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四十一章
“也没什么说不得的。也就是我们江湖上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我不小心着了仇家的道,误食了软骨散,只有挨打的份。然后碰到一个有过几面之交的‘朋友’相救,谁知他也是人面兽心,早知道,宁愿和我的仇家拼死一战。”说到‘朋友’两个字时,林之琰几乎是咬牙切齿,却不小心牵动伤口,不由得‘哎呀’两声。剧情果然是狗血的,只是最后那个朋友不是普通的背叛或谋害,而是对他有非份之想,人长得太帅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啊。
我看了一眼胤禛,这姓林的家伙关于自己还是什么都没说,好歹报个名号,门派什么的,虽然说出来,多半我也不知道。“听陈叔说,你的武功应该很好的样子,在你们那个说的江湖上也很有名吧。”我再接再励。
“呵呵……他确实很有名,有人称他是‘邪星’,大多数江湖女子誉他为‘第一公子’……”清朗的声音从门口出来,宋叔和蝶姨仿若一对璧人长身而立,两人脸上的笑容甜得腻人。
“这位是?”林之琰颇为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一对中年夫妇,男俊女俏,知晓他的名号的,也是江湖中人吧,怎么没印象?
“我只能算是半个武林中人。不过和你师傅付莘言有过些交情,小时候还见过你的,不知你还记不记得?只是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没了来往,倒是常听到你那些事,把个江湖弄地鸡飞狗跳的。不知这几年你师傅他是不是还常骂我汗奸,走狗?呵呵,他最近还好吧?”宋叔说话依旧一片坦然,看来和那个付莘言原本交情不错,可能因为这个道不同才日渐生疏了的吧。这个世界真的不大,从京城兜了一圈到江苏,救个人还都能救到有一点关联的人。
“你……你是宋叔?”林之琰有一瞬间的欣喜,随之却是十分黯然,“师傅已经被人害死了,我也成了这副样子。”说着不介意地转过身,让宋叔可以看清他浑身上下包着的伤口。
“你……不可能!付兄虽和我道不同,但论武功他犹胜我半筹,论才智,不逊我一分,当今武林中谁不敬他半分,而他一向又于旁人无甚牵扯……怎么会?”我头一次见到宋叔几乎失控的表情,要不是蝶姨在旁握着他的手,只怕他要冲过来问林之琰了。
“武功好,才智好又有何用,还不是被人当猴耍?还不是被人又下毒,又围攻,死的那般凄惨。”此时的林之琰完全是刚才那个阳光小生的对立面,充满仇恨和戾气。
我在桌底下捏了捏胤禛的手,胤禛看看宋叔和林之琰道:“宋……宋叔,林少侠受了不轻的伤,要不等他吃完东西,你们回房再叙旧?”
蝶姨感激地看了我们一眼,轻声道:“相公,你和付先生的弟子先冷静下来,一会儿再把前因后果问个清楚。看林少侠这个样子,可不是受了一点点伤。”
宋叔看了一眼,可能顾忌到胤禛的身分,也便没有再追问下去。林之琰似乎也不想在我们这些刚认识的朋友面前,如果算是的话,谈关于他的师门恩仇。虽然有救命之恩,但毕竟相交尚浅。我也打定主意一会儿到宋叔蝶姨口中探探口风,听宋叔的话,那个叫付莘言的似乎是个很厉害的人,和宋叔所谓道不同,该是针对宋叔投身营帐的事,那么那个付先生不会是搞什么反清复明的吧…可是看他徒弟林之琰的样子,又不象…是我太会联想了吧,我安慰自己。
“嗯,吃完了吗?要是完了,趁天色尚未黑,我们出去走走吧。”胤禛偏过身,轻轻地问我。我嗯了一声,他便拉起我的手,向宋叔他们告辞,而那些侍卫自然也跟在我们身后,出了这个客栈的独院。随后,胤禛想身后的侍卫点了点头,那个叫陈卫的和另一个偏矮胖的侍卫飞身消失在街的尽头。
这个年代的夜生活是十分贫乏的,除去赌场和妓院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地方可以去。好在,和胤禛一路牵手而行,平时的景色在自己眼里似乎也多出了几分美感,而且见到了夕阳,晚霞落入波光粼粼的碧波之中那番红艳,也算没有浪费时间。
回到客栈的小院,无事可做的我到胤禛房里腻了一会儿,不知这家伙哪根筋搭错,忽然想起我的‘美术体’书法来,想过过当书法老师的瘾。虽然能紧贴着他温暖的胸膛,被他那双修长好看的手握着,吃点豆腐揩点油,嘿嘿……其实也说不上谁吃谁豆腐的说,但好歹我也算是练过两世书法的,虽然都没有很用心,神童没当成,但还不至于让他从门缝里给瞧着这么扁。
当下我头脑一热,要和他比书法,不过还是留了个心眼的,没敢下赌注。我可记得后世在讲到康熙对皇子的教育中,书法就是其中一个大项,而胤禛和他教出来的十三阿哥,以及他的亲弟弟十四阿哥的书法,在二十几个阿哥中,都是排在前几位的。
我一直练的是颜体,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两天遇到林之琰,摸着了后世被N多男男女女梦想着的江湖的边,激发了心中的那点豪情,一挥而就,写下一首李白的‘侠客行’的前四句: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疯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果然是我的心诺,与众不同,胸襟不输男子。不过,今儿个,爷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胤禛给了我一个挑衅的眼神,居然同样用颜体,写了同样的几句话。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四十二章
虽然很不想承认,他的字撇捺顿扬有致,显得连贯,洒脱但不张扬,而字与字,行与行之间间距适中,连转圆滑,却又不流于婉约,在整体的的架构上比我的多出一份流畅之感,字也比我的显得多几分大气。不知道我算不算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我就选李清照或柳咏等婉约派的词,在字的神韵表现方面,做到和词的意境吻合,先占半步先机的说。
“你……你是存心让我难堪,是不?”我气鼓鼓地用手指戳着他的胸膛,怎么这么硬,“你最擅长的不是瘦金体吗?现在你用不是最擅长的颜体都把我比下去了,你得意了吧……哼哼……不就比我老了几岁,多练了几年嘛,有什么了不起。”我自动把前世练的省略掉,反正他也不知道。
“呵呵……”胤禛握住我那正在骚扰他的手指,略带讶异地看着我道,“你倒是对我清楚的很哪。不过都说了,要让你心服口服的,用瘦金体和你的颜体比的话,怕你又搬出一大堆古灵精怪的歪理来耍赖。”说着居然撇着一边的嘴角,戏谑地看着我。他……他不会是被‘小古’给传染了吧。若说林之琰这般笑着,显得邪气十足,加上他的俊雅,足以让女人尖叫,那么胤禛这个样子笑起来,生生多出两份冷浚的邪肆和引人沉沦的危险。我脑筋一短路,竟然忘了要反驳。
“别流口水了,爷就在这儿,要不要尝一口?”啊,我的冷面四变坏了……呜呜……还我那个老被我逗到恼羞成怒的四四……看着他凑近的俊脸,心跳漏了好几拍,但好歹理智有一咪咪回炉了,“嘿嘿……算了…老豆腐常吃对胃不好。”我干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心慌。
“其实你的字已经算得很好了。”胤禛可能打算放我一马,自动恢复那平时的101号表情,我的脑子才重新装回脑袋。呼呼……还是冰山脸比较安全,可那样的胤禛真的说不出魅惑啊。“不过,你那些个食盒上的字怎么回事儿,歪来扭去的?”胤禛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赶紧收起YY,不好意思地道:“那是我看到有些地方装饰用的,觉着挺好看,自己写着玩的。”说着,我拿起笔,写上不同的美术体的字,比如圆形的,卡通的,可连成图案的,描成立体的,只是毛笔用起来毕竟不是很顺手。
“真怀疑你是从哪里来的,”胤禛拿起我写的东西,很是认真地看了会儿,“你的脑瓜子里总是装些稀奇古怪的新鲜玩意儿。”
“哎……谁让我是个姑娘家呢?整日里呆在家里,无事可做。穷极无聊了,就想些个法子了取乐自己。”我故作哀怨状。
胤禛抚着我的头发:“那以后,我要是碰到什么难事儿,就让心诺帮我想办法,指不定你还能帮到我呢,你说可好?”哼哼,摆明了把我当小孩子哄啊,这句话怎么看都只有安慰作用。
“好了,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的胤禛可是干大事的,我可不敢胡乱出注意的,不然,哪天脑袋掉了都不知道。不过你说,我要是找人出面,和九阿哥一般,开个店铺啊,做点生意之类的,可好?”我很是期待地看着胤禛。
他很是诧异地看着我,好久好久,久得我都觉得是不是该说些别的什么,才开口道:“这个……这个以后你要是做了我的福晋……嗯……恐怕就不太可能了。好像从来没有那个朝代有皇子的福晋做生意的吧,太不合规矩。不过,以后,你也不会太无聊的,你可以帮我把府里府外打点好,我的俸银也归你使,好不?”
某一个冰山雪狼型的色狼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沉,脑袋离我的耳朵越来越近,近得我都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近得我的心跳振幅越来越大,频率越来越高,脸上温度越来越不受控制,等着他的吻落下时,却传来他低沉的,从胸膛发出的闷笑声。而后,他一脸正经地坐回身边的椅子上,顺手把我拉到他的腿上坐着。这回轮到我恼羞成怒了,哎……今日没看黄历,怎么尽是我吃鳖,改天一定要扳回一程才算数。
不过,钱这玩意儿,是个好东西啊,以后胤禛要用的地方可多了,总是要想办法挣的。我做不合规矩,那就找个合规矩的人来做,偶做那幕后的‘黑手’总行吧……哼哼……
又和胤禛东拉西扯了好一会儿,觉着有些倦了,便起身回房。我的房间和胤禛的房间分别在那四个一流高手侍卫房间的两边,据胤禛讲,这样他的侍卫在夜晚也可以兼顾他和我两个人的安全。临进门,我想胤禛的房间瞥了一眼,正好看到陈侍卫进去,可能他们傍晚查到什么东西了吧。
我的房间已经点着灯了,蝶姨正坐在屋里和我的丫头晴暖聊天,见我进去,蝶姨一脸取笑得表情,弄得我毫不尴尬。
我出声反击道:“见面都好几天了,今儿个蝶姨终于有空来看心诺啦。”
“是啊,可是我左等右等,茶都喝了一大壶了,才见到心诺从别人家的房里出来。”蝶姨也不甘示弱,尤其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看我窘态的丫头。
“嘿嘿……”我只得傻笑两声,“蝶姨找我有紧要的事儿?”要不然,她也不必特意等我回房,一路同行的时间长着呢,或是留个话儿,我一准会去找她的。
“也算是。”蝶姨拿起茶杯,可一看,已经空了,晴暖正欲起身再去沏茶,蝶姨说到,“不用忙了,我和心诺说会儿话,你先去休息吧。”晴暖抬眼看看我,我笑着道,“你先去吩咐店家准备热水,我一会儿梳洗用。你接了水,知会我一声,然后去休息吧。”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四十三章
“蝶姨,这林之琰和他师傅到底是什么人啊?是宋叔以前的朋友吗?”我估摸着蝶姨找我的事儿很可能和这师徒俩有关,于是坐到蝶姨旁边,轻声问道。
蝶姨似乎是早想好了,要告诉我的,于是将事情前后的大致情况和我说了下。听完那故事,我都觉得有去当半仙的本事了,而且,这故事不比武家那个差,回21世纪的话,指不定我还能做个当红编剧啊……
原来,宋叔和林之琰的师傅付莘言从少年时代起就可谓惺惺相惜,都是醉心于谋略,运筹帷幄之能的,只能算半个江湖人,和武林各大门派也都没什么牵扯,但却又都是武功极高。本来两人对这个清廷都没什么好感的,但对反清复明也都没什么兴趣的。宋叔性喜四处游玩,眼看沙俄野心勃勃,满清内部却是西叛南乱,最苦的是那最无辜的百姓。于是在邬思道那个怪论下,毅然投身军中,老康要安内,他狠不下心,那就帮着去攘外,还能帮边境的百姓换个几天安稳日子。后来结识蝶姨,从蝶姨口中知道现在那些反清复明组织,早已不是当初那帮热血侠士,一些是打着这个旗帜向老百姓敛财,还有一部分是自己野心勃勃,就更是对其不屑。
而付莘言却在某个机缘下,结识了天地会,最大反清复明组织的总舵主。用宋叔的话说,那个总舵主也确实是个响当当的大侠角色,让人敬佩,可也就适合当个大侠,管理那个什么天地会,就差很多,手下有不少人,阳奉阴违干着见不得人的事。付莘言曾受那总舵主赠药救命之恩,于是死心眼的他当起名不正言不顺的军师角色,想帮那个总舵主把天地会搞好了。
可天不从人愿,婉转地说‘自古英雄如美人,不许人间见白头’,说白了,也就是这位总舵主好人不长命,正当壮年的时候,翘了,于是他年幼的儿子被拱上位。不知是有些人的有意‘培养’,还是那个小子本性如此,年纪越长,越不识好歹,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欺男霸女,嚣张拔扈…(省略N字,原评出自林之琰同学的形容),付莘言不但处处遭排挤,而且常被当枪使;林之琰自然是处处和他们作对。
去年秋,他们让付莘言策划劫朝廷的粮草,说好是分给南方那些旱灾涝灾地区的百姓的。可怜的付莘言还以为故人之后终于改恶向善了,精心策划。可原本该嫁祸的山贼变成了武林中颇具侠名的洛阳武家,而说是分给百姓的粮草,却被人调包。不用说,是谁干的,能把这二十几辆车的粮草就在他眼皮底下换了。本来,也就是付莘言既失望,又痛心,把那少主及身边一干人骂一圈后,来个割袍断义,‘从此萧郎是路人’,林之琰还为此高兴了两天,夸他师傅终于脑子开窍了。
谁知,几天后,那少主一干人寻上门来,原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少主将粮草运往自己的秘密基地时,发现,草还是草,粮却不见踪影,认定了是付莘言搞的鬼。他们先假意忏悔,在付莘言的酒里下毒,待毒发作,才露出真面目,将付莘言当靶子练习剑术,折磨了近半个时辰才杀死。林之琰回去时,只来得及给他师傅收尸,那帮人也张狂得没有掩饰痕迹,并放言要把林之琰也杀了。
林之琰除了长得比别人好看点,魅力足一点,武功高一点外,没有任何背景势力,自然认识的那些红颜知己,狐朋狗友也来得比别人容易背叛些。终于继他师傅之后,被一个所谓的红颜知己下了无色无味的软骨散,幸好提早察觉异动而开溜,和追捕的人斗了一阵,全身挂彩时,被另一所谓的朋友救起,就是后面春药的故事了。我不由得感叹,我们的‘小古’同志真是苦大仇深啊,怎么什么倒霉事儿他都能遇上。可这二十几辆车的粮食怎么感觉象是装了二十几辆车的黄金,人人都抢着要呢?可能我还没能真正地了解到粮食在古代的价值吧。
而在另一边,胤禛正在听陈卫从朝廷密设的机构取来的一些情报,以及陈卫通过自己的路子,从锦衣卫中获取的一些信息,大致也就是那些事以及林之琰以往在江湖上的一些所为,意外的是获得了一些和粮草案有关的信息。当然对那个新任的总舵主的评价也要客观些,一堆不堪的形容词后的最后评价是不足为惧。不过直到N年后,天地会被灭得差不多,几乎没有翻身日了,我才知道,朝廷在那个少舵主的‘恶少养成计划’中的主导作用,看来教育从娃娃抓起,一点没错,无论是想教好,还是教坏。
这几日,胤禛和宋叔的关系似乎也一改以前的点头之交,变得密切起来,经常可以看到两人在屋里聊上小半个时辰。还有就是在蝶姨的巧手下,恢复力惊人的林之琰,有时也会加入他们的小会,好在还有蝶姨陪我,也不至于太过无聊。有时候,我非常奇怪宋叔和蝶姨之间的关系,两人可以说是常年分居两地,可每次见面,两人都似乎幸福得在蜜里似的,我问蝶姨,难道她不曾怨过,一直对他们之间的感情如此信任?
蝶姨拉着我的手,很是甜蜜地告诉我,腻在一起有腻在一起的甜,分开的时候可以体会相思和牵挂,怀疑,紧张,患得患失,这样的情绪一般人都会有,可想通透了,也不过是自己折磨自己和相爱的那个人。两人之间,最重要的是一个‘懂’字。宋叔懂她,给了她这个时代少有的自由空间,婚后也很少干涉她继续自己的大夫生涯;她懂宋叔,喜欢那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飞翔姿态,那又何必一定拿根绳来拴住。因为懂得彼此,所以能够互相尊重,互相体谅,必要时互相妥协。
蝶姨还告诉了我一个在21世纪相爱的人大多知道,却很难做到的道理:相爱是两个人的事,如果女子总是迁就男子,任何时候总是妥协的一方,失掉了真正的自己,其实离爱情枯萎已经不远了。而相反,不懂得体谅,一味要求对方迁就的人,根本就不懂你,那样的爱情,缺乏信任的基础,总有一天会在怀疑和得失之间崩溃。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四十四章
而宋叔和蝶姨,虽然是夫妻,平时却翱翔在各自的天空,偶尔思念,相聚的时候,体会着相互依偎的甜蜜,在一个叫家的地方相守宁静,彼此给予温暖和再次飞翔的力量。
我心下虽羡慕他们之间的‘懂得’和‘信任’,可心底最希望的还是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不过有一点倒是非常赞同,相爱的人何必彼此折磨,彼此伤害?我和胤禛,外面的风暴就够多了,即使我们真的挣到了一个属于我们的美好未来,现下我也会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的。
蝶姨回房去睡以后,只剩我一个在屋里和窗外的皎皎月光为伴,因为不知道和蝶姨会聊多久,我早让晴暖去休息了。想到刚才和蝶姨的话,忽然觉着十分想胤禛,有着想立刻见到他的冲动,只是不知道,此时胤禛睡了没有。
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只能蹑手蹑脚地开了门,探头看看胤禛屋里,还有微弱的灯光亮着,不由得心下窃喜,做贼似的向他的房间挪去。轻敲了两下门,正担心会不会把旁人引来时,胤禛身边的小太监出来开门了,一看是我,楞了一愣,就把我迎进屋去。
“回爷,是心诺格格。”小太监禀告了一声后,似乎有些犹豫不决,该走还是不该走。往常,我要在,他就闪人,留给我们单独的空间。可现在,胤禛刚开始梳洗,可能原本打算要睡觉了,小太监就犹豫着留下来侍候完胤禛梳洗,还是等会儿再来。
“你怎么来了?”胤禛似乎也是颇为惊讶,想不到我这个时候还会来找他,这一眼被他看的,我都开始不好意思了,光想着要来找他,却一点也没考虑到深夜一个女子孤身到一个男子房间的不妥,不过,以我的性格,既然那么想他,当时即便想到不妥,也还是会来的吧。
“我……”我看了一眼小太监,低下头,看着地上,支支吾吾起来,嘿嘿,我可不好意思当着小太监的面说因为想他了,所以半夜闯到……
“心诺,你先坐下吧,等我一会儿。我让小栋子先侍候我梳洗了,让他去休息,时候不早了。”
我嗯了一声,找了张椅子坐下来。看着小栋子给胤禛洗脸,洗脚,然后换衣,可惜只是把中衣换了,我还是啥‘风景’都没看到,不由有几分懊恼。那样的他,和平常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呢。
“在恼什么呢?”轻柔的嗓音,有着诱惑的潜质。
“什么都没看到呢。”话才一出口,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颜以仰视的姿态出现在我眼前,只着一件斜襟浅蓝中衣的胤禛就蹲在我面前。一直以来只看过他穿的深色的外袍,原来他穿浅蓝色也很好看呢。让他原本就冷浚的气质多了一丝悠远和柔和。
“哦?那你想看什么?”一如既往的低沉的声音,有着诱人犯罪的冲动,是不是脱去了外衣的夜晚,胤禛也同样脱去了那一层冷硬的,习惯于用来保护他自己的外壳,此时的他,让人感觉竟是不可思议的温柔,平时宛若冰山的双眸,有着点点星辰闪烁其中,犹如冰凌花般地好看。
我尽量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看我的胤禛啊。”原来月亮是真的能惹祸的,黑夜让很多东西变得唯美起来,而人的神经,理智会变得脆弱。
“你不是每天都看到吗?有什么好看的。”冰凌花似的眼里有着略微的疑惑,看来他还是我那个冷面四四,学会了对我微笑,学会了对我体贴,学会了逗弄我,甚至诱惑我,可有时还是缺了些那个叫浪漫的细胞。嗯,一定要教会他,以他的聪明,以他的用心,他会带给我什么样的惊喜呢?
“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嘛,那我好歹也有好几个月没见到胤禛了。”我笑着道,忽然想到来之前那种想他的心情,那种渴望见他的急切,不由幽幽地道,“胤禛,胤禛,我刚才,我刚才真的真的很想你,所以才跑来的。你不知道,想得这里都有些痛了。”我指着自己的心口。
“小傻瓜。”胤禛捧着我的脸,用他的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那双眼睛也直直地看进我的眼里,我清楚地看到那里为我而舞的冰凌花,只想着要随它而舞。
一个飞快的吻落在我的唇上,快得我都来不及体会那同样柔软的触感,就已经消失,“我的心诺,越来越漂亮了,真不知以后,会有多少人为你丢了心。我等不及等你长大,想把你娶会去当福晋,想看见你的人都知道你是我胤禛的。你知道吗,每次能够把你这样抱在怀里,就感觉得到了全天下的幸福,可每次,对我,也都是痛苦的煎熬,尤其在这样的夜晚,看着这样美丽而出尘的心诺。”嗓音低沉到带着一丝沙哑,可这怀抱确是温暖而安全的。
我乖乖地任他抱着,两人少有言语,偶尔的亲吻,也是蜻蜓点水式的一触即走,享受着一种叫平淡的喜悦。这样的夜里太危险,我们都不敢碰触那属于情人间特有的激情魔咒,那是年轻的我们所承担不起的,心里也不由地对胤禛更加爱恋,放心。
见着了胤禛,那颗不安的心安稳下来了,身体就感觉到了疲倦,尤其是舒适地躺在胤禛怀里,一会儿就开始眼皮打架。
“心诺,我送你回房吧。”由冰山男改造成功的温柔男在我耳边轻语,虽然只在我面前,但小心眼的我也只要他做到在我面前温柔就行了。
“嗯……你带我‘飞’回去好不好,要从窗子里飞进去。”半梦半醒之间的我,进一步得寸进尺地要求着。
“你屋里窗子开着吗?”某人没好气地问,估计他以为我还记着很久以前他到我屋里干的‘采花’勾当,那可能是他到目前为止最大的糗事了,哈哈。
“没呢。”我抽抽鼻子,“那你抱我回去。”把头埋在他怀里,继续睡。胤禛没有说什么,抱起我就往我屋里去,临走,给了他一个晚安吻,他臭臭的脸才重新展开,入睡前的那一刻,我仿佛又看到了胤禛眼里飞舞的冰凌花。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四十五章
一路走来,不能不说是幸福的,胤禛一路办他的差事,我几乎就只负责游玩,偶得空闲,寻得两相依偎,倘佯于山水之间,如寻常恋爱中的小儿女般情意绵绵,撒娇逗趣,却总觉得幸福得仿佛不似真实,就怕一觉醒来,一切都如镜中花,水中月般,稍碰即碎。
这几日,不知是何原因,异常浅眠,晚间又不易入睡,以前曾和朋友说起过关于失眠的问题,朋友笑言,若不是心事重重,便是真的老了,我琢磨着难道这是不喝梦婆汤的后遗症?胤禛有事要做,我自是不能日日缠他,有时就靠着读些个闲书打发时间。晴暖也常常被我早早打发了去休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心绪不宁,摆在眼前的书,都有差不多一柱香时间,才翻了两页,而看了什么,竟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了。抬头看天,隔着层窗纸,什么都看不到,看来,今夜就是有月亮也不是太亮的。
忽然,我听到有人敲窗棱,一声不算太陌生的声音低低响起:“师妹,开……开窗。”一句简短的话仍说得断断续续,而叫我师妹的,不做其他人想,只有那个自来熟的林之琰。我一直没想明白,他怎么折腾出师妹这个称呼的。莫说他师傅和宋叔只是曾经的知交,而非同门,即便是蝶姨和我,较之正式的师徒关系,更类似于长辈教导小辈,这一声师妹怎么看都叫的名不正,言不顺。不过除此之外,我和他没什么特殊交集,也就懒得和他去较真,随他叫去。
我穿上外衣,隐约辨着他的身影,以免推开窗的时候把他也推下去了。窗外,果然是个月黑风高夜,林之琰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脸色却苍白地异常可怕,而跃入房里的动作也不那么利落。他步履不稳地走到床沿,找了个能让他半靠半躺的位置,闭上眼,似乎等缓过劲来。
我一时间有些怔住,不知所措起来,定了定心,关上窗户,缓步走到他跟前,才想问他怎么回事儿,他已经挣开了眼。
“要是你的丫环……不是嘴碎……嘴碎的人,把她叫过来吧,避……避个嫌吧。”说着,深吸了一口气,捏住胸前垂落着的一片碎衣,用力一扯,听得他倒吸一口气,这才注意到他的夜行衣,显现大片湿迹的地方,该是血迹。只是先前灯光暗,而且他着的是黑衣,就没注意到。只是不知道这些都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要全是他的,未免有些恐怖。
深夜与男子单独相处,我倒是无所谓,左右是个受了重伤的人,出不了什么事儿,不过落在旁人眼里总是个大不是。何况晴暖的房间就在我的房间对面,还不如将她唤醒,让她去烧些热水,并看看还有剩余的酒没有,也好处理伤口。幸好我们包的是这家客栈的一个独院,有自备的小厨房的。不知是不是以为我只是找自个儿的丫环服侍,那几个高手侍卫的房间居然没有任何动静。
回房找出一单备用的干净床单,裁成合适的条状,拿给林之琰作包扎伤口用。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不由问道:“用我去叫人吗?蝶姨的医术比我好多了。”
“不用了,清洗一下,上些药就好。给我把剪子。”说着,继续与身上伤口处粘着的衣服奋战起来,那张苍白的脸上不时垂落一滴滴的汗珠。
“需要我帮忙吗?”我找出剪子,递过去,看着他的样子,有几分不忍。
林之琰停下手里的动作,换了几口气,似乎从新积聚了些精神,原以为他不愿答我的话,会继续和他的伤口奋战,谁知他半眯着眼睛,歪着头斜睇着我:“我从来不介意在美女面前展示自己的身子,尤其是象师妹这般灵秀的人儿,可你确定四少不会把我毁尸灭迹?”说着还故意挪了挪自己的身体,仿若炫耀一般。
我看着眼前这个可恶的家伙,怀疑他今天是不是也伤到脑子了,我们好像还没有熟悉到可以如此调笑的地步,还是他借此来分散注意力?
