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一朝身死解情仇
“嘭”
一声枪声打断了神父正在念着的结婚誓词,我觉得胸口一痛,不自觉地用手去捂着,看着指缝间的红红液体流出,在那白色的婚纱上蕴开,形成异常妖艳的图案,抬眼看着我面前的男人,他的眼里有着惊恐,和怎么也抹不去的沉痛,扭头看向枪声的来源,一个邪魅异常的男子正对着我温柔的笑着,而手里刚朝我开火的枪此时指着他自己的胸口,他的唇做出一个亲吻的姿态,在我的大脑还来不及对现在的情况作出任何反应时,又一声枪声响起,而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人群有片刻的呆滞,接着是尖叫和嘈杂,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好像有人接住了我的身体,声嘶力竭地喊着我的名字,可在这一大片混乱中,我却清晰地听到一个低沉的男子的声音,仿佛很远,又仿佛很近:“即使他肯陪你赴死,也晚了我一步,辛诺,你是我的了。”
一切似乎变得异常的诡异,我似乎飘到了空中,看着自己的身体毫无生气地瘫倒在李绝牧的怀里,然后眼前的一切渐渐远去,声音也开始消失,我真的彻底陷入了黑暗。
等我回过神来,发现周围黑得有些阴森,前面后面长长的队伍,是飘着走的‘人’,心中恐惧顿生,再看看自己,透过手掌,依然能看到无边的黑暗,我是透明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有尖叫,很明白的接受了这个现实。也许那样的一生走尽,也没有什么可惜的。
想到那个婚礼上对我开枪的男子,是的,那样邪魅帅气的男人,那样低沉好听的声音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莫沫,莫沫,他是我走过的三十年生命中的那个纯纯初恋,唯一一个不是因为辛家的原因而交往的男子。可是,我还是不能肯定,我是不是真的曾经爱过他。
还记得我高中后选择了家里的安排,去英国念书,一个人在异乡,孤孤单单地思念这个那时还是男孩的男人时,当我在圣诞节匆匆赶回家,只为见他一面时,他艰难地告诉我,由于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他已经有了另一个她的时候,我只是淡然地笑了笑,并很诚恳的祝福他们。我看到了他眼底的挣扎和哀痛,知道如果自己挽留,他是会为我留下的。可是我没有,心里并没有多少痛,只是觉得哪里生生的空了一块,又仿佛松了口气,一直以来我都不忍心看到,别人眼中意气风发的白马王子,这些年和我在一起,变得小心谨慎,唯我是喏。我告诉自己,不如让他离去。
我是七十年代后出生的,所谓的改革开放,给了我们与男子等同的机会来展现自己的才智我不知道这是一种幸运,,或者终究是以另一种方式来演绎红颜命薄的悲剧,至少我,辛家的大小姐,一点都不快乐。
辛家是书香世家,却也终于在所谓的改革开放中随波逐流,开始经商。虽然都说无商不奸,但我一直以为,其实论狡猾奸诈,谁又能比得过所谓的读书人呢。自古以来,能封候拜相的都是读书人。商人再奸再诈,也不过是在一个领域内折腾,读书人奸诈起来,是能改朝换代的。
所以辛家在商海一帆风顺,更是以所谓的儒商自标,名利双收。而我,则是努力地扮演一个智慧与美貌,古典的温婉与现代的果断并存的完美女人形象。童年,只在梦里出现。
两年前,再次遇到莫沫的时候,我顶着李绝牧,李家未来继承人的未婚妻头衔,李家说穿了是官商,如今的军政两界有不少是他们老爷子当初的门生。而李家和辛家在整个南方都有不少合作项目,两家都需要一个更紧密的关系在合作中取信对方,我和李绝牧的婚姻就是这样确立的。
我曾经想过就此认命,当好李家媳妇这个身分,哪怕李绝牧对我视而不见,在我们这样的圈子中,夫妻各过各的,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尤其李绝牧有不少情人,甚至还有两个固定的床伴;可是我没有想到一个事事站在顶端的男子,在有些方面有着不可理喻的占有欲和偏执。我和莫沫的再次相遇成为点燃他危险那一面的导火索。我的错误就是在那样窒息的压力下,居然接受了莫沫的陪伴和安慰。
莫沫,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阳光的白马王子,他是个成功的男人,在整个亚洲都小有名气的股市操盘手,换句话说,他的性格里有着异于常人的敏锐,坚韧,求胜和天生的操纵欲望。两个男人的战争,而我似乎被排除在外了。莫沫有时候的疯狂表现甚至都吓到我了。
无论怎样,有着正牌未婚夫身分的李绝牧,在辛,李两家的有心促成下,今天站在了我旁边的新郎的位置。我从来不以为李绝牧是爱我的,之所以答应结婚,固然是因为两家的压力,其实更应该说是想求一个结果,早日从这场打着我的名义,却不停对我伤害的男人的战争中解脱出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倒下的时候,李绝牧的眼里会有那般的沉痛呢?还有莫沫,十年不见,你的阳光到哪里去了,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是我前世欠你们的,那现在还清了吗?如果有来生,也必定要让我们两两相忘,即使相见也不再相识,我只想过一个自己想要的生活,只想要一个爱我,而我也爱他的男人。这是我完全失去意识前的唯一想法。
我走过了奈何桥,进了阎王殿,那里有些阴冷,可是我却觉得解脱。我那短暂的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偶尔为之的小善,应该还能再世为人吧。可是看着阎王猛按鼠标,不停擦汗的样子,忽然心里觉得有点不妙。果不其然,当阎王颤巍巍地亲自飘到我面前,告诉我,由于转生通道短路,上回我应该投到三百年前,却到了21世纪。我会枉死于类似的桃花劫中,是因为月老给我系的红线另一端正常的在三百年前,而那两个男人却是他们的前世和我原来该有的身分有些小纠缠。
现在,阎王决定让我从时间夹道从新投胎,可是因为我原来没准点去投胎,那胎儿已经胎死腹中,他们选了一个身分相当的胎儿。可即使从时间夹道过去,仍是晚了两年。明白的讲就是,我原本该投胎出生在清朝康熙二十一年,可由于我被送到了21世纪,那个胎儿死了。现在他们找了个差不多时候的生胎,通过时间夹道送我过去,可是由于时间差,变成出生在康熙二十三年。我的妈呀……无力到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投胎前,按惯例要喝孟婆汤。不知是孟婆不太尽责,还是阎王太急于把我送走,早点弥补闯下的祸,当自己被带头的小鬼推入转生池的时间夹道的时候,我猛然发觉自己还没喝到孟婆汤。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一章 错胎新投重为人(一)
于是在投身为胎儿,意识苏醒后,我把那天的领头小鬼和孟婆,阎王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虽然翻来复去就那么几个词。因为带着意识的灵魂在时间夹道所承受的痛苦让是根本无法形容的,即使现在想起来,我还觉得自己的灵魂在烧灼。
黑暗,但很温暖,而且没有一大堆的训练和学习,等待出生的日子对我来说并不难熬,尤其后来的时间,居然能感受到一点光和听到外界的声音。但……自己这一世的母亲自称额娘,然后还有什么先帝,什么康熙,什么阿哥……天,我很想拍拍自己的脑门,我这是改汉投满了?能在家里时不时说什么皇上,阿哥之类的,又是个权贵人家吧。
醒来又睡去,无聊之余,我把数落阎王他们当消遣,某天,正当我在习惯性地咒骂地府的一干人之后,忽然觉得窒息,而往日隐隐约约的光从某处直直地透露,模糊不清的声音也渐渐清晰起来,我知道,自己该出生了。这种说法……嗯……很古怪。虽然难受,但我还是不由得笑了起来。
感觉有异物滑进自己小小的咽喉,我不由苦笑,这算不算乐极生悲?不会那异物是所谓的胎粪吧?心下不由大感恶心,不会才投胎又转回阎王殿……说实话,这古代的医疗技术实在是很落后滴。那就自救吧!我很努力得试图把异物吐出来,无奈先天条件太差,又是处在几乎窒息的环境中,几乎没吐出什么来,不过,也避免了有更多的异物进来。看来,只有努力,早点冲出去,在窒息死亡之前寻求他人帮助。
用力,用力,再用力,仿佛过了千百年,又仿佛只是一瞬间,我的眼前一片大亮,一只肥肥的大手抓着自己,倒拎着拍打了几下,原本梗在咽喉的异物从口鼻喷射而出,比自己在海中溺水时还疼,不由放开喉咙,大哭了起来。
肥肥大手的主人吩咐身边的小丫头去给等在大厅等待的一干众人报喜,然后开始清洗我那小小的身躯。第一个反应是原来脂肪多的手比较柔,象缓冲垫。瞄了眼这一世的母亲,很美丽的女子,脸色有些苍白,似乎累晕过去了。嗯,先天基因不错,自己有机会做祸水,如果所谓的父亲,呃,阿玛没有象武大郎,或弄个基因突变之类的话。无论怎样,先休息会儿。于是我就象平常的婴儿一般,两三天里没争过眼,重复着三个动作,吃,哭,拉。
富察德图,虽然看起来白白净净,仿若书生,但从他风风火火地冲进房,报着我乱亲的样子,可以看出是个急惊风的性子,从身材上看,倒也像个武将。
富察氏隶属于镶黄旗,虽是上三旗,但在鳌拜当道的那段时间,混得并不好,在八大氏族中原本是排不上前头的,巧的是富察德图的额娘是赫舍里氏,富察德图得以选为康熙的侍读,后来在擒鳌拜时出了力,很得康熙信任。不过富察德图志在战场,不仅武功好,头脑也挺精,南征北战,很是建了些战功,如今已是从一品将领。
我的亲生额娘是富察德图的第一侧福晋,属于如今赫舍里族长的堂兄那一支,美丽而温婉,很得宠,而且已育有二子,分别是八岁和五岁,家里排行是二,五。富察德图共有六子,可惜唯一的女儿也在二岁时出水痘时夭折。六个儿子满足了他想做严父的愿望,现在反而渴望能有个女儿,满足他做慈父的心,如今知道自己宠爱的侧福晋又给自己生下盼望已久的女儿,当真欣喜若狂。于是可怜的我在累极的同时不得不承受这个慈父的到处乱涂的口水,并暗暗发誓,以后一定要找回这个场子。
