边火速飞奔而去。
“松雪,我马上来救你!”
* * *
“真是太可惜了,要不是你们从中破坏,我应该能带来的;参考洋人的发明,由咱们再精心重制的……就那么一座而已啊!”索罗安气不过的喃喃自语,继而冷不防对着绑在一旁的松雪甩了个巴掌。“这次我倒要看永 拿什么救你!”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岸边传来高亢呼喊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会吧,那是……”
“索——罗——安——”港岸前,十三阿哥怒喊的咆哮声直冲天际。
他伟岸身躯宛若坚实堡垒巍然矗立,即便是船上的人也能远远感受到那排山倒海而来的汹涌气势。
他肩上扛着五尺半的火钸,毫不迟疑的将枪托上肩,眯着眼,透过准星举枪瞄准远方海面上、站在船甲板中央的索罗安。
“再不放人,我就用你留下的燧发枪轰过去!”
永 决定将一切赌上一赌,操作失败,就连他自己也会被炸伤,可他为了救松雪已顾不得这么多了。
“哈哈哈……永 ,你以为一般枪枝射程能有这么远吗?”
强作镇定,索罗安万万没想到永 ,最后竟会拿自个儿花了大钱请人研制的新式神威燧发枪,来对付自己。
那把枪,威力极不寻常,操作上与一般单兵枪同样简易,可破坏力并不亚于火炮啊!被射中的话,整个人不炸得粉身碎骨,也定会被轰成两半。
“永 !”注意到索罗安额间冒出冷汗,早暗中挣扎许久的松雪、好不容易吐出被塞在自己口中的布条,匆忙从地上跳起来大喊:“索罗安害怕了,所以那枪一定射得到这儿!你只管出手!别管我!”
“贱女人!”索罗安发狠一把揪住松雪头发拉扯过来,他只能以松雪当作护身符。
船只开始加速,只要能撑过一下下,十三阿哥就拿他没辄,他千万要挺住!
“永 ,你的眼睛不是盲了吗?想瞄准我也行,要是你不怕失了准头,敢射就射吧!只怕第一个脑袋开花的,是你这个美丽的小福晋!”
“该死!被索罗安那只老狐狸看出真相了。”
永 虽看似镇定,但其实他的视力根本没有恢复;他本打算用虚张声势的招术牵制索罗安逃跑,看来是行不通了。但他也无法将燧发枪交给别的部将运用;一般部队所配备的兵了鸟枪和这燧发枪的使用方法不太一样,这节骨眼上,他不自己操作也不成。
“索罗安,你想的太天真了!告诉你,我现在看得可是一清二楚!”永 十分明白,他没有第二条退路。他开始对着上天祈求。“哪怕一瞬间也好,让我能看清楚目标,今后就算永远看不见,我也心甘情愿!”
刹那间,永 眼中总是一片雾茫茫的影像竟然奇迹似的变得清晰。
于是确认那道身影清楚出现在他视野后,欣喜若狂感谢上苍恩赐他重见光明的永 扣下扳机。“就是现在——索罗安,你纳命来吧!”
十三阿哥话未完,火枪已发射。
索罗安顿时只能呆愣原处无法反应;他没料到永 当真敢不顾他福晋性命而动手,更没料到永 的瞄准力那么差、竟然将子弹射向旁边的船桅上,距离足足偏差了十尺有余。
因为后座力太强,而被长枪向后撞跌在地上的永 ,反而显得有些狼狈。
整艘船上紧张的气氛顿时消失,甲板上哗然扬起一片讥讽笑声。
“永 !这个小美人我就带走啦,谢谢你的宽宏大量啊!”
索罗安一把推开松雪,抱着肚子笑弯了腰。“看你威风凛凛的,结果不过是个眼盲的草包啊!你还是回去多练练瞄准目标再来吧!”
“还没完呢。”永 竟然也跟着笑了起来。“来人!给我动手!朝廷钦犯索罗安,就地——杀!”
“遵命!”不知从何时起就成功潜上船躲在一旁的皇甫 ,瞬间浑身湿沥沥的跳了出来欺近索罗安身后,利落挥刀、银光一闪,就见人头落地。
“不好意思,十三爷他只是担任诱饵,真正要下手的人是我;你太轻敌 ,索罗安。”皇甫 一面笑着对地上的人头说话,一面挥剑抵挡涌上来的人潮;再一旋身,利落划开松雪身上的绳索,对着仍惊魂未定的福晋笑道:
“我们快走吧,十三爷还在等您呢,先容属下冒犯了。”
说时迟,那时快,皇甫 在松雪还未能反应过来前,早一把拦腰抱住她,就从甲板轻松跃下,跳入海中。
永 远远看着船上剩下的贼人正失了领袖而手忙脚乱慌成一团时,他只是泛起一抹悠然笑意,转身抬头,对着城墙上的士兵轻松高举起手。
传令官见状得令,立刻指挥着早已等候在城墙上的成列炮手。
“准备——点火射击!”