“那你就实不该闯入我房里来。”我还他一个鼻音。
“本来还有宋叔那里可以去的,可又怕冒冒然闯进去,撞到什么,那就不仅被宋叔毁尸灭迹那么简单了。所以只好来打搅师妹了。”说着试图转了转手臂,继续和伤口奋战。
“呵呵,确定不要帮忙?看你还有心思斗嘴,估计是死不了了。不过,说实话,就你那论斤卖都卖不出什么好价钱的几两肉,我害怕看了倒胃口,要是恶心到我了,不用四少,我都会直接把你毁尸灭迹了。”对付嘴恶的人,我的毒舌向来不甘落后,只是平时习惯了隐藏,老用腹诽的说。不过虽然这样说着,还是拿过枕头和杯子叠在一起,垫到他背后,让他不用费力支撑也能半躺半坐着处理伤口。
“呵呵…真想不到原来师妹也有这样的一面,你的四少不知道吧。我真是有幸,能见到师妹不轻易示人的另一面。”说着居然摆出了他的招牌笑容,现出他那好看的梨涡,加上他此时的苍白虚弱,我怎么看他都像是耽美中那楚楚可怜,风情万种的弱受。不要怪我如此恶质,对付毒舌的人,只有以毒攻毒。不过我还是很好心地将油灯拿近,并挑了挑灯芯,让它亮一点,好方便现在半死不活的师兄大人看清些。
“你今晚干嘛去了?不会是当采花贼被抓了吧,弄得这般凄惨。”我顺手接过他递给我的一个小口袋,在一堆瓶瓶罐罐中翻找效用比较好的金创药。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四十六章
“师妹,你真是令我伤心啊,连我三日前就起程到了金陵都不知道,可见对我这个师兄是多么地关心了。你家四少没和你说我是为他办事去了?这身伤也是为他受的啊……”说着,林之琰居然……居然摆出一副深闺怨妇的脸给我看,满眼黑线飘啊飘,不会就是因为他这个样子,他那个所谓的朋友才会情不自禁地,不惜下春药也要和他做爱做的事的吧?
枉费他长了一张极似古天乐的脸,真是糟蹋啊,极度鄙视他,正当我决定是不是自己装晕血,一倒了事之前,我的丫环提着一桶热水进来了,后面居然跟了个小尾巴--胤禛身边的小太监小栋子,我从来没有觉得我那没大没小的丫环如此可爱过。
“怎么小栋也来了?晴暖那丫头吵醒你了?”我尽量笑得亲切,全然不顾那象狼外婆的笑会吓到可怜的小栋子。
“奴……小的才伺候四爷睡下不久,还未真正入睡,听到声音,出来瞧瞧。听说林公子受伤了,寻思着也许能帮上什么忙,就随晴暖姑娘一起抬了水上来,顺带找了些昨儿个喝剩的酒。”小栋子一贯地半弯着腰,十分恭敬地答到,不愧是皇宫里头调教出来的,看到一能想到二,甚至三,善解人意啊……怪不得常有宦官成为帝王身边的红人,说帝王心术,他们或许半点不懂,但论帝王心理,谁还比他们研究地更透彻呢?
林之琰直盯着我,然后给了我一个挑眉,似乎在问:这就是你那个不嘴碎的丫头?我索性来个视而不见,笑着向小栋子道:“我正在琢磨着该不该唤人来,帮林公子包扎伤口,可又怕大伙都睡下了,你来得还真是时候,林公子的伤口就拜托你清洗一下了。”
不用怀疑,小栋子是很会照顾人的,虽然处理这种刀剑的伤口没什么经验,但十分小心仔细,隔着屏风,也只听到林之琰偶尔的几声闷哼。我挑了几样药让小栋子帮他给抹上,只是包扎伤口的时候有些困难,差点又把他裹成了木乃伊。然后小栋子又拿了一件他自己的衣服给林之琰换上,虽然有些短小,但好歹不是那黑漆漆的太监服。
小栋子当然不是大嘴巴,不然也容不得他跟在身边,不过胤禛是他的主子,以他的忠心程度,自是事无巨靡都向胤禛汇报的。所以第二天早上,当我从晴暖屋里出来时,林之琰已经不在我屋里,而是端坐着的胤禛。
“把他送回房了?”我轻按着太阳穴,昨晚折腾得比较玩,而且也没睡好,现在还是有些困。
“嗯。我下午起程,要去趟金陵,不过宋先生说他想带你和他们一起回浙江丽水他老家那儿。我办完事后也会往浙江那边去…”胤禛看着我,似乎想和我说什么,可却只是皱了皱眉。
“是啊,我可是打着到宋叔老家的旗号,我阿玛额娘才放行的,是该去看看。”我欠了欠嘴角,叹了一声。
“这江苏浙江两省水患不多,查探完有可能有水患的河道后,这差事可以算结了,不过查探那粮草案可能会耽误一点时间,你……你等我一起回京吧。”
“你此去金陵是……为了那被劫的粮草吗?林之琰说他是去了金陵给你办事儿,以他的武功,都弄成那副样子,你……”我急急地看入他的眼里,我可不敢想象要是昨天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是胤禛的话……
“不碍事,他是帮我去查天地会把那些粮食掉包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存在那二十几辆车的粮食,然后碰到天地会的人,他惦着他师傅的仇,找人拼命才搞成那样的。”
“你……”我不知道该不该问他粮草案的事他打算如何处理,说实话,要问题真的出在天地会那边,对胤禛来说,这件事,查的就够了,老康当初给他四个侍卫,想来也只是想让他追查到粮食的去向。可是若不是天地会,他查下去的话,一定会挖掘出一些人的秘密,触动一些人的利益,而那些人,是现在的胤禛撼动不了,甚至得罪不起的,想到此,不由眉头紧锁,“你……粮草案的事……有何打算?”我还是问了出来,省得以后一路担心。
“别担心,”他的手抚上我的额头,食指的指腹轻轻地将我皱着的眉舒展开来,“这件事,我找宋先生商量过了,先生给了我四个字‘重提轻放’。心诺以为呢?”
我仔细地思量了一下,大致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略微宽心,问道:“何谓重提?何谓轻放?”
“就是开始大力地查,从反贼身上,一直查到那些暗处的人觉出来我在查他们为止。”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在暗处的暂时还是让他们在暗处躲着,轻放嘛!”不过胤禛的脸色可一点没有‘轻’的意向。
“这倒好,把别人尾巴揪出来了,不但不用得罪他们,而且他们还得承你的情……不过,凡事还是小心谨慎为好,就怕有些个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你一动,他们就扑出来咬人。”
“好歹我也是个皇子,还是新封的贝勒,再说我也不会真把他们逼到狗急跳墙的。等留着以后好好收拾。”胤禛的眼色沉了沉,那两个‘好’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那用过午膳就走吗?”
“嗯。用过午膳后一起上路,我们和你还有宋叔他们在泰州分道,你们继续南下,我则和陈侍卫他们往金陵去。”
“林之琰呢?他的伤暂时还走不了吧?”
“他会在此养两天伤,然后赶到金陵和我们会合。所以你也不用担心,有陈侍卫他们,还加上林之琰,而且我的功夫也不是那么见不得人,安全是没什么问题的。上午我还要到这里的负责河工的衙门交代些事情,所以现在先和你说一声。”
“嗯。那……那你要小心。”我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等着他说会小心的承诺。就是林之琰,我才不太放心啊,他功夫是好,恢复能力也快,简直和小强有的比,可见着他这段时间,老处于不停受伤状态,不知是他太会惹事,还是他天生就带衰。
“嗯。”胤禛抬起我的下巴,看着他同样认真的眼睛越来越近,然后我的唇被他的柔软覆上,辗转轻捻,仿佛说着他没有说出口的那些承诺和话语,许久,许久,他只是紧紧地抱着我:“什么时候,在人前,我也可以大方地拥你入怀呢?”低沉的嗓音,象是在问我,又象是在问他自己。
“我会想你的,胤禛。记得办完事,给宋叔送个信,我就会来找你,然后一起回京。”
“嗯,我也会想你的。”在一个几乎让我透不过气来的拥抱之后,胤禛走出了我的房门。不知为什么,心里头觉得空出些什么东西,想寻却寻不到边,只有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见。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四十七章
宋叔所谓的回家也不过是呆了两三日,高堂早已故去,夫妻两个又都是一个常住军营,一个不是在娘家的医馆坐诊便是四处出诊,家里也就一个老管家和两三个小厮和丫环,彼此关心一下,嘱托些事,就往外跑。不知是不是顾虑到我未曾来过浙江,他们倒是记着带我先从附近的游玩。
说实话,如果没到过丽水,还真会觉得可赏游的地方挺多,以‘山奇水异洞别致’著称的南明山,有“人若笑时山也笑,人若行吟山也歌”之妙的缙云仙都,还有传说中北宋年间行达禅师东归后,用以藏舍利子的延庆寺塔等等。游走于奇山秀石,淙淙流水之间,不由得让人流连忘返,心中的郁闷之气也是一扫而空,最紧要的是,不会游至兴处,忽然出现铁丝网或高墙,非得要找到大门,买了门票才能进。
宋叔和蝶姨都不无遗憾地告诉我,我们还是晚了几天,要不赶上三月初三畲族的‘乌饭节’,我就可以看到畲族男女老少集会盘歌,家家户户,三五成群,出门“踏青”的热闹景致。我也曾在路过龙泉的时候,动过买几把龙泉宝剑回去,当礼物赠给各位哥哥的念头,结果被宋叔蝶姨取笑了一番。我才知道,这些成品的剑只能算是龙泉剑,但若说龙泉宝剑,得要求当地的正宗的名师,精心打造的方才过的去,毕竟铸造龙泉剑的二十八道工序其中有很多小的细节是不传之秘,可也就是这些小地方,决定了是一把龙泉宝剑,还是普通的龙泉剑。可惜,龙泉镇最好的铸剑师早些年就隐居起来了,现在镇上的铸剑师都称不上正宗,不由扫兴,放弃了这个念头。
游至绍兴,兴致所致,问起宋叔,邬思道现下去处,若是仍在绍兴,便想拜访一番。宋叔去了邬思道在绍兴的旧时住所,被告知他半年前就离家远游,不由感叹,没得这个缘分见一见这个传说中神乎其神的人物。不过,却在“浆声灯影入梦里,青山秀水伴枕眠”的镜湖边上遇见了另一个在京城时就时常听说的传说中的人物,有江南第一美男子之称的墨子梣。
结识墨子梣却是因为镜湖的一艘画舫上一个叫莫千语的风尘女子。呵呵,不要以为我游山玩水的兴致好到女扮男装去那些个风尘之地,虽然我对她们并无偏见。因为有宋叔蝶姨,我那两个侍卫也得以放上一天假,自行游玩。宋叔蝶姨,我和晴暖走在一起,倒有几分一家子的味道。行至揽月榭时,居然见到三个壮年男子围住一个年轻男子,不过如果硬要说他们是劫色的话,我也会相信的,因为这个十八,九岁的男人即使只是站在那里,都会让一般人生出自惭行秽的感觉来。
他站在那里,仿佛浑然天成一般,心中感叹,这普天下恐怕再没有人比他更当得起丰神如玉这四个字。他的眼偏大,且略长,而习惯性的垂眼,掩去了其中的风华无限以及常人不易察觉的锋芒,余下的是那漆黑如夜的眸子,散发出如月般柔和的温暖;他的鼻梁高且挺,正好将内眼角微微下弯带来的锋利感挡在阴影下。唇不薄不厚,没有林之琰那般红艳地张狂,反而是略呈桔色的粉红,微勾的嘴角,同样一个动作,由他做来,不同于林之琰的精怪,胤禛的邪肆,反而显出一种混杂着对旁人嘲笑和怜悯而生的清傲,他就仿佛是由这镜湖孕育而生的神氐,“红颜弃轩冕,白首卧松云。醉月频中圣,迷花不事君”,虽诗不对景,可也只有他这般的隽秀人物,能让无论是轩冕还是松云沦为他的陪衬。
此时的他,似乎有意加深了那丝嘲笑的意味,无视于那围着他的三个大汉,看向后面站立的一个美貌女子。用绝色来形容这个女子也不为过,尤其那如弱柳的风姿,足以引无数英雄竞折腰。我们一行人的闯入,无疑使双方都楞了一愣,打破了原先僵持着的画面。
“不知千丝楼的当家花魁,莫千语小姐还想强留下在下吗?”一句话,既点明了对方风尘女子的身分,也将现下的情况讲清楚了。
“你……你难道……真的对千语毫不……”眼看泪水就要倾泻而下,我却从她那虽如弱柳,但如此悲伤却毫不颤动的身体看出,这个叫莫千语的恐怕也是个影后级的人物。都说人的眼睛最不会骗人,可就是大多数人相信,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一说,而频频受骗于他们相信绝不会骗他们的眼睛。原本想掉头一走了之的脚步不由顿了顿,转头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如此出色的男子是否也会折在那几滴小小的眼泪上。
如玉般的年轻男子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的耐心似乎不多了:“我?我对千语小姐可是仰慕得紧,只是更情愿拿那白花花的银子救济些路边的穷人。不知千语小姐今天不但将在下骗至此,更让这三位围住在下的去路又是为何?”
那女子的脸色一阵白,她那样美丽的女人恐怕是无法忍受被人和路边的乞丐相比较的,尤其还被说成不如乞丐的那个。
“墨公子,我……我为你不惜得罪漕帮帮主,为你在督使大人面前周旋,只求得在你身边一席之地……为何……为何你却是这般……这般的铁石心肠……”这下连身体也颤动不已了,听起来似乎越来越有趣。
而被称作墨公子的年轻人,此时那双大眼已呈半眯状态,而眼里的冷意却再也没有掩藏,刚才还温润如玉的男子刹那如出鞘的剑:“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那你说我该怎么谢谢你在漕帮帮主面前说我唆使他侄子谋害他?还是谢谢你在督使大人面前说我暗中挑拨他和绍兴城守备的关系?呵呵……留你在身边,我还不如养条赤链蛇算了,高兴的时候,红红火火的挺好看,不高兴了,把那蛇炖了,说不定还能炖出一锅鲜美的蛇肉汤呢?”平缓的语气仿佛在与人聊家常,可吐出来的话,连我也自叹不如,一个字,毒啊!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四十八章
莫千语的脸色现在几乎是青白交错,一改梨花带雨的神色,恨声道:“那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说着朝前面的三个男子挥了挥手,只有略有顾忌地看了我们三人一眼,不知是不是吃不准我们到底是什么人,和那墨公子又有何关系,还真的只是普通的游客。
“你和我有旧情可念吗?我没上过你的床吧,好像每次我去千丝楼,找的也是花霓姑娘。”冬天的烈日大概就给人这种感觉吧,明明是耀眼得晃人眼,却依旧觉得惨白的冰冷刺骨。
而围着这位墨公子的三个汉子,此时一改先前的草莽形象,挺了挺身子,连不会武功的我,都看出来他们恐怕不简单,绝对不是街头那种练了几天庄稼把式的混混。宋叔和蝶姨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我有些暗悔刚才见到这个丰神如玉的男子而停顿的脚步,这下倒好,好像给自己找了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怎么就不得安生呢……哎……”宋叔叹了口气,却在瞬间到了那三个壮汉的身边,和那个墨公子颇为默契地对视一眼,居然一起出手,瞬间将他们制住,然后把那女子和他们一起抛到停在旁边的画舫上。
就这么结束了?前头搞那么紧张……我瞪大眼睛,嘴微张,好大一会儿没回过神来,这个武林中人开打之前不是都要说上两句场面话的吗?尤其是代表正义的一方,更是在出手前都打招呼的说。可现在……我满脸黑线,一个拥有绝世风采的翩翩美男,一个智慧武功响誉江湖的中年帅哥,居然……居然招呼都不打就搞偷袭,还是下的暗招……彻底无语……
忽然一张笑得云淡风清的俊脸在我眼前放大,他……他居然眨着一只眼睛……笑得很无辜地说:“小姐……小姐……你没事吧,”说着居然还在我眼前挥挥手,“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在下墨子梣,在这里先向小姐陪个不是。”
前一刻惊讶的嘴还没合上,这一刻,一颗重磅炸弹又扔下,原本想拿腔装大家闺秀,细声回他个公子无妨之类的,被一声充满讶意的声音代替:“你……你真的是墨子梣?有江南第一美男之称的墨子梣?京城内最出名的‘墨轩’的主人?”
“小姐可是从京城来的?”这下轮到墨子梣楞了一下,“真想不到在下原来还这般有名。”,“多谢小姐和尊父援手解围。”说着,脸上又挂上了那温和的笑,并转头和宋叔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而宋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已经和蝶姨偎在一处说笑,并不时指着周围的景色。
“我是……四少的朋友,四少常和我提起你。”我斟酌着胤禛可能告诉他的称呼,虽然墨子梣极有可能是知道胤禛的身分的。
“四少?……啊……他现在不称自己爷啦……哈哈……”墨子梣想了会儿,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脸上却换上掖揄的笑容,大概是想到那个明明比他小三岁,却总是一脸冰霜地自称‘四爷’的胤禛了。
我无语,很想告诉他,形象,形象,刚见到他时,亏我还差点把他当神呢。不过说实话,无论他是微笑,装可爱,掖揄或大笑,一举一动,浑然天成,丝毫不显突兀,仿佛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让人几乎忘记他刚才比出鞘利剑更冷更利几分的气势。一个人的气质怎么可能如此多变,而且变得让人感觉不出不正常,仿佛任何姿态的他都是应该的,自然的。能让胤禛引为知交的,果然是非常人,而且绝不仅仅是一个江南第一美男那么简单,这个名号或许只是他几近完美的那身皮囊的附赠品罢了。王母娘娘是他亲妈吗?
“你……你不会就是他曾在信里提到过的心上人吧?心诺小姐?”墨子梣满是探究意味地看着我,“不愧是他看上的,你配得起他。再过两年,必是一个倾国倾城的佳人,对他究竟是好是坏呢?美得过于吸引人的视线,尤其是女人,往往会成为祸水,不过,美也是能够收敛的,你如果要在他身边,就要学会收敛自己的美,收敛自己的光华。”墨子梣的话音很低,仿佛自言自语,却又刚好能让我听到。我心下侧然,他只是过于关心胤禛吧,真是个奇怪的人。
“如墨公子这般?收敛了凛冽,让人只看到如最纯净的玉石般的柔和的美?这样的美,是不是有时还可以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心’?”我回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太过锋利的美,总有人不懂欣赏,或铁石心肠,但内敛而沉静的美,即使那些人不欣赏,也很难生出敌意。丰神如玉,温润如玉,可试问这世间真正有几个美女,美男当得起那如玉二字。
“你真的很不错,我都开始有些喜欢你了。”墨子梣又恢复了那如玉公子的形象,“在下在城内曾置得房产,心诺小姐和……”他看着我,眼里打了个问号,既然我是心诺格格,那宋叔蝶姨他们就不可能是我当将军的阿玛额娘。
“宋非和拙荆。”宋叔的声音居然刚好送过来,我怀疑他刚才有没有偷听。
“要是心诺小姐和宋先生,夫人不介意,就在陋居住些日子吧。前两日,我收到四……四少的信,说三,五日内要到绍兴查看这镜湖的防汛和灌溉的一些事情。”
当下,征得宋叔蝶姨的意见,和墨子梣一起同游镜湖,晚间也住在他在绍兴城内的大宅子里,一应俱有专人服侍。原本说胤禛三,五日就到,可谁知,这一等就等了八天。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四十九章
头三,五天还带着几分期待和笃定地等待,时间并不显得难过,可过了约定的日子,时间似乎变得一天长过一天,让人觉得烦躁不安,这个年代又没有手机,可以马上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平安。于是只能找些个旁的事儿来消遣,转移自己注意力。
不懂决不装懂,这绝对是我的优点,于是,我就那天两代帅哥偷袭兼下暗招的事,请教两位当事人时,新生代美男代表一边‘唰’地打开一把折扇,轻摇两下,一边笑道:“在下并非江湖人,只是个不得志的书生,沦落成了个小小的商贾而已,哪里懂什么江湖规矩。”而中年帅哥则丢给我一个不屑的笑容“我若是不能以最小的代价,最短的时间内取得最大成效,还不如改投到你阿玛的前锋营去,还做什么军师,拿把刀和人对砍算了。嗯……”某无良帅哥又加了句让我气结却反驳不了的话,“即使去前锋营和人对砍,好像也没人会事先打招呼的。”
惑没解到,黑线又多两条,还是蝶姨好心,笑着对我说:“那两人都自视极高,那天那三个汉子,虽是正式学过武的,比普通庄稼把式厉害不少,可放眼江湖,也就是个三流角色,试问,你捏死只蚂蚁的时候,难道还要先打招呼,摆好架式?”彻底无语中,我和他们还真不是一个世界的。
与墨子梣相处越久,就越来越没有当初把他当神的那种感觉。但值得欣赏的是,看起来高贵,清傲如他,做起一些常人不屑为之,甚至颇有卑鄙下作之嫌的事儿,也是那般坦然大方。用他的话说,他从来没说要做好人的,何必装什么腔,作什么态。我却觉得他这是傲到对自己的缺陷也不屑于稍做掩饰。可又由于这个原因,落在旁人眼里,是好一个君子坦荡荡啊,把他视得更为高洁,觉着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我甚至怀疑,他这若大个家业,说不定都是靠这些个手段挣得来的。但无论如何,他是个出乎意料的极易相处的人,很容易让人引为知己,我和他都喜欢不时刺对方两句,整一个最佳损友。
终于在和墨子梣的无聊斗嘴中,等到了胤禛一行人,原来墨子梣说的三,五日是三天加五天的意思。据说是从杭州赶过来的,倒也不显风尘仆仆。只不过,二十余日未见,胤禛仿佛又严肃了不少,在见到我的刹那,脸上冷硬的线条有一瞬间的软化,却也未显得惊讶,估计他刚到杭州那会儿,就接到墨子梣留给他的信,说我也在此。
墨子梣似乎想给刚见面的胤禛一个拥抱,胤禛微显尴尬,侧身避开了,彼此寒喧了几句,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胤禛说他想先休息一下,晚膳后还有事要找宋叔和墨子梣商量。大约盏茶功夫后,正和墨子梣在大厅聊天的我,看到小栋子在屋外不停地朝我招手,便起身告辞,走到躲在门外廊柱后面的小栋子身前。
“格格,爷请你过去呢。”小栋子冲我垂了垂手,轻声道。我随着小栋子走道墨子梣为胤禛安排的客房时,他似乎刚洗完脸,正用毛巾擦着手。见是我来了,将手里的毛巾扔到描花的搪瓷洗脸盆内,冲小栋子摆了摆手。小栋子端着洗脸盆退下了,临走还细心地将门给关上。
我从一进门,视线就未曾离开眼前的这张看似长年冷然的脸。说实话,在分开的二十多天里,我并没有感受到旁人所讲的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无穷牵挂和刻骨思念。偶而,在倘佯于山水之间的时候,泛起不能和他同游的遗憾,以及想起他所带来的丝丝甜蜜。但更多时候,我几乎完全沉浸在那山水之间,忘却了这人间的一切烦心事,甚至他的身影和我自己。
只是现下见到了他,这张脸,这个人就在眼前,才发现,其实自己对他的思念从未有一刻稍停,刻在心上的东西,有时候无关于脑子里想了多少,还是一样的深刻如初,甚至更深。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如层层细浪般涌上心头,涌到我眼中。原来我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想他,想得心都有点痛了,却还不自觉。
我用力眨掉眼里的水雾,看着他走近的身影,闭上眼,等待记忆中那温暖的拥抱。是的,始终一如记忆中般的温暖的他的胸膛,一如记忆中般略带冰冷的他的指尖,还有一如记忆中般柔软的他的唇和他的吻。我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长长的的慰叹,叹声里有几分满足和终于的安心,以及掩不住的疲惫。
“一切都还顺利吗?”我将手绕在他腰间,轻轻地回抱着他。
“嗯。就是你不在身边,总觉得不太安心。陪我去里屋躺会儿,好吗?我好几天没睡安稳觉了。”我感受到搁在我头上的重量,这个男人是真的累了。
走到里屋,将被子和枕头叠到一块儿,胤禛合衣侧身躺下来,我坐在床沿,却被他一把拉下,抱在怀里,他深吸了几口气,把我的头牢牢地按在他胸前,而手则紧箍着我的腰。
“胤禛……你……”我才想提出抗议,就被他的吻封住。
“嘘,别说话。我就想这样抱着你,躺一会儿。晚上还要商量怎么给那个粮草案结案,上折子给皇阿玛。”说着闭上眼,不久呼吸声就渐渐变沉,变缓,居然真的睡着了。
原本想抗议的话不得不咽下去,小心翼翼地调整到一个让自己略感舒适的位置,无事可做的我,研究起眼前这个人来。胤禛啊,胤禛,我们这样,算不算同床共枕了呢?我的胤禛……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五十章
眼光描绘着他好看的眉,头一次注意到,他的眼睫毛虽不算太长,但又浓又密,煞是好看。可……可他到底有多久没睡好了?下眼窝处居然呈现一丝青紫色,还有浅浅的眼袋纹。算了算了,要是能让他好好睡一会儿,被他这样抱着就抱着,不和他计较了,权当我也休息一下。
睡着的时候,胤禛的两片薄唇并没有如醒着时那般紧泯着,略微张开,同时也化开了平日里脸上那份冰冷和锐利,整张脸呈现从未有过的柔和,这才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该有的表情吧。虽然这年代,十七岁已经不小了,但也绝不是象他那般冷然的。
忽然兴起想看他微笑的样子,用手指抚着他两边的嘴角,略微往上拉,哎……太僵硬,失败的微笑。
睡梦中的胤禛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放在我腰间的手动了几下,似乎找到了合适的地方,将我往他的方向紧了紧。想挣扎,却怕他其实还睡着,可别把他弄醒了,略抬首,正好看到他上弯着的嘴角,显出一种满足,平和的微笑。
“呵呵……”我暗自低笑,原来要看到他如平常人一般的笑容,得趁他睡着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向上蹭了蹭,轻吻了一下他两边微翘的嘴角,觉着心里溢着满满的幸福。腰间的大手似乎不依,又紧了紧,我几乎整个人紧贴着他了,心底生出几分羞涩和不安。但在这之后,只要我不是试图移开,胤禛一直一直都非常安静,呼吸也是平缓绵长,看样子是真的睡着了,只是想不到,他在睡梦中也是这般强势。我不由暗叹,这姿势,真的不是很舒服,估计一会儿,腰背就会开始发酸,幸好,这只是晚膳前的浅眠,忍吧……心下暗嘲自己一声,真是自己的克星啊,碰上他怎么做什么都不忍心了呢。
后来,我也没有细问,他那粮草案最后是怎么呈的奏折,只听得胤禛似乎颇为不忿,说了几句蛀虫,总有一天要好好收拾他们之类的话。晚到一日的林之琰似乎给胤禛带来了什么好消息,隐约提起那浙江的知州,巡道都在一处商议什么事,都是同归于一股势力之下。只是头上是什么人,他们谈话间都颇为小心,只用京里的,上头的来代替,林之琰也没探出更多的东西来。
胤禛虽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肃,但却好像肩上卸下了什么重量,感觉整个人轻松了很多,知道是京里的,心里就明亮许多,脱不了那几股势力,即使是隐藏着的,那也还是在朝中的人,至少排除了那些官员属于反清或异族势力的情况。
唯一好笑的是,林之琰居然又受伤了,可见他真的很衰,当然,和前两次比起来,这回只是手臂上被人砍了一下,对他来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看来他的运气在逐渐变好,说不定以后受伤的次数会越来越少,受的伤越来越轻呢。
不过,林之琰看到墨子梣的时候,惊讶的嘴都合不拢,然后直接忽略他,转向我,问道:“你确定这家伙是人,而不是什么神啊的?人怎么可能长成这样子?既生林之琰,何生墨子梣啊……”
我很认真地回了一句:“开始我也以为他是神来着,可是现在看来更像妖,不过肯定不是人就是了。”居然我家的大冰块都给了我一个调笑的眼神,可见墨子梣平日真的不怎么得人缘啊。
墨子梣报复性地向我抛了个媚眼,害我被胤禛抓到他身边扣着后,他用他那足以媲美太阳光中的X;Y外加伽玛射线的眼神将林之琰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扫描了一遍,就在林之琰差点受不了,落荒而逃之际,说了句让胤禛的冰山脸都差点破功的话:“你比我美,但是……我比你帅!”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大厅的主位坐上坐下,十分优雅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NND;你就一小白脸,还敢说比我帅,”林之琰恼羞成怒,连粗话都脱口而出。说实话,其实林之琰对于‘美’这个字是很敏感的,他那身小麦色肌肤就是他努力脱离‘美’的证据。可谁知,这更增加了他一分野性的不驯和张扬,终于导致了他心中永远的痛--被男人下春药,并差点失身。不过至于他以前到底失身于几个女子,我这个做师妹的也不好问,肯定他自己都数不大清就是了,要不武林‘第一公子’的封号从哪来呢?