虽然还没有能力跑到镜子前欣赏自己的长相,不过从周围人见到我的惊叹和源源不断的赞赏,知道我现在这副皮相定是不差的,没有意外的话,长大了不说漂亮,合该也是不丑的。
其实我也很想表现一下自己是神童,开口说两句,吓吓这些古人,奈何声带未发育好,说上半天也只让旁人觉得咿咿啊啊多了些升降调。走路那就不用说了,脖子没力,腰没力,腿也没力,还是老老实实等个一年半载再说。于是除了吃,喝,拉,哭之外,我唯一能做的只剩下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
比如奶妈的胸部为什么这么大,幸亏是职业奶妈,喂奶很有技巧,不至于让我窒息。难道说东方女子胸部普遍比西方女子小是针对咱们汉族女子的?那我现在也是满族的,是不是长大后发展空间也会大点?女人是不是无论什么年代,什么年龄都爱八卦,就好比照顾我的两个小丫环,瞅着空聊天都是哪个才子怎样了,哪家格格嫁了什么人家,某大官纳了几房妾,府里侍卫谁最好看,某男和某女关系很暧昧等等。不过最让我失望的是我阿妈的八个老婆居然没上演争风吃醋的戏码,一个个来探望我的,看起来都挺诚心的,还带了不少礼物。不知是这些女人真的大度,还是阿妈御妻有方。
除了这些个八卦,我也开始很认真的计划怎样把我上一世的童年补回来。前世的记忆可以让我省下很多学习的时间,用来……呵呵,用来玩乐。还应该学些武功防身,看看是不是有小说里说的江湖,然后……然后要轰轰烈烈,大胆投入的爱一场。其实想想上一世,就是防心太重,总等着别人来打动自己的心,而又因为外在因素,无法真正敞开自己的心。还有很多很多小计划,都是前世其他女孩能拥有,能做而我只能看着的。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二章 错胎新投重为人(二)
不等我仔细规划我才开始的美好人生,我的计划在某个阳光灿烂的午后,在我那两个所谓的阿玛额娘的你侬我侬中,正式胎死腹中。
某男在无聊地对某女甜言蜜语,左感右谢后,很是无耻地说自家闺女定会是整个大清最出色的,说什么继承赫舍里氏的美貌和才智,和他富察氏的勇敢和胆量。
某女羞羞答答,媚眼如丝,说什么定不负夫君期望,将某小孩教成才貌双全,古往今来第一女,甚至提出让赫舍里氏族中最有名的姑姑来按宫廷的要求计划调教。
某男更加兴起,说作为满人女子,马术,箭术都要精通,正好又几个下属的夫人善骑射,可聘入府精心教导。
某小孩在旁边两眼一抹黑,难道历史在重演,自己还得接受所谓的精英教育?童年还没到,就已经开始飘走。某男倒不反对习武,但某女软言相劝,说不能让某小孩变野,要强身,习舞也可以,又能培养气质,又能保持身材。结果某男抱着某女,一阵狼吻,上下其手。要不是天还未黑,某小孩还在边上咿咿啊啊抗议,指不定发生什么事。
至于爱情,更是镜花水月,按我的家世,好歹都要入宫的。区别只在于是给皇上做妾还是指给那些阿哥或皇亲国戚。
我悲愤莫名,哇哇大哭,以示抗议。结果就是被扫地出门,交给我那波霸型奶妈。可怜我才三个月大,才开始幻想,世界已经由彩色变成黑白。无知,果然是种幸福。
虽然我是带着记忆投胎,或用现下的时髦名词,是穿越的说,我还是直到周岁才开始晃晃悠悠地走路,说话要略早一些,大约十个月的时候,才可以控制声带,发些简单的音。我没有梦想着象玄幻小说里三岁能从商,五岁能治国,但好歹前世是背过百家姓,能叨两句人之初,性本善的。不由得我心里冒出个小小的虚荣的嫩芽,偶说不定能做个三岁识字,五岁断文的小神童。
满人家的女子其实倒不一定要识字的,但我那个柔柔弱弱的额娘其实是个有远见的厉害角色,要不怎能在8个老婆中常期得宠。所以当我三岁开始接受清朝式的精英教育时,我那神童的幻想就如肥皂泡泡般,一个一个被狠心的戳灭。
先说识字吧,当怎么看怎么象爬满蝌蚪的纸张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偶现在是满人!虽然平日里说话是官话,但作为大清的贵族,日常书信往来,朝官上折都还是用的满文,这识字也从满文开始。我认命,从头开始吧。汉文也有夫子教的,繁体字还是能认几个的,写……对我来说还是有点难度的,何况是用毛笔。
说到写字,就想到书法。偶前世还是练过的,据说当时的人习惯于写纂体来体现自己在书法上的成就,但无论怎样,总要从楷书的临描开始,想到这里,不由开始期待书法课时,从N多小屁孩中脱颖而出。但我到底忽略了五岁小孩手腕,手指的力度和灵活度的掌握,什么回锋,顿笔,轻提,没有一样象我期待的那样。更别提什么字体架构,笔划饱满度等,还好没把那横和竖描成泡面卷。不由感叹,天才,不是谁都可以做的,即使我是穿越来的。
有了书法的挫败,我对画也不抱什么大的希望,毕竟国画只是略有涉猎,倒是炭笔素描练得多些。再下来,期望小了,失望也小,舞蹈,总不能拉了某位哥哥,秀一秀拉丁舞。琴嘛,原本拉小提琴的手,来练二胡说不定能掌握得快点,可惜,当时的女子即便不练筝或古琴,就是练琵琶的。围棋是只会看,不会下,当初看那么多棋谱是用来充门面的,哪有那么多时间花在对21世纪来说没半点实用价值的琴棋书画上啊。针线女红,更是原本就一窍不通的。难道古代的才女真要学这么多?六岁的时候,我终于开始面对现实,放弃做神童的幻想了。幻想,果然是只能想想的。
唯一让我觉得兴奋的是,在我六岁那年的秋天,阿玛和额娘把一个眉目间略显英气的中年美妇带到我面前,说是我的骑射师傅。师傅姓杨,是汉人,我喜欢缠着她叫她蝶姨,蝶姨的丈夫却是阿妈旗下的军师,不由心里暗暗嘀咕,是不是所谓的汉奸,呵呵。有一回终于忍不住,问起蝶姨。蝶姨也没有直接回答,敲了一下我的头后开始和我说起她的经历。原来蝶姨出生于医药世家,她的爷爷倒也曾经想过反清复明来着,蝶姨跟在她爷爷身边学医,和他那一帮朋友也学了点武。那时候走南闯北,却发现所谓那些反清复明的组织,为了筹集活动经费,杀人放火的事也没少干,而为了保护他们的身分,杀人灭口,阴谋阳谋不间断。他们和清政府玩官兵捉反贼的游戏,苦的是老百姓,两边遭罪,反倒是往北,老百姓的日子相对安稳许多,生活逐年安康起来。才领悟到,无论谁当皇帝,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就好。她爷爷心存内疚,将她送回父母身边后,说要行医天下,弥补自己的愧疚。
我听完嘿嘿两声,敢情杨家爷爷政治觉悟比我这个到过21世纪的人还要高。原本听蝶姨说练过武,想偷偷学两招,蝶姨倒没拒绝,只说她学得也是花拳绣腿,当初因为要学针灸,锻炼体力用的。后来,倒是教了我一套养生练气的法门,据说杨家奶奶就是练的这个,七十多了,看起来仍像五十,我咬咬牙,倒是每天都花上一个时辰,把这套练气的法门坚持了下来。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三章 避暑初遇冷少年(一)
康熙三十二年的夏天,让我感觉到了撒哈拉。即使躲在全府最阴凉的角落里,仍是不停地出汗,而我是最最讨厌这种全身粘乎乎的感觉的。我不得不抱怨这清朝的服装真是对所有妇女同志的虐待,尤其在夏天。遮得严严实实不说,还因为要体现富贵,大方,所用的都是锦缎或类似的布料,是无法贴身穿的。换句话说,再热再闷,都得穿里外三套,肚兜,内衣和外套。
还好府里有个七姨娘,对服饰设计很有一套,用一般的丝织品做了几套满式夏装,只在领口,袖口,前衿和下摆用的是锦缎。看起来也挺庄重,大气的,却又透着几分婉约。我仗着自己才十岁,还是前平后平的小女孩,索性去了内衣,只着着肚兜,外套特制的夏装,躺在树荫底下吐着舌头喘气,和快热死的小狗象难姐难妹。
当我那完全继承了阿玛急惊风个性的同母五哥富察涅康跑来告诉我说,他和六哥富察格康前几日在西郊发现一个背山的小谷,那里还有一个小池塘,比一般的湖水要凉很多,是个避暑的好地方,我就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般,扯着嗓子向身边的小丫环喊道:
“暖暖,快去偏院的井中将我早上备好的消夏食品拿来,我要和五哥他们去避暑。”
“格格,你真要吃那些东西啊,要不我让厨房给您另准备一些带着?”丫环晴暖似乎对我清早捣鼓的白菜,黄瓜有些不满,认为那是下人吃的。
“照我说的做。要等厨房准备好,这天也该黑了,不用去避暑,太阳自该下山了。顺便,把我房里那个防水的袋子也拿来。”哎,要是能在那块凉地野营多好,下回看能不能和伞行的金老板商量做个简易的营帐。
五哥的心思我是能猜到的,他今年都十五了,阿玛和额娘都说过他很多次要收收性子,和上面的哥哥学学,考虑自己的仕途,在京中谋职还是随阿妈到军中锻炼。如果只有他和六哥出去疯,回来少不得一顿罚。但若是以保护我出门,即便回来受罚,也定不会重。
于是,一行三人两马以狂奔的姿态向所谓的西郊奔去,也只有狂奔能带起一丝风,让人暂时忽略身上的粘乎。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哥哥们所说的地方。说那是个小谷,还真抬举了这块小地方。这应该是山和旁边小丘的一个中间地带,可能因为背山,常年阴冷。有一个五六米见方的小池塘,也不知道是活水还是死水,但看水面也还清澈。池塘靠路口的方向有一片草地,看起来倒是个野营的好地方,只是有点潮。靠山的一方居然还有个山洞,不大,但似乎挺整洁,除了泥土的味道没有其它异味,应该不是某野兽大大的金窝。
用手感受了一下湖水的温度,确实很冰,我把带来的水果和食盒里的酸梅汤放到防水的包包里,结上绳子,把包包浸水里,另一头在岸边的一个小树上拴着。五哥围着我,兜了几个圈圈,出声道:“丫头,你这在干嘛呢?稀奇古怪的。”
“让我那些水果啊什么的也在水里凉快凉快,等会儿我们吃起来也爽啊。”
六哥早在草地上躺着,估计要不是因为我在,早和五哥两个,脱了衣服跳水里了。话说回来,这大热天的,要真往这么冰的水里跳,指不定落个伤风感冒,寒邪入侵之类的。
因为出来的时候挺急,没做什么准备,三人也只能做在草地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过,这里倒真的挺凉快的,我都有点昏昏欲睡了。毕竟这几日,因为这该死的高温天气,我一直没休息好。忽然,五哥和六哥彼此对看一眼,撇了撇嘴道:“丫头,好像有人来了!”