在一片隆隆炮声中,永 步伐坚定的往岸边直走,准备接他心爱的福晋回到他身边。
眼前的景物看来是那么耀眼鲜艳,他的意志力使他重返光明世界。
“怎么我总觉得自从认识你以后,就老是在搭救你?”永 从水中握住她的手时,他轻笑调侃起来。“松雪,我的敌人可不少,要是你不趁小命还在的时候赶紧下堂离去,恐怕这一类的事还会再发生的。”
“没关系,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舍下我的。”松雪也不管浑身湿濡海水会弄湿他的衣裳,她径自扑进他怀里。“所以我等你来。”
“真是傻姑娘。”
迎着夕阳晚风,他无视众人惊讶目光,低头吻上她醉人樱唇,像是要将她揉人自己怀中,毫不掩饰对她的热爱。
视力恢复,他也有了能守护她一生的信心;所以,现在他可以放心的继续爱她了。
许久,就不知永 悄悄在松雪耳边说了什么,只瞧见松雪先是怔了怔,而后一把推开他的怀抱,俏脸烧红,匆匆忙忙的羞怯逃跑了。
“小姐!小姐你别跑那么快啊!会跌倒的!”意外发现她怎样也追不上小姐的竹影,一脸不解的回头问着自己身后的皇甫 。“十三爷是对小姐说了什么可怕的事吗?”
“看样子,十三爷八成只是说,他的眼睛突然康复了吧。”
“眼睛康复?那真是可喜可贺的好事。但小姐怎么……逃跑了?这对十三爷而言不是个天大好消息吗?”
“没错,对十三爷而言,”皇甫 看到笑得合不拢嘴的十三阿哥火速追着爱妻身影,最后他点头同意。“确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不过让十三爷这么兴奋激动的原因可能不只是为了他的双眼……
* * *
月黯星稀,夜已深沉。
摇曳颤抖的昏黄烛火映照下,隐约可窥见纱帐内两道交叠身影,火热缠绵的激爱伴随着令人脸红心跳的悦耳娇吟,荡漾在新房内久久不曾平息。
“还疼吗?”他柔情询问,却见虚软地坐在他怀里的甜美小妻子,更为羞怯的将脸埋进他光裸胸膛前,伸出纤手撒娇的在他胸口捶了几下,不肯应答。
永 他还敢问?也不想想他这么不知节制,要她不疼也难。
“还躲?咱们都成了名符其实的夫妻,你还躲什么?”永 爱怜的捧起松雪妍丽双颊,欣赏着她让情爱染烧成更为迷人的模样。“让我好好瞧瞧你。”他何德何能,让上天将娇美无双的她赐给了他。
终于,永 不再怨怼皇阿玛指婚一事。倘若松雪被指给了别人,他必会抱憾终身。
“你已经瞧了一整晚上,还瞧不够吗?”松雪尚未自方才激情中平复喘息,只是偎在他身上断断续续的娇嗔不已。“稍早皇上不是派人传旨,要你明天入宫见驾吗?你不快歇息怎么会有精神呢?好了,改天也一样能好好瞧的,现下还是快点趁早睡……”
拜堂成婚以来,他们之间纷扰不断,好不容易获得甜蜜安详的初夜,她就让他折腾去了大半精神。
她三不五时被卷入他狂热的情潮大浪,在浮浮沉沉间失去意识,不消多时却又被他温柔的挑弄唤醒,不由自主随着他的引领一遍遍的共赴巫山云雨,扰得她半睡半醒的……
他贪恋的不肯放过她,用丰沛的体力向她印证一句话——“谣言不可尽信”。
现在松雪可完全信服永 是个正常的男人。
喔,不,他其实不算正常,分明是有些精力过剩……
知道他对她如此爱恋,她虽然很感动,但是也得要留有一条命去感动才行。
老实说,她累得都快挂在他身上了。
“改天怎么可能好好瞧?你一天比一天更美,早勾了我的魂,你认为改天……光瞧瞧怎么够呢?”
他大胆甜腻的调情让松雪无言以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还说呢,一开始你根本就不想娶我的。”才以为可以利用聊天借机转移他的注意力,可是松雪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他、他、他竟然又开始蠢蠢欲动!
“你那时还不想承认我是你的福晋呢!”
“现在我承认了。后天我会带你一起进宫拜见皇阿玛。”
“为什么是后天,你不是明天就要进宫了吗?怎么不明天就带我去呢?”
知道他愿意带着她去谒见公婆,她好开心,有些迫不及待想在众人面前展示他给她的福晋身份。“后天会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后天不特殊,不过是因为我不认为明天你起得了身。”
他贼贼一笑,让松雪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她忽然想喊救命。
“说不准后天也没办法……我看不如哪天你起得来,我就带你入宫。”
松雪一时哑然。呃,他最后这句话听来怪可怕的。
什么冷傲的十三阿哥,不将女人当回事的十三阿哥,永 分明缠人缠得紧,还激狂无比……那堆婚前打听来的消息、道听涂说的流言蜚语一点也不可靠!她被骗了啦!
“慢着慢着,你刚不是说要好好瞧瞧我吗?”松雪小手使尽了力想推开他,只想说服他打消念头,争取一些些宝贵的睡眠时间。“那现在你就只管瞧,嗯?爱怎么瞧都随你。”
松雪勾起娇媚灿笑,企图打消他的不良主意。
“是你自己要我改天再瞧的,我当然尊重你的意思啊。”
他笑着封住她打算抗议的小嘴,有什么话,都等到他满意了再说。“你看,我很疼你吧?”
他虽然宠她,就这点他是怎样也不会让步的。
松雪想逃吗?呵,她逃不掉的。他绝不会放开她。
松雪不禁开始懊悔着为何刚刚不乖乖让他瞧瞧就算了。
出嫁从夫,不从者,就自求多福!
松雪,你加油吧!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