“好吧,就算是你比我帅好了,”某只‘善良’的豹子作出妥协状,“不过,不得不承认,我确实没有你美啊。”后面追加一刀,林之琰的脸色就差没转黑了。
我十分好奇,这样的一个‘人间极品’是怎么和胤禛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四子,这个比冰块热不了多少的人成为朋友的,甚至成了至交。几次问胤禛,结果不是左右而言他,或者是干脆给我一张浆糊脸看(就是比起冰山脸多点温度),撒娇,装生气都不能让胤禛松口,引得我更加好奇。我去问墨子梣,这个从来不知尴尬为何物的千年老妖的脸上居然出现了一丝不自然,只推说在胤禛未同意之前,他绝不会说的,不由大感扫兴,好好一个八卦题材,居然没有人愿意曝一下内幕。
不过,这样的三个极品男聚在一起,不得不让人感叹造物主的神奇,清冷,尊贵,强势的胤禛,古怪,邪气,俊美的林之琰,加上一个优雅,高洁,如玉般的墨子梣,虽然我个人认为他的骨子里其实十分恶质,狡诈,危险,象一种叫豹子的动物,而那个连邪气地都可爱的林之琰,其实狠戾,有仇必报,拼命。那么胤禛呢?他的另一面是什么?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五十一章
我没想到,不久以后,我真的有机会见识到了胤禛的另一面,只是那时候,我宁愿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时的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连想告诉他一声不要担心的力气都没有,然后从那以后,我们都被推上了一条不归路,包括精灵般的林之琰,神氐般的墨子梣。
也许他们的相遇,本就已经注定了有些事必然会这样开始,谁也逃脱不了,只是,我没想到的是,我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一直以来,我就好像一个旁观者,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久了,我告诉自己,还可以做这段历史的见证者,直到爱上胤禛,我所想的最大努力就是改变历史上胤禛的另一半的名字,可我怎么会知道……怎么会知道我……我会是那一切推波助澜的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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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等到回程的日子,墨子梣和林之琰提出要和我们一起北上回京,这也算在意料之中,有这两个‘宝贝’,至少一路上不会那么无聊。原本打算走水路,从杭州坐船直到通州,但考虑到所有的路程都在水上,难免会无聊,困倦,改由到徐州上船至通州,再骑马回京城。一行十来个人,显得尤为热闹。
都说春捂秋冻,可面对这暖暖的春风,晴媚的阳光,哪里还捂得住,而水上总是比陆上要略微冷些,原本担心的晕船倒没有出现,反而因为早早脱去薄袄,换上夹衫,在上船后的第三天,我的鼻子开始罢工,晚上就发起了高烧。可惜蝶姨这个专职大夫留在了徐州的杨家医馆,做起了坐堂大夫,宋叔对治刀伤,剑伤倒也在手,可对这普通的病症,和我一样,也就是个半调子,况且船上也没处抓药。
胤禛就和他自己病了似的,整日皱着眉头,看我咳嗽,留鼻涕,吃饭的时候一张嘴不够用的窘样,饶他平时一副无所不能的样子,现下也是束手无策。倒是晴暖这丫头,想起给我煮生姜茶,加了红糖的生姜茶不算难喝,可过了三,四日也不见好转,不由得万分想念起西药来,小小几片药片就可以解决问题。
林之琰似乎因为我生病,而忽然对我好起来,偶尔有些力气了,和他斗嘴,他也总让着我。眼看过了三,四天我依旧是鼻塞,头痛,到晚间不时还会发烧,说要给我运功去寒。我差点一头栽倒,这家伙居然也有这么白痴搞笑的时候,还是墨子梣看不过去,说有时间给我运功去寒,还不如去多找几床被子,让我捂着,指不定出几身汗就好了。
这个法子我不是不知道,但总捂不了一会儿,就受不了浑身出汗,粘乎乎的感觉,最主要的是,在这船上,要洗澡十分不方便。可最后在胤禛的那双电眼下,不得不妥协,回舱孵小鸡去了。
等我差不多全好,开始能折腾了,差不多也就到了通州。到通州的时候,还是下午,但众人一致决定休息一晚,再往京城去。原本想出去逛逛的,被胤禛以病才好为借口,打发去休息了。不说还不觉得,病了一场,船上的伙食也不好,现在终于脚踏实地了,在墨家的别院内,我居然一沾床便睡着了,晚膳也是晴暖给端进屋子的。
我有些奇怪胤禛怎么没来,往常要是我没去用晚膳,他总会寻个由头,来看看。问晴暖,见到四贝勒没,晴暖的脸色居然变了变,在我的追问下,那丫头才面有难色地告诉我。下午墨子梣去他们家在通州的店铺一趟,好像取了一封宫里给四贝勒的信,据晴暖讲,墨公子给贝勒爷送去后,出来时的脸色不太好,而贝勒爷至今没出房门一步,小栋子去送晚膳,被贝勒爷全扔出来了。
不知为什么,忽然心慌得厉害,送到墨家店铺的,应该是宫里头胤禛的人私下送的,难道我们离开的二个半月内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吗?可我想破头也没想出康熙三十三年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仔细一想,又不对,按说我们五六天前,曾在天津靠过岸,船上买些补给,我们逗留了半日,那边也有墨家的铺子,那时还没事,也就是说是这几天发生的事?
我匆匆吃了几口,就往胤禛的屋子走去,远远就看见,小栋子端着饭菜,在门口不停地徘徊,见到我,就象见到救星一样,赶到我身边:“格格,你……你去劝劝贝勒爷吧,我已经试着给贝勒爷送了三次晚膳了,可每次……”
我皱了皱眉,胤禛有时脾气确实不是很好,但这样连着砸三次晚膳,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不由更加担心:“到底怎么回事,知道吗?”
小栋子一脸苦样:“好像是宫里头,十三爷给贝勒爷留的急信,贝勒爷看了,当时就傻了,站着好一会儿,就瞪着那信。我还是被墨公子给拉出来的。晚膳的时候,去请贝勒爷,都没有应声,奴才寻思着给送进房去,可……”
“哎……给我吧。”我叹了口气,向小栋子接过托盘,“都下去吧,我去就行了。”说着便向房里走去。
“出去!”一样东西迎面飞来,我下意识得将托盘举起来遮住脸,只听得一阵吣呤哐啷,又一顿晚膳宣告报销。我的担心一下子变成怒气,狠狠地朝屋里的人瞪去,刚想豁出去,不要大家闺秀的形象,破口大骂,却被眼前的人震呆了,心更是在刹那间被绞住。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五十二章
胤禛穿着我送的那件黑色暗金滚边的单袍,就坐在靠窗的椅子里,没有如往日那般端坐着,而是斜靠在椅背上,习惯于挺立的身子,仿佛坍塌了一般,瘦削的身影显得说不出的落寞和萧索,他的眼睛仿似没有聚焦一般地看着窗外的某一点,里面有绝望,有愤恨,还有几分认识他至今从未出现过的茫然和无助。瞥见是我,他忽然别过头,闭上眼睛,可我还是看到了那一滴他来不及收回的水珠,沿着眼角落下。
“胤禛……”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抖,走近他,想伸手抚去他掉下的那滴泪珠,却发现举起的手怎么也伸不过去,一张纸就飘落在他脚下。我不知道,满满一张纸,我怎么就一眼看到那一行字,字字惊心:皇阿玛将心诺指给了八哥……我想握住自己颤抖的手指,却发现怎么都握不成拳,手臂仿佛也不受控制般地缩不回来。好不容易,努力地弯下腰,想捡起那张纸看个仔细,可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而那张纸却有千斤般重。一滴,两滴,三滴……不停地滴落在纸上,听着那‘啪,啪,啪’的声音,我才意识到我哭了。
还是那双有着好看修长手指的手,好像还似当初为我体贴的夹菜的手出现在眼前,接住了我那开始成串往下掉的泪珠,然后抚上我的脸,非常非常慎重地,认真地将我的眼泪一滴一滴拭去。然后,我望进那双眼里,还是一如我刚进来时看到的那样,没有焦距,笼罩着一片灰色,却充满了浓重的悲伤和恨意,无助和茫然。好像为我擦眼泪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而他的思绪还沉浸在某个连我都触摸不到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前世是找不到真心爱我的人,所以我也不敢付出真心,可现在,我跨越了三百年的时光,找到了真爱,找到了一辈子想携手渡过的人,为什么又会成这样?我不甘,我不甘啊……
“心诺,你知道吗?他们是我的皇阿玛,我的亲额娘,我的亲弟弟,可你说,他们为什么这么对我呢?上次你怪我没有直接向皇阿玛应承下来,后来我回去就和额娘说了,问她可不可以去和皇阿玛提指婚的事,她……她答应了……呵呵……答应了,居然是给你指婚,指给八弟……她是我的亲额娘啊……”胤禛的声音很轻很轻,完全不似以往那般,明明人就在眼前,可这声音却仿佛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的,不象真实的。
终是这趟指婚,带给我和胤禛同样的痛,他还要承担来自他亲额娘和阿玛的带给他的伤害,他怎能受得了啊……为他痛,为自己痛,为我们看不见的未来痛,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抱着他,而他,围在我腰间的手,紧地他自己的指关节都泛白,紧得我几乎透不过气来,隐隐生疼,也许只有身体的痛,才不会让我们心里的痛,生生将我们击垮。
我知道,这时候我们谁都不能垮,一个垮下了,另一个想必是绝不会再有力气去挣什么。我们就好像飘在海中的一条小船和桨,船离了桨,只能随波逐流;桨离了船,不过是一段废弃的浮木。可是,谁能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忽然觉得全身冰冷,只能紧紧地抱住对面同样的冰冷,来彼此取暖,抑住那不断汹涌而上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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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大约月前,才七岁的十四阿哥,如往常般缠他的九哥,十哥去了,却听到九阿哥和八阿哥正在讨论指婚的事。
……
“八哥,我额娘说了,那事儿不一定成呢。她和皇阿玛提了,但好像富察将军有意将心诺格格许给四哥。听说皇阿玛也问了四哥,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最后也没许下来,额娘让我不要乱掺和,说我年纪小了点,皇阿玛多半不会允我这边。其实,八哥,要我说,你不是正好差不多到指婚年纪了吗,你要是想拉拢富察将军,不如将心诺格格讨过来,做八福晋呢。”胤禟舒服地靠着椅子,看着正在作画的八阿哥胤禩。
“富察将军和皇阿玛感情极好,心诺格格又深得皇阿玛和太皇太后喜爱,你也知道,我额娘是包衣出身,份位不高,怕是皇阿玛不会应允的。索大人想让皇阿玛将心诺格格指给太子当侧妃,皇阿玛也都没允呢。”八阿哥一边说,手里也没有停下来,不一会儿,一朵朵梅花跃然纸上。
“我就不知道那个丫头有什么好,咱们这些兄弟中,论长相,论才情,谁能及得过八哥,心诺格格许给八哥也不亏了她。”十阿哥在旁边哼哼了起来。
……
结果十四阿哥回到他额娘的寝宫后就问德妃,那个心诺格格是不是上回四哥让额娘帮着去向皇阿玛讨的那个?又说那丫头到底怎么好,怎么那么好看的九哥也想要了去,太子也想要,那般儒雅的八哥还自认配不上……一番话将个德妃问得脸色由晴到多云,再到阴。可年幼的他哪里知道,除了胤禛是真心想讨了我做福晋,其余个都是冲着我阿玛手里的四分之一兵权去的呢。
我不知道德妃是将我视作了红颜祸水,坚决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娶我,以免自毁前程,还是如她后来在某个春日午后和宜妃聊的那样。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五十三章
说起德妃和宜妃,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初进宫时,娘家都没什么势力,是一步步从不高的份位,爬到现在的四大妃子的位置,虽都没有在康熙那里红极一时,但也算得长宠不衰,可这些老妃子的心里,都有一个人的阴影--孝诚仁皇后,无论是那凤冠后位,还是康熙心里的那个位置,都是她们渴望得到而无望得到的。她们彼此都是最有力的竞争者,情敌,可面对每一界新选的秀女,她们自然有自己的一套默契。
……
“听说,九阿哥想向皇上讨了富察将军家的心诺格格?”德妃看似不经意地问。
“那孩子瞎折腾呢,戏言罢了!不过倒是听说那心诺格格不但模样长得好,人也乖巧地很,很得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欢心呢。要真能讨来给我家胤禟做福晋,也是不错的缘分。”宜妃巧笑倩兮。
德妃睇了她一眼:“不瞒妹妹,前些日子,我家胤禛也想让我,去向皇上讨了那丫头来做福晋呢。你也知道,胤禛这孩子,自小不在我身边长大,和我不算亲厚,哎……提起来就伤几分心,”德妃一脸伤心的样子,“可那孩子为了那个格格,来求我,我这做额娘的当然想成全他,可是……哎……”德妃又是长长一叹
“姐姐叹什么气呢,若四贝勒真那般喜欢心诺格格,求皇上指了去,又有什么好可是的,不说富察将军是皇上面前的红人,那心诺格格小时就得皇上亲封为固山格格,外边又传说其性子好,而四阿哥去年就封了贝勒,两人也算般配,不是?以后四贝勒就知道你才是他亲额娘,自会与你更加亲近。”
德妃似笑非笑地看着宜妃:“要是妹妹你真想帮九阿哥讨了来,我倒是可以在皇上面前帮衬着妹妹说两句,只是,妹妹还未见过那丫头吧?”
“嗯,没呢。不过我家胤禟都说她长得很是出色,该是错不了的。”
“是啊,长得好啊。上回太皇太后召她进宫的时候,我远远见了一面。妹妹莫不是忘了,她那额娘是先后的堂妹,这个格格,居然和先后有着七,八分象呢……”
果然,宜妃的脸色马上变了,但瞬间恢复过来,“那确实长得不错。”
“哎……;和妹妹说句心里话,我真怕我家胤禛讨了她来,以后每逢进宫来拜见我,都要看到那和先后一样的脸……”德妃长叹一声,“其实我一直犹豫着,听说皇上上回在园子里见过那心诺格格了,再过两年,那小格格也到了选秀的年龄,也许该帮我家胤禛讨了过来,好过以后在宫里天天想见。”
宜妃脸色变了数变,随后却娇笑着:“四贝勒想必只是一时新奇,瞧着那格格样貌好,所以才……姐姐又何必给自己招不快,以后再给他找个家世样貌更好的不就行了!好像八阿哥今年十四了,也到了该娶福晋的年龄了。”
“是啊。”德妃答得心照不宣。
于是在某场家宴时,宜妃习惯性地捏捏九阿哥的脸,引来九阿哥的抗议声,和其他几位阿哥的善意取笑,然后在天香居的故事又被在老康面前重新‘修饰’了一遍,还真把老康给逗乐了。
“胤禟,上回你额娘让朕将心诺格格指给你,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儿臣那不是不懂事嘛,瞧着那心诺格格长得比儿臣好看,想着以后宫里的额娘们不会老说胤禟漂亮了,胤禟可是堂堂男子汉,岂能老是被……”胤禟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后来听额娘说了,才知道胤禟太不慎重了。不过,皇阿玛,那心诺格格不但和八哥一般长得好,而且啊,两人都擅琴棋书画,站在一起可就像那什么才子佳人了呢。”
“哦?是吗?”康熙看着八阿哥。
“皇阿玛莫听九弟取笑。想那心诺格格不但相貌好,才情好,而且知书达礼,孩儿虽身为皇子,但也不敢轻言说要讨了来。”说着胤禩颇为羞涩地笑了笑,落在一众人眼里,象极了情窦初开又不好意思,极力掩饰的样子。
“皇上,听说那格格温婉贤淑,而八阿哥也刚好到了指婚的年纪,不如皇上就把咱们大清的玉女指给八阿哥这金童,也可成就一段佳话?”德妃在一旁笑着打趣。
“呵呵,看起来象那么回事,老八他心性好,而且为人也是温和有礼。不过朕前些日子问过老四了,原本想着要是太皇太后不反对,等老四这次从江南回来,就指给他。不过朕现下也还没拿定主意,朕的皇子,各个都出色的很呢。”最近几次对皇子的功课考核都让老康颇感欣慰啊。
德妃脸色不变,似乎思量了一会儿道:“嗯,胤禛他也十七了,”德妃很是温柔地看了康熙一眼,似乎是提醒康熙,他们也有不下于十七年的夫妻情分了,“不过,皇上,你也知道,胤禛自从他皇额娘去世后,这孩子就变得寡言少语,臣妾前些日还想着,请皇上给他指一个性子活泼些的福晋,看能不能让那孩子脸上能多些笑。”德妃说着,幽幽地叹了口气,“这孩子,懂事得很,啥都不要我这个做额娘的操心,可那性子……臣妾担心得紧。”
对康熙来说,指给四阿哥还是八阿哥都没什么不同,反正是自己的皇子,更加拉拢富察将军,最重要的是现下到指婚年龄的皇子中,四阿哥和八阿哥因为生母出生不高的原因,在朝堂上都没什么势力。可饶是康熙这般精明的人,哪能想到这些个女人心怀嫉妒而生的那百转千回的心思呢?那天后来又有宜妃在一旁帮着说话,而康熙的心情确实不错,居然就这样允下来了。几天后,就将我阿玛宣进宫,将这婚事最后定了下来。老康这样轻轻金口一开,朱笔一点,全然不知带给我和胤禛怎样的痛和怨。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五十四章
我不记得很久以前从哪看来的那一句话:“如果不曾相逢,也许,心绪永远不会沉重;如果真的失之交臂,恐怕一生也不得轻松。”而胤禛就是我这一生中,愿用生命去承载的重量,这一生中不能错失的完整。
“胤禛,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如果我真的无路可走了,你可愿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可愿?”悲伤沉淀以后,是不得不面对事实的勇气和无奈,我的目光紧紧地锁住眼前这个还将我拥在怀里的男子,只为一个让我可以坚持的理由,或者只是求一份可以让我一往无前的肯定。
胤禛狠狠地盯着我,惩罚性地咬了一下我的唇:“放心,就是我死了,也不会放过你的,会握着你的手,把你拖在一起死,只备一个棺材,一处埋。”明明一句听起来很可怕,有着变态嫌疑的话,可此时却让我感觉无比的安心。
“都说天无绝人之路,不到最后一刻,我,也绝对不会放弃的。”我将头靠着他心跳的地方,轻声但十分郑重地许下自己的承诺
时间过得很慢,黑夜降临以后,好像时间也就此睡去了,让人生生觉得这黑夜无穷无尽,等不到黎明的希望;可真正的当黎明的第一道曙光降临以后,又觉得时间过得太快,才眨眼,还来不及想出些头绪来,居然又是新的一天了。当第一缕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彩,终于绽放那炫目的美丽时,心底也忍不住涌出些许的希望。这一世,我不会再妥协,去嫁一个自己不爱的人,这一世,我要坚持自己的执着,想和他,我的胤禛白首携老。
抬眼看着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一夜未睡的脸上,有着淡淡的疲倦,但那双一度失措的眸子,此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又变得清亮起来。里面有着不可动摇的坚决,和我曾经在林之琰的眼中看到的狠戾,虽已经被那层层的冰冷小心地给掩藏起来了,可仍然让我的心不自主地一颤。一夜之间,仿佛有些东西已经改变,而有些东西已经失去,可能穷其一生都再也找不回来了。头一次,我开始怀疑起来,我的爱,对胤禛究竟是好是坏?可是,这样的胤禛,刻在心里的胤禛,又怎么能放?罢了,罢了,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还是那个爱我的,我也深深爱着的胤禛,如果注定沉沦,那就象他说的,一起沉沦吧。
当林之琰破门而入的时候,我和胤禛依旧两两相望着,彼此已经读懂了对方眼里要诉说的坚定,只剩下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坚定。
“四少,师妹,你们……还好吗?”林之琰的脸上写满担忧,让我们凉了一晚的心到到些许被关心的暖意。
“我们没事,只是碰到些难题,需要花些时间解决而已。”胤禛的声音平淡而清冷,一如他平时说话的样子,可是那里面又生生少了些什么东西。
“要不要我去把那个什么八阿哥给……”林之琰作了一个砍脑袋的动作,眼光里的狠毒犹如一条等待噬人的毒蛇,而脸上挂着的是他的招牌笑容,歪嘴的样子有些邪气,有些天真,矛盾的气质混合成一种诡异。
一丝异芒在胤禛的眼里一闪而逝:“还不到那一步,他毕竟是我的弟弟,虽然他或许从未把我当哥哥。再说,这件事,解决了他,也不一定最后解决问题。”
“就知道你这只狐狸尽出馊主意。”随之步入的墨子梣狠狠地瞪了林之琰一眼,而他身旁的宋叔,此时却皱着眉看着我和胤禛,眼里写满担忧。
“都知道了?”胤禛的嘴角微微勾起,明明一个微笑的表情,落在旁人眼里,仿佛是大冬天在心尖上放了一大块冰,可我看见的却是他眼里深不见底的痛和对自己无能为力的嘲讽。
“知道什么?好像除了我们没人进过这屋子,能知道什么?”宋叔习惯性地想倒杯茶喝,一摸,早是冷的不能再冷的隔夜茶,只得放弃,“我们这一行人,尚未回京,怎么会知道哪家阿哥,格格什么的指婚这些八卦的小事情,又不是国家大事。再说,心诺,你见到过你家里人了,有人给你说啥了?”屋里所有人都前所未有的聪明起来,心领神会。
“不曾呢。只是不知道宋叔什么时候会回营中?心诺还想多玩一段时间,或许可以学蝶姨做个行诊大夫,算不算为咱们大清尽自己的一份力?我想,我可能暂时是不能回京了。”我顺着宋叔的话道。
“四少是肯定要回京复命的,好在通州和京城也就半天的路程,四少可以偶尔来回。心诺格格要在通州住一段日子,凭我的能力,还是能为她造个身分,挡一阵的,不过毕竟不长久,这里离京城近,若有心人要借助官方势力查,我就不好保证了……所以,这法子只能暂时先用来拖着,终究还是要另想他法。”墨子梣叹了口气,意味深长地看了胤禛一会儿,又转向我。
“不过,也总比一回京,就得挂上那个该死的八阿哥未来福晋的牌子要好。多点时间,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想不出个办法来。要不,四少你和我师妹先成亲了再回京?”不知道八阿哥的头皮有没有发冷,这林之琰好象就是怨定他了。
“还狐狸了,我看你改叫狗熊算了。四少的身分你又不是不知道,私下成婚不但会获罪,而且这婚他们那里头的人也是不承认的。”墨子梣再次打击小林同学。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五十五章
“师妹,要不我娶你,总比嫁给那个不知是圆是扁的王八好,看我,不但长得帅,武功好,绝对可以保护你,而且温柔体贴……”林之琰的声音随着八道越来越凛利的目光,而越说越低。尤其胤禛的两道,让我们旁边的六道眼光一起恨不得再加把劲,在胤禛发飙,把我们牵连进去之前,先把罪魁祸首给解决了。
不过王八这个词用在八阿哥身上真是又有创意,又贴切啊,康熙王朝的皇八子……亏得那么个温文儒雅的人物,要让后世那些八八党的女扇子们听到,估计都会把小林给先OOXX,再XXOO,还是看在他长得象古天乐的份上,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才能留些粉末的说。
“这个,这个我是说,只是名义上的……”某林终于后知后觉,在被我旁边的冰山碎尸之前,抛出一句足够救他命的话。
“你不知道旗人的五品官以上的官家女子满十三岁以后,都要进宫选秀,在这之前,除了皇上指婚外,是不得婚配的吗?”宋叔现在都开始怀疑,这个林之琰到底是不是他的知交付莘言的徒弟了,不会是除了武功外,什么都没学到吧。哎,也是,凭借那般高的武功,还是又中软骨散,又中春药的,现在想来,付莘言早死也不算不堪,要不以他的好面子,又有几分清高,说不定哪天一个不小心就被这个徒弟给活活气死了。
“难道不能制造意外吗?皇帝也是人啊,师妹还不知道被指婚时,发生了意外,不得不先成亲了,难道皇上就可以不讲理吗?”林之琰颇为不忿,难得自己有好点子,居然没人赞同,“再说,皇上再怎么厉害,也总归就一个男人,十三岁以上的女子都给他,他忙得过来吗……”林之琰似乎还想滔滔不觉地时候,发现胤禛的脸色已经比屋内漆着几近黑色的深红家具白不了几分时,不得不乖乖闭了嘴。要不是,今天胤禛刚对老康生出些怨恨,要不是我就在身边,要不是,这一屋子都是都还算是他的‘自己人’,换个时候,换个地点,说不定林之琰就直接被胤禛给杀无赦了。
“你这张嘴,总有一天要惹祸,我都有把你先奸后杀,再奸再杀的想法了,免得你哪天把咱们一屋子人全连累了。”墨子梣化身为豹,狠狠地用目光鞭挞着林之琰。
还是宋叔解围,适时出声:“其实之琰说的也是可以考虑的一个方法,只是这样一来,你们两个……”看着胤禛和我的脸色有些犹疑,我知道,不但要找一个双方都信得过的人,可谁都不能保证一对年轻男女生活一起久了,不产生一些特殊的感情,而胤禛,又是否真能忍受我的身边,一直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即使他相信我,相信他的朋友,但这样的一份信任,又能持续多久?十天,半月,一年还是两年?
小段时间的静默,胤禛似乎平息了刚刚被林之琰挑起的怒火,沉声道:“如果可能,我最希望的是心诺,她以富察氏心诺格格的名义,堂堂正正地做我的福晋;如果实在没法可想,那么,我也要她,至少是这个人,我现在抱着的这个真真实实的人,光明正大地做我胤禛的福晋。”
“那……就只有借尸还魂这一招了,可是,你想过没有,一旦暴露,那是欺君之罪。”宋叔赞赏地看着胤禛,很是慎重地提出问题。
“那么,就让这个事实永远埋葬,尤其在我们承担不起后果的时候。”胤禛的眼皮垂下,眼中的阴影浓得化不开,我甚至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刹那间的僵硬。
“但是……心诺格格就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身分了,”墨子梣下意识地双手交叉,环在胸前,“格格的身分倒是没什么可惜的,总要找一个差不多的身分,才能让宫里头的那些人承认你作为四少的福晋,可是……心诺格格,舍得富察将军,舍得你额娘和那些兄弟姐妹吗?”墨子梣的问题仿佛一把千斤大锤砸在我的心上。
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胤禛是我认定的真爱,是我上辈子一生都梦寐以求的,可是我现在那一家人,我的阿玛额娘,哥哥弟弟妹妹们,难道不是我一直希望能拥有的吗?上辈子的辛诺,是继承家业的大小姐,是用来联姻,加强合作的工具,四代同堂,家人不下二十来个,可都没有给我亲人的感觉,最多算是有血缘关系的人。而在这大清朝,在我以为女子没什么地位的年代,我却被一大家子的人宠着,我难道真狠得下心肠来放弃吗?让他们以为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我紧紧地咬着唇,好半天却吐不出一个字来。
胤禛用手指轻抚着我的唇,试图让我不要咬得太紧,直到听到一声隐忍的闷哼,我才发现,我咬着的是胤禛的手指,两个深深的牙印,已经渗出了血丝。眼前的那个印子越来越模糊,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他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可是我却在这个时候犹豫不决,他的阿玛伤他,他的额娘伤他,他的兄弟们伤他,我又怎么能再伤他一次?