没等话音落下,我也听到了马蹄声。入谷这段路不长,但也不比平地,但听蹄声,来人似乎丝毫没有放慢速度。不一会儿,就有一人一马出现在谷口,是个黑衣少年,利落地翻身下马。看起来和五哥差不多年纪,很帅,但满脸寒冰。放现代,就是名副其实的酷哥,还是能让少女,少妇飞蛾扑火的酷哥啊。21世纪那会,能找出容貌不输他的,但这冰冷的气质,真是既引人靠近,又能把人生生冻伤的啊……怪不得,有人说爱上酷哥,就等这自己受苦……
嗯,我都想什么呢,原本因为太过舒服而昏昏欲睡的脑袋也清醒过来,也许是被冻醒的,不经意看到黑衣少年那狭长的凤眼在看到我们的时候先是一愣,接着更加阴沉,透着一股凛冽。我缩了缩脑袋,抬头看看天,没变啊,这不透阳光,但挺亮堂的,没变冬天,也没有要下爆风雪的样子啊,我咋开始冻得发抖了呢?敢情这少年,还是个超强的人体制冷机啊。
再看少年,已经收起了大部分情绪,只有紧泯着的嘴角还透露着怒气。人才啊,有成为阴谋家的潜质。我刚活络过来,想上去套套近乎,又一阵马蹄声传来,来人口中还一直大叫着四哥,四哥。
我眯眯眼,四哥?用足以媲美X光强度的眼光,将黑衣少年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当看到腰间系着玉佩的明黄丝线和流苏时,我的嘴角慢慢扩大,扩大……四哥哎,明黄哎,哈哈,那不就是四阿哥?康熙王朝的四阿哥……雍正哎……我不知道我现在看起来象不象花痴,但这位四阿哥是一定将我当做了花痴,冰冷的声音入耳:
“收起你恶心的口水。”怒气似乎又慢慢在他眼里积聚。
另一个身影显现,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能对这位冷面王如此关心的阿哥,看来也只有那个十三阿哥胤祥了。圆圆的,亮亮的大眼里透露着关心,焦急,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我们三人后,又停下不说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四章 避暑初遇冷少年(二)
我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下自己,要是我再小点,说不定可以装白痴,过去拉着他的衣角叫哥哥,然后再装装可爱,逗逗他。要是我再长个两三岁,我也可以来才子佳人那一套,引诱引诱自己在后世一直很欣赏的未来的雍正帝。哎,算了,在这个普遍早熟的清王朝,女子十五,六岁就婚嫁的年代,十岁好歹是个青少年了。咱还是大大方方一点,想着,就甩帕向面前的两位爷行礼。
“富察氏心诺向四阿哥,十三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十三阿哥吉祥。”我用没举帕的手,拉了拉我那呆掉的五哥,六哥。他们也赶紧给两位阿哥行了礼。
“起来吧。”不愧是克己甚严的四阿哥,一会儿就摆正了自己做主子的位置。
但是十三阿哥让我们免礼后,却上下打量起我五哥,还带点童稚的声音响起:
“你就是今年开春在宗族骑射考核中,让皇阿玛大加赞赏的富察涅康?”
“回十三阿哥,奴才正是富察涅康。今年开春是第一次参加骑射考核。也就在同龄人当中还过得去,皇上只是看奴才年幼,鼓励一下。倒是四阿哥的箭术,在整个大清都是数得着的,奴才差远了”可怜的五哥,还没官职,见了这帮阿哥,还得自称奴才。等等,我满眼困惑的地扫视了他一眼,这是我那急惊风的五哥?他不是一直自傲自大,标榜自己是未来的巴图鲁,老天第一,他第二的嘛……不愧是我阿玛,额娘的儿子啊,也是扮猪吃老虎的主。
四阿哥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三岁看到老,怪不得是能坐那张椅子的。只是他现在不是才十六岁嘛,到底怎样的经历,让他终年就101号的扑克脸。心下不由有些怅然,想想自己在21世纪时,不过是个大家族的继承人,就活得那般辛苦,那般不自由。而现下,也不过是因为年龄还小,又有阿玛额娘的宠爱,再过两三年,恐怕到时一切都由不得自己了。
不知是这谷里真的很凉快,还是因为旁边的冰山不时向外辐射的冷意,心头已没有了酷暑带来的烦躁和不耐,反倒如入了凉秋,感觉眼前和心上都蒙上了层层叠叠的纱,有几分道不清说不明的倦意。冰山可以降温,夏日里倒也受得,可到了冬天,会不会把他自己和身边的人冻伤?
看着眼前的那个无论何时都挺拔着身子的少年,他微侧着身,可以瞄见整个背部都已经被汗水浸湿,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已经开口了:
“两位阿哥若不嫌弃,和心诺的哥哥们一起用些消暑的凉菜,水果吧。”
“那,就麻烦几位了。”还是没有起伏的声音。
原本也没期望他们会答应,但看着两位阿哥已经开始拴他们的马了,赶紧让两位哥哥把那包水果和消暑的小菜捞上来。而我则从马上的褡裢里取出特制的野餐用的大布巾,捡了个较为干的地方铺上。幸好,这一套配套的用具都是我按现代的六人份做的,从筷子,勺子,餐巾,甚至分食用的小碗,一应俱全。上午出来的时候急,也没想着把多余的取出来,要不现在和六哥只有在一旁看的份。
一干人围坐着,恰好,四阿哥坐在我旁边,十三阿哥在四阿哥另一边,剩下的就是我那五哥,六哥。十三阿哥到底还是个小孩,一会儿就忍不住开始问这问那的。四阿哥却一直沉默不语,看着我们摆弄那些水果和盆盆罐罐的。其实也不多,就六个凉菜,除了一个酱牛肉干和一个糟鸡翅外,其余的都是素菜,凉拌黄瓜,酸辣白菜,葱拌豆腐和花生百合。虽然简单,却实在是能让我在这炎炎夏日里开胃的不多几样菜。不过似乎连我那丫头的眼都入不了,就不知这两位锦衣玉食惯了的阿哥会怎么想。还好,我们这次还带有些水果。只是夏天结果的水果种类本就不丰,在北方能吃上的就更少。除了常见的西瓜,青瓜,等瓜类,正好还有前些日子阿玛托人从南地给带的荔枝。
“你们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我还以为只有我和四哥知道这个避暑圣地呢。”十三手里的筷子只在酱牛肉干和糟鸡翅之间移动,看来绝对是个肉食动物,却冷不丁冒了这么一句。
“前些日子,六弟拉了我赛马,跑了一身汗,想找地儿休息,无意中发现这里,本也没在意的。今儿早上听心诺的丫环说她这几日都休息不好,大早上的,就躺在树荫底下,象小狗般吐着舌头喘气,就和六弟商量着带她到这儿来。”五哥说完还揉揉我的头发,看了我两眼,眼里有四分宠爱,六分笑意。
“臭五哥,说什么呢。早几日发现了这么好的地方,今天才想到带我来,要不我还可以多准备点吃的,喝的,玩的。”说着瞪了一眼五哥和六哥。嘿嘿,从有记忆以来,好歹也将近四十年了,这脸是怎么羞都难得红的了,不过被人说成小狗,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虽是最简单的几个菜,味道还不错,确也适合在这大热天的食用。”四阿哥看了我两眼,一句似乎是赞赏的话,被他说得不咸不淡。
不过,说起玩的,想起四月的时候拉着蝶姨踏青(基本上是蝶姨,七,八两位姨娘和我的丫环们踏青,我更享受野餐),在装食具的盒子外层的兜兜里塞了两副自制的扑克牌的。我起身看了看,倒还在,就问两位阿哥想不想玩。
四阿哥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样子,倒是十三很是兴奋,跃跃欲试,两位哥哥就不用说了,都有些瘾头的。把升级的规则简单说了下,十三嚷着他是新手,不公平,要我帮着他。于是五哥和六哥一组,十三和我算一个,和四阿哥一组。
四阿哥很快就上手了,甚至很快就抓住了一些打配合的小技巧,从开始一路输,到后来反败为胜,居然先打到A;赢了第一论。从反败为胜开始,十三就一直兴致勃勃,我就在一旁看着,每当我们开始给五哥六哥他们挖陷阱,或要对方打配合时,我和四阿哥经常就会不经意间看到彼此眼里的笑意,有种心有灵犀的感觉。虽然四阿哥的表情很少,话还是不多,但能感觉出来,他的心,是渐渐平静下来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五章 细语慰心结情谊(一)
少了几度温度,人就真的舒心不少,时间也觉得过的快了,一晃就过了一个半时辰。不知道是五哥六哥故意的呢,还是我和两位阿哥配合打得太好,这第二轮赢得有点轻松。
我们边玩边聊,彼此增进了不少了解,呃,四阿哥是例外,不说他的少言寡语,漏出来的点滴也还是十三阿哥爆出来的。比如四阿哥喜欢狗,还养了两条,常让十三吃醋,说四阿哥待那两条狗比他这个弟弟还好。还提到四阿哥骑射本领好,写得一手好字,精通术数等等,看来这个十三阿哥是非常崇拜这个他眼里几乎无所不能的四哥的。不过提到四阿哥两个小狗的时候,十三阿哥的两个圆眼又瞪了瞪,颇为气愤地样子,疑惑地看看四阿哥,毕竟不太敢直接问,谁知道四阿哥的嘴角泯得死紧,也有着不小的怒气呢。
看来刚出现哪会儿,四阿哥是如此愤怒,可能和那两条狗有关了。聪明的话,其实我就该岔开话题,可不知为什么,见不得四阿哥那种已经冷成这样的脸,再多出几道紧皱的纹,仿佛捏在心里一般,让人不舒服,不由开口故作惊呼:“难道……难道那两条可爱的狗狗发生了什么事?”
“还不是九哥,十哥,老欺负四哥的那两条狗,这次更过分,说什么天热,要给狗狗把那好看的长长的毛给剔了,四哥看见就吼了一声,结果他们把小狗身上刮开了好几道口子。”十三哼哼着。
“那……那四阿哥有没有赶快给小狗敷点药啊什么的。怎么有人能下得手去!”十三说是好看的长长的毛,这个四阿哥不会养的是狮子狗吧!想着这样一个冷少年,如后世那些贵妇一般,手里捧个小狮子狗,觉着身上有点起鸡皮疙瘩,我来捧还差不多……可惜面前的是皇子,不然还可以把那小狗讨过来。
“没来得及,皇阿玛来了!对我十分生气,然后命人将小狗抱走了。估计……活不了!”四阿哥的声音里冷得让人的心瑟瑟,还带着一种让人压抑的哀痛。
我暗自思量,那两条小狗未知的命运是四阿哥伤心的原因之一,但恐怕是后来被康熙责骂了,大概就是什么喜怒无常,对弟弟们不爱护之类的,才真正伤了他,想着就不由有些心酸。
看吧看吧,天下哪有这样的爹娘呢,德妃偏爱自己的小儿子,虽不赞同,但也情有可缘。谁让一个儿子是自己拉把大的,一个却是自己的情敌给养大的呢,而且那个儿子和情敌的感情也很好的说。可老康不是最爱装父慈子孝那一套的嘛,怎么对自己儿子说话这么刻薄呢,不知道四阿哥处于青春期,心思正敏感着呢,这千古一帝咋都不注重心理健康的教育呢。怪不得儿子几乎各个有问题,太子爷残暴,老四冷面王,老八笑面虎,老九是人妖九,还有个草包十,据说十二阿哥象半个和尚,这一家子有正常的嘛?