如果不能两全齐美,那就两相其害,取其轻。我轻轻地点了下头:“我确实放不下,但我会记着把他们时时放在心里。”我转身看着胤禛,“胤禛,你可愿给我机会一试,我想让我额娘知道真相。如果连家里最开明,最懂我的额娘都不同意,那么,就让他们当我死了。但没试之前,我总是不甘心,不甘心我们得不到我阿玛额娘的祝福,不甘心,让那么爱我的阿玛额娘因为我而伤心流泪。”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五十六章
胤禛的眸子暗了暗,但随即还是十分肯定,有力地点下了头。
“其实,若真能得到你额娘,阿玛的帮助,你们的事会容易很多。有将军的帮忙,要给心诺找个新身分就容易的多了,这几年,将军和蒙古部落的人交好,或许有可盘算的地方。如果四少能在内堂上再找到信得过的人遮掩周旋,成功的可能性就比较大了。再将婚事往后拉两三年,心诺现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都说女大十八变,再在平日的一些喜好上做些改变,其他人要怀疑也要自己先犹疑两分。”宋叔的意见总是十分中肯,如及时雨。
“我是不能回京了,可否麻烦宋叔,通知我额娘,商量着给拿个主意,好说服我阿玛?还有,请告诉他们,万事以不牵连家里为主,至不抵,就让他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省得以后若真……连累了一大家子无辜。”我狠狠心,以低不可闻的声音说出自己最后的决定。
“谢谢!”胤禛在我耳边以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而他一直紧绷的身体也因为我的决定而放松了一些。可我仍然觉得心里涩涩的,为什么有些事情总不能两全?只能说,如果和胤禛能得圆满,再对他们做些补偿吧。如果我有幸能活到胤禛登上那个顶峰,希望那时再对他们承欢膝下不晚,即使不是以女儿的身分。
接下来的日子,我便以墨家远房表妹的身分,在通州墨家的别院里住下了,而且为安全起见,一旦出门,都以轻纱遮脸。胤禛在第三天的当口就回京复命去了,据说很是得了老康的一番赞扬。老康提出要给胤禛指婚的事,胤禛连削带打地蒙混了过去,我不知道真正的情况怎样,只是听胤禛说得轻松,但那一刻心还是被揪紧了,直到他说老康把给他指婚的事搁下了,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憋着一口气。可是蒙混过一次,以后呢?胤禛已经十七岁了,他前面几位皇子十七岁都当阿玛了,皇上的指婚肯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老康那么精明的人,也一定会觉出些什么来的。阴影,头上的云似乎从来没有消散过。
唯一算得是好消息的是,宋叔给我额娘传了话后,我额娘沉思了半天,第二天就让宋叔带信给我,说是会为我尽力周旋,说服我阿玛。
一眨眼,居然又是五月间,胤禛开始忙着布置年头建好的贝勒府,打算年底从皇宫里搬出来,打着这个幌子,他逮到机会就会赶往通州,却也只能是匆匆来去。好在把京城往大了说,通州也能算上,要不然落到别人眼里,只怕如此频繁地出城也是个错处。这件事我们就连十三阿哥都没提起过,不知是心想着越少人知道越好,还是怕把个现下仍是幸福着的十三给牵扯进来。
而阿玛也定下了月底就起程回西北边防的事,自然宋叔也是要跟去的,身边少一个智囊顶梁柱,心下难免有些惶惶起来。好在墨子梣不如林之琰一般直率冲动,是个很是有几分心计和头脑的人物,遇事也是可以和他商量的。不过不知道他为什么老叫林之琰狐狸,其实他才是狐狸和猎豹的综合体,明明狡诈,危险,却偏偏老爱做出无害,儒雅的书生样。
我现在的日子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凡事都有人服侍,可心里压着闷心的事儿,就觉着这日子显得分外地长和难熬。于是不时抓住墨子梣问他想不想搞房地产,想不想搞旅游业,把好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墨子梣整出一副白痴相。于是,趁闲暇之余,尽量用这个时代所能理解的遣词用句写了两份计划书,然后看到变傻的墨子梣忽然间又变成了见了腥的猫。
所有的事情都有他在操纵,我最多也就偶尔给些个建议,比如如何做市场网络渗透,一条龙服务,产品服务定位,奢侈路线,精品路线,大众化等不同的市场定位,如何做市场宣传等等。虽然我已经尽量不显山露水,好似这些都是无心之举,但墨子梣还是从中嗅出了什么,偶尔几次居然会和我提如何完善他那套情报系统的事儿。搞情报我是不懂的,但论信息收集,分析等还是有点经验的,于是我也装作不在意地不时灵感忽现,其实大家都是彼此心照不宣。
这日,墨子梣带来了一封给我的信,居然是从宫里来的。我心下纳闷,胤禛不是四天前才来过吗?虽然他那时好像情绪不太稳,又好像特别热情,差一点就把我给吃了,但好歹临去时,一切都还好。拆开一看,居然是十三。我不知道那天我是怎么回房的,只觉得浑身凉得通透。
原来十三还是知晓了我在通州的事情,让我帮着劝解胤禛。就在我们回京的前几天,胤禛的一个侍妾为他生了个女儿,可是前些日,才满月过了些时日,居然就夭折了。说这几日,胤禛的情绪特别不稳,在宫里经常发脾气,甚至因为贝勒府装修的事,已经处死了几个工匠;还说,好像老康也有些查觉,最近对胤禛略有不满,说他心性不定,喜怒无常。
我不断地用力深呼吸,深呼吸,为最近发生在胤禛身上的事心痛,为他最近所承担的压力心痛,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更觉得自己心,有了刹那的退缩,变得无所依了呢?
胤禛从未瞒我,他府里有两个侍妾,是他皇额娘殁去前给他找的通房丫头,这也是皇宫里不成文的规矩,只是从来没有这般真切地感受到。其实以他十七岁的年纪,至今未娶,也没有任何子嗣,在他一众兄弟中也是个不小的异数了。这种事,在我之前,会发生,在我之后,还是会不停地发生,我……我能怪他吗?我已经做了选择,怎么能为早知道的事情去怪他?他为我也做了选择,赌上的不仅是他自己,还是他府里的所有一干人,包括他的那两个通房丫头,孩子和奴才,对着他这份爱我的心,我又怎么能忍心怪他?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五十七章
怪无可怪的我,心里又充满怨气,于是就抓着林之琰学武功,权当发泄,其实也就是想让自己的时间忙起来,身体累一点,就没空东想西想,尽钻牛角尖。然后很悲哀的发现,自己文当不成神童,武成不了奇才。腆着脸皮问名不符实的狐狸琰,和实至名归的豹子墨,有没有可以帮助增加功力的药,百年没有,增加个三,五年也是好的。狐狸琰还是很厚道地告诉我说,那药传说中是有的,只是从来没人见过,有那功夫找药,还不如自己勤学苦练。而某只豹子则是一脸鄙视地看着我: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给你增加一百年功力,打出来的还是花拳绣腿,就两个字,浪费!我无语气结。
也亏得有这样两个无论外貌还是性格,都堪称‘极品宝贝’的男子在身边斗嘴,白天的时光变得不那么难熬,心里的怨气也出了不少,只是到了夜晚,每每一个人被黑漆漆的夜包围时,心下难免还会有几分委屈,虽然理智告诉自己,已经想得很通透了。
第四天,全身酸痛,举步维艰的我依然一早就到院子里,随林之琰一起练我的花拳绣腿,说是不想让两个宝贝级人物嘲笑,其实心底应该是更不希望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不知可能是没有吃早饭的原因还是其他,除了这两天被练得仿若千斤重的手脚外,头居然也开始晕起来,在眼前一阵金星乱舞后,我就觉得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沉,原本期望身边的狐狸琰能接住我,避免我和大地来个早安吻的可能性,却发现身边的林之琰居然跌倒了,难道是我真的晕得太厉害,眼都花了?
已经准备好脑袋起个包包,却被一双有力的手臂接住,迷迷糊糊地想道声谢,赫然发现是多日不见的胤禛,心里一痛,所有的委屈刹那全涌上来,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想扯着嘴角假笑一声,眼前的人影却变得越来越模糊,便失去了意识,晕过去了,最后的想法居然是:还好晕了!
“不可能,心诺,你不能这么惩罚我……你不能。”那双抱得太紧的手臂在微微颤抖,语气中的几乎濒临崩溃的沉痛,直直地刺入我才从短暂的休克中回过神来的心,我这是怎么啦,我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愿意为我赌上一切的男人,是的,他是皇子,他有侍妾,早在认识我之前就有,他那侍妾怀孕也早在我们确认关系之前,为了我们的事,他已经被他的家人伤透,现在他的女儿,他生命中的第一个孩子才满月就去了,我和他赌得哪门子气啊……难道爱情真的可以让人变得善嫉?
都说了不要彼此伤害,可有意无意间,我们还是做着彼此伤害的事。我咽下那汹涌的酸涩,‘醒’过来,给他一个安定的笑容,虽然心依旧痛:“没事,我只是早上空着肚子,和狐狸琰练那劳什子武,累过头了,休息下,吃点东西就没事。”说着还想林之琰出来给我作证,可刚好看到他被墨子梣拎出去的搞笑画面。
胤禛定定地看着我:“你……你难道都不怪我吗?我让……我让宋氏生下了我的孩子?”在几分犹豫后,胤禛还是问了出来。但忽然他又摇了摇头,眼里有着几分深沉的绝望,“你在怪我!你在怪我!你用最严厉的方法来惩罚我,不许你伤害自己,不许!”说着胤禛死命地拥紧我。
“我……我没有想要惩罚你,我只是想让自己忙碌一点,身体累一点,不要去想你的那件事,那样就不会心痛。刚看到十三阿哥的信的时候,我当时都蒙了,心里头怪你,怨你!可这两天,我想了很多,你……是皇子,这样的事,以前一直就有,以后也避免不了,可现下我们的处境,容不得我们节外生枝,既然选择了,就不想再彼此伤害了,除非哪天你心里头也有了别人,那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转身,去过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可是现下,我还想在你身边,想着和你一起变老。”
“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我说过的话,不会不算数,这里,只放你一个,死了,我也不会将你放手。”说着居然就着我的耳垂轻吻起来,刚才剧烈起伏的心情,让他的唇依旧有丝丝颤抖,那没有完全消去的恐惧通过那贴在耳垂上的微凉的唇,直传到我心头。罢了,罢了!爱上了他,就容不得我退缩,那就往前吧!
幸亏墨子梣已经清过场了。感觉到那开始在颈见摩娑着的唇和不时吐出的热气……哎……我说他当时怎么那么不经诱惑,被我不甚熟练的技巧都逗得几次失控,原来他是早已识得‘人之初’的。也亏得他初识‘人之初’,又是如此血气方刚的年龄,居然能忍得下,记住不伤害我,可不可以认为他心里是着实爱我的吧。胤禛做事看起来很老成的样子,其实他在感情方面的心思很细,懂得体贴,也很敏感得让人心疼。
“那也是你让十三阿哥写信告诉我这些的?”否则按我们当初说定的,十三是不该知晓我在通州的。胤禛向我解释说,他怕我当着他的面,从他口里知道这件事,会更觉心伤和难堪,可若是从其他个旁人口中知道,又会觉得他是故意瞒我,他只想找一个比较温和的方式,对我伤害最小的方式来告诉我这件事。我给了他一个释然的微笑。
可胤禛仍是一脸紧张,面现难色,弄得我一阵紧张,不会他另一个通房丫头也有了吧?正想问他,他终于呐呐的出口道:“其实,我当初是故意想让宋氏生下那个孩子的。”胤禛咬着自己的嘴唇,看着我的脸色没变,接着道:“皇阿玛和额娘想着给我指福晋,可我当时对你存什么心思自己也不肯定,只是想着要是随便娶个福晋,还不如娶你,至少是喜欢你的。找个理由推说了过去,过了一阵,他们又以我没有子嗣为由,要我先纳侧福晋,那时候既然知道心里装着你这个可人儿了,就希望自己第一次成婚是和你,心底也只想认你一个。可是我找不到理由拒绝皇阿玛和额娘娶侧福晋的提议,那时正好宋氏有了身子,我就让她留下了,把娶侧福晋的事推了。后来,你也知道的,求了额娘,想让皇阿玛将你指给我,可是……我……我没想到额娘居然会那样对我……”看着那瞬间失去亮彩的眸子,我竟不知从何安慰起。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五十八章
哎,我主动将手绕在胤禛的身侧,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里:“胤禛,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真的很爱你。”掂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印上我的唇。最近这半年好像长高了不少了,偷吻能够够得着了,呵呵……果然,胤禛还是经不大起我的主动,一会儿便取回主动权,由星星之火到燎原之势,他的眼中逐渐染上墨色和几分狂野。这个男人啊……我的心真正释然,既然选择彼此相爱,那么从此只愿心心相念,不再彼此伤害。
“你又不专心,”某狼的眼中眯起两分不满,和两分危险,我咯咯地轻笑出声,看那满脸的不甘转变成无奈,又变成无边的宠溺,我知道他读懂了我的心吧,知道我真正地放开了心,不再介意发生在‘我们’以前的那些个事了。
“执子之手,与子携老。”我拉起他的手,细细地将我的手指与他指指相扣,紧拽,侧头给他一个微笑,“走吧,我饿了,陪我吃点东西去。”看向身边的他,努力想保持严肃的脸,毫不留情地被弯着的嘴角和充满笑意眼睛出卖,这刻的他,是否同我一样,从心底品尝着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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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居然到了五月底,阿玛奉老康的命令,再次到西北原镶黄旗的领地驻守。正当我愁着想再见阿玛一面时,宋叔带来了阿玛想和我会面的消息。
燃灯舍利塔位于通州运河段白河的西北岸边,康熙十八年的那一场大地震,使这座有着一千多年历史的古老的庙塔差点变成一堆瓦砾。如今虽算不上断垣残壁,但也是痕迹斑驳,显得极为残破,加上一旁白河水面的苍茫,不由得让人生出许多无力感,平添几分凄凉。
当宋叔带我赶到的时候,阿玛一个人等在那尚未坍塌的底层塔内,透过窗子,正望着面前的茫茫白河水。我一时仲怔,猛然发觉,阿玛早已不是当年,我来到这个世界时,初次睁开眼睛看到的那个有着几分书生气的,才步入中年的,意气风发的武将。这十几年来,他南征北战,原本犹如书生般白净的脸上已经沾染上了几许风霜,两鬓也夹杂着丝丝银发,即使那依旧矫健挺拔的身子,也透露出丝丝不堪的疲惫。而平日总是爽朗笑着的阿玛,此时却愁眉紧锁,只要一想到那是因为我,心下更觉几分酸涩和刺痛。
我不由想起那个在我出生,兴奋地亲的我满脸口水的阿玛;我满月时,抱着我在他的同僚间四处炫耀的阿玛;我被册封为固山格格时,大清早亲手为我穿戴的阿玛;我说要学骑射时,满脸自豪,拍得我那小小的背都隐隐生疼的阿玛……
“阿玛,对不起!”来之前想好的千言万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只剩下一句对不起。
“你……你真的决定了吗?”阿玛的声音干涩,且有些紧,“你真的那么不喜欢八阿哥,而那么喜欢四阿哥?”
“阿玛,我……”我爱胤禛,这毋庸置疑,可要说讨厌八阿哥,也不全然,那个八阿哥……可是我能告诉他们,那个时时微笑着的,温文而雅的八阿哥,是一个唯美的悲剧性人物?一个看似淡泊,贤明,其实一生都在汲汲钻营那个位置,而最后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我深吸一口气,决然地望进阿玛的眼睛里:“阿玛,你知道,无论嫁给宫里哪个阿哥,对身为女子的我,已经失去了一部分东西,逃不过和许多女人争一个夫君的命运。嫡福晋的身分有时候比不过一份宠爱。至少,四阿哥和我,是彼此喜欢的,而且,你也知道,四阿哥他并不是个处处留情的人,比起那个温润如玉,人见人爱的八阿哥,女儿更希望能和四阿哥这样的人厮守一生。”
良久的沉默,仿佛将空气中的氧气全部抽掉了,在我觉得窒息之前,阿玛终于沉沉地开口了:“那……你们打算好怎么做了吗?”
“想假装让我在回京途中遇刺,然后将身亡的消息传到皇上那里,让皇上把婚事取消了。胤禛会找一个新的身分给我……只是不知道下次和阿玛额娘见面是什么时候了……”我嗫嚅着有些说不出口,毕竟,我的决定注定会伤害到眼前这个生我,养我,疼了我十几年的阿玛。
“你……你是……你是真的不要阿玛和你额娘了……”阿玛一脸哀痛,过了半饷却突然脸色一正,“也好,如果真的抗旨,虽然皇上这几年还用得着你阿玛这把老骨头,可你和四阿哥,就真正没半点希望了。也罢,要是身分安排有些问题,比如你‘那个’的消息传出去后,暂时没办法安排新身分,没地方可去,我让你宋叔接你到乌兰察布盟那边,那里有一个阿玛的生死之交,我会请求他帮忙的。”
“阿玛,我……”我犹豫了一下,“阿玛,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不要和任何阿哥……只要忠于皇上就好。”
“嗯。”阿玛虽然很是诧异我说的话,但是却什么都没问。
“你……你就这样狠心,连额娘都不见一面,就走了?”上气不接下气的娇喝声夹杂着喘息声从门口传来,我和阿玛同时转过头去,是额娘,扶着门框,不停地喘着气的额娘。
“额娘……”从见到阿玛起就隐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五十九章
额娘走过来,轻轻环住我:“傻孩子,你能记着要见你阿玛一面,让我们不要担心,至少心里还有我们。做阿玛额娘的,没有不希望自己孩子过的幸福的。最不抵,额娘……额娘给你去求皇上……”我感觉到额娘的泪一滴一滴掉落在我的肩上,有这样的阿玛,额娘,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希望有生之年,还有报答他们的机会。
“蓉沁……你……你不许去求皇上……”阿玛的厉喝声中有着怒气和……和带点恐惧的颤抖。我不解,松开额娘,却见额娘很是哀痛地看着阿玛:“德图,我……我答应你,不到万不得已,我绝不会去见他的,可是你,你……这么多年,还不相信我吗?”这是我第一次听他们在我面前称呼对方的名字,我不觉诧异,为什么额娘会觉得她去求皇上会有机会?为什么阿玛又那么不愿额娘进宫去求皇上?只怕里面又是一段扯不断,理还乱的感情纠葛吧。算了,这也不是我能够刺探的。只要不是象那个琼瑶阿姨写的那般狗血,我不是老康的私生女就行,要不然,我和胤禛成了兄妹,那才叫个冤。不过,既然额娘没有第一个要跳出来反对,那么言情的情节应该不会发生,至少不是我身上。
“蓉沁,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只是怕,他是皇上啊……而且先后又去世了……”
“都十几年的事了,再说我不是说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去的。”额娘叹了两声,阿玛就一脸窘迫,尴尬的样子,嗫嚅着道歉,哪又半分将军的风范,真不知道他的士兵要见到了,会是个什么想法。
“阿玛,额娘,你们不要担心,要是事情安排好了,到时会送口信给宋叔的,你们不必太过担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而且四阿哥也不会让我受到伤害的。我们不会傻得要用命去换相守一生,会好好珍惜彼此,尽量让结果最好。”我忍不住出声安慰,虽然自己的心里也不太有底。
时间仿佛过的特别快,才和阿玛额娘聊了几句,居然就日落西沉了。阿玛还要返回他的近卫军的驻地,不得不就此告辞。在阿玛额娘的殷殷和不舍的目光中,和对宋叔的百般嘱托中,我回首看了一眼那对相依偎的身影,狠狠心,抹掉眼泪,随着宋叔奔出了燃灯塔。燃灯,燃灯,燃的又是哪盏心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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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阿玛额娘见过以后,虽然心里仍是有些放不开,但总归是解决了一件事,他们不至于被突然传回去的关于我‘身亡’的消息,真正的击垮掉。现在反而对于如何安排我的‘意外身亡’成了一件令我们头痛的事情。
说是病死在南方吧,总得先看过大夫,而且如果因为路途关系,尸体不能运回京,就地也一定有准备后事的人,毕竟是个格格,且是被指给了当今皇八子做嫡福晋的,虽不至于当件大事去查,但京里总会命人接手这一切,到时要收买的人就不是一个两个。要收买的人越多,意味着暴露的可能性越大,查出来了就是欺君。
本着物尽其用的原则,林之琰这个武林中人被天地会下药追杀过,墨子梣也算是半个武林人,虽然他从来没有承认过,我这个大清的格格,要是再加上一个皇四子,足够吸引那些反清的武林人士来凑一脚了吧?最好还是在有朝廷的人见证的情况下,直接让我掉下悬崖什么的,来个尸骨无存,或者失踪地说。当然,没人会真的冒这个险,吸引天地会的人来追杀,有林之琰联系了一个他以前的朋友,据说是一个杀手组织的头领,演一出刺杀计划,胤禛会故意打发走两个侍卫,留一个侍卫和那个叫陈卫的做这次行刺事件的见证人。
这时,我才知道,南下的一路上,胤禛带着我走也没传出什么风声,那个俨然是四大侍卫之首的陈卫,原来是孝懿仁皇后,也就是胤禛的皇额娘生前就收拢的人,其他三个明着是他手下,其实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心腹。不同的是,陈卫属于胤禛的人,而其他三个侍卫他们是忠于陈卫和皇上的。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从那次短路式投错胎到21世纪之后,我的好运气也连带着短路了。即使现在重新投胎投回来了,运气却绝对没有回来。上辈子那些破事就不提了,什么因为两个男人的自大,被当做物品一样抢来抢去,被家族当利益结合的工具等等,我就先不计较了,毕竟当投错胎的后遗症,曾经享受到的现代化设备现在也没了,阎王那千年老鬼犯了错,没给我些什么异能啊什么的补偿,我也大人不计小人过了。可为什么,我就不小心摔了跤,就摔到‘人妖九’身上,为我和胤禛的锦瑟合鸣之路平生生的就添了块难以逾越的障碍。现在,又有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
话说今天下午,胤禛和我走在云蒙山,当然一个是打着拜访园林大师的幌子,一个是‘不小心’回京路上顺便游玩,碰在一起,刚好同路。随行的有胤禛的两个侍卫,是陈卫和另一个曾和我们一起南下的,还有我的丫环和墨子梣。墨子梣是自告奋勇来充当护花使者的,一来可以让我的丫环晴暖不至于一路那么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充当一支特大号的人形蜡烛,另一方面,也算是为安全起见,毕竟墨子梣的武功和他的外貌一样让人震撼,而且没有英雄大侠情结,从来不讲江湖规矩,比起林之琰,单纯就武功而论,在伯仲之间,可杀伤效果却要好一倍不止。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六十章
原本当四周出现不正常的声音时,我们一众人赶紧按原先商量好的,那个不知情的侍卫护着我的丫环,武功最高的墨子梣和陈卫分护我和胤禛,陈卫护着胤禛合情合理,虽然胤禛自己是有些武功在身的,而墨子梣护着我,一来方便动手脚,让我‘死’得快点,少受点罪,二来防止真正的意外发生。
一共有六个黑衣人,由于我和胤禛仍在一处,自然墨子梣和陈卫就分护在我们身边,于是,五个黑衣人包围着我们四个,另外一个和护着丫环的那个对持。双方倒也打个旗鼓相当,墨子梣这边偶尔故意出现一两个漏洞,让人觉得有些险象环生的,退向事先选好的一个小断崖,其实测量过,离谷底也就四,五丈左右,林之琰就在下面做好准备,接我遁走,会用事先准备好的女尸代替。可当离那个小断崖还有十来丈远时,忽然四周又出现八个黑衣人。
那八个黑衣人一出手,每个人都心下叫糟,他们居然全都是奔胤禛而去的,而且显然对胤禛身边的陈卫的功夫深浅有一定了解,居然有四个人,进退有序,配合默契地缠住陈卫。眼看四个人围上胤禛,墨子梣正欲飞身去救,却见原本的黑衣人的眼睛诡异地笑了笑,居然也加紧攻击,缠住墨子梣,奇怪的是,若说他们和后来的八个黑衣人是一伙,是为了行刺胤禛,却也不见他们分出人手去帮助那伙真正的刺客。
胤禛的功夫,在朝廷上是不错的,可若放眼江湖,勉强也只能算个二流角色,不一会儿,就真的险象环生,一件好好的补袍已经破了好几条口子,有几条还带着血迹,显然已经受伤。我在一边,只有干着急的份。墨子梣被缠得火气,可又要护住不懂武功的我,越打越见拼命,尤其是看到胤禛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而陈卫在杀了两个缠他的黑衣人以后,得以瞅准空隙,闯入包围圈,和胤禛形成背对背的互守姿势,对上行刺的六个人。
可惜胤禛一无真刀真枪的打斗经验,又是受伤在先,若不是陈卫不但武功奇高,而且经验丰富,恐怕那样互守的情形都守不住。看着胤禛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我紧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惊呼出声,以免让他们分神添乱,可握紧的拳头,指甲都深深陷进掌心,借着传来的痛楚,让自己镇静下来。
忽然想起前几日买的胭脂水粉还在袖子里的拢襟里,摸出来,暗暗在手心碾成粉末,将它们递给墨子梣,暗声道:“朝眼睛扔!我们到胤禛那边去。”墨子梣给了我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以极快的速度手一扬,居然五个人无人避开,全部中眼睛里了。大概谁也料不到一个武功如此之高,长得如此温文而雅,君子模样的人,居然会趁人毫不防备的时候,用这一招。
我原本的意思也就是趁他们避开或擦眼睛的时候,让墨子梣带着我和胤禛他们到一处。以墨子梣和陈卫的武功,互为攻守,胤禛再从旁补漏,自保问题不大。林之琰应该不一会儿就会知道情况不对,上来看看。当然,也是因为看准了这第一批黑衣人没有对我们下杀手的意思,因为那个侍卫和我的丫头到现在居然也还没事,还在和其中一个黑衣人缠斗。
但我显然漏算了墨子梣的狠劲,刚刚胤禛差点有性命之忧时,他被这五个人缠得火气,现在刚好不好,这五个人眼里居然全中了我的胭脂,他居然没有马上冲到胤禛身边,反而手起刀落,三条人命就此在生死薄上勾去。原本不想拼命的两个人见状后,也生出了杀心。墨子梣将我拉到他身后:“抱紧。”居然就拖着我和剩下的两个打斗起来,很显然,刚才五个人的时候,要胜拖着一个累赘的墨子梣,是完全可能的,可被激起了凶性的墨子梣,对方又只剩两个,很快便不敌,而墨子梣居然拼着自己让自己的一条手臂受伤,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这两个后,又解决了与另一个侍卫缠斗的那一个。
他象一个发怒的修罗搬走向包围胤禛的剩余六个,从他凝重的眼神知道这剩余的六个不是好打发的角色。他将我推给那个胤禛的侍卫:“保护好她,不让我把你跺碎了喂狗。”那侍卫是皇宫里的人,那曾被人如此骂过,可是心下再不忿,眼下自己的贝勒爷还等着他救,而这个格格也是不能有事的,不说自家贝勒和富察将军,就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富察泰康那儿,只怕也不好交代。
豹子被血腥激发了凶性的后果是,天神般的墨子梣化身为修罗,这家伙不急着冲进胤禛和陈卫的那个包围圈,反而在外面冲其中一个穷追猛打。不一会儿,胤禛和陈卫也都心领神会,陈卫不再拼命,改用缠字诀,和胤禛尽可能将剩余五人缠在身边,避开锋芒,只让他们不及去救被那个死豹子痛扁的那个就行。我看着胤禛已经明显不稳的身影,狠推了守在我身边的侍卫一把,“去救贝勒爷。”虽然他也受了不少伤。
这样子配合的效果十分明显,大约一柱香的时间,又有两个黑衣人被击毙,可同样明显的是,饶是陈卫和墨子梣都是顶尖高手,这般拼命缠斗,也渐觉气竭,那四个黑衣人也渐渐觉出墨子梣他们的不妥,改用拖字诀,并且不时看着正着崖边不停往下扔东西,呼唤林之琰的我。可可恶的林之琰不知是不是睡死了,没有半点回音。我心下不由有些发凉,这称之为崖,其实不过是个四,五丈高的山石,十几米的距离,林之琰不至于听不到上面的打斗。若说刚才还是因为离这边比较远,可现在我就站在这里喊……想到开始那批黑衣人的奇怪表现,林之琰一定也出事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六十一章
墨子梣他们三个都有意无意地试图将摇摇欲坠的胤禛隔出打斗圈,可胤禛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怎会让他轻易脱身?我看着胤禛的样子,似乎是在咬牙支撑,身上血迹斑斑,原本就白晰的脸上,此时更是全无半点血色。在看到我无碍时,松了口气。我咬咬牙,看着和胤禛僵持着的黑衣人,捡起地上的一把剑,冲到胤禛旁边,朝着那个黑衣人就狠狠地劈了下去,那人挥手挡了我那一剑,差点将我手中的剑震飞。
我正欲稳稳身子,再接再励的时候,忽然看到胤禛一脸的惊恐地盯着我的胸口,我低下头,在巨大的痛楚将我彻底击晕前,我看见了留在我身体外面的一个类似钉子的尾端,血瞬间就染红了周围的翠绿色衣衫,恍惚见,我又似看见了在婚礼上,我的血将婚纱染红的妖异画面,胤禛眼里的惊恐和李绝牧的脸有刹那的重合。而我失去意识前的想法是:怎么来真的?
胤禛看着我倒下,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整个人怔在当场,瞪大着眼,忘了要过来接住我,忘了旁边已经临身的剑。
墨子梣飞身推开他,顺手将那个伤了差不多的家伙解决了,但很快又被另外两个缠上。不知道这八个人是所谓的死士,一定要死战到底,还是因为,只剩下半数不到还活着,回去也交不了差,索性全拼了,到现在为止,眼见行刺成功的希望越来越小,也没有人撤退。
林之琰赶来的时候,就看到回过神来的胤禛抱着我,自己浑身是血,却在拼命试图用手阻止我胸口不停流出来的血。他铁青着的脸毫无血色,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已经咬破了也毫无所觉,而颤抖的双手显示了他内心的慌乱和恐惧。而我,昏迷不醒地躺在胤禛怀里,胸前一大滩还在不断扩大的血,红得触目惊心。墨子梣和陈卫还在和剩下的三个黑衣人打斗,居然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
墨子梣在看到林之琰来时,原本准备好的一肚子刻薄的责骂,在看到林之琰比他们好像更惨几分的样子时,不得不咽下。有时候不得不怀疑,墨子梣和林之琰是不是有什么血缘关系,这两个家伙都习惯于迁怒别人,认为什么都是别人的错。就好比现在,墨子梣一肚子对着林之琰的火发不出去了,就迁怒到和他对打的那个倒霉鬼身上,原本觉着送他去见阎王就行了,现在怎么看他,都觉得五马分尸,千刀万剐,凌迟处死都不能让他解恨。要说原本尽了十分力,那现在就用十二分,而且是什么招式阴毒,就用什么。
林之琰经常受伤,现在看来,也不是一点功效也没有的。至少他身边经常放着些疗伤药,而他本人的生命力已经锻炼地堪比小强,虽然看上去整一个血人,在扔给胤禛一包金创药后,马上加入群殴,还不忘说上两句:“你们两个快点止血,别到时候伤是能治的,却因为失血过多而挂了。”
胤禛对着我胸口的钉子,犹豫不决到底是拔还是不拔,但看着怎么都止不住的血,终于下定决心,要将其拔出来。得益于墨子梣那个他不是江湖人,不用守江湖规矩,什么阴险用什么招的做法,终于在混乱的群殴中,是的,是群殴,三对三,都早已是伤残人士,早就已经不讲什么武功招式,都是瞅着,哪儿不顺眼打哪,哪儿痛得厉害就打哪,哪儿要最能要人命就打哪的狠劲,三人终于将剩下的都解决了。陈卫停下来刚好看到胤禛的举动,连忙喝止。
看着胤禛疑惑中,犹自带着几分愤怒的眼神,陈卫趋步上前,垂手道:“贝勒爷,格格的伤在心口位置,还是让属下查探过后,再决定是否现在就将钉子拔出来。”得了胤禛的点头示意,他搭上了我的手腕,探了脉象,并试着向我体内输了一些他的功力,探查我的心脉。
“我师妹怎么样了?”林之琰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一边动作熟练得给自己抹药,做些简单的包扎。
“又被你‘朋友’给卖了?你斗鸡眼啊,怎么看人的!”墨子梣特别加重了朋友两个字,顺带着也简单地给自己的伤口上些药。
“待会儿再说。”林之琰没好气的横了墨子梣一眼,难道这家伙不知道什么叫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吗,不过好像自己交的都是些不怎么牢靠的狐朋狗友,哎……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陈卫,等着他说出个能让人接受的结果,可却见到陈卫无奈地摇摇头:“格格的伤势不容乐观,那枚钉子是透骨钉,足有两寸长,伤到了心脉,虽然没有完全截断生机,但若一个时辰之内不拔除,恐有性命之忧。但是因为伤到了心脉,拔钉之时,需有功力深厚之人,护住心脉。眼下墨公子,林公子和属下都已经差不多力竭……而且,拔钉之时,也需要善岐黄之术的人在旁,拔出钉子之后,立即抢救,否则,以后会落下心痛的病根,不得情绪激动之类的。”陈卫看着胤禛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只觉得周围冷风飕飕,硬着头皮将话讲完。江湖上,朝廷里这几年,提着脑袋在刀尖上打滚,也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感觉心里被压得难受,这个四贝勒果然不简单啊。
在一旁的墨子梣和林之琰,一听这话,整个脸色都变了,尤其是林之琰,这次人是他找来的,结果却出了这么一当子事儿,心里就象被一把火烧着,又灼又痛。现下要在一个时辰内找到一个武功和他们相当的高手,一个医术高明的人,要如何去找?要是宋非在,或许还可以多些希望。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六十二章
“陈侍卫,你的同僚里可有和你功力差不多的?宫里的御医行不行?”胤禛心里也十分没有底,毕竟没听说哪个御医善于治刀剑伤的,可仍免不了存着几分期盼。
陈卫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般的侍卫都是练的搏击之术,合攻擒敌的手段,内力上都没下过多少功夫,也就没多少火候,而像他一般的江湖上招揽来的人,要么是某些重要人物的心腹保镖,要么不能被朝廷完全信任,被指派在各地的锦衣卫中任职,或依旧混在江湖帮派中收集情报。
胤禛的脸色有几分灰败,眼中更是充满绝望和一丝不甘的挣扎。
“要是能找到‘慈心圣手’那个老秃驴,事情就好办了。我师傅曾经说过,江湖中论医术,那老秃驴不是最好,论武功,他也不是最高,可所有江湖人都要给他三分面子,因为他的医术结合他的武功,绝对是江湖人疗伤救急的好去处。”林之琰不无遗憾地说。
“你是说静缘大师?”陈卫追问。
“静缘大师,静缘大师……去法源寺。”胤禛突然想起什么,脸现激动,从身上解下能代表他贝勒身分的玉佩,递给墨子梣:“子梣,现下就你伤势最轻,你拿我的玉佩,带心诺赶往法源寺,静缘大师目前就在后院住着。你……你求求静缘大师,一定要救心诺。我们随后就到。你……你一定要尽快,一定要护她周全,求你!”饶是高傲如胤禛,此时却用了好几个求字。
“你……你终于又叫我子梣了?”墨子梣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胤禛,从他手里接过我,奔出山林,在山下的官道上,又一次从做小人改做强盗,抢了一匹马,带着我一路奔向京城的法源寺。
不知道是因为,墨子梣明明丰神如玉的一个人,此时却身染血衣,怀里还有昏死的我,还是胤禛的玉佩起了作用,负责通传的小和尚一刻也没有耽误,就引我们从大殿的侧门,直向后院而去。
小和尚因为不得允许,不能进后院,帮着敲了门后,见有一个中年和尚前来,秉明了情况后便离去了。那中年和尚自称了善,将我们引入院内,也没有弄奉茶等一些虚礼,直接行了礼道:
“施主,请稍待片刻,大师正在参禅,贫僧这就入内,秉明大师。”不多一会儿,了善就出来了,“大师请两位入内稍等,大师稍做准备后,立即会过去为姑娘治疗。”
墨子梣抱着我,可能因为一直右手支力,有些感觉力衰,正小心翼翼地换手,用左手托着我的上半身,转身跟着了善大师进内堂时,不想我垂下的手,打翻了搁在供着香案的桌子右侧的一个签筒,而我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切。
我们不知道的是,在我们进屋后,来了一个身材矮小的老和尚,他看着散了一地的签,却独独签筒没有倒下,而且里面居然还留着一支签。那和尚颇为意味深长地捡起签筒和那支签,咋见之下,却不由地眼中精光一闪,原本就如邱壑的眉头更是紧皱在一起。
等胤禛他们一路赶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瘦小的老和尚站在一地散落的竹签当中,却盯着手里的一支签文,正锁眉深思。
“胤禛这厢有理了,请问住持,可曾见到前来向静缘大师求诊的一男一女?”曾修习过佛法,随苏麻喇姑到法源寺进过香的胤禛,马上认出眼前这位貌不惊人的和尚正是法源寺的住持授玺。
那授玺和尚并未答话,只是似询问,又似自语道:“胤禛?可是皇四子?”言罢又将胤禛仔细打量了一番,再回头看手里的签文,只得长叹一声,“原来如此。罢了,罢了!”说着将那支签拢进袖子,朝胤禛等人略微垂首,合掌道,“老衲见得两位施主已入内堂,等待大师治疗,尔等尽可入内,等静缘大师决定是否可以留下。”
胤禛,林之琰心急我的情况,也未对来时见到的那番景象多做深思探究,可陈卫确是一路都异常警觉,尤其在遭遇胤禛遇刺这件事后,方才那老和尚敛进袖子的签,他早以瞥见,赫然是一支‘帝王燕’,只是不知道是谁抽了那样一支签,为何又会在静缘大师的院内求起签来。想起老和尚看胤禛的样子,心下已是波涛汹涌,再看身边的皇四子,已然心生惧意。
随后就到的胤禛和林之琰,进到内堂时,看到的就是几乎瘫坐在椅子上的墨子梣,和躺在榻上,依旧昏迷不醒的我。胸前的那一团血迹,是如此触目惊心,惊恐,仓皇,不敢置信了半天,现在安定下来,才觉着心里席卷而来的,让人换不过气来的痛和恨,看着床上一动不动,看似毫无生机的身子,想着前一天还喜欢腻在自己怀里乱动,看自己失措的样子,想着那个喜欢把地自己逗到恼羞成怒,然后巧笑倩兮的可人儿,胤禛觉着心活生生地被挖走了一块,一口血腥抑制不住汹涌而上。要强的他又将这口血腥咽下,只是嘴角的那丝殷红又怎能瞒过成了精的墨子梣和陈卫。
两人同时惊呼出声:“四少!”墨子梣更是飞身跃起,将一颗疗伤药丸拍进胤禛嘴里,阴沉地命令道:“吞下去!”
“让我陪她会儿。”胤禛无力地挥挥手,浑然不顾自己满身的伤,也没有追究墨子梣刚刚的无礼。墨子梣自顾拉过胤禛的手,探了探脉象后,冲陈卫摇了摇头,表示没事,然后很有默契地拉着林之琰走了出去,并轻轻的掩上门。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六十三章
仿佛是真,仿佛是梦,浑浑噩噩间,我觉着有一点温柔正仔细地描绘着我的脸,那是胤禛的手吗?想动,动不了;想看,看不见;想说,无法说,只能透过那冰冷的指尖,陪着他一起,感觉他心里无边无际的痛,泪,就这样流下来。温暖的唇,贴上我的眼角,沙哑酸涩的声音,如重重的锤,敲打着我的心。
“心诺,你放心,我会陪着你。我爱新觉罗-胤禛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皇阿玛,额娘,胤禩,还有那不让人安生的反贼们,所有人都不让我们在一起,可我偏偏要,即使黄泉路上,我也一定会追着你,但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他们千方百计想夺我所爱,那我就夺他们所爱,他们都想要这江山,我就让这个江山来给我们陪葬。”痛恨交叠,难道世界从此只有那吞噬人心的黑色了吗?
胤禛,胤禛,不可以,我可以不在乎那个大清国,我可以不在乎什么天下百姓,我也可以不在乎什么善恶因果,可是,可是,我不要我的胤禛,只活在黑夜。我也同样不会放开你的手,我会好起来的,我不要在黄泉路上和你相伴,我要活着和你一起幸福,谁能……谁能帮我告诉他,告诉我的胤禛,我会一直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到白头。为什么,为什么,我说不出来……所有的不甘,担忧,愤怒只能化作无奈的泪水……
“不哭。”那温暖的唇有着不可抑制的颤抖。
“阿弥陀佛,老衲静缘,还请四贝勒移驾,好让老衲给这位姑娘医治。”那个声音中有着慈厚和温暖,他可以救赎我们吧,至少帮我开解胤禛,我不要他生活在冰冷和黑暗中!
胤禛回过头,一个白眉和尚出现在房中,眼中似乎还残留了毁灭一切的狠绝,对上一双似乎能洞悉包容一切的汪洋,彼此心里都不自觉地震了一下。
“四贝勒无需太过担忧,观姑娘脸色,生机未断,老衲定当竭力施为。还请贝勒爷外屋等候。”静缘收起惊讶,救治眼前的小姑娘才是当务之急,也许她就是能解开这位皇四子心中恨意的关键!
胤禛似乎有着不决,看了我一眼后,顿了顿首,终于决定在外面等候:“那一切拜托大师了。”
“贝勒爷身上伤处不少,还需及时治疗!了善随在老衲身边有二三十年,对于治疗一般的伤还是颇有心得的,贝勒爷不妨去他那儿,让他给贝勒爷这身伤收拾一下。”
对于静缘大师的主动关心,胤禛不觉怔了一怔,随之点了点头,淡淡地说了句:“谢谢大师关心!”便向屋外快步走去。
第二日夜晚,胤禛的客房内,隐身坐在黑暗中的墨子梣,依旧一身白衣,显得分外突兀,他的左臂有些僵硬地垂着,此时,他轻皱眉头,看着那个在书桌前写那个‘忍’字,已经写了大半个时辰的胤禛,叹声道:“你确定你的伤不碍事?那静缘大师不是说了,心诺已经没事了吗?”
“那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还不醒过来?”胤禛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担忧和紧绷。
“不是说过几日便会醒过来的嘛!虽然静缘大师能起死回生,但心诺毕竟是伤到了心脉。说实话,那大师的一身功力不比我低,可在全盛情况下,救治心诺,出来却是那副精疲力竭的样子,你也该晓得他花了多少心力把心诺从鬼门关拉回来。现在他敢和你说,心诺没事了,那就是没事了!又不是你们宫里头那些御医,那些主子咳嗽两声都是病,真正生了重病,也只说没事。切!”
“你是知我心事的,我只是难受她受那般苦!”胤禛头也没有回一下,只是应了一声,依旧专注在手里的笔上,“而且……”
“而且什么?你在烦那支签吗?不要告诉我,你相信那种子虚乌有的事。”那天,胤禛因为忧心我的伤,没有对授玺住持的怪异行为深究,可回过头来,心里最大的一块石头放下以后,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这背后可能隐藏的东西呢?‘帝王燕’,这种签,别人或许不会太重视,毕竟,在这还可以称是太平盛世的年代,对一般人来讲,无异于镜花水月,可对于身为皇子的胤禛来说,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
“你真的不能确定,这是不是心诺撞翻的签筒?”胤禛只淡淡地回了一句。
“应该是的,那天好像也就我们曾在外堂待过。你也知道我当时差不多力竭,只能肯定,绝对不是我撞翻的。”
“咚……咚……”两声极轻的敲门声传来,胤禛沉声道,“进来。”一个一身黑衣的人闪身进了屋子,垂首站在胤禛面前,赫然是陈卫。
“回贝勒爷,属下连续两晚跟踪那个住持,昨晚许是静缘大师为格格治疗,耗费太多心力,那住持只简单和静缘大师聊了几句就回屋了。今晚,那住持又去找了静缘大师,属下幸不辱命,探得了些许关于那签文的前因后果。”
“哦?陈侍卫请讲。”胤禛终于停下手中的笔。
原来,陈卫那天看到那支签后,心下就掀起惊涛骇浪,得知他们之前只有墨子梣和我比他们先到,前后推算,最有可能抽得那支签的就是我们其中之一,后来那老和尚又那般盯着胤禛看,似乎不该是墨子梣,而且要是真是墨子梣抽到那支签的话,就是一支帝王签,即使再好的朋友,身为皇子的胤禛也不会让他继续活着。其实,说也奇怪,象陈卫这样子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反而更相信那些鬼神之说,天命玄学之类的。经过几番思量,还是在静缘大师宣告我性命无碍之后,禀报给了胤禛知晓。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六十四章
胤禛心里的震惊是可想而知的,也亏得他,在感情方面喜恶表现极端,但面对旁的事,只要不涉及他至爱的几个人,还是相当冷静的,很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本事,尤其是那张冷面,很有功效的,胤禛当下也未多做表示,只是让陈卫找个机会把事情弄得更清楚点。
于是陈卫将今天晚上偷听来的一一陈述给胤禛。
授玺住持步入静缘大师卧房的时候,大师就在榻上盘腿而坐,见到授玺进来,脸上倒有几分了然。
“住持可是为那位女施主而来?”
“正是。”授玺找了张椅子,自行坐下,从袖中摸出那支签,递给静缘,“那位女施主不小心拉倒了桌角的签筒,翻了一地,唯独签筒不倒,留这支签在内。”
静缘伸手接过签,一看是‘帝王燕’,不由一阵疑惑:“这从何说起?当今圣上如无横祸,必是长寿之命,且命格中只有一凤相伴,即使后来又曾有两位戴上凤冠,怎奈命格不厚,都是无福消受。此女子之飞凤命格,又从何而来?”
“签不离筒,凤不落地,她目前还只是隐凤。”授玺也是面显难色,“今日,我特意留心了她的命相,其中居然颇有隐晦之处,让人难以琢磨。”
“若她是真凤,许是因为她的命格太过尊贵,你我终究是肉眼凡胎,总有许多不明之处。”
“我只是担心自己看错了。我来找大师商量,就是这位女施主的奇异命相。向来有说凤凰非梧桐不栖,可人间之凤,虽是帝王良配,有母仪天下之贵,却也有不曾凤冠临身的,但无论如何都是一世富贵。可这位女施主却会是‘落地凤凰不如鸡’,一旦没有落入帝王家,面对的将是早夭的命。十多年前,我与进京受封的达赖喇嘛有一面之缘,这位女施主有和上师身上相似的气息,只是弱很多,我曾思量,她是否是真正的凤胎转世,若无人间真龙那棵梧桐,只怕不消几年便魂回九天。可是所谓的真正的凤凰,你我凡俗之人又何曾见过,莫说常人不信,要不是我看到签文在前,细观面相在后,也是不会相信的。”
哎,要是我在此,一定会惊异于这两个高僧的本事,真的就一个高字啊,灵魂转世都能看出来,不过转世是真的,只是到底是不是你们说的凤凰命格就不知道了。
静缘叹了口气道:“不瞒住持,我对命相之学虽有涉猎,却不精通。住持之惑,只怕老衲也是无能为力。不过,住持以为四贝勒如何?那日,老衲入屋给那位女施主治疗,却刚好听到四贝勒的一段话,戾气甚重,哎……”
“说实话,看不透!他们两个的命,我都看不透,一个是不嫁帝王就殒命的凤凰,一个是真龙蛟龙同加身,不知道算是帝王命还是王爷的命。要是说出去,恐怕也被人嘲笑成街头那些跑江湖的算命先生。”授玺不由自嘲。
“这世间种种,总有因果,你我也终究只是凡夫俗子,又岂能猜透这其中的奥秘。”静缘大师双手合掌,敛眉低声道。
“是啊,天下运数,自有天定。是老衲过于着相了。”授玺了然一笑,随后两人有论了会儿佛法,于将近子时才离去。
胤禛听罢陈卫的话,良久不语,过了好半饷,却又重新拿起搁在砚台边的笔,继续练习他的书法。墨子梣很有默契地不出声,他知道眼前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虽然仍是面无表情,其实心里早已不知掀着怎样的巨浪。有些习惯性的动作总是能反应出他的情绪,毕竟才十七岁啊,墨子梣感叹,那握着笔的手太过用力了,而空着的另一只手,死命地握成拳,虽然被垂着的袖口遮住,但光看那紧绷着的手臂线条,屋里练武的两个人又岂有不知之理?
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整个黎明前的黑夜,犹如正在经历曙光降临的阵痛,黑的容不下其他任何色彩,黑得让人绝望,让人躁动不安。
屋内,胤禛依旧还在写着他的字,仿佛这世间没有比这件事情更重要了。墨子梣坐在暗处,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大半个时辰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没有胤禛的命令,陈卫依然静立一旁,不显丝毫焦躁,惶恐,好像只是才站到这里。
“陈侍卫,护在胤禛身边,也有四年多了吧。”胤禛的语气不紧不慢,仿佛只是普通的拉家常,却又仿佛有着无限深意。
“回贝勒爷,近五年了。卑职蒙皇后娘娘(孝懿仁皇后,死前一天被封为皇后)赏识,曾向娘娘许诺,愿以性命,在任何时候都护四贝勒周全,追随贝勒爷。”陈卫说着,十分郑重地双手微拱,倾身施礼。
“这些年也多亏了陈侍卫的照顾。过两个月,胤禛就搬到贝勒府了,不知陈侍卫肯否屈就,在胤禛府里任侍卫统领?胤禛知道,皇阿玛颇为赏识陈侍卫的见识,武功,这些年,暗底下也为咱们大清做了不少事,可胤禛求的是个知心人,是个能让胤禛完全信得过的人,除去以前就跟在皇额娘的陈‘统领’,胤禛真还找不出第二个人选啊。”那被重读的统领两个字,和意味深长的语气,不由得陈卫不认真考虑。
说实话,陈卫的待遇是很高的,但因为是从江湖上招揽来的,又是汉人,明着也就是一个四品侍卫。暗地里虽有权势,做得也是见不得光的勾当,指不定哪件事后,就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了,投靠皇贵妃背后的佟佳氏时,为的就是这考量。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六十五章
陈卫暗自思量无论从这几年跟在这位皇子身边所得,还是今晚从那两个老和尚那些玄机莫测的话中,看来这位将来必不会是池中物。如果康熙真是如他们所说的十分长寿的话,太子的年纪等得了吗?恐怕会很生很多波折吧,那眼前这位是不是……而且今天自己知道了这些事,先不论是不是信得,但这种事向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心中略一计较,陈卫已拿定了主意。
“属下正求之不得,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贝勒爷身边效力。”
“陈统领已经护在胤禛身边‘整整’一宿了,不知能否在天亮前给富察将军府的将军夫人,格格的亲额娘送个口信?告知格格的情况?”那重重的‘统领’,‘整整’几个字,人精如陈卫自是明白,今晚从老和尚那儿听来的话,从踏出这个房门起,就该忘得一干二净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晓,又似乎只是领命,陈卫不消一刻,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他可信得过?”墨子梣似乎对胤禛如此相信陈卫有些不太肯定。
“就某方面而言,比林之琰要可靠。”胤禛说林之琰三个字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呵呵……好像真是这样。”墨子梣想着,不由轻笑出声。自从行刺事件发生以来,胤禛见到林之琰时,一副活生生不说话,不动手就能把人冻死的冰山样,而林之琰自知理亏,这两天借养伤为名,耗子躲猫般地躲着胤禛,就连去探望心诺都是偷偷摸摸。
“这次他也不算是被他朋友出卖,好像是他朋友的合伙人,和天地会那个新的舵主达成协议,他们只负责缠住我们这些人,他们下手行刺你。而且,你也看到他那天伤的那样子了?据说他还见着了给他下春药的那个家伙。以他的脾气,又哪能忍得了!”墨子梣的嘴角擒着一抹笑,这个林之琰实在很宝啊。
“那也不值得用心诺的命去换。要是心诺有事……”胤禛的表情出现一瞬间的狰狞,“而且,以后我们的行事……要是他那是那副样子,不如找个时间,让他回他的江湖去吧!”