好吧好吧,怎么能让咱们的雍正帝在早期有这样的心理阴影,那不是祸害全大清嘛!咱就当做回善事,给四阿哥做回心理辅导,开解开解这块冰山吧。
“哎,真是可怜的小狗狗,四阿哥,你有没有教训教训九阿哥和十阿哥,为狗狗报仇?”我很想表现出义愤填膺的样子,可我自己怎么都觉着这话说得理不直,气不壮的呢?谁叫偶前世受那高压的精英教育时,也时不时给狗狗剃毛毛,拔咪咪的胡子,养只小乌龟玩砍头游戏,来缓解压力呢?虽然二十岁以后就不再做那么幼稚的事了。
“报仇?”四阿哥略有疑惑地看着我:“你不认为他们是我弟弟,我应该包容他们的错误吗?”说完抬头看向远方,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要不,我……皇阿玛会骂我喜怒无常呢,他们要不是我兄弟,我怎么会一直容忍呢?”
我几乎怀疑自己的眼睛花了,这少年冷面王脸上的冰山层怎么出现了裂痕,只是这裂痕充满了无尽的落寞,没来由的让人看得心疼,还不如,还不如看那张冷面来得舒服。
我故意凑近四阿哥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好吧,好吧,我承认想吃点四四的嫩豆腐,但我尽最大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清澈点了:
“四阿哥不觉得应该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知道错了?都说,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可皇上要治理一个国家,有时难免忽略这些家事;而阿哥们的夫子,相对各位爷而言,是臣,有些话又不敢多言。常言道,长兄如父,四阿哥作为哥哥应该义不容辞地担起这个责任,给他们一些狠狠地教训。顺便给那两条可爱的小狗狗报仇。”
“要我说就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哪那么多废话。不过,嘿嘿,四哥可是……”十三正讲得兴奋,冷不丁接到四阿哥的已经降了温的眼神,很不自然的闭上了嘴。
四阿哥的脸有一瞬的错愕,似乎没想到我讲了那么一通冠冕堂皇的话,末了却来了这么一句。
四阿哥带着探究的神色看着我,我不得不垂下眼睑,坐回自己的地方。果然,我俩眼神的功力不在一个档次,即使多练了二十多年也是白搭,耳边却响起他的声音:
“那心诺格格觉得我这个做哥哥的得给他们什么样的教训呢?”依旧很轻,很平的声音,但末尾却用上了升调,嘿嘿,有进步。
“记得夫子曾言,人啊‘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有时候,有些事,若没有旁人纠正,会走得越来越远……”
“夫子什么时候说的?”一直在旁边当壁画的六哥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在你躲在桌底下看‘游侠传’的时候。”我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在一旁的十三听到了,好像找到了知己,过去搭着六哥的肩,在一旁开起了小会。
四阿哥在某些方面其实是个玲珑通透的人,有些话其实不用说出来,他都能懂。无意识地把玩了一会儿他的玉佩,他抬眼看着我,勾了勾嘴角,真是名副其实的‘微’笑啊,几乎微不可见,我打赌这笑意都不曾到达眼底,更别说心里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六章 细语慰心结情谊(二)
“皇阿玛一直教导我们兄弟间要亲和,如果作为兄长对幼弟太过苛严,会不会有喜怒无常之嫌?”
“若说喜怒无常,和该着指一个人的脾气常无缘无故地一会儿喜,一会儿怒。若遇着喜事笑两声,遇着伤心的事哭两下,遇着不平的吼两声,那是真性情。你问问我五哥六哥,我那阿玛呀,就开春的考核,皇上夸了五哥几句,乐得他一直笑了几天,后来发现五哥随着大哥,二哥……呵呵……据说去某某楼长见识,气得他追着要打五哥,两人兜了大半个京城呢。这样的阿玛,有喜有怒,有血有肉的,让我们几个兄妹爱到心坎里呢。”
当我说去某某楼长见识时,五哥脸上飘过两多疑似的红云,不过倒没有拆我的台:“是啊,阿玛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呢。我一直希望可以成为阿玛那样的将领,带着我们大清国的军队征战四方,开疆辟土。”这样的五哥也是我不曾见过的,充满豪情壮志。
“再说了,即便真是喜怒无常,也总比那……”我原本是想说千年不化的寒冰脸,猛然意识到,可别得罪眼前这位爷,“也总比那什么时候都摆着一副无害笑脸的人要强。”
“嗯!真的,不能什么事情都忍。我曾听一位西夷来的神甫提到,说他们那里有一门学问,专门研究人的心理头的想法和人喜怒哀乐的表现。说那些明明很生气,却偏偏装没事的人,有什么……什么怒气控制问题,久而久之,一部分这样的人会变得懦弱,绝望,另一部分人则会出现象我们说的鬼上身的那样,不同时候表现象两个不同的人,却不记得在另一种性子下做的事,很可怕的!不是有句话讲,泥人都有三分土性,只要不在人前太张扬就行了。”明明就是简单的性格分裂,要用这么一长段来解释。
“真的吗?你倒是有见识,连西夷那些个东西都知道。”四阿哥的语气里有一丝玩味,居然又勾了勾嘴角。妈呀,难道这祸水不知道自己酷着脸,要笑不笑的玩味神情有多致命吗?我拼命想着历史书上印着的那个垂垂老矣的雍正的形象,努力不让自己的口水流出来。不要怀疑现在我对四阿哥有什么不建康的幻想,那只是三分对亲近历史名人的激动和七分对亲近美好事物的想望。至于以后,偶就不能保证了,按照俺现在的身分地位,也是有那么点点希望的,是不是?
“四阿哥,十三阿哥,天色已经不早了,心诺和哥哥们出来时并未禀告阿玛和额娘。不知两位阿哥可否容心诺和两位阿哥先行告退?”我站起身,行了个告退礼。
“十三弟,也该回宫了。一起走吧。”
虽然还是早上,天已经开始热起来了,我又缩在树底下,半死不活,只希望这夏天赶紧过去。
话说那天,四阿哥提议一起回京之后,我和两位哥哥收拾那些餐具。因为不想污染那个山谷,其实也有不敢的成分,看那样子,估计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有时候去哪里,而且四阿哥刚到那会儿,瞅见我们在那里的愤怒就象着私人领地被入侵,所以即使最粗心的六哥都没吭声,和我们一起收拾,将垃圾也一起打包。结果就是来时有一个包裹,回时变成两个。
原本五哥要带我上马,却被四阿哥一拉,就到了他马上,“看你小小年纪,倒也还算有见识,爷今天就带你一程。”不知是不是我多心,冰冷的声音里有着两分不自然。
我当时就心一荡,第一个念头就是原来四阿哥也是知情知趣的人,小小得意一下,难道四阿哥对我也有一咪咪的心思?共乘一骑哎,那岂不是靠得很近,可以吃吃嫩豆腐?再看到自己的短手短脚,恍然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还只有十岁耶,心下一怔,莫不是这个冷面美少年有恋童癖?立马僵直身子,以期与后面暖暖的胸膛,保持一定距离,偷偷地抬头,用眼角瞄着四阿哥的脸,准备他一露出属于某种狼的神色就跑路,却压根没想自己是在马背上。
一贯的冷面,可能感觉到我不自然的移动和僵直的身子,微皱了下眉,语气中透着些许不耐:“坐好,摔下去爷可不负责。”
敢情俺还自作多情了,不由干笑两下,忙恭敬地答道:“心诺只是有些不习惯。”
一路回京,四阿哥又重新回到沉默是金的样子,居然未再理我,快到将军府时,我盘算着是否该说些什么,道个谢啊的,就听四阿哥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丫头的心思真是玲珑,爷是不是欠你一份情呢?你那几个消暑的素菜不错,爷喜欢。以后天若太热,不妨去那个凉谷,爷和十三阿哥也不时去的。”说完,拎我下马后和后面追上来的五哥六哥道了声“别过”;就和十三阿哥向皇宫方向奔去。
我正在疑惑那些话是不是冷面王说的,冷不防,又被人一把拎起,是五哥,“如果包裹磕着不舒服,就忍会儿,反正一会儿就到了。”不过五哥仍是放慢了速度的。我心里不由有些郁郁,不就是我现在还不高吗,自家哥哥不用说,平时就是对我拉来拉去,上马,下马都用拎的,可这四阿哥……还以为他知些情趣呢,他难道不会用抱的吗?