“好了,他本意是好的。而且,他其实不是容易骗,而是不愿意怀疑朋友。他啊,真的如狐狸一般聪慧,可是却没有狐狸那份狡猾。还有,不要告诉我,你没发觉,其实那个笨蛋也喜欢你的心诺,嗯,可能他自己都还不知道。而且,如果是他认定了的人,他是绝对不会背叛和欺骗的!我的武功虽高,但对江湖上的事知晓不多,你难道还有其他信得过的江湖通?”墨子梣状似无心地说道。
“陈卫其实比林之琰更老江湖,但我不放心他对我们在朝堂和江湖上的事都知道那么一点。看来,也只有林之琰了。经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我这个皇四子,手下真正可用的人还真的太少了!至于心诺,你呢?你对心诺好像也很好,你也喜欢上她了?”胤禛忽然改变话题,半眯着眼睛,盯着墨子梣,好像只要他说是,就把他五马分尸了。
“我对心诺好,是因为她是你喜欢的人,不是吗?我对你的心,这些年可从未变过啊……”墨子梣夸张地给了胤禛一个媚眼,好像是开玩笑地说,可眼底还是略过一丝无奈。
“你……收起你肮脏的思想。不然我宁可不要你帮忙。”
“行,开个玩笑也不行吗?不过你这棵大树我可是傍定了,官商勾结,这样我的生意才能越做越好,越做越红火啊,我一定要将墨家的铺子,开遍大清大江南北。”
胤禛给了他一个冷哼,他不是不知道,他们墨家的生意已经是遍布大江南北了。墨子梣和他其
实是同一类人吧,一个表面上温文而雅,熟悉的人面前又有点玩世不恭,一个什么时候都清冷,骨子里,两个人都无情的很,可一但动了情,胤禛不自觉地回头看了一眼我的屋子,一但动了情,就是真正的交心,哪怕是付出所有。
“我回房小睡一会儿,还得去看看狐狸琰,他这回受了不轻的内伤,没个十天半月养不回来了。而且他心里一直惦着心诺的伤,十分自责,可又不敢去看她,怕被你撞见。还有,你的伤虽然不碍事,但最好还是好好养着,不要停止敷药。你也不想到时你和心诺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她刊见你满身的疤痕吧。”墨子梣说着,不顾一边的瞪眼,也起身离开了,留下犹自沉思的胤禛。
屋里只剩下胤禛一个,看着窗外,今夜,居然连月亮都没有露脸,心诺和他,什么时候能守得云开月明?难道真要等到他登上那个位置,她那只凤凰才由栖息之处吗?前途漫漫,有太多不可测,他只想早日将她护在怀里,无论走向何方,是那人间尊贵的及至,还是不可得而败露的跌入深渊,只希望,她永远都是他身边的那一个,唯一的一个。为了她,无论怎样的结局,都是甘愿啊。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我们遇刺后的第四天的清晨,整个人的思绪还处在一种恍恍惚惚,而又空空荡荡,摸不着边际的感觉中,无意识地打量起所住的屋子,侧头的时候,看到了那个仿佛很久没见的熟悉的身影,就那么定定地站在窗边,才蒙蒙亮的光线笼罩着他的身躯,和屋里的黑色构成一种不真实的虚幻,格外地显得清冷,萧索。
“胤……禛……”我仿佛用了全身的力气,从喉间挤压出来的声音仍然低如蚊蝇。不过我还是很庆幸能再次听到自己的声音,即使沙哑难听,伴随着的,还有喉间一丝烧灼的疼痛。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六十六章
转过身来的胤禛,有着片刻的惊呆,眼里闪烁的亮光,配上那两道尚未来得及舒展开,而犹自紧锁的眉,显得有几分滑稽。他几乎是用跑的到我身边,眸子里混合着焦急,关心,急切,和几分喜悦,上上下下将我扫视了一遍。我回给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只是久为进水的唇,异常干裂,生生地扯着几分痛,不由拢嘴轻呼。胤禛见着了,长长的松了口气,眼里带上几分笑意。
不得不说,虽然胤禛算得上是个心思细腻,也颇为体贴的人,但可能由于身分的原因,实在不是很会照顾人。我的嗓音哑成那样子,嘴唇干得都裂开了,他都没有想到给我倒点水喝的意思。我不得不自救其力,“水……可以……嗯……给我一点水吗?”我尽量让自己说得清楚,能让他听见。
胤禛似乎有一瞬间的尴尬,赶忙倒了一碗水,然后用手轻微地托起我的头,让我就着碗边喝水,饶是如此,仍是牵扯着胸前的伤口,不由脸都皱成一团。胤禛见着我的痛,将我的头放下,忽然露出仿佛上刑场般绝决的表情,咬了咬唇,脸色微红地喝了一口水,然后低头扣住了我的唇,将水哺进我口中,并用他自己的唇轻柔地润湿我的。
刹那间,心里被一种叫幸福的感觉生生地填满了,眼睛居然不争气地湿了,嘴角不由弯起弧度。胤禛感觉到我的笑,身子有片刻的不自然,狠吸了一口我的下唇,再送我一个狠狠地瞪眼。有时候他就是这么别扭,我明明是开心地笑,他会以为我取笑他,不过平常冷惯的他,偶尔露出这种别扭,尴尬的装狠表情,也是很可爱的。我几乎控制不住地笑出声。
熟话说,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大概就是我这个样子了,还没等我发出笑声,胸口的痛已经让我将裂开的嘴变回一字形,并且呲着牙不停倒抽冷气。
“你……你就不能消停些……让我少担点心?”胤禛的语气忿忿,却仍掩不住其中的心疼。
“我……”我才想装傻充楞,蒙混过去,我的肚子很配合地发出了咕咕叫的声音,就是弄得我不太好意思而已。
“怎么就这么挖心掏肺地爱上你这么个……”胤禛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先去看看寺里早上的清粥备好了没。你先将就吃点,一会儿我再差人给你备些特别的药膳,静缘大师都有嘱托过的。”说着又帮我把刚刚因为略微起身,而有些滑落的被子掖好,出门的时候也不忘掩好门,并叮嘱说他一会儿马上回来的。
眼睛又湿了,鼻子酸酸的,心口也痛着,却不是因为伤口,而是那个刚刚离去的身影,那么体贴,细心的一个人儿,只要你,真心地去了解他,对他好,他也就真的掏心窝子的对你好,可是他的亲生额娘却那么一次次地伤他,他的阿玛一次次地忽略他,他的兄弟们也都当他或是可拉拢的工具,或是竞争的对手,他们怎能忍心这样对他……是啊,他们都能那么对他了,那么也不能怪他恨得那般激烈吧。
其实,从醒来到现在,那么爱他的我,又怎么会没发现他身上的变化?那骨子里的清冷依旧,只是又多了份绝然;那眉间的自信依旧,只是多了份阴狠;那爱我的心依旧,可其中有一种不顾一切的断然,是什么把他变成了今天的样子?也许是我们所有他身边的人的爱恨交织,恩怨情仇吧……我庆幸,他的生命中还有一个让他兄弟情感得以归依的十三阿哥,让他能真正交心以对的朋友墨子梣,和我,这个爱着他,而他也爱着的能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是不是,这将是我能为他守护的他的全部世界?是他那个冰冷世界仅有的温暖?
想到以后不知道十三是不是真的被圈禁在养蜂道十年,想到十三会残废的一条腿,想到那时胤禛会有的痛……只是关于十三为何会被康熙圈禁,一直是后世的一个谜,希望不是因为帮助胤禛,那样会让他的心里更难以承受。既然由于我晚到这个朝代两年,很多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那么,也不介意再多一桩吧。我不是那种养在深闺的女子,胤禛想守护的东西,就让我和他一起来守护吧。
从他走出门口起,我就一直看着那扇门,有时候,门里门外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在门外徘徊良久,一旦踏入了那扇门,其实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可若是没有勇气去推开门,谁也不知道究竟会错过什么。不一会儿,伴随着‘吱呀’一声,胤禛一手端粥,推门而入。
我试图挣扎起身子,觉着靠着叠起来的软被和枕头半躺着,伤口应该不会太痛,再说躺了那么久,感觉全身都是又酸又软,可怎么也扭不过胤禛,讨价还价,让他答应,等日间静缘大师来看过了,才决定能不能起坐。当然,现在就少不得要劳驾胤禛的尊手,喂我喝粥。好在,今日的粥还挺稠,每一调羹少舀一点,也不至于让这位从未服侍过人的四贝勒出丑,我也避免了喝粥喝到满脸都是的尴尬地步。
喝完粥,胤禛就坐在床头,和我讲了我昏迷后发生的那些事儿,而我的丫环被另外一个侍卫带回将军府,他们也没有通知她我是死是活,这好像是不必灭口的最好方式了。关于‘帝王燕’那支签,和那两个‘大师’的话,胤禛也都一一讲给我听,他什么时候学得和墨子梣一样,找人偷听这种事做起来,说起来都这般理直气壮了?说完,竟然还用他那两盏探照灯,在我脸上巡视,试图想看出些端倪。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六十七章
我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有些事,我觉得说出来,于胤禛无益,尤其他就是那个最后的赢家,虽然过程曲折了点,冒冒然说出来,天知道会不会改变结局。何必和对自己有利的那一面过不去。
“你不会信这些有的没的吧?”我故意带点取笑意味地看着他。
谁知胤禛却是一脸慎重:“你难道真不明白?只要和那个龙凤说扯上关系,即便真是子虚乌有,是街头的江湖骗子的随口湖诌,也会被当回事儿,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里的住持是曾得皇阿玛亲封的,而静缘大师也被皇阿玛和苏麻喇额涅玛嬷十分推崇,如果这事儿,有半点风声传到宫里头,你我的日子……只怕也到头了。皇阿玛或许能忍一时,但太子是绝对不会容忍我们的。”
“那你打算怎么做?不能人靠他们救了,还住在他们的地方,就把他们给……”我翻了翻白眼,“这种事,只会做的越多,拖的尾巴越大,漏洞也越来越多。”
“你的脑瓜子就不能想些好事?他们两个得道高僧会不明白其中厉害?”我估计胤禛很想敲敲我的脑袋,但现在,我是病人,我最大,他只能无奈地用他的电眼瞪我,“我昨晚和授玺住持聊了会儿,只是请求他们关于签文的事莫外传。授玺住持说要找个时间,和我深谈,我倒是斟酌着是否将我们的情况告诉他们,请得他们帮忙,宣布你的死讯,然后就在这里将一干后事全处理了,有他们两位出面做的法事,想必皇阿玛也不会怀疑。就是想不出,给你暂时按个什么身分。”
“倒也行得通,只是怎么能让这两位高僧同意呢?”我心下犹豫,从胤禛派人偷听来的话来看,这两位高僧,尤其是那个授玺,是有点门道的,那该不该透露一点关于我投胎的情况和关于大清以后的曲折,以博取他们的信任呢?若是适得其反呢?我左右思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可以赌的,“胤禛,我想和两位高僧单独谈谈,可以吗?”
“嗯?”胤禛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有什么我不可以知道的吗?”语气中有着一丝不快。
“就和两位高僧聊些玄虚的东西,再求求他们。不是说救人一命,甚造七级浮屠吗?只是求他们成全我们,相信他们不会见死不救吧。”
“随你。”胤禛似乎有些赌气地说,“不过还是等你身子再好些。”
几日以后,我已经可以开始下地小小走动一下,但也被胤禛限定,只能在屋里和这个小院子里,说穿了就是大概两丈见方的空地上。毕竟这里是寺院,留女客已是不该,但鉴于我的身分和受了重伤,又是在静缘大师独住的后院中的一个小院,算是勉强留下来。但除了静缘大师偶尔会来检查我的恢复状况外,也就胤禛他们来看我。不能不说我无聊到快发霉,但身子经不起折腾也没办法。
在我能去找授玺之前,他倒是先找上我了,不过他第一句话差点让我昏倒。
“不知女施主可曾修习过佛教密宗的教法?”看那授玺一脸严肃诚恳的样子,我想笑却又觉得那是非常无礼的,要硬生生止住,却震得心口的伤口发疼,不由得捂着心口,拼命让自己深呼吸,以平静下来。谁知道罪魁祸首却是一脸担忧,以为我伤口出了什么问题,要去叫静缘大师。
我连忙摆摆手:“住持先莫忙,心诺只是伤口有些疼痛,熬过一阵就好。只是不是住持为何有此一问?”
“不瞒施主,老衲自幼修习佛法,至今已有七十余年,也算有点小成。前些年,那密宗的转世活佛进京受封时,老衲曾有缘和其论佛数日。虽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在施主身上,却有和那活佛相似的地方。”授玺提到那藏教的活佛时颇为恭敬。
“不知大师对六道轮回有何看法?”然后我将自己的事挑了些对那授玺和尚说了,当然只是提了,胤禛和我是红线相缠,命定的夫妻,却因为转生池出错,我投胎到了三百年后,受尽情劫之苦,得以返回到这里,只是不知为什么,保留了部分记忆,说着,我勉强起身,向授玺跪拜:“大师,请看在小女子所受的轮回之苦,成全这一段姻缘吧!”
那授玺赶忙将我扶起,连道受不得这一拜,却对我的话似有不信。
我哀叹一声:“若是大师不信,心诺说过,上一世的记忆并没有被抹去,对后世来讲,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历史,少不得有记载。心诺冒着天谴,透露一二,大师看看,以为然否?”
不知是不是前生后世这样的东西对这个研究了几十年佛法,对生死轮回才窥到半点端倪的高僧来说,也是一种拒绝不了的诱惑,他居然没有因为我说可能遭天谴而阻止我,看来,贪心是谁都有的,只是各人贪的东西不同罢了。
“不瞒大师,从后世的记录来看,当今皇上可以称是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上,如今才是过半而已,所以……现在的太子几次走上岔路,惹得皇上两废太子,但最终继承大统的是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和我有关,对最后是谁……心诺竟然没有记忆……想必是怕心诺的记忆,对这些个事有影响,所以也不知是被封住还是抹掉了……大师知道一个人明明有前世记忆,却是一段一段残缺不全的痛苦吗?其实还真不若什么都没有……”我两眼含泪,一脸哀凄。
那授玺似是思索良久,可能是想到自己和静缘曾经猜测的关于当今皇上长寿,朝局以后会有动荡,我的话无意中印证了他们的猜测,而且,对授玺来说,也肯定了他七十多年来参禅的领悟功力。
最后又在我的软语相求下,授玺大师答应替我保密,当然,他自以为的是为不改变历史,不改动这天下该有的去处,甚至答应,我的事连对胤禛都不会提。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六十八章
就在我和授玺住持相谈的第二天下午,寺里就迎来了以进香名义进寺,找住持论佛的一干人。其间除了我的额娘外,还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后来才知道是苏麻喇姑身边的嬷嬷,在苏麻喇姑已有近五十年。那天下午,她和授玺,静缘两位大师,还有我额娘在平日住持参禅的地方呆了一下午,没人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
额娘来看我的时候,眼里还有没擦干的泪,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说咱们赫舍里的女子怎么都这么命苦。我很想提醒额娘,我好像不该算是赫舍里的,再打趣她几句,可看着她两道轻眉之间的疲惫和脸上的憔悴,就知道,她没一接到陈卫的口信就来看我,定是为我的事,求到苏麻喇姑那儿去了,否则苏麻喇姑的贴身嬷嬷又怎会刚巧这当儿,来法源寺替苏麻喇姑进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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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额娘在得知我身受重伤后,就一个人怔怔地坐着等天亮,好不容易熬到日出东方,便迫不及待地进宫去了。皇上不是说见就能见的,太皇太后那边,也不敢贸然去求,想来想去,只有去求苏麻喇姑最为稳妥,自己曾经在那住过一年的,而且苏麻喇姑为当初发生的那档子事,对自己极好,最有可能说动康熙的,大概也就是她了,而且,她在太皇太后,皇太后那里都能说上话,但想到要进宫,见到苏麻喇姑,见到皇上,身子还是不自觉地颤了两下,当初的痛太深啊。
将近八十岁的苏麻喇姑身子虽不如前些年那般硬朗,但腿脚都还利索,每日里早晚都要在单独设立的小香堂内,上香祈福,有时还会颂会儿经。
老太太那张皱纹丛生的脸在见到我额娘蓉沁时,有着一瞬间的激动:“蓉丫头今儿个怎么跑老婆子这儿来了?自从长生夭折后,你再也没单独进宫,连苏麻玛嬷(祖母)这儿都不来了。”
“苏麻玛嬷,当初的事,前因后果您是知道的最清楚的,蓉儿心中的痛……”额娘的脸色在听到长生两个字时变得刷白,眼泪更是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这些年,你还在怨皇上吗?”苏麻喇姑长叹一口气,很是无奈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额娘。
“苏麻玛嬷,我……我不管当初是因为那些人存心设计的,还是皇上因为芳儿姐姐去世过于伤心才……我以德图他未过门的福晋之身,怀了皇上的孩子,蓉儿当时那般的羞愤,那般的无奈你也是见到的,要不是德图真的爱我至深,还愿意娶我,说待我的心不变……恐怕当时我就……就随芳儿姐姐去了。”
“你……你这孩子,就是倔,当时,皇上不也说了,要册封你为贵妃的,可你……”
“我的心里,只有德图,而在皇上的心里,我充其量只是芳儿姐姐的替身,我又何苦进这深不可测的宫门。莫说一旦进了宫,当了皇上的妃子,德图和我两情相悦,要弄得劳燕分飞,就是以后,去了地下,见芳儿姐姐,我又有何脸面?”额娘的一双素手使劲地绞着手里的帕子,颤抖的语声显示着她内心的悲伤和愤怒。
“当时太皇太后帮你求了情,只要你在宫里诞下皇子,便由得你嫁入富察家,这在别人可是不可得的。也算是让你和富察将军圆满了……”
“苏麻玛嬷,你……你真的觉得蓉儿现在和德图是圆满了吗?德图的阿玛,额娘碍于太皇太后的面子和德图的执着,允了我入门,可要德图另立嫡福晋,虽然德图希望我和他一起抗争,但最后是我……是我劝德图……娶嫡福晋,自己退居侧位,苏麻玛嬷……苏麻玛嬷……你知道当时蓉儿的心是怎样的绞着吗?”额娘蹲在苏麻喇姑身前,轻轻地将头靠在苏麻喇姑的腿上,“苏麻玛嬷还记得吗,当时孩子就差点流掉,要没有苏麻玛嬷在蓉儿身边看着,蓉儿只怕也熬不过这一关去。”
“哎……都是冤孽啊……可怜长生……”苏麻喇姑轻抚着蓉沁的发,不无悲伤地道,饶是经历了那么多的宫廷争斗,可身边的人遇到这样的事,仍是免不了恨上几分,痛上几分。
“那些事,蓉儿也只当自己命不好。可是……皇上许蓉儿给那个孩子取名长生,我也就只希望这孩子在宫里能顺顺当当地活下来,皇上也许诺,不让别人把这孩子欺负了去,蓉儿才答应让早些年失了孩子的荣妃抚养,可苏麻玛嬷,你告诉我,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儿?荣妃诞下皇三子二十来天,我那苦命的孩儿就失足落水,就这样给没了?一个才二十一个月大的孩子怎么会去水边?”
“蓉丫头啊,当初的事皇上也追究了,是那荣妃的贴身嬷嬷……哎……看开些吧,现下,你和富察将军的日子过的也还不错,听说你那两个儿子都挺有出息,前些日子,还听太皇太后赞扬你家的小格格长得好,性子也好呢。”
额娘使劲擦了擦眼泪,抬头看着苏麻喇姑,可眼里马上又聚满了水:“苏麻玛嬷,蓉儿……今天进宫,就是想着苏麻玛嬷给蓉儿拿个主意,救救我那可怜的女儿。我……再也不能看着自己的孩子……却什么都做不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六十九章
“不哭,蓉丫头,告诉苏麻喇玛嬷,要是玛嬷能帮衬着,一定帮。慢慢说,小丫头怎么啦?”
“那……那小丫头去南方见她的骑射师傅时,刚好碰到四贝勒南下,代皇上视察河道工程,两个小人儿一路,生出感情来了。不瞒苏麻喇玛嬷,去年年底,皇上曾问过德图,说将心诺许给哪个皇子,你也知道,德图平日难得在京里,对阿哥们都不了解,就和开始在朝堂帮着皇上做事的四贝勒有过些交谈,觉着四贝勒年纪虽小,但挺稳重的,就向皇上提了。据说皇上也问过四贝勒,四贝勒也同意皇上的安排。有了这一层,两个小家伙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却是放着胆子给好上了。可是……”
“前些日子,不是说将小格格许给八阿哥了吗?”
“就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改了心意,将心诺许了八阿哥,四贝勒回京复命,我家那丫头就因为这个,滞留在通州不敢回来,就怕一回来,见到了皇上赐婚的圣旨,就什么余地也没有了。前两日,四贝勒和我家丫头同游云蒙山时,居然遇上了反贼行刺,那丫头为了救四贝勒,居然命都不要了……现下躺在法源寺里,蒙静缘大师相救,可听说依旧昏迷不醒,还……还说,伤了心脉,以后指不定就落下了这个病根,我可怜的孩子……四贝勒这几日也是在寺里守着,这般伤心又伤身的两个人儿,还请苏麻喇玛嬷帮着成全……不然,不然,我真怕那丫头受不住啊……”
“皇上圣旨已下,是改不得的,这事儿,你要是早告诉苏麻玛嬷,也就一句话的事儿。”苏麻喇姑脸上的皱纹更见多了。可是苏麻喇姑又怎么知道,皇上原本对将心诺格格许给皇四子也不反对的,只是经不住八,九两位阿哥的旁敲侧击,德妃和宜妃的推波助澜,就这样许了八阿哥。
“皇上圣旨改不得,小丫头要还是富察家的格格一天,都是要给八阿哥给当福晋的。蓉儿如今也不求别的,只要能让那丫头好起来,和四贝勒有个结果,是嫡是庶也顾不了许多。还请苏麻喇玛嬷看在蓉儿和长生的份上,帮帮心诺那丫头吧。”额娘几乎是声泪俱下。
“哎,小丫头的伤也是为胤禛那孩子受的,断不能委屈了她。这事儿,你要是听苏麻喇玛嬷的,咱们就不该瞒皇上,皇宫里,多得是有些身分的宫女,顶了其中某个的名,指给胤禛当嫡福晋也是可以的。休说瞒皇上是瞒不过去的,即使瞒过去了,先不说这名分的问题,难道你要他们小两口一直战战兢兢的过日子?皇上这些年,对当年的事也一直愧疚着,尤其是长生的事,皇上若能允了这事儿,其他人心里有疑问,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心诺今年十一,还是十二了?”苏麻喇姑拉着额娘的手,很是有深意地说道,虽然皇宫里就数她最面慈心善,可见多了那些挣来斗去,也数她最有见识。
“那丫头今年十一了,蓉儿现下是啥主意也没有了,一切凭苏麻喇玛嬷作主!”
“嗯,如果说动了皇上,不如让她去皇上身边服侍一两年,你可舍得?到时即便找到顶替的身分家世不高,怎么说也都是皇上身边出去的,做四贝勒的嫡福晋也还过的去,而且那时多半人也就忘了现在指婚这事儿,不会将隔了一两年的事儿想一块儿去。等会儿我让身边的福嬷嬷去太皇太后那边知会一声,再去皇上那边瞧瞧,什么时间适合去见皇上,你和苏麻喇玛嬷这把老骨头一起去吧。”苏麻喇姑似乎坐久了,腿有些不适,额娘赶忙上前,替她轻捶几下。
下午的时候,福嬷嬷就回来说了,太皇太后就叹了叹气,也没什么意见,说那小格格还是挺招人喜欢的,若是皇上同意了,找个光鲜些的身分,莫委屈了那丫头。皇上让苏麻喇姑不必亲自去见他,明日早朝后,皇上亲自过来探望苏麻喇姑。
第二日,大伙还在用早膳时,皇上就来了,估计是早朝后,换了衣服马上过来的。老康和我额娘的见面不免有几分尴尬的,但两人都一致地选择性失忆,一个口称皇上,一个回将军夫人地见过礼,打过招呼。不知是苏麻喇姑的话对康熙确实有着不一样的份量,还是康熙打心里觉着愧对我额娘,三人说了将近一个多时辰后,苏麻吩咐福嬷嬷去查这几年入宫的宫女名册。可午膳后,也没查到可用的身分。康熙下午还有朝事处理,不能久呆,倒是他身边的李德全几次嘴巴动了动,康熙见状,想着这位大总管对宫里的太监宫女最熟,就让他说。
李德全凑在康熙耳边,轻言了几句,又躬身退在一旁,康熙沉思了一会儿,似乎觉得可行,道:“那费扬古虽是正黄旗的包衣出身,但这几年在军中立了不少功,已是护军统领,也是朕信得过的人,他的女儿,既是包衣出身,该是先入宫为宫女,他本身军功显赫,就嘱他女儿进宫,在乾清宫当差吧。”康熙两句话就把事情定下来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七十章
于是在苏麻喇姑的贴身嬷嬷进过香的五天后,固山格格富察氏心诺遇刺受伤,终不治而身亡的消息传到了宫里,以及正在赶往西北的镇国将军领军的营帐中。我阿玛听到消息,当下就让三哥和几个亲卫回京,而他则不得不继续北上。而皇上则是故作叹息一番,派太子,四贝勒和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一众曾和我认识的阿哥们代表他到法源寺法事现场行悼礼。
而此时的我,却是躺在苏麻喇姑寝宫的一间偏院养伤,幸亏不用看到一大家子人伤心的样子,因为,我活着的消息除了一手策划的胤禛,我额娘,皇上等一干人以及他们的最最心腹之人以外,就我阿玛和我这个当事人知晓。平日里疼我的哥哥们,姨娘们,还有和我情同姐妹的丫环晴暖,真想不出他们会怎样伤心。
不知不觉,我来这里也已经两个月了,除了身子还有些虚之外,应该说一切都康复地挺好,额娘借着探苏麻喇姑的名义,来看过我一回,而胤禛以前就每月会花上一两天,在苏麻喇姑这边的佛堂研习佛法,只是常有别的阿哥在场,只能在私底下眉来眼去,偶尔偷得一丁半会儿独处的功夫,一个短暂的拥抱,一个浅啄的轻吻,也能让彼此心里甜着,暖上半天,比起南下那会儿的朝朝暮暮,竟是别有一番滋味。
不过最常见的却是十二阿哥,才十岁的十二阿哥,虽然有自己的院子,但因为是苏麻喇姑抚养长大的,一月倒有十多天都在这里。这时候的十二阿哥可和传说中那个什么淡泊出尘的飘逸美男形象差得太远了。除了一张脸,比较小,略微显得有些秀气外,基本上好像营养不良的样子,而且过分文静,在一众风采出众的阿哥之中,很容易让人忽略。
对于八阿哥那几个,我都设法避开了,幸好他们来的次数不多。不过能晚点见就晚点见,虽然我现在比起七,八个月以前,和他们在天香居见面时,相貌稍有不同,原本略圆的孩子脸已经开始稍微拉长,下巴也变尖了,而且由于这段时间的养伤,清瘦了些,眼睛就更显得大了。不知是不是伤到心脉的缘故,眉宇间总脱不了一股柔弱感。这却不是我很喜欢的,原本以为,等伤养好了,脸色恢复血色,就不会有那股林妹妹的样子,谁知上次,胤禛见了我都说,现下更楚楚可怜,让他想拥在怀里,小心呵护着。我就想猛翻白眼,义正严词地告诉他,要偷香,就不要找什么烂借口。结果他就光明正大,给我来了个法式湿吻,学这个他怎么就学的这么快呢?幸好十二阿哥到来的声音,免去了我被吻晕过去的危险。不过被十二那个人小鬼大的家伙用研究的目光,上下打量,总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兴许是胤禛每月都有来此读些经文,向苏麻喇姑请教一些禅意,十二和胤禛的关系算不得特别亲厚,不过也不象和其他阿哥那般,仅点头之交。有时两人也会做些交谈,十二也会向胤禛请教一些功课上面的事,可以看出,他是个勤奋好学,而且聪明的孩子,那时的胤禛,哪有传说中什么冷酷之类的,反而相当耐心,不厌其烦地对十二讲解他不懂的地方,若不是那张脸上的不咸不淡,真象个十足的好老师。
我也终于在前不久,见到了那个我现在名义上的阿玛费扬古,一个壮汉,这是我看到他的第一印象,而且他貌似年纪还真不小了,不知道有没有五十,不过古人年纪不好猜,尤其据说他一直征战在外,那皮肤已经是接近古铜色,近乎发亮。
两个原本素不相识的人,关起门来要做父女,真是有说不出的尴尬。我不得不请他先将家里的情况介绍一下,才知道,他对所谓家里的情况也不是很了解。费扬古隶属于正黄旗,是旗下的包衣,自小就入了包衣佐领,被送进宫里,当内侍抚养,成年后就开始在军中服务,四处征战,朝鲜,锦州,亲自担任前锋侍卫,追藤吉思,击败土谢图汗,及和硕罗汉等兵。他能够做到护军统领这一步,完全是他自己在战场上一步一步杀出来了。问起他家中妻妾,子女数量,竟然只能告诉我一个大概,好像的数字,我不由气闷,这个男人也许是好士兵,好臣子,却绝对不是好丈夫,好父亲。不过,他对他那些个儿子倒是记得挺清楚。只是提及,十多年前,他的嫡福晋也曾生下一个死胎,是个女孩,我觉着全身的汗毛都竖直了,不会是那个我没来得及投的胎吧。
心下又有几分庆幸,要是当时真的顺利做了他的女儿,不知会长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他的嫡福晋漂亮否,光这个费扬古比起我阿玛来,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啊,从小黑哥到江华的跨度,不是一般的大。一番交谈下来,也只能说知道了个大概。好在,无论是以后去乾清宫服侍老康,还是象老康承诺的那样,指给胤禛,到了四贝勒府,彼此往来都不会太频繁,若没有人存心找碴,估计不会有人会特别在意我一个宫女的身分的。
送走费扬古,心下又有几分恍然,听福嬷嬷讲,下个月,就让去康熙那儿了。想想,要不是这个老康,学什么乔太守乱点鸳鸯谱,我至于弄到这地步吧。想想以后老康还会把那个未成年的钮钴禄氏送给胤禛……越想越火大,说这康熙,好好的皇帝差事不干,老拉皮条干什么?拉其他人的皮条就算了,怎么老给我家胤禛拉……不行,一定要让他知道,当皇帝是一份很有前途的职业,好好干,他才能成为后世说的那个千古一帝,当皮条客,媒婆都是没前途的,弄不好,会弄得怨念丛生。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七十一章
“舒兰,舒兰”福嬷嬷的声音有远而近,好半饷,才反应过来是在叫我。用额娘的话讲,礼仪其实就是学来摆给别人看的,我中止YY,站起身来,给福嬷嬷福了福身,哎,以前当格格时,就觉得要行得礼太多了,现在沦为宫女,还不是见谁都要矮三分?到了皇上身边当差,那岂不是见谁都是大人,主子之类的,再次为自己哀悼。
“舒兰见过福嬷嬷,不知福嬷嬷唤舒兰有事儿没?”我微微垂首,轻声问道。
“你这丫头,这些个规矩倒是学的挺快,在福嬷嬷面前,就不用了,嬷嬷知道,你原是个尊贵的格格,不是当下人的命。皇上让你去他身边当差,有李公公看着,以后可以少受点委屈。也不会真使唤你做什么,听说熬个一年半栽的,就能出头了。况且四贝勒说了,那边的宫女太监,他都另托人关照过了。嬷嬷这会子儿找你,是苏麻喇姑她老人家着人找了御医,再给你查查,就是看个放心,现下石御医正在外间坐着,嬷嬷进来叫唤你一声。”说着,福嬷嬷拉起我的手,轻拍了两下,“这小模样,生得当真是好,嬷嬷看着都心疼怜惜。”
我不由脸色微红:“劳苏麻喇额涅玛嬷和福嬷嬷挂心了。”原本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康熙王朝最年长的老祖宗,不过苏麻喇姑让我和那些皇子格格们一样,称她为额涅玛嬷,不知道是因为额娘的原因呢,还是她已经默许了胤禛和我的关系。
几日后,福嬷嬷亲自将我带到乾清宫,早有一个小太监候着,小太监也姓李,据说原是孤儿,进宫后寻着机缘,拜了李德全为师,就跟着姓李了,为人机敏,颇得李德全的赏识。我们还在老远,他就迎上来,向福嬷嬷见过礼之后,说是得了李大总管的指示,先将我领去住的地方,再去总管那里领职,说到时掌事的姑姑也会在一处。
福嬷嬷没有立即告辞,陪着我一起去宫女住的小院。小院可以算是独立的,没有宫里一般院子的精美,倒也还算雅致,几株文妃竹错落在小院的靠门的两个角落,近墙的地方种上了一排梅树,想必到了冬天,也是一番动人景致。东楼是掌事姑姑独住,其余的屋子,就是一般宫女的住处。等级高的大宫女,也能分到独立的一件房间,一般做杂事的小丫环,是两人一间,据说这是乾清宫特有的待遇,宫里其他地方的小宫女,一般四人一间。那些主子身边侍候着的,才能两人一间,甚至一人一间。
我被安排住在靠近东楼,但偏角落的一间屋子,因为‘关系户’的原因,也是一人独住,而且环境不错,推开窗就有一片翠绿色跃入眼前,冬日时,远眺也能赏到梅花。不过让我最欢喜的,是这屋子所处的地方,每月领东西什么的都挺方便,但平日里又僻静,没什么人走过。
“不知舒兰姑娘觉得怎样?师傅特意向掌事姑姑提了,说姑娘喜欢安静,才挪了这间屋子出来。”小李子在一旁,看到我脸上的微笑,刻意讨好似地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福嬷嬷。
我笑着向福嬷嬷点点头,回道:“舒兰一个丫头,劳李公公和李总管费心了。这屋子,舒兰喜欢得紧。”我放下随身的小包裹,其实就是些贴身的小东西和几件换洗的衣物,外边的衣服,前些日福嬷嬷就托李总管差人,将我的尺寸送到尚衣宫负责宫女衣服的地儿,估计这一两日,我的宫女服饰就会分发下来。
“丫头,以后可得仔细照顾好自个儿,福嬷嬷该回苏麻喇姑老祖宗那儿回个话,免得她老人家担忧,”福嬷嬷握着我的手,看向小李子,半开玩笑地道,“小李子,这丫头可是福嬷嬷的心肝肉,老祖宗也都疼得紧,就是身子骨有些弱,往后有啥事儿,可得帮福嬷嬷看着点,不然,定告诉你师傅,仔细你的皮儿。”
敢情来的不是宫女,是个小姐格格,得小心伺候着,小李子心里暗自嘀咕,面上仍是满面笑容:“福嬷嬷说哪里话,指不定以后小李子还得指望这舒兰姑娘照顾呢。”小李子自然也有他自己的算盘,这宫里的女子,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又在乾清宫伺候着,指不定哪天就成了主子,我当然得巴结好了。
福嬷嬷似乎看穿了小李子的心思,瞟了他一眼道:“你那脑瓜子也不要瞎想了,福嬷嬷告诉你,照顾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好了,不是说要带舒兰去见总管和掌事姑姑吗,去吧,我也该走了。”福嬷嬷说着,又嘱托了我一些细枝末节,才离去。
随着小李子到了李大总管处,那李德全和掌事姑姑素月都已经候着,小李子向他们通报过后,被李德全告知守在外头。我上前行过礼,两人似乎有些尴尬,赶紧让我免了。李德全是知道我的事的,难不成那掌事姑姑也知道?仔细打量了一下,那素月三十出头,算不得漂亮,眉宇见隐约可见几分干练,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和她的名字很相称,有着几分淡然出尘,难得康熙没把这朵幽菊纳入后花园?