现下,无事可做的我,好象我也从来没有什么正事的说,就在想四阿哥那天临走的话,如果那日没见到两位阿哥,估计这几日我都拉这五哥到那避暑去了。去吧,碰上他们挺不自在的,虽然他们现在还没什么‘爷’的架子,但难保不做错,说错些什么,而且自己是女孩子,关起门来,不用多顾忌形象,在那两位阿哥面前,不顾自己,也该给阿玛额娘留两份脸面。不去吧,那日四阿哥都说了让去的……哎……怎么什么事摊上那些阿哥们,再简单的也变复杂了呢?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七章 千里求助染愁眉(一)
脑袋迷迷糊糊的,自己好像来这里有十个年头的,下次选秀,自己刚够十三岁,摆现在,绝对是属于未成年少女。也不知那康熙怎么想的,活脱脱摧残祖国未来的花朵啊。即使这年头,十四,五岁的女子勉强算从花骨朵迈向开花期,十三岁,还是很青涩的年纪,有什么风情可讲,希望到时老康看不入眼,放过我吧。
可即使没选上,也要在皇宫里做N年的丫环,嗯,宫女,其实摆明了就是丫环嘛!那样子好是好,捱到25岁出宫,倒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不过在这个年代的人眼里却是个老老姑娘了,不知道找不找得到人来,尝一尝恋爱的滋味。只是皇宫里是不是真象那些个后宫文里写的,是个吃人的地方,我能平安活到25岁吗?不过以我阿玛从一品的官,指给哪位阿哥的可能性比较大吧。
想到康熙那些阿哥啊……忍不住让人浮想连篇啊,传说八阿哥的温润如玉,九阿哥的‘人比花娇’,十二阿哥的淡泊出尘。不过,毕竟只是据说,就那个见过的四阿哥,已经长得够震撼的了,我实在想象不出比他更俊美,又该是怎么样的。如果说九阿哥男生女相,比四阿哥美,我肯定赞同,毕竟四阿哥浑身上下用放大镜找,也找不出多少柔媚的地方。唯一能让人感觉和柔搭边的可能就是那微挑的眼角和千年寒冰也掩盖不了的书卷气。
标准的长方脸,他的眉是阳刚的,典型的剑眉,狭长深邃的眼睛加上微挑的眼角中和了眉的阳刚,本该显现的两份柔媚,却被他那高挑笔直的鼻梁化去,他的嘴不大,上下唇都偏薄,为他这长既不过分张显阳刚,又不流于柔媚的脸平添三分冷。四阿哥善骑射,十岁参加巡猎时,就锋芒毕露,博得头筹,被康熙封为贝子。,虽然个子挺高,却没有突显一般满人的健壮。长衫下的身子甚至略显单薄,但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是立于风中还是奔腾在马背上,仿佛都没有什么能撼动他。
胤禛啊,胤禛,真正当得极品单身贵族的称号,不过他已经十六了,又是如此出色的人物,那些王公大臣和他们的格格们恐怕不会让他逍遥很久了……我,可不可以也肖想一下?忽然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那个四阿哥不是据说十四岁大婚的吗?怎么现在还没嫡福晋呢?一个激凌,我忽然想起那个满头大汗的阎王的话,我原本应该在康熙二十一年投生,因为那个转生通道短路,导致那个胎儿胎死腹中,没灵魂嘛!而据说我的姻缘线是在这个大清,难不成……我没来得及赶到的那个胎是……胤禛的四福晋,雍正王朝的皇后?这下……怪不得见多了现在那么多穿越,阎王还是吓得满头大汗,送瘟神一样把我送到这个年代来,我就说我不是那么讨人厌的啊。
不知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康熙三十二年的夏天显得特别长。其实后来,我还是抵制不住那一谷的阴凉,在几位哥哥有空的时候,缠着他们,让他们带我去那谷里玩。碰到四阿哥的次数不多,倒是十三阿哥和我们一起玩了几次之后,和六哥越来越投缘,有空也经常往那个小谷跑。
据十三阿哥说,十六岁的四阿哥,开始学着处理朝廷上的事,经常很忙的;皇上有封四阿哥为贝勒的意思,暗许了分府的事;还说要给四阿哥指个福晋,但还没选好人选,而四阿哥似乎更热衷于朝政,说不介意缓一缓……这都是从十三阿哥那里听来的八卦,但这八卦的可信度是非常高的。我不由心下微微一酸,这安全系数比较高的未来夫婿候选人又少一个,还是安全系数最高的那个,我咋就晚生了这么两三年呢?
而那遇到四阿哥的两三次,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语。不过,每次,他都坐在我旁边,或许是巧合,或许是有意,但也让我的虚荣心小小满足了一下。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有些穿越文里说四阿哥对服饰设计也有一手的事多半是真的,至少在上面是花过些时间研究的,尤其是对各类正规的宫廷朝服以及军用服饰,盔甲,软猬。
四阿哥知道的裁剪,用料的理论和我比起来还是差一点的。女孩子都爱美,前世的我,虽说不上是个狂热的名牌发烧友,但对服饰的合体和舒适度要求十分高,不免对裁剪和面料选择很挑剔,也花过一些心思研究。不过,不得不承认,四阿哥在服饰的风格表现度上的把握比我好得多,虽然那所谓的风格比较狭隘,局限在朝服的庄严,富贵,华丽,将领盔甲的威严等。
于是,我们找到了除了对新鲜蔬菜的同好之外的第二个共同兴趣。于是,我又华丽丽地当了回花痴,因为四阿哥蛮有趣味地看着我改制的夏装,半勾嘴角地道:“小丫头的衣服改得挺有新意,心思不错,挺聪慧!”我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大,口水有不受控制的倾向。然后瞄到四阿哥那可以媲美X光的眼里居然有丝琢磨不透的笑意时,活生生象当头泼下的凉水,将我的笑容凝固。我……没有穿这可恶的清朝所谓的内衣,只着了女孩子家家的小肚兜,外面就套着我改制的夏衣,虽然不该露的地方没露半点,但总不和当时的礼制,如果被一个男孩子知道,十岁的小女孩或许不以为意,心理年龄三十岁的我总觉得有些尴尬。
磨磨蹭蹭地,夏天终于要离开了,我满心等待蝶姨的到来,又可以以练骑射为名,去周围的地方走走,虽说离不了京城多远,但总也好过老在一个地方到老死。可我千盼万盼,盼来的却只是一封书信。书信不长,蝶姨告知我今秋她有事无法前来,还问我,有没有办法筹集一批药材。
原来南方有不少地方,发生了一些小范围的水灾和旱灾。有些疾病的爆发率一下子变高,而且也有不少传染病,虽没到肆虐的地步,可已经让不少人丢了性命。杨家作为医药世家,甚至派人免费去附近的地方诊治。可是那些唯利是图的药材商,却趁机哄抬那些常用药材的价格,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估计蝶姨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要不怎会要求我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帮忙呢……
虽然前世辛家挂着个儒商的牌子,我这个辛家大小姐却一直把自己当做半个奸商,说是半个,是指咱们虽然背地里也使用些不很正大光明的手段,但一些原则性的东西却绝不会逾越的。所以当我读着信,听到那些药材商的作为,难得的愤怒让我从躺椅上跳起来,差点让我的丫环以为是诈尸。
我一直坚信路是人走出来的,虽然我知道即使是前世的我,如果脱离了家族的支持,也无法在十岁的时候筹集钱,买上一大批的药材,再运到南方。何况现在的我,已经脱离了奸商生活好多年,改做大家闺秀了。但,遇到困难就该去解决,不是吗?
习惯性地开始思考各种方案的可行性,拍卖?貌似很多穿越文的女主角都用过的一招,可我两袖清风,根本拿不出什么值得有钱人来拍的东东;自己开店,走商业路线,很多穿越的哥哥妹妹每一个都赚得满盆满钵,凭自己的本事,在现在的商界弄个风声水起也是有可能的,但问题是我现在一没本钱,二没时间;要不找外援吧。
刷,刷,刷,我前面一排六个哥哥,居然没有一个有点商业头脑,私下搞点小产业,丰富一下他们的小金库的。莫说五哥,六哥,还未谋职,和我一样还是米虫滴说,大哥是混城内禁军的,二哥是曾经的武状元,在御林军中当差,未来的御前侍卫的人选,三哥,四哥都随阿玛在军中。阿玛是武官,都是拿着份子死俸禄的,和那些商人也搭不上边……哎……再叹三声气……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八章 千里求助染愁眉(二)
晚饭的时候,我的心不在焉引起了额娘的注意,本不想说,后来看到额娘眼中的亮闪闪的光,呵呵,猛然想起,我这位额娘可不是象她看起来那么柔弱的,如果硬要说,嗯……有点象顶着林黛玉皮囊的王熙凤,厉害着呢,指不定有啥办法。
“额娘,是蝶姨的信,说是今秋来不了。现在她正在南方奔走,做义诊,今夏南方有些个地方有旱灾,有些个又有涝灾,闹各种疾病,好像还有会传染的,情况不太好,可偏偏那边的药材商哄抬价格,蝶姨问我有没有办法在这边给她筹集一批救急的药材。”我放下筷子,把今天出席的家庭成员扫了个遍,指望着有谁可以跳出来告诉我说他有办法。
额娘皱了皱她好看的眉头:“看来情况挺严重的,你蝶姨家在南方杏林也是数得上的,她既写信,求你个小丫头,必也是没法可想了。你阿玛的为人你也知道,咱们府里也没多少余的银子。要不先买最急需的几味药材,寄些去救救急,余下的再慢慢想法儿。姐姐,你说呢?”娘说着,征询的眼光看向坐在主位的大额娘。阿玛和三哥,四哥都在军中,家里就大额娘主事。
“泰康,你在皇上跟前,可听到些关于灾害的风声?”温柔,端庄的大额娘看着家中唯一一个能在私下的饭桌上,仍能保持优雅风度的男子。
“我虽然在乾清宫当差,但朝廷上的事很少听得到。”二哥停下筷子,“皇上那边好像没什么异常,这几日心情都很好。倒是前几日碰到户部的何侍郎,愁眉苦脸地说今夏气温异常,南方小范围或旱或涝,眼看收成的季节就到,南方那些省,今秋十有八九会没收成。而皇上这几年对粮草很是关注,筹备着什么时候再西征。他犹豫着要不要上折子。”颇似额娘的眉眼依旧四平八稳,只是将所知道的缓缓道来。
“其实最好的,还是官家出面,将当地的药材价格降下去,或朝廷通过一些大的药材商,来个以商制商。不过,出面的官最好是象皇子们,有着掷地有声的身分地位,却没有太多的牵牵跘跘。”额娘接口道。
“嗯,这件事,我们也只能出些余钱,尽尽心,不能掺和进去。莫说你们阿玛是个武将外官,只因这些年,西边,东边,南边都不太安稳,他经常南征北战的,我们才在京城落脚,即使是个京官,越权管事儿,办好办坏也都是个罪。这事儿,往小了说,也就是给朋友帮个忙。可要被有心人往大了说……”大额娘叹了口气,不再言语,看来这一向不显山露水的大额娘也是个厉害的,估计这八个妻妾和睦相处,她的功劳更甚过阿玛。