“舒兰年幼,又是初来乍到,以后还请李大总管和掌事姑姑多多提点。”我低眉微笑。
“舒……舒兰……”李德全似乎为如何称呼我大伤脑筋,以前是固山格格,若没意外,以后也是个主子,现在只是在这里混个瞒别人的身分,即使老练如他,也有些难以决定该如何称呼我。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七十二章
“若是李总管和‘素月’姑姑不嫌弃,就唤声舒丫头或兰丫头,旁些个在皇上这儿当差的公公和姐妹们,也尽可唤我舒兰。以后我不也就是素月姑姑下面的一个小宫女。”我主动地降了身分,将将自己的位置定在宫女,也算是一种变相的巴结吧。毕竟貌似这个大总管一直服侍康熙直到康熙驾崩,是康熙的心腹,即使不为胤禛,为了我在这儿的日子,也得好好巴结一下啊。
“真是个伶俐又讨人喜欢的丫头,大总管,你说是不?”素月很快理会得,给了李德全一个眼色。早就百练成精的李德全又哪能体会不得,我这是在向他们示好?
然后素月姑姑亲自向我分派职务,原来是做老康的贴身丫头,两人也暗示说这是皇上的意思。我暗想,也好,要是老康想在我和胤禛成婚前动什么不纯洁的念头,比如又想客串皮条客的话,我也可以早点见机行事。不过估计老康暂时还不会想这么刺激我的,因为从福嬷嬷老拿我当易碎的瓷娃娃时,我就特意了解到,当时额娘向苏麻喇额涅玛嬷说的是我的心脉受损,以后都情绪波动不能太大,传到康熙这儿的也是这话。后来我好了,也没人重提过,尤其是因为清瘦了的缘故,眉宇间多了那些许娇弱,更让他们以为我从此就是个病美人了。不愧是我的亲额娘啊……我当然也懒得纠正他们,平日里服侍老康说不定可以浑水摸鱼,必要时说不定还能来个装晕装死呢。
当下,我自然是感激一番,但谁叫我以前从来没服侍过人,压根儿不知道贴身宫女做啥的,更不要说是皇上的贴身宫女了。于是,我很是不耻下问地向两位老人精请教。谁知脸上那张面子早就练得比铁薄不了几分的两人,楞是现出一丝尴尬。
直到我在老康身边晃悠了几天后,我才知道,我这个贴身宫女,就像后世那些个色狼型办公室主任/经理招的小秘一样,纯粹是当花瓶,摆着好看的,不同的大概就是,老康对我没什么歪心思,我可是他亲自允了要许给胤禛的。
其实即使在乾清宫内,宫女的人数也是有控制的,虽然分工极细,但都各司其职。老康说了我做他的贴身宫女,但原本服侍他的人也没减,仍旧在原位做着该做的事。于是,我就理所当然的成了乾清宫的‘小秘’,全宫最闲的人,还好,我长得不赖,还能有美化环境的作用,算是最好看的‘壁花’。当然偶尔李大总管会让我去劝康熙用膳啦,休息啦,大概他们也发现,康熙对我比较宽容些。
如此逍遥了十几天,我就开始觉着无聊起来,心下想胤禛的次数不免也多了起来。在乾清宫当差,如果当花瓶也算当差的话,见胤禛的次数倒是多了许多,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但单独见面的时间却少得可怜。八阿哥那批人,可能因为还未开始听政的缘故,来乾清宫的次数很少,我避开就是。可皇上一般召见皇子,当差的那几个,老是一起召的,现身见胤禛吧,太子老在场,避开太子吧,对胤禛就只能远观,就连向私底下眉来眼去都不行……我真怀疑老康是存心的。
我不知道老康私底下有没有因为我这件事找胤禛谈过,不过看他仍旧让胤禛代表他出席那个假丧礼,估计没怎么为难他,至于老康心里有什么想法,暂时,我们也顾不着了。毕竟老康还有二十多年好活,有的是机会扳回印象分。
原本就勤奋的胤禛最近分外勤奋的说,来找老康的次数多了起来,而每回要是能多留一会儿,让其他阿哥先走,他必定要多留一会儿的,那时要么我会出来晃,要不他出了康熙的门,就拉着我在旁的角落里聊上两句,但这样的机会也是很少的。于是,我经常用幽怨的眼神电他。
有一日,皇上早上去畅春园考较了那些阿哥们,好像颇为满意,心情愉悦地单独召见了胤禛,主要是询问年头让他代康熙巡视那些河道河工的事,尤其是防汛方面的。
事后我问起胤禛,他才提起说是无论他南下巡视还是前段时间,康熙亲至龙潭口等地查阅,结果均不甚理想,要补修堤坝或甚至有需要直接修新堤的。不过,康熙在积极备战的时候,想到自二十八年南巡后,未再重视的河道的事,确是源于去年盛京的粮食歉收。而那个河道总督于成龙将其中的错处推到他那个已经去见地藏王菩萨的上任靳辅,结果老康去看的时候,正好捉着那于成龙的‘诬陷’的证据,顺手就将这个河道总督给罢免了,然后才生出让胤禛代他南巡的主意,看看这些年是不是那些管理河道的官员也是那般阳奉阴违,光拿银子不修坝。
“那个靳辅是不是就是写那个什么《治河方略》的靳辅?”前世的时候,辛家和李家合作,曾竞标到一个国家的水力工程的建设,我后面实际的工程建设参与不多,到认识一个搞水利的老教授,对靳辅十分推崇。
“你也知道靳大人吗?”胤禛颇为疑惑地看着我。
“不知道!”我大方地回他一个鬼脸,难不成我告诉他,靳辅不但流芳百世,他的治河心得在三百年后也被很多专家推崇?我叹了口气道:“只是在江南游玩那段时间,常听那里的老百姓提起罢了。听说他们还想为靳大人建祠堂呢,可是好像那边的官员什么的没同意!”
“那帮蛀虫除了整天想着怎么参别人一本,怎么多捞点银子还会什么?我就不明白,皇阿玛居然只是罢了那个于成龙的官就算了。他们自己光吃俸禄,不干实事就算了,还到处参那些一心为民的官员。他们难道不知道,一次洪灾或一次旱灾,会死多少百姓,毁多少良田?要我说就该把他们全都……哼哼……”
“莫气,莫气!为他们那帮……呃……蛀虫,气坏身子不值得!”我赶忙上前,顺顺他的胸口,挤挤眼睛道。说不定胤禛如此痛恨贪官污吏的历史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他一踏出京城这个繁华之地,听政的第一年就随皇长子学习治水,看到洪涝旱灾造成的震惊场面,再回头看到那些好大几个硕鼠,能不恨吗?这样看来,他们算不算是做了一件好事,让胤禛心里头对这些硕鼠日夜惦记上了,上位后第一件事就是整顿吏治。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七十三章
不过一提到水患,原本就老爱板着的一张脸的胤禛,更是把他那两道好看的眉都皱到一处了,本来拉着我的手,忽然之间更加用力地紧拽着:“我记得去年,才开始听政,夏末的时候,黄河在高家堰决口,我奉皇阿玛之命,和大哥一起去巡视灾情,不说那即将可以收成的庄稼粮食,不说那衣衫褴褛,了无生气的灾民,我们赶去已是几天后,可河上仍飘着不少尸体,朝廷开仓赠粮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大哥还说这次只有几处决口,比起八年前的那次,还算是小的,可就是这样……后来更是……”
我暗叹一声,以现在这个时候的医学常识,人们还没有水灾后普遍防疫的意识,水患加上流亡的人凑在一处,接着就是各种疫病的爆发期,果不其然,胤禛接下来的话证实了我的猜测。
他死死地咬着下唇,顿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其实,其实那次我和大哥……几乎可以说是逃回京城的。你知道吗,你的胤禛并不总是那么勇敢,我……我居然逃走了……”我主动偎进他怀里,合手抱着他的腰,不停地轻抚他的背。好半晌,胤禛定了定神,道:“后来爆发了大范围的瘟疫,死了很多人,我和大哥在封城前,被送回了京城。”
说着,胤禛回搂住我,低下头,抵着我的额:“你会不会失望?我居然……居然做了逃兵!”
我仰起头,吻了他一下:“怎么会?你当时即便留下来,说不定除了赔上一条性命以外,什么都做不了。但你若活个百八十年的,多找些象靳大人般的,尽心治好河道,督促那些官员做好防汛工作,每减少一次灾患,就是救了好多人,这不比莫名其妙就赔了性命地好?再说,你那次要没走,我们又怎会遇上?不过去年的时候,好像没听你提起啊。”
“这又不是很么光荣的事,有什么好提的。况且,那时……那时和你还不熟嘛!”胤禛拥紧了我,深吸一口气,“所以,年头出了于成龙那挡子事儿,皇阿玛提出要派人南巡河道河工的事,我便主动讨了过来。”
“还好,你还讨了粮草案那份差事,我才阴差阳错地因为担心你的安危,追你去了洛阳。要不然,等你回京,我就是八阿哥的福晋了!”
“所以,你注定是我的!”某人大言不惭,并霸道地印上吻,宣示所有权,直到他认为够了,才停下来,“我最近一段时间会比较忙,可能都很少会到宫里来。早些时候,皇阿玛巡视龙潭口,化家口等地方时,下诏增修堤坝,并令新修桃花口,永安口知道柳滩口等几处新堤。刚刚皇阿玛找我,就是让我随几个工部的大臣一起去巡视这些增修和新建的堤坝,来回可能不下一个月。”
我能说什么呢?这江山以后是他的,他多尽些力也是应该的,现在基础能打好,说不定以后就不用那么鞠躬尽瘁了,都有传言说他后来是累死的,瞧他南巡时那股子拼命劲,还真有可能。
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天没见他的影子,再看到他时,虽然衣衫已经换过,是干净的,但那满脸的风尘仆仆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他一见到我,见旁边无人,就拖着我走往我住的方向走去,回过神来,打趣着他这是往那儿去,胤禛略显不自然地笑道,说是想我了,顺便去看看我住的好不好,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贝勒爷,你不会是为了以后采花方便,去探路的吧。”
袖子遮掩下,握着我的大手狠劲地捏了捏,他凑到我耳边,恨声道:“在皇阿玛的地盘,你还怕我吃了你吗?”
“可皇上前天就出门办事去了呀,据说明天才回宫。”瞄了左右两下,嘿嘿,居然四下无人,我很无辜兼无良地看着他,掂着脚,也凑到他耳边,暧昧地道:“可是我很想你,都想吃了你哦。”说着,手指飞快地抚过他的唇,还在他的耳垂上印下一吻。才意识到不对,转身想逃,被他紧握的手,已经有点生疼。转头看着他,虽然眼里亮得异常,声音有些变音的低沉,但仍一脸严肃,小声道:“以后可别在这种地方……这样……你知道我一点也拒绝不了这样的你……但整座乾清宫里都有不少隐身的侍卫。我们主子在一旁说话,他们不会靠近听,但做什么,都看得到的,谁知道他们背后的主子除了皇阿玛还有谁,你以后也要小心点。”说着拽着我向宫女居住的小院走去。
我很听话地在前面带路,边走边琢磨着,难不成我这几天在乾清宫里四处晃悠,都在人家眼皮底下?我说老康怎么会这么放任我。我不知道那天我算不算引狼入室,算算日子,好像没到十五,怎么某狼提前变身,对我上下其手,吃尽豆腐。本来抱着,你吃我豆腐,我也揩你油的想法,对胤禛也上下其手,毕竟很久以前就充满了好奇,那么瘦削的身体力量却很大,很早就想实‘地’测量了,然后很不幸的发现,我的想法非常阿Q,对胤禛讲,我的揩油行为只是火上加油罢了,吃亏的还是我自己。
当我经过N次尝试,终于转移两人的行动重点的时候,我觉得我的身子都是软地,唇都有些红肿了,愤愤然,将毛笔当钢笔用,把胤禛的脑袋勾勒成一头狼的样子,还是流着口水的色狼时,某人终于心甘情愿地放开我,拿着那画轻笑出声。然后,他提笔在旁边画了一只眯着眼媚笑的小狐狸,还指着那只狐狸说,那只狐狸就是我,专门给他那只狼吃的。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七十四章
看着我画的那只流着口水的狼,还有旁边那只胤禛所谓就是被狼吃的可怜的小狐狸,我彻底无语,难道他就把我吃得死死的?
当我要发飙时,他却一把拉着我,柔柔的拥在他怀里,用他那特有的清冷嗓音道:“其实,你知道吗;这段时间,见不到你,白天忙着查检的事,晚上睡不着,画了好多你的画像,每当想你的时候,就拿出来看,可看着,那些个不会动的你,心就开始觉得痛,仿佛又看到那天你倒下,满身是血的样子。所以,每次见到你,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渴望触摸你,感觉手下的你,是温热的,是那个会因为我的吻,因为我的触摸而情动的你。我真的不知道,可不可以等到皇阿玛下旨给我们指婚的那天,我总是怕一觉醒来,你还是那个躺着一动不动的你。我知道,也许皇阿玛对我已经有些微词,我该更克制一些,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总是找机会到这里来,就只为远远地看一眼,确定你真的还活着。这不,我马不停蹄,回府换了衣服就赶来见你。”那充满苦涩的声音,抽紧了我的心,我一直知道他其实是个敏感的人,却没有料到,自信如他,在感情上,却是个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
我无法抑制语声中的哭音,颤声道:“胤禛,你放心,无论我是活着或去了下面,我会一直等着你的。活着,我要等着你用八抬大轿娶我过门,去了下面,我也会不喝梦婆汤,就在奈河桥上等你。你说的,不放手,我们要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那么,你还怕什么呢?我的胤禛。”
“是啊,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还怕什么呢。”低沉的誓言化作一个绵绵实实的吻,再次连我的心一起吻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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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着我骨子里其实也是欺善怕恶的,我和胤禛现在虽说有了一生相守的希望,但毕竟是我差点丢了性命,基本上算是舍弃了家人而换来的,而且,要是没有那反贼的一根透骨钉,估计两人现在还要步步为营,担心身分暴露。当然我不至于感激那些个行刺的人,但对于给我们未来设置障碍的两大罪魁祸首态度奇妙地有些不同。
不知是不是因为知道了八阿哥和九阿哥的结局,对他们倒也说不上有多恨,不过有几分怨是难免的,心里总琢磨着要逮个机会,好好地整他们一整。可对老康,虽然平日里心里从不曾尊称一声皇上,都是老康老康的嘀咕他,但真正在他身边服侍了一段时间,也算是见识到了一个帝王到底有多辛苦。估计很多怨假错案,就是在皇上极度劳累,不耐的时候,朱笔一挥就形成了,当然其中固然有那些奸臣在从中耍诈的因素。而且似乎在心里头老康老康嘀咕久了,好像嘀咕出亲切感来了,有时看他,倒也有几分看长辈的样子。
不过有些事我倒是真好奇,按照老康每天都劳累成那样子,这段时间也没怎么见他翻那所谓的牌子,去后宫那些妃子处过夜,大部分是一个人批折子到深夜,那他那么多儿子女儿,怎么蹦出来的?难不成是深夜以后,也就是每天工作了十六个小时甚至更多,还有心思和精力去做那件‘人生大事’?想我做辛家大小姐那会儿,要是忙碌了十几个小时回家,除了勉强卸妆外,有时候累得澡都洗不动,直接倒头就睡。
再看看老康,看着那每天一叠叠差不多都比我高的奏折,我在一边看的人都觉着头晕,更别说老康要一本本批示了,即使精力过人,也吃不大消。所以这天,当我看着老康又在拼命地眨眼睛,不得不停笔的时候,终于良心发现,记起我是他的贴身宫女,沏了一杯茶,给他端过去。将茶塞到他手里,拿走他手中的笔,两手沿着他的太阳穴,绕着小圈,给他轻轻按摩。
“要说这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皇上你不觉得,你这颗全天下,最尊贵的脑袋,也要一张一弛才能用得有效率?”我刚说完,抬头看到站在一边的李德全睁着他那双不大的眼睛看着我,有着些许惊吓,看到康熙没出声反对,才松了口气。我才意识到,皇上不仅是一个称呼,还是被当做九五之尊的天子,哪是一般人可随意碰得的。当下暗嘲自己两声,不就那张脸长得和胤禛有两份象嘛,怎么看着他累着,就心软了,那要是以后见着和胤禛有四五分象的德妃,不得给人牵着鼻子走,看来自己的定力还不够啊……
不过现在已经在按摩了,一时半会儿,我还真不好意思停手。我第一次感到,这古代的茶盏比茶杯好的地方,就是容易见底。康熙估计才喝两口,润了喉,就完了,我借机罢手,接过茶盏,给他满上,再递给他:“皇上,你这么多折子,都不分类吗?”
“分类?心……兰丫头,你指什么?这奏折是哪个部呈的,朕批示以后,就归于哪个部。有什么问题吗?”
“这个……皇上,你现下就当休息时间,听舒兰胡扯,说得不对,可也不能给降罪,行不?”比起要自称奴婢,我还是称自己舒兰吧,虽然还是觉着有些别扭。
“嗯。说得好,朕有赏,说得不好也没关系,朕决不降罪,行了吧!”康熙说着自己揉了揉肩膀,李德全见状后,立马走到康熙背后,在他肩上,背部轻锤起来,老康就半眯着眼,享受起来。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七十五章
“舒兰只是认为这天下,无论什么事儿,都有个轻重缓急。比如一个人又冷又饿,那就该先穿衣再吃饭,饿上穿衣那片刻,不至于怎样,可冻上吃饭的功夫,指不定就生病了。皇上您说呢?朝廷上的当然都是大事,但怎么着有些是要急着处理,有些可以缓上一天半天的。皇上这儿,即使找人专门给您挑捡,先不说有些折子是不是旁人能看得,就光那么一堆堆的,挑过来也要花好多时辰,还不如皇上自己一边批一边挑。可若是每个上折子的大人,自己稍微分一下,不过眨眼时间。”
“接着说,好像有点理。”康熙朝我挥挥手,继续他的星级享受。
“舒兰做个假设,如果是要皇上当天或隔天就要批下的,就直接在早朝上禀明呈上,也不必做啥记号。若是能耽搁三,五天的,就用做绿色标记的奏本,如果能搁上七天,十天的,用做蓝色标记的,依此类推,若是急件,或特别重大的事件,要皇上和那些大臣们商议的,就贴上红色标记,以示要优先处理。不过这天数间隔,用多少标记,就要皇上您自个儿定了,毕竟,舒兰对这些个朝堂上的事儿可不熟。这样的话,皇上处理起来,心里就有个尺度,百忙之中,偷个闲,休息一下,也不会耽误事儿。毕竟龙体健康也是很重要的。再有,就是帮皇上大致过滤折子的人,也不用打开折子,只须按收到折子的时间,和折子的颜色分好,一些机密性的东西,那就只有皇上能看到。”马屁是一定要拍的,尤其是拍皇上的马屁。
“嗯,听起来象那么回事儿。”康熙顿了顿,可能是又想了一下我方才的话,接着他向李德全挥了挥手,李德全就退居一旁,“也许,可以试上一试。”
“皇上若要试,舒兰倒以为可以先从那些个相比之下不算太紧要的开始,比如工部,礼部等。毕竟象军部,户部等,有些事儿是半刻都耽误不得的。那些大臣们心里若没有一个可以衡量的尺度,为不担那延误朝政的罪名,哪敢将折子的中留期延长啊。”
“好,这事儿朕听下了。不管用不用,用了行不行,听着还在理。真可惜你不是男儿啊,要是个男子,好好学习一番,说不定将来就是朝廷的栋梁啊。丫头,说吧,要什么赏赐?”康熙重新提起笔,翻开一本折子,开始看起来。
“听说宫里,每十天半月总有负责物什采办的嬷嬷,姑姑们出宫采办,舒兰想着,能否随她们一起出宫看看。当然,皇上要是觉着不合适,就当舒兰没提,毕竟还是规矩重要。”希望这招以退为进有用,我微笑着说道,尽量显出不是很在意的样子。
“虽有宫女定时出宫采办,但她们都是领职在身,而且出入人数,时间都有严格控制。倒还没有说朕这乾清宫要人亲自采办物什的。丫头是平日里嫌闷啊?偶尔你可以去苏麻喇玛嬷那儿走走。嗯,要不,你苏麻喇额涅玛嬷每月十五,都差身边的嬷嬷去京里的寺庙进香祈福,朕特准你同去,如何?”
“谢皇上!”明明是不尽人意,我却还要装出一副极为欢喜的样子,谢老康的龙恩,心里这个别扭啊……就不提了。
不过了胜于无,我能不愿意吗?虽然一个月只有一天,但借进香的机会,还是能做些事的,比如和胤禛来个小约会,就不知道胤禛能不能抽出时间来,还可以见见林之琰和墨子梣那两个‘极品宝贝’,和墨子梣讨论一下他的商业发展方向,现在看来情报是不能不搞了,这个情报网该怎么铺的问题,不是只有妓院和赌场才能浑水摸鱼的,还有情报的安全性。最主要的是,问问那两个高手,该怎么把我那些个花拳绣腿给提高一下,不能每次出什么状况,都让我‘呕’心‘沥’血吧,那不成了林之琰第二?我可没他那么顽强的生命力和可以疗伤的内功。
终于等到了十五,隔天就向皇上和素月姑姑告了假。不过,向康熙提起的时候,听说太皇太后最近身体微恙,皇上这两天为此忧心着,还特地嘱托我,上香时为太皇太后祈福。我想起那个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静缘和尚,不由问康熙:
“皇上,那法源寺的静缘大师不但是得道高僧,同时也是个杏林大家,要不我帮着问问?还是皇上差人将大师请进宫?大师是出家人,给太皇太后把个脉,应该没什么大碍的。”我看着康熙,不知道在他心中,是规矩重要,还是和他相依为命的玛嬷(祖母)重要。
“嗯,还是不了。太皇太后她只是有些微恙,整个大清最好的大夫,差不多都在朕这宫里了。”我叹了一口气,即使是曾经和苏麻喇姑有过论禅之宜的静缘大师,因为出生于武林,在皇上眼里,也不过是一个江湖中人,哪可能把太皇太后的命交到他的手里。可他又怎么知道,宫里的御医医术是高,但他们用药过于谨慎,有些病不下重药,是根治不了的。转念一想,太皇太后也确是年纪大了,经不起重药,而且可能是身体机能退化,才引起的比如说食欲不好,消化不良等等。三十三年……三十三年……好像就是今年,太皇太后就会……(不好意思,官官楞是让孝庄多活了几年,历史上,孝庄是在康熙二十六年底死的。)
我不再说什么,有些事不是我能改得了的,反正太皇太后要真是今年没了,也算是寿终正寝了,算不得遗憾。当下便应承了皇上,说会为太皇太后诚心祈福的。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七十六章
第二天一早起来,如往常一般,做了些伸展运动和上一世学芭蕾时学的一些形体训练练习,权当早锻炼,又可以帮助塑造良好的身材。然后吃了点东西,简单地梳洗一下,将右边的一缕头发编起来,从额海后面的头顶绕过,在左侧的长发底下固紧,其余的自然垂下。我只简单地在编起来的那一缕发上别上一串十分细小的珍珠,配上珍珠耳环,雅致却不张扬。在随身的包里,放上一件粉蓝色的裙装,打算到苏麻喇姑那里换上,虽然宫女的服装不丑,但对于永远嫌衣柜里少一件衣服的女子来说,再好看的‘制服’,穿了一个多月,早就想找机会换了。
呵呵,当然也是因为我得到康熙承诺,以后可以每月十五去京里的寺庙进香时,我就偷着告诉了胤禛,而今天,他刚好下午出宫办事,说会尽快办完,去法源寺找我。现在还不到涂脂抹粉的年纪,不用太过精心装扮,但还是想胤禛看见自己美美的样子,喜欢看他对着自己发呆,眼里写满深情的模样,那时候心里就跟灌着蜜似的。
福嬷嬷也算是自己人了,一起去进香,即使看到胤禛,也算不得什么。不过既然是去法源寺,少不得要去谢谢对我有救命和活命之恩的静缘大师和授玺住持。可说实话,我打心底里不太想去见他们,不是我忘恩负义,实在是这两个所谓的得道高僧,仿佛还真象那么回事儿,有点玄玄的,让我一颗心总提着。尤其是那授玺,曾半真半假地和他说了些什么命定夫妻,从新投胎的事,要是他对我那部分所谓失去的记忆太过关切,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呢。
虽说我是连阎王都见过的人,但那毕竟是民间传说了几千年的鬼神,一朝真遇上了,倒也不是那么惊奇,毕竟自己鬼也做过了,有个鬼神也没什么大不了。可那两个自称同样是肉眼凡胎,凡夫俗子的老和尚,能捣鼓出一套什么‘龙凤命格’说,灵魂转世说,似乎还证据确凿地拿那个据说是靠灵魂传承,转世的活佛来比较。心里光听着,就觉得发毛。我是不是凤,我不知道,可我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康熙下面的皇帝,就是胤禛。可在这时候,论长论嫡,论受康熙喜爱的程度,无论怎么看,以后皇帝的位置都轮不到胤禛。而我也还真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乌喇纳拉-舒兰,历史上记载的胤禛的那个皇后。再加上那两个老和尚说词,我心里能不发毛吗?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顽抗到底,坚决不坦白,毕竟这种事情,没法子印证,除非也来个穿来的。才拿定主意,那小轿就已经晃到了法源寺。
福嬷嬷上香是很诚心的,每个殿里的各路神仙都拜,还真难为她这个五十左右的老人家了。我也难得得跟在后面,想表示虔诚一把,毕竟这种悬乎的事见多了,心底难免会对那些神神道道生出一丝敬意。结果,才拜了一半不到,就觉着双腿打颤,指不定膝盖都跪青了。
好在,福嬷嬷一直当我是个病美人,瓷娃娃,看我有些摇摆走路的样子,说让我只拜每个大殿的主神位即可。一边上香,还要添香油钱,和尚的收入好像还真不错,比京里街上做小本生意的强上不少。按惯例,福嬷嬷上完香后,会留在寺里用斋。饭后,会有一精通佛法的高僧颂念一段佛经,讲解佛义,每年还有两次,为苏麻喇姑小香堂内供奉的那尊小玉佛举行施福仪式,当然这些都是皇家所享有的特殊待遇。
饭后,和福嬷嬷提了,要去拜谢静缘大师和授玺住持,便向静缘大师的院子走去,不知道授玺问不问他收房租?据说已经住了有一年半载了,还是清静的独院。
不意外的,授玺住持也等在那儿了,看来他们对我确实是很好奇。
可眼下我却是那个最好奇的人,要说静缘大师的院子出现个老太太,可能有个什么疑难杂症,来求诊的,可现下坐着个师太,和尚庙里来了个尼姑,这又是哪出啊?而且不象是来看病的,如果忽略那空荡荡的左袖管,貌似还很健康地说。看他们三人话语间没什么生疏感,估计是早就认识的,不会又是哪方高……人吧!我觉着自己的脑袋开始晕了。
我微一福身,看向眼前的三位高人:“打搅了两位大师和师太,舒兰先在此陪个不是。不过舒兰此来,是来谢过两位大师的救命之恩的。”说着又正式行了个福礼。说实话,其实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行礼,但我想,宫里那一套肯定是不合适的,好歹眼前三位,都是汉人。
“女施主无需多礼。这位是天因师太,老衲方才正和师太聊起女施主的病情。上次老衲倾力施为,女施主虽未落下病根,但心脉却也比常人要弱上半分。也幸好女施主自幼习得养气法门,经脉的韧性较之常人要好上一些,天因师太的内功,刚好适合你练,能帮你慢慢稳固心脉,不知女施主意下如何?”
养气法门?不会是那个我当养颜练的那个运气的东西吧?好像听蝶姨讲是配合她们家独门的针灸手法的运气法门,当时是听说杨老太太七十多看起来象五十多,我才这么多年都坚持练下来的。当然我对当天山童姥没什么兴趣,到了五六十的时候,鹤发也能接受,可这‘鸡皮’,想起来都会发抖,不想现在,那法子倒也算是救了我半条命。
“舒兰自是求之不得。可不瞒师太和两位大师,舒兰倒也有朋友是武林中人,曾道舒兰的根骨实在不适合练武,就怕以后会给师太丢脸。”其实林之琰是说我的资质极为普通,嗯,我明白这是安慰我,而墨子梣则很不屑地告诉我,给我增加一百年功力,也还是花拳绣腿。有了这两个高高手的话,我对自己学武,实在不抱多大信心。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七十七章
“你那朋友想必是男子吧?”师太虽然老了点,又只有一条手臂,但给人感觉很亲切,“这世上,大多内功心法只适合男子练习,也有些男女皆可练,但对所谓的资质要求极为苛严。不过,还是有一些只有女子可以练的心法,资质的高低其实是相对于要练的心法而言的。而且我听静缘师兄说,你身体的柔韧度也极好,想必是自小学习舞艺的吧,非常适合练我的璇舞剑法。”要不是知道静缘大师除了是个会武功的和尚之外,还是一个享有盛名的大夫,我都要戴有色眼镜看他了。
我当下也很是配合地马上叫起师傅来:“舒兰愚钝,以后还请师傅多多指点。不过……不知静缘大师有没有提起,舒兰是宫里的宫女,目前不能经常出宫,现下也只有每月十五进香的机会……”
天因师太皱了皱眉:“以后的事倒也好说,自个儿勤练就是,可是这头三个月,内功心法必须要打下一层的基础,进入到第二层,而且璇舞剑法,身法要练熟,所花功夫也不少。”
一时间,几人都没有好办法,但我师傅都已叫出口,那天因师太也不好反悔,说不收了。我顿了一下,宫里头的事儿,福嬷嬷也是个老人精了。和这几位高人说了一下,说问问宫里的老人,有没有法子。
等福嬷嬷听完高僧颂经,和她这么一提,说静缘大师认识一个师太,有办法治好我的心脉,可是要三个月时间。福嬷嬷仔细地想了想,道:
“这事儿除非皇上恩准,要不然,三个月肯定不行。不过,苏麻喇老祖宗有时也请高僧前去讲解佛法,但不过几日功夫。即使是师太,最顶不过一个月而已。福嬷嬷虽要请示老祖宗,但八成十天半月的时间,还能给你讨得来,就是不知那个师太是否介意入宫?而且你也知道,宫里的规矩,入宫那几天,她也只能呆在苏麻喇老祖宗那里。其实福嬷嬷倒觉着,如实秉明了皇上,皇上指不定会恩准你出宫一段时间,毕竟,以后你是要给四贝勒做福晋的,哪能有机会把身子治好却不给治的。”
一想也是,便求着福嬷嬷在苏麻喇额涅玛嬷那里多唠叨两句,我自个儿再求求皇上去,看有什么法子好解决。
那天因师太倒也没有拒绝说不进皇宫,只说也许两月时间就够了。当下就和我进屋,她将内功口诀让我记熟,又引导我行功一周天,记住运功路线。我原本就练那养气的功夫,又和蝶姨学过些中医的皮毛,对人体经脉,穴位还是有一定了解的,学起来倒也不是很困难。
只是那剑法却有些难以理解,口诀好记,姿势也不太难摆,只是好好一套可以杀人的剑法,楞是让我练成了供人观赏的剑舞,好在师太也没有表现出失望的样子,说才学两遍,就能摆个大概的姿势,算不错了。我缺就缺在没有苦练过那些剑法的基本动作,以后下了功夫,对剑诀有更深层了解后,自然会使出璇舞剑法的威力的。
一来二去,大半个下午没了,等我从师傅那儿出来,才跨出静缘大师的院子,就被一阵风卷入一个微凉的怀抱,而怀抱的主人此时正黑着脸,一脸不快,向四周不停地辐射出冷气。
“你不知道我都等你大半天了吗?你不看看再过上一个时辰又要回宫了。”我在胤禛将温度降到冰点以前,赶紧将天因师太的事简略地说了一下,那张脸停止了继续降温,但仍然处在零下几度:“我把墨子梣和林之琰也叫上了。原本想着你和他们见个面,就将他们打发了,我们可以……哼……”某人用鼻子发音,“现在和他们聊上一会儿,就该回宫了。亏我还办完事情,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就在这干等着!”
“对不起嘛!我也不知道会碰上这事。要是知道,肯定会提前告诉你,免得让你白等。不过再怎么说,对我来说,都是好事,不是吗?一来心脉可以慢慢养好,二来,以后要再碰到那样的事情,我也有些自保的能力。”我扯着胤禛的袖子,半是撒娇,半是认真地看着他。可是任我好说歹说,那张脸还是冷然不动,一股子别扭劲儿!
“哎……”我捂着胸口,故作哀怨地叹了口气,“好,那如果有下回,我也不练那劳什子的内功了,那心脉,爱断就让它断去吧……”
“不许乱说。”向来是行动派的胤禛说着就将我牢牢地紧固在他怀里,“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还气我。下回要还这样,看我不好好罚你。”终于得到回应,虽然这个回应激烈了一点。
我很想问他,到底怎么罚,呵呵,心底就是吃定了他舍不得我受半点苦,还能怎么罚?想想还是不要挑战他的脾性了,他整一个就是冰火山,不动的情况下,感觉严肃冰冷,怎么惹,那张脸都是巍然不动,可要真点着了,可是会象火山爆发般激烈的,况且这还是在寺里,总不好闹得太过……被旁人看了去。
听胤禛讲,墨子梣和林之琰就在前面一个对普通香客开放的园子里等着,我不由得怀疑,凭那两个极品往那儿一站,岂不是有马上成为茶园会的危险?虽然私底下我以为他们俩的外貌,气质都倒称得上名副其实的极品,但那性子,可不敢恭维。
想到那两个极品的‘宝贝’样子,我不由莞而一笑:“走,胤禛!我们看茶园会去!”
胤禛竟也体会得我说的意思,勾了勾嘴角算是回应,便带着我向那个园子走去。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七十八章
一路走着,想到可以马上见到两个旧友,不免有几分心喜,不过想到他们的出色样貌,再看看身边这个脸色仍处于阴天状态的酷男,然后意识到,再过一会儿,就我一个人站在他们三个中间,要是被一干来上香的小姐格格,夫人丫环看到,估计立马就成为全京城女性的公敌。一个人独占三个极品男,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罪过啊,虽然,实际上也只有身边这个可以算是自家的说。
“我……我去和福嬷嬷说一声,一会儿不用等我。”我小小地心虚了一下,决定暂时拖一拖,时间不早了,那些什么小姐格格的,再过一会儿应该都要回家了吧。
“不用,”不知道胤禛是不是看穿了我的心思,酷酷地道,“我已经和福嬷嬷打过招呼了,她让我安全带你回宫。”干笑两声,我心甘情愿地被胤禛拖着走。
说是园子,其实并非如平常那种封闭式的大型园林,充其量是偏于寺院一角的一块比较大的空地,种植了些花草树木,风景倒也尚好,旁边还建了一个不算小的亭子,可供大约十多人歇脚。
可我一眼望去,园内却是空无一人,我不由四处张望,还是没有!转头看胤禛,丢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谁知他也是微皱着眉,一脸疑惑的样子。那两个宝贝极人物还不至于会放胤禛的鸽子,难不成是已经被一干化身为‘虎狼之师’小姐夫人给拆骨入腹了?
快接近凉亭的时候,才听到‘嗖,嗖’两声,一白一蓝两条人影抢在我们之前窜入亭内。墨子梣还是如天神般俊美,林之琰还是如狐狸一般邪魅,最重要的是,现在两人都同样的……呵呵……狼狈。林之琰的狼狈样,我是见多了,不过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一身白色,容不得一丝尘染的墨子梣,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个样子,当然我们被行刺那次是因为我昏死过去,才没见到的。
我强忍住笑意,上上下下,下下上上来回打量着他们两个,尤其在有茶渍,糕点碎屑,树枝刮痕的地方多停留一会儿,然后给了他们一个超大的笑容,至于笑容里包含的意思,就有他们自己体会了。结局果然如我所料,那个平日里‘狼狈’惯了的狐狸反而先忍不住,差点暴走,而看似对整洁十分注重的墨子梣却是一脸坦然,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不由让我觉得有几分扫兴。
胤禛似乎对我们这种玩法没什么兴致,在一个要暴走,一个回给我一个‘你能怎样’的眼神后,冷冷的看了他们两眼:“你们不是要见心诺吗?现在见到了,可以滚了!”
“咳……咳……我现在是乌喇纳拉-舒兰了。”我努力整了整神色,尽力不让自己的口水呛到自己,顺便轻拧了一下胤禛的手臂。
“四少,不要这么不尽人情嘛!叫什么不重要,怎么说都是老朋友了,总该坐会儿,聊两句,喝杯茶,吃点点心,交流一下感情。”墨子梣边说,边摆出他温柔一刀式的笑容。
没等林之琰表示赞同,胤禛做了和我刚才同样的动作,用那双冰眼也上下扫视了他们几下,故意在那些有茶渍糕点地方停留,道:“莫不是你们茶还没喝够?点心还没吃饱?”功力差别立马就现,狐狸琰已经这……这……这不出话来了,即使千年老妖如墨子梣,脸上那笑容也差点装不住。对此,我深表同情,只能给予精神上的支持。
最后还是狐狸琰以力破巧,很是不满地大叫道:“我见我师妹要你管啊。我爱见多久就见多久,等她真成了你娘子再说。”
一句话正中要害,现下要说我们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就是,怕在皇上没有正式给我们指婚前生出什么变故。眼见胤禛的脸已经黑了下来,有转化成暴风雨的倾向,我赶紧拉了拉他被我一直拽在手里的食指,示意他别动怒,狐狸琰绝不是有心的。
墨子梣在一旁解围道:“行了,我其实是有些问题要问心……舒兰,问完我们就走行不?”说着给了林之琰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
“万能的墨子梣会有什么事情问我呢?”才说着,身体就掉进了某个固定的位置,熟悉的手臂也环在了我的腰间。
“就是你上次提到的那个什么旅游业的事,我仔细想了几次,都觉得似乎不是很划得来,投入不小,而且盈利不多。最主要的是,”墨子梣顿了顿,看了胤禛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继续道,“四少觉着先建立完整的情报系统,你知道那些涉及到的行业虽都属于暴利,但因为是半地下的东西,投入的资金非常大,花在官场上打点的更是平常的十几倍。”
听到官场上打点的事,胤禛的怒气似乎被调了起来,嘴角泯得死紧,但随即他又叹了口气,便不再作声。
“我们不做,也总会有人做。这样以后,哪些官员,什么样子,你心里也有底。”在他搁在我腰侧的手背上拍了几下,我轻声安慰了他一句。
我凝眉细想了一下,曾经和墨子梣提过的关于旅游业,我都说了些什么。确实,现代的那一套在如今看来,是极为不适用的,很难操作。主要是这时候喜欢游玩的也就是一部分有钱人和一些学子。那些有钱人还是贵族,自己都能找到能得他们信任并熟悉的当地人领路。而一般的百姓,有些吃饱还成问题,哪有闲钱来游山玩水?再说,有些余钱的,估计都在琢磨着怎么多娶房媳妇,多生个儿子呢。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七十九章
“这个确实不太好做。不过,我们可以换个方向来看,主要不是为盈利,而是铺关系网。做生意,说穿了其实也就是衣食住行加玩,当然这玩有雅有俗,你也都在做了。我举个例说,如果我们有十几家客栈在不同的地方,当有客人在其中一个投宿的时候,我们可以向他们介绍其他地方的,并给予一些凭证之类的,下回无论去哪家客栈,都只收九成的钱。而一般常年在各地走动的,他们多半也都是经商的。”我顿了顿,看着面前不同神色的三人,墨子梣象见了油的老鼠,而胤禛则是认真倾听,有所思考的样子,林之琰则是不以为然。
我接着道:“然后再说在某个地方,我们的客栈可以和当地有名的酒楼和游玩场所建立合作关系,我们可以向我们的客人推荐他们的美食或……,嗯你知道的,而他们也可以向他们的客人推荐我们的客栈,同样的,在其中一家消费以后,在其他几家可以享受优惠的价格……总之,就是以联合的姿态把他们圈进我们的利益圈,发展我们的情报网。不一定全是我们自己的就安全,有时候利用别人在外的名声,也可以做很多事的,而其不容易引起怀疑,你们觉得呢?”
“这样比直接建立情报网要省不少钱,而且铺的面也比较广,具体操作我会找人细细策划的。”墨子梣点了点头,很是赞赏地看了我一眼。我心下不由有几分得意。
“之琰那边也不要放下,现在暂时不急着用人,务必要物色年岁小,根基好的,自己培养。”胤禛冷声加了一句,“至少以后,我们要有能力保证自己的安全。还有,上回你说的那个,和你朋友一起收服那个杀手组织,必要是,也可以使用一些非正常手段来控制他们,相信你和子梣比我更精通那些江湖手段!”
林之琰点了点头,又看了墨子梣一眼。
随后,他们三人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要事,我不太熟悉,也插不上嘴,只在一旁听着。后来林之琰掏出一个筒状的东西,颇为小巧,原来是一种暗器,送给我防身的,还说,里面只装一般的针防身还是装淬毒的针杀人都十分合适。
忽然想起我那个便宜师傅天因师太来,问他们是否认识。墨子梣就不说了,本算不上江湖中人,倒是林之琰说天因师太在江湖上很有盛名,不过没见过。想到师傅的独臂,心底冒出独臂神尼的称号,后世有说独臂神尼其实是前朝的长平公主,也有说纯属小说里杜纂的人物,然后想到她传说中的九徒弟吕四娘,心里总觉得不搞清楚不放心。于是从侧边敲击,
“你们有没有听到过说,天下有独臂神尼这号人物?传说她可能是……这个……这个前明的遗朝公主?我那师傅也是独臂,我会不会……嗯,这个……拜错了?”其实我更想问,他们知不知道独臂神尼有女徒弟。
三个人同时一脸惊诧地看着我,甚至包括我身边冰块。我不由疑惑,难不成真有这号人物?
左瞄右瞄,就听到林之琰爆发出一阵大笑声,仿佛要把我刚才损他们的场子找回来。
墨子梣更是无良地冲我眨眨眼:“你好歹也是个格格吧,怎么这种事情都不知道?你阿玛还是将军呢。”结果换来胤禛的一个横眼和我的一个白眼。
“如果你指前朝的长平公主,她十八岁的时候,听说那些打着朱三太子旗号的家伙,囚禁的不是她的太子弟弟,就抑郁而终了。她一生没学过武,也没出过家,死之前倒是和她那个驸马成婚了。至于独臂神尼这号人物,你问他们两个。我就不知道了。”胤禛简洁地就将长平的事给说了,还是我家胤禛好,虽然又冷又酷,但绝不对我耍酷的。哪象我面前的两个家伙。
“独臂的师太,好像就只听过你师傅一个!而且她以前只收过两个女弟子,一个也出家了,另一个原是官家千金,好像早嫁人了。而且,你师傅和慈心圣手那个老秃驴一样,虽然热心于拯救救死扶伤的,不过对什么千秋大业不感兴趣。”林之琰在一旁凉凉地解释道。
啊,好像闹笑话了,这个野史野史,虽然有些东西能找到一些历史的痕迹,但大多数还是为增强故事性,在原形人物的基础上编出来的。以后,我还是不知为不知,虚心请教吧。
在我神游太虚的时候,隐隐听到墨子梣和林之琰告辞的声音,回过声,条件反射性地和他们说下次再见,保重之类的话,就见两个人迫不及待地‘飞’走了。我好像没那么惹人厌吧,再看看身边的胤禛,那张天打不动的脸上,怎么看都好像有几分得意。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他们逃那么快?”
“我能对他们做什么?”有种不以为意的漠然,仿佛真的和他毫无关系,可他的动作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握着我的手,贴上他的脸:“现在,你总该能好好看看我了吧。”
“胤……胤禛,这还是在寺院里呢。”在公众场合,搂搂抱抱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没关系的,你没发觉我们来之前,这里他们两个清过场了吗?况且这是在外面,又不是庙堂上。”他一手揽着我的腰,一手放开我的手,把玩起我的头发,一圈一圈地缠绕在他的手指上,忽然他的手用力一拉,整个手掌已经托着我的后脑勺,看着他那两片放大的薄唇一张一合,以十分低沉魅惑的声音说道:“就吻一下,一下就好。”然后,我的理智再次出走,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感受他的柔软,和他心中,因为我而留的那片温暖。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八十章
当我将百分之九十的真相告诉康熙,天因师太的内功心法,可以帮我修复心脉,不过要三月时间才能真正入门时,康熙并没有太过为难我。不说我在他身边,本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最近康熙的心情确实是很好的。先是闰五月的时候,在丰泽园试探一帮翰林出身的文官,回来时,神色间颇为愉悦,而后,常听他叨念几个人的名字,说他们都是文采风流的才子,又是胸有丘壑的国之栋梁,其中就有我在后世听过的高士奇,徐元学,徐秉义的大名。
唯一让康熙忧心着的是,太皇太后的‘微恙’一直一来,不见好转,如今已是很少到园子里走动。我也曾随康熙去看过老太太两次。正所谓病来如山倒,原本虽说不上鹤发童颜,却也离鸡皮鹤发甚远的孝庄,已经没有半年前见到的那般神采。饶是燕窝,人参各类珍贵补品不断,奈何身体器官老化,吸收不了,仍免不了日渐消瘦,颊陷皮垂,老态毕现。想着她当初召见我那时,也算对我颇为和蔼,如今看她这个样子,心下也多两分心酸。不由想起自家姥姥,当时得知我的死讯,又不知该伤了几分心。
康熙得知我那师傅是暂住在离法源寺不远的慈云庵时,便准了我出宫,只是说,希望我晨昏能定时诚心地上两柱香,以便为太皇太后多求得些福气,身体能够好转。我想,康熙其实是明白的,太皇太后离大限不远,但毕竟是从小相依为命的玛嬷,总希望凭借着皇家的贵气,看能否让她老人家在这世间多留点时间。于是,我借着到寺院礼佛守斋,代康熙为太皇太后求福的名义,住进了慈云庵。
说实话,习武真的是件很痛苦的事,但相交于到鬼门关遛一圈,那种身体和心灵上的痛,我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因为先前的养气的法门,每天一个时辰的打坐反而成了最轻松的时刻。那剑法和轻功身法也还挺得过来,以前练习舞蹈的时候,也是一串动作要做好几遍,练到教习舞的姑姑觉得动作到位,衔接流畅,优雅,能表达出那出舞的意境才罢手。如今就是再配上内功心法的运行,注意招式的力度,掌握运功的时机和点,以使出璇舞剑法的真正威力,每天能多摸索出一二个窍门,便觉着一天的辛苦没有白费。
不过师傅说是因为我没有练过剑法的那几个劈,刺,挑,砍,等最基本动作,所以练起来老找不到正确的运功方向和点,于是每日下午的基本剑法的动作练习便成了我一天当中最痛苦的时候。
先不说这天气越来越热,饶是躲着树荫底下练习,仍不免出一身热汗。而且常常一个时辰就重复一个动作,自是感觉无比枯燥,某个练习的部位会酸痛难忍。有时我都觉着我的右手臂可能比左手臂粗了。不过,晚间,师傅总会运功为我按摩,缓解酸痛,可能她心下是了解我爱美的那点小心思的。
胤禛终于在我搬到慈云庵的半个月后,从那皇墙里得到解放,住进了他自己的贝勒府,能来看我的时间也多起来。可毕竟慈云庵不是对普通香客开放的庵庙,只是几个出家的师太的静修之地,大多也就是黄昏时候,等我完成一天任务,在庵庙附近走走,或找个清静之地你侬我侬一番,偶尔,他也会良心发现,帮我揉揉我那因为练剑而经常酸麻的肩膀。
胤禛也知道我是最不耐热的,每次来看我的时候,瞧见我无精打彩的样子,总是心疼地帮我拭汗,也真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有时看他明明也是热得汗都把衣衫给弄湿了,他的手却总还是那般凉凉的。所以,我总喜欢握着他的手,然后把脸凑过去,作出十分舒服的样子,每每那时,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会染上两分笑意。这个男人啊,说甜言蜜语的次数不多,即便难得地听到两句,也都是带着他独有的霸道语气,让人听着有些别扭,若不是爱上他,也被他爱上,又怎能想到,他其实也可以成为这般柔情的一个人呢?
我终于受不住这直线向上狂飙的温度,向我那师傅求饶,说要把午后的练习挪到晚间。胤禛知道后,给我看了一个黄昏加晚间的冷脸,因为午后,他大部分时间要么在宫里,要么在外头帮皇上处理一些朝庭上的事。任我轻声细语地说尽好话,他仍是给我一个沉默是金。
于是,我故作沉痛状:“胤禛啊,要不什么名节啦,我都不要了,每晚夜间我练完武以后,去爬你的贝勒府好不好?不过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功夫还不到家,你要给我留个门,让你府里的侍卫放放水,放我过去。”
冰山脸终于解冻,脸上显出一丝佯怒,却掩不了眼底的一丝笑意,扯了扯我的头发道:“你别给我折腾些有的没的,你不要名节,我还要呢。”
“男人需要名节那个东西吗?再说我又不是去采你这朵喇叭花的,只是去瞧瞧,背着我你有没有干坏事而已。”我用眼角看着他,给他抛了个媚眼过去。
“说你是妖精还不承认,”夜色朦胧,月亮惹祸,虽然月亮还没有完全爬上中天,不过某人的面具终于哗啦啦碎了一地,狠狠的吻住我,连我那可怜的丁香小舌也不放过,临撤退还不忘咬了我一下,听到我痛呼出声才罢嘴,“我要的是你的名节,我还指望着皇阿玛指婚,诏告天下,正式娶你入门呢!不能让你以本来身分嫁我,对你,我已经亏欠了。”
我暗暗嘀咕,还名节呢,被你这般又搂又抱,哪还有什么名节在,可出口的话却是:“好了,为了能做胤禛的福晋,我会把我的名节看得好好的,不会丢。名字也只是个用来称呼的符号而已,哪有什么要紧,只要能和胤禛相守一生,叫什么,又有什么所谓。”
胤禛叹了口气,只是将我拥在怀里不语,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我舍弃的何止只是一个名字,还有那些爱我的家人。但那个每碰一回就痛一回的角落,现在的我们,尽量不去触及,只有等到有能力去治愈那个伤口的时候,再去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