“要不,心诺明天和我去同仁堂看看。他们在整个大清有不少分号,而且有自己进货的渠道,不受那些中间的药材商控制。年前,我出任务时,救过他们的一个少东家一命。都在京里,一来二往,他和我的关系还不错。”大哥抬头,想了想,又道:“这事我不敢保证,而且,即使人家答应了,最多也是以往常的价格在那些地儿出售。”
“心诺出面成吗?”大额娘有些担心,毕竟我才是十岁,而且是个女孩。
“这件事还真得心诺出面。”额娘瞪了我一眼,“要是咱们或她的哥哥们出面,难不保有心人抓着说些什么。心诺一向胡闹惯了,又是个女子,还尚未及笄。或许成功的可能性会小些,但对我们富察家来说,比较稳妥。当然最稳妥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管。”
我能说什么呢,这京里向来是最复杂的,有时候一件芝麻绿豆大的事,要和皇亲国戚搭上了,也能要人的命,而有时候怎么看都象是了不得的大事,某些人动动口,或许就烟消云散了,仿佛没发生过似的。其实这事若我只是个商贾之女,拿笔钱出来买药材给蝶姨送过去,或者用商场上的手段来压价,指不定还能得个善名。可如今,我的阿玛是一个掌握着大清朝约四分之一兵力的将军,很多事说不得,更做不得。
第二天,我颇有些忐忑地随着大哥到了同仁堂在京城的店铺,凑巧那位少东家前些日才采办一批药材回京,休息几日,便又要出门的。
这位少东家姓董,字约白,比我想象得要年轻,才二十出头的样子,身量比大哥略矮,用现代的计量,大约一米七五的个子,肤色偏黑,有着这年代的大夫大多有的书卷气,身上还有淡淡的草药味,可不知为什么,他给我的感觉象商人多过象大夫。
他将我们迎入里间后,就有丫环奉上茶水。大哥给我们做了一下简单的介绍,彼此喧寒了两句,便切入了正题。
董约白轻泯了一口茶,饶有趣味地看了我一会儿:“难得格格这么小年纪,就有如此悲天悯人的心肠。”
我又不是真的十岁小孩,当然听得出这只不过是些场面话,我做出略微羞涩的样子,微笑着道:“董大哥过奖了。只是师傅要心诺帮忙,可心诺尚年幼,又能力浅薄,幸闻得,大哥有董大哥这般,与我师傅同是杏林出生的朋友,这不,心诺就拉着大哥,不知轻重地上门求救来了。”
“哪里,救死扶伤本就是我们大夫的天职。倒是董某惭愧,只得家父的两三分真传。这几年走南闯北,虽还是和药材打交道,董某却越发象个商人,染了不少铜臭味。”
我正以为这家伙要将太极拳打回来,却不料他接着道:“富察大哥,你是知我的,我喜欢研究药草和药草种植更甚于行医救人,这几年除了自己种植的几个药园,和一些药草产地的采药农也常有生意往来。所以,你说的那些个药材,小弟倒能凑出些。只是行有行规,小弟既然也算是个药材商,就不能破坏规矩……”
“那以你看该如何做?你也知道,大哥只是个外行。蝶姨于我家的宝贝格格有五年的授艺之恩,于我们也象长辈一般。这次求到心诺这里,估计她也是没法可想了,况且,这要求虽难,为的却是救死扶伤。大哥厚颜到你这里,知道你懂分寸,在不损害同仁堂利益的基础上,看能否帮撑着些。我们也就是尽力而为,求份心安而已。”
这世界果然是君子难为,小人好做。大哥的话不软不硬。如果是小人,也就听听算了,可君子听了,怎么都得尽份心。
董约白眉略皱,又泯了口茶:“大哥,格格,要知道同仁堂的医馆本就是不赚钱的生意,靠也就靠这药材种植和买卖。约白多的不敢保证,如果宋夫人(宋是蝶姨夫君的姓)能够找到人手,到董家在岭南的药园接货,我会通知他们让园子的负责人按给我们自家药店的价格出货。至于银钱,暂时能给多少是多少,以后再慢慢结清。不过再多的,小弟也做不了主了。所幸,因为路途的关系,岭南那边的药草都在当地制成易储藏的药材,量该有不少的”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那些银钱,即使蝶姨那边一时半会儿还不上,大哥我也会想办法还的。多谢约白了。”
傻哥哥,人家就等你这句话呢,我暗叹一口气,就说他象商人多过象大夫,而且还是个奸字当头的商人。这笔买卖,董家就少赚了卖给其他药馆和自家药馆的差价,连运送的人手,都要蝶姨那边安排。至于少收到的银钱,若说借着我一个未成年小女孩的开的口,富察家可以不欠这个情分,但若是少了银子,富察家难不成还真能厚脸皮装做不知吗,还不得想法给补上?而且,就大哥而言,也是欠他一个人情的。算了,算了,好歹他也帮我解决了一部分问题,雪中送的不是热碳,但好歹也称得上是温水,够暖暖手的。
“心诺在此谢过!”我特意起身,行了个谢礼。
“大哥,格格,时间也不早了。要是不嫌弃,小弟最近和人合作,开了一家药膳馆,一起去尝个鲜?”
大哥本想拒绝,但看我一脸渴望,便爽快的应承下来。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九章 色手无心架梁子(一)
药膳馆离同仁堂不远,也就穿过两条街,拐个弯,走上一小段路就到了。要不是董大哥开口,我还真不知道是这里。这座看着豪华,可又透着几分雅的酒楼不就是我来过好几次的天香居嘛!而且现在外面挂着的牌匾也还是那古色古香的天香居三个大字。
我一边跟着大哥他们走,一边还在疑惑地伸头往外看,难不成整个夏天,我真的在家里龟缩地太久了,居然连天香居开了药膳都不知道,不知道天香居是换主人了,还是原来的主人灵光乍现,找了董约白来合作?这要在21世纪,是火得不能再火了,可惜,很多打着清宫秘方的药膳似是而非,就这样,还让不少人趋之若鹜。这会儿子,这药膳开在大清朝的京城里,参加合作的又有远近闻名的同仁堂的少东家,该是有些门道的,不知道有没有美容养颜的,让我成年以后也能拥有我如今这般如水般粉嫩的肌肤,而且不知道有没有可以帮助‘那里’长地快的药膳……
正当我在YY的时候,忽然觉得被撞了一下,潜意识地抓紧了身边能抓住的东西,然后只看到眼前一段青影,身体和这团青影同时向后倒,伴随着能与女高音歌唱家黄莺媲美的尖叫的是‘咚’‘咚’两声,我美丽的尊臀落地。
两世所受的淑女教育,让我第一时间冷静下来,以最快的速度分析目前的情况。好像是在我神游太空的时候,随着大哥上楼,但显然慢了些,因为大哥现在正站在接近二楼的地方。而我,和人撞了,出于本能,快摔倒的时候随手抓了什么东西,然后就一起华丽丽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摔倒了。所幸,我才爬了几阶楼梯。而那个被我抓住,一起摔下来的,十有八九是个人。啊,我的手摸的地方怎么软软的,我慢慢调整眼光,顺着我的手望去,那个倒楣鬼正躺在地上,而我的手,正压在他的胸膛上。
虽然龇牙裂嘴,地上的人仿佛忍着痛,但无可否认,是个人间绝色啊。看看,看看,这皮肤,什么叫白里透红,晶莹剔透,还是没用过SKII的。那眉是天然的柳叶眉,比一般女子的稍粗一些,高挑至眉额,然后一垂入鬓,数不清的妖娆。那不点而红的薄唇,啧啧,估计就是等着让人采的。而整个脸上最美的还不是这些,那一双该是透着风情无限的凤眼,此时却亮若星辰,燃着熊熊怒火……等等……熊熊怒火?我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这个无论是男是女都可称得上人间绝色的……小孩的……脸上的手,刹那间觉得头皮发麻。
我一边傻笑着,一边慢慢的缩回我的手,虽然很舍不得,但这朵嫩豆腐怎么看都才十来岁的样子,天啊,一道雷劈死我吧,我一个差不多四十岁的老女人,非礼了一个十岁的小孩……羞愤ING……可……可这是我的错吗?那张脸,整个就是张祸水脸,因为年纪小,还略略带点婴儿肥,怎么看,怎么美丽,怎么看,怎么可爱,四十岁的女人,正是母爱博发的时候,虽然这个四十岁是两世加起来的,我一时情不自禁,也是情由可缘的,是不?
“扶……我……起……来……”怎么有这么阴沉的声音,而且好像还咬牙切齿来着。我忍不住抖了抖,犹豫着要不要伸出手时,一道身影已经冲我飞过来,好像挥着的手掌也是对着我的,我一时呆住,只能象傻子一样张着嘴,等那一掌劈过来。
感觉后衣领一紧,人已被拎开。旁边那道藏青色的人影,不就是我曾经肖想过的,号称目前全大清安全系数最高的夫婿候选人四阿哥胤禛?(本来该是老康安全系数最高的,可虽然我也一直觉得年龄不是问题,但差不多是我年龄四倍了,一点加一点,再加一点,这个问题也会变成很多的,是不?所以,我把老康排除了。)我再次感叹,我怎么就晚生了那么几年呢?要是我再年长些,身高到了四阿哥的下巴,刚才那一抓,不就得改成一搂?一个冷面美少年,搂着一个翩翩美少女的腰,一个浪漫的转身,从恶霸的魔掌下,救下美少女,是不是又可以成全一段佳话?虽然从拎改搂的话,我就被吃豆腐了,可我乐意不成嘛?口水泛滥中……
我那大哥估计被吓坏了,现在才蹭蹭蹭地从楼梯上飞奔下来,呵呵,当然不是来救我的,他刚想弯身行礼,四阿哥和对面一个似笑非笑着的白衣公子同时摆手,大哥立马收住身子,拱了拱手道:“给各位爷请安!”
各位爷?我不由打了个冷颤,难不成……我非礼的是……是大清F4中的‘人妖九’?貌似他好像还有个外号是‘毒蛇’的说,我……我还想多活两年啊……?左瞄瞄,右瞄瞄,老贴着张笑脸的,穿着月牙白长袍的公子不正是传说中那个温润如玉的八阿哥?对面那个刚对我挥掌,现在恨不能用眼睛把我瞪穿的小屁孩就是十阿哥了吧。我可不可以装晕倒?不知不觉,我居然紧紧地拽着四阿哥的袖子,可能感觉到我的颤抖,他反过来轻握着我的手腕,可惜是隔着衣袖的。
“四哥,你为什么帮这臭丫头?”十阿哥依旧很愤怒,可让我不由自主往四阿哥身边使劲靠的,是已经站起身的九阿哥的目光,好像我是被盯着的猎物,而从他那两片薄薄的红唇里,我读出他在说:等着爷玩死你。
“上楼再说吧。”依旧是一贯清冷的声音,可此时在我听来,不亚于天籁。原因无他,我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天香居的大堂,虽然比较靠里面,但也没啥能遮挡满大堂客人,伙计注视的目光,八阿哥则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更何况,还有一双狠如利剑,一双如毒蛇的眼光也都聚在我身上。
四阿哥依旧抓着我的手腕,带着我上楼,身后跟着十三阿哥,似乎有些担心,可又似乎有些幸灾乐祸。走过我大哥身旁时,听得四阿哥低声吩咐着:“你先下去吧。一会儿我会把心诺格格安全送回去的。”没有温度的声音,可不知为什么,我就觉得心安了。
我被拉进了二楼的一间雅间,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盏,知道这些阿哥们刚才就聚在这儿。可四阿哥他们不是和八阿哥他们一向不太对盘的吗,怎么会凑在一起?还是说那是各自成年以后,从争夺那个位置才开始不合的?
“你在想什么呢?”低沉的话语中透着一丝不悦,“你今天怎么好像总魂不守舍的样子,先是撞人,居然还调戏九弟,刚才在楼下,现在在这里,你眼里还有我们这些阿哥没有,坐下吧。”四阿哥指了指他旁边的椅子,放开我的手腕,“老实待着,看着点,一会儿给九弟道个歉!”说完,端起他面前的茶,自顾自地喝起来,不再看我。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十章 色手无心架梁子(二)
八,九,十,三位阿哥一会儿也到了,各自坐回他们的位置。八阿哥仍是笑得温和:“四哥,不给介绍一下?”虽然才十三岁,但有着同龄人少有的沉稳,从见面开始一直挂着的微笑,不知有几分是真。
“这位是富察将军家的心诺格格。给各位爷请个安吧,别再失了礼数!”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感情,当然是四阿哥的声音,不过这最后一句听着,好像我是他什么人似的。
“还是免了吧。”八阿哥颇有深意地看了四阿哥一眼,“刚刚在楼下都和九弟那么亲密了。不过看着两人,还真象金童玉女,四哥你说呢?”说着又调笑似地看着九阿哥,换来的是九阿哥的一声冷哼,而四阿哥抓杯子的手却紧了紧。
我赶紧起身,走到九阿哥面前,郑重地行了个礼,垂首道:“心诺不识九阿哥,刚刚在楼下多有冒犯,连累九阿哥摔倒,在此向九阿哥陪不是了。”
话音未落,旁边的十阿哥已经在吼了:“你冒犯九哥的地方多了。不知廉耻的……”
“十弟”,是八阿哥出声截住了话头,“相信心诺格格不是有意的。”
我不由心下暗叹,活了两世,还头一次被人骂不知廉耻,而且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鬼。不过,刚才在楼下,也确实失态了。面色上更显惴惴不安,心里却不断腹诽:人家被非礼的都还没叫呢,这十阿哥怎么就这么冲,打人,骂人,都冲第一线,又不是调戏你老婆。啊……难不成你俩玩的还是大清版的耽美,还是兄弟恋地说?看看一个英武,一个妩媚,啧啧,几年后,不就是完美之极的强攻弱受配?不过据说九九以后很厉害的,号称‘毒蛇’呢,难道十阿哥才是受的那个?啊……打住,越想越不健康了……
忽然手腕一痛,赶紧把又神游去的思绪拉回来,正对上一双刮着十二级台风的眼,我尴尬地不知该笑还是该哭,自己好像把今天的靠山四阿哥也给惹怒了!
我正了正神,原本还想再解释两句,但想想说多错多,偶确实是被‘美色’所迷,只是关于这美色的定义略有差别而已,难道我还能告诉别人,我是两世为人,九阿哥在我眼里是个小屁孩而已。别说旁人把我当疯子或妖怪,估计要这么一说,先把九阿哥又得罪一遍。十来岁的小孩最忌讳别人说他还小,就好像大多数男的都忌讳别人赞他漂亮,美丽。我保持沉默,面上却更显得谦卑,露出一副羞愧难当的神色。
“其实心诺平时是个挺知礼知趣的人儿,今儿个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十三阿哥趁人不注意,朝我打了个眼色,“九哥,你还记得上回咱们玩个那个叫扑克的纸牌吗?可就是心诺给想出来的。这丫头心思多着呢,要不咱们罚她给九哥再捣鼓些好玩的小玩意儿,若是九哥不满意,再想法儿整治她也不迟。”
“哦?说些来听听。”不只九阿哥,现在屋里所有阿哥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有好奇的,有探究的,还有凝视的,悄悄侧头瞄了眼,是四阿哥,很深的凝视,却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我心下哀叹两声,在21世纪,要说好玩的东东,从适合6个月以上的婴儿到垂垂老矣的老人家的,都能找出N多种,可惜,都和我无缘。人家在玩搭积木,扮家家的时候,我在练琴棋书画;人家在玩PS2,泡泡堂游戏的时候,我在学英语,法语,德语,商场三十六计;而当人家在网络上刀光剑影地游戏,郎情妾意地QQ或MSN时,和我刀光剑影的是N多个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商场对手,和我玩郎情妾意的是利益捆绑的合作对象……原来自己真的很苦命……我上哪儿找好玩的……
心念一转,呵呵,既然都玩过扑克牌了,不用再从头讲起,介绍几种新玩法看看,要不把大清皇家F4培养成大清赌坛F4?想想,八雅九艳十猛十四侠,绝对可以扫遍大清无敌手。
“回九阿哥,心诺手头暂时也没什么好玩意儿,家里留有一副军棋,给心诺的几位哥哥消遣用的,若是九阿哥不嫌制作粗糙,明日,心诺可派人将军棋和写下的玩法送去指定的地方。不过听说这扑克牌的玩法其实很多的,心诺倒也还知晓几种,有纯打发时间,图个乐子了,也有些可以下彩头的,要是各位阿哥不嫌弃,心诺也可以写下来,明儿个一并送去?”心下却暗暗得意:放心吧,我一定会将拱猪,斗地主,梭哈,黑杰克倾囊相授,决不藏私,把你个未来的八爷党培养成赌徒党,指不定四阿哥还得谢谢我,轻易就能帮他扫除未来大业的一大障碍。想着,想着,眼光就飘到四阿哥身上去了,冷不防却对上他的眼,心下一慌,赶紧撇过视线。
“九弟,要不我们先用膳吧。让小顺子去取了扑克牌来。刚好今日午后也没什么要紧事,我们可以让心诺格格教我们玩会儿。四哥,你看呢?”什么时候都唱白脸的八阿哥,总是表现得滴水不漏,无可挑剔。
“嗯。就先传膳吧。”四阿哥略微提高嗓音。
门外一直有小厮候着,听到吩咐后,就去通知酒楼。很快有人进来摆好餐具。估计菜单也是早订好的,不一会儿,就有端菜的MM鱼贯而入。一行九个姑娘,均在十五到十八之间,面容姣好,一般身高,一袭连身裙,除了领头的女子着白衣,其余的均为湖兰色,上边是紧身的,勾勒出胸前的美好线条,下边是垂直的飘逸长裙,单色,只在裙摆处绣有几只蝴蝶,随着她们的莲步轻移,仿若蝶儿翩飞。有意思的是,这九个女子除了娇好的面容之外,都有着不盈一握的的小细腰,莫不是这家店主是那个好细腰的楚王转世?
白衣女子空着手,随后的八位都双手捧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的是盖着盖的陶瓷碗。白衣女子站在桌边,轻击掌,第一位女子走上前,半蹲,将托盘举过头顶,白衣女子端过碗,放在桌上,揭开盖。我注意到她那双手,纤指如葱,莹白如玉,绝非寻常人家的女子所能拥有的。而她此时正站立一边,开始介绍菜肴。她的嗓音轻亮而柔和,听着让人十分舒服。
“九哥,你搞什么名堂啊?”十三阿哥最先忍不住。
“这可是我这天香居,‘落仙’阁特有的招待。酒是佳酿,菜是佳肴,人是绝色,还可以请人入内,抚琴唱曲。当然,也只有极少数人能享受得起的。”九阿哥脸上,堆着满满的得意。
我大为吃惊,不会九阿哥就是我猜测的那个好细腰的店主吧,那他和董约白是认识的?才十岁的九阿哥居然能想到这些,走奢侈路线,招揽有钱人。又是类似制服的统一服装,又是漂亮领班,细心周到的服务,莫不是这家伙也是穿越来的?可看他说到扑克牌也没啥反应,应该不是。只能说他确实在这方面有着了不得的天赋。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十一章 面冷心暖情微动(一)
四阿哥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惯如此奢华,不过也没说什么,十阿哥似乎挺喜欢的,却又似乎觉得有点别扭。最后还是八阿哥开了口:“十分不错的想法,适合用来招待身分尊贵的客人,不但吃的东西好,还能吃得舒心,吃的明白,不缔为一种享受。不过,九弟,今儿个就我们兄弟几个,我们见识过就行了,下面让直接上菜吧。吃完了,也可以开始见识见识心诺格格的那些个游戏。”
估计一桌子人,就我吃得最没味。负责布菜和介绍的MM让退下了,而我人小手短,又不敢放肆,谁让我刚得罪了九,十两位阿哥呢,现在只能对着我面前的两个菜下手,还不敢吃的太猛。我一直低着头,忽然一只白色的陶瓷调羹出现在我眼前,随之,我的碗中多出两片嫩嫩的鱼片。印入眼帘的手很白,握着调羹的手指修长,骨节略大,指节显得很有力,隐隐可以看到挡在食指下的中指,前一段指节上有厚厚的的一层茧,这该是一双经常握笔的手。刚才牵着我手腕的,原来是这样一双能让人倍觉安全的手,以后,这双手又会牵着怎样的女子,走过一生呢?
我心下感激,略抬眼,手的主人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给我夹菜的那双手不是他的,到口的谢谢只得又咽了下去。我低下头,很认真,很认真的吃起了那两片醋溜鱼片,是未来的雍正帝给我夹的鱼片,心下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惶恐,几分得意,和几分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甜蜜和怅然……
这般冷峻的一个人,原来也能这样的细心体贴,爱上他的人,也许会十分辛苦,也许会被冻得体无完肤,可被他爱上的那个人,会是万般幸福的吧……我只能继续假装做我的大家闺秀,低着头,细嚼慢咽,细细品味其中的滋味。随后,我的碗里会不时多两块肉,两片笋……
“原来四阿哥也是这般体贴的人呢,谢谢。”趁着其他几个阿哥吃得热闹的空档,我略微侧过身,靠近四阿哥,向他低声道谢。我不知道我的脸有没有红,但我知道,我的心绝对没有以往那般坦然。
“嗯。别挑食,才能长得快。”已脱去稚气的,略显低沉的男声就响在耳边,耳朵仿佛还能感觉从他嘴里呼出的热气,可那话却将我心底的那一份暧昧打破。十岁啊,我可怜的身体才十岁,今天我已经第几次抱怨自己的年龄了?不过这个时代的那些阿哥们不是十二,三岁的女子也不停往屋里娶的吗?我比起同龄小孩来说,还是挺高的,他咋就只当我是个小屁孩呢?没好气地抬头,看着那个打破我白日梦的罪魁祸首,还是一脸冰块啊,可怎么我觉得他那狭长的眼里闪动的那一点光亮,有着打趣,逗弄的笑意呢?一定是我眼花,回家要好好补眠,省得老是心不在焉的。
用完中饭,自有专门的一干人等收拾妥当。然后等这一票阿哥们漱口,净手,洗脸,当我都觉得已过了小半个下午,他们终于真正的收拾好了。从新奉上新茶,旁边的小厮很机灵地递上早已送过来的扑克牌。然后就是我的Showtime了。
其实梭哈和黑杰克都不难,边讲解,边演示,很快所有人都理解了。而且我把难,易两种梭哈都教给了他们。简单的那种就是现代在世界扑克巡回赛中常见的,参赛选手只拿两张暗牌,然后荷官会翻出3-5张牌,和选手手里的牌组合,那时牌的大小,决定胜负,当然如果没有被对手吓退,而合牌(Fold)的话。至于说比较难的,那就是一搬在电视上看到的那种了,每人都有拿2-5张牌的几乎,或明或暗。
先从简单的入手,连一向不太动容的四阿哥都颇有兴致。我又故意说道:“玩的时候,如果加上彩头,会更有趣。尤其是梭哈,拿一手烂牌也可以把对手的好牌吓退,比如利用加彩头的技巧,心理暗示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比得是运气,胆量,身家,演技,察颜观色的本领和心理素质。”
“这东西……”四阿哥习惯性地玩起了深沉,心思玲珑的他可能已经想到它的害处了。
“小赌怡情。”我接口道,“不过,如果过于沉迷,则害处无穷。听说在西夷有些国家,有人用它赌江山,有人用它赌家产。当然,要是只是用于消遣,不加彩头,那就没什么大害了,左右不过是练练心理战术。”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东西的?很奇怪的用词。”八阿哥的目光似乎仍旧温和,可我总感觉那温和中充满的探究。
“去年在街上救了个快饿死的法兰西人。”我定了定神,“他自称曾经还是个什么伯爵还是候爵的贵族来着,这些东西就是听他讲的。而且他还是个职业赌徒,好像被仇家陷害,手腕受了伤,结果在两人对赌梭哈的时候,仇家凭功夫,抢得好牌,他不仅输了全部家产,还被追杀。听说咱们大清富蔗,搭了商船来的。可惜,语言不通,盘缠用尽,我就是在天桥左边的某个胡同里捡到他的。”这样的谎话草稿也不用打,港产赌片里比比皆是。
“既是语言不通,格格又是如何和那蛮子沟通的?再说,这赌和功夫又有什么关系?”九阿哥一如既往地挑着我话里的语病。
“我曾在托马斯神父那儿学过些英吉利语,皮埃尔,就是那个法兰西人也会说的。反正再加上指手划脚,大概意思能懂就行了。至于功夫,好像说什么出千,比手快啦,多是他们职业赌徒的行话,心诺也没听明白”我怕九阿哥再追问那个法兰西人在哪儿,赶紧接着道,“皮埃尔给我当了两个月西席,听说南方有不少来自欧罗巴的传教士,商人,就赶往南方去了。”同时也为以后若是不小心露出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打个掩护先。
“既然梭哈如此玩物丧志,格格教给我们这些阿哥,不会有什么不良居心吧?”谁说十阿哥是莽汉,有勇无谋的?我要上诉,这一盆脏水,给我泼得,乌黑乌黑的,罩顶而来。
“哪能呢,就是借心诺十个胆子,心诺也不敢对各位阿哥怎样。常闻得各位阿哥都是心志坚定,博学多才之人,这些个小玩意儿,也就是让阿哥们平日里,空闲下来,聚在一起,消磨消磨时间,也好增进兄弟之间的感情。”马屁总是不会错的,哪怕拍在马脚上。
“再说,”我故意低下头,十分为难地道,“各位阿哥都那么才华出众,通古博今,知道的事儿比心诺多多了。”
“噗”十三阿哥一口茶喷出来,使劲憋着笑,古怪地看着我。我横扫了他一眼,接着道:“若不是刚好捡了个法兰西人,告诉心诺这些个东西,心诺,一个整日锁在闺房里的女子,又哪能想出什么花样来,左右啊,不过是抚抚琴,绣绣花,最不过,也就是吟两句春花秋月,为赋新词。”这下,四阿哥那张冰山脸也有些糊不大住的倾向了。
“听起来,心诺格格也是个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才女,刚好胤禩对此道也颇感兴趣,不如改日向格格讨教一番?”
天啊……,这是不是三堂会审,这三个阿哥还有完没完,以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我苦着脸,这次绝不是装的:“心诺的才艺粗浅得很,哪能入得了各位阿哥的眼。倒是听闻四阿哥写得一手好书法,八阿哥善诗词,是心诺向各位阿哥请教才是。”
然后,因为说了太多话,口干舌燥的我喝着第一口茶,还没咽下,又差点‘噗’出去,赶紧忍住,又差点呛着自己,因为冷面四一句听似认真的话:“你那些字,是该练练了。瞧你那些个食盒上的字,弄得象画画一般好看,却软趴趴的,全无神韵。”我……我招谁惹谁了我……那…那叫美术体,懂不懂,用来装饰的,算不上书法。算了,还是不解释了,要不又是一大串问题。
我真是对不起千百年来,为女性地位奋斗,从而创下新三从四得的各位姐姐妹妹啊……怎么到我这里变成阿哥玩耍要跟从,阿哥命令要服从,阿哥说错了要盲从;阿哥吃饭要等得,阿哥打骂要忍得,阿哥教训要听得,阿哥讨要的东西要舍得呢?哎……难不成真要做他们的后妈才能打翻身仗?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十二章 面冷心暖情微动(二)
最后还是可人的十三阿哥帮我给解了围,然后他们开始玩梭哈和黑杰克,不得不说他们其实都很聪明,而且除了十阿哥似乎比较直一点以外,竟然连十三都有着百回千折的心思,熟悉以后各个都是玩心理战术的高手。
其实还有一点我没说的是,从一个人玩牌的方法和他的牌品,也可以窥探到那个人性格中的蛛丝马迹,平日特意掩藏的弱点或优势,有时候就在这些常人眼中的不入流的小东西上暴露出来。比如说四阿哥很少从一开始就弃牌,争强好胜之心可见一般,有时甚至到执拗的地步,但是全局观把握非常好,记忆力和观察力都不错,最主要的是耐心够好,那张脸又是不显山露水的冰山脸,好几次明明一手烂到底的牌,生生把别人的对子甚至三条都吓回去了。
而十三,喜欢玩请君入瓮的把戏,明明好牌,老是作出一副腼腆的样子,好似说他的牌不行,让老十吃了好几次闷亏,当然,其中可能有一两次是真的烂牌,呵呵,谁说十三是个直爽性子的?明明是狐狸的个性,走的直爽路线而已,藏得很深嘛,我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可他似乎一无所觉,我估计我要是问上他一问,他回我的肯定也是一个充满天真的眼神。至于八阿哥,不急不躁,眼观六路,很是留意别人的牌,他的术数该是很好的,猜测十之八七都能准,当然记忆力也是不错的,而且善于调动别人的情绪表露,为他所用,以便进一步证实他的猜测。九阿哥则是喜欢快攻快打,布好圈套,把别人步步紧逼,不给别人思考余地,一击必杀,当然碰到四阿哥的冰山不懂,八阿哥的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动的柔水策略,不免撞了几回南墙。如今看来,十阿哥其实是最正常的普通玩家,偶尔也懂偷机或坐地起价,可面对的是他那些变态哥哥们,杀羽而归那时再正常不过了。
一场牌看得我冷汗澄澄,偷偷拭去,觉得还是不看为妙,于是一个人坐在一旁,东张西望,看完装潢,看家具,看完家具,看那些长得赏心悦目阿哥们,忽然觉得有些兴致索然,无论是不是穿越来的,女主角总是能在掌握生杀大权的的皇上和阿哥们面前肆无忌惮,畅所欲言,也总是能获得他们的青眼有佳,然后华丽丽地被那一群人爱上,开始一个N角的恋爱习题,可我,又怎能保证我会是那个女主角呢?即使是主角,N角的恋爱习题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当初就两条船,还不是我自己想踩的,就落了个被枪杀的地步。N个各个可以一句话就要人命的阿哥,想想心里都寒的很,别虚荣心满足了,小命没有了。
所以后半个下午,我都很安静地坐在旁边,只在适当的时候插上几句话,那是在上一世练出来的交际技巧,或不时充当一下倒茶水的小童,其实什么都没做,心却觉得无比地累,我这又是为的哪出啊,好好一顿药膳都没吃到,居然沦落到跑堂小二的地步,什么时候我可以真正的为自己活一回呢?
后来,四阿哥倒是很守承诺地将我送回家,也许是只有我一个小女孩在旁,我可以感觉到他似乎比往常少了一点紧绷,一样严肃的脸,却显得出奇地平和。而我因为心情的缘故,难得的沉默着,其实是挑不出什么话头,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总有些不自在的拘谨。不象在八,九,十阿哥面前,即使装着再谦卑,恭顺,心底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
四阿哥原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于是两人都死守着沉默是金的最高原则,就这样一路走到将军府,奇异地,没有半分突兀或尴尬,我和他之间飘着一种难以言语的默契,仿佛可以一直这样走很远,很远,也不会厌倦。
“谢谢。”一路走来,安静下来的心让我露出真心的微笑,没有加敬称,没有行告退的礼,只仿佛若干年前,和朋友聚会后,彼此道别。
“嗯?”四阿哥仿佛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已经到了将军府的门口,“那……就此别过了。”夕阳点燃着他眼里闪动的亮光,将他冷然的脸孔衬得几分魅惑,看着看着,仿佛觉得会被那闪着金黄火焰的深邃的眸子吸进去。心思又有刹那间的恍惚,觉得眼前的一切显得不真实起来,不知是这夕阳惹得祸还是自己的心乱了。
我转过头,怕自己真的沉溺其中,看着地上他那被拉得老长老长的影子,与我瘦小的影子有一半重叠在一起。我不知道我和他的人生是否会如这影子一般,相遇,然后重叠;抑或是一如两条永无交集的平行线?我很专注地看着,不再想任何东西,只是专注地看着,也没有转身进府。几秒的静默,有一种叫暧昧的东西在我和他之间隐隐约约地飘荡开来。
“要不……”
“你……”
我们同时开口,看着彼此,不自觉地笑了,我是轻笑出声,而他,只是眼角微动。魔咒被打破的瞬间,现实回到眼前,心忽然轻松起来。
“如果四阿哥不嫌弃,可愿到寒舍一起用晚膳?”
“是真心邀请呢,还是……”他抬眼看了看将军府的牌匾,“敷衍一下?”语气透着难得的轻松,却又带着一丝莫明的喑哑。
“哦?被你看出来啦。呵呵,我正犹豫着呢。晚膳时间,四阿哥送心诺回来,如果不邀请呢,估计额娘会对我失礼的举动,念上大半天;可若是邀请了呢,现在也来不及备些好酒好菜地招呼你,额娘又会怪我没提早通知,怠慢了四阿哥。心诺也很为难呢。要不改日?心诺亲自下厨做几道小菜,给我们的四阿哥陪罪?”
“就知道你没有诚意。你那个改日的说法,不会也是托词吧?我……可会真的期待着的。嗯……今天在外头待了一天,也应该回宫了。你那个军棋要是做好了,给我和十三弟也送一份吧。你可以去墨轩留言,说找四少,也可以让那儿转交。我经常会去那边挑选些自己喜欢的笔墨纸张。当然,要是你能进得宫来,不反对你到东五所的景和殿找我,嗯……我也可以亲自下厨,招待心诺格格,如果今年年底前你能进宫的话。”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十三章 面冷心暖情微动(三)
“进宫……进宫……”
这两个字象一声响雷在我耳边炸起。心间的酸涩开始漾开,从我知道自己身分的时候起,就知道我这辈子是要进宫的,为什么别人轻轻说出的两个字,就能那么轻易地夺了我的心神?还是因为说的人是他?不由得苦笑……
“得,比我还没诚意。我从出生到现在,就在被封为固山格格的时候进过一次宫。这宫啊,哪能说进就进,不过,过两年,这宫我是总要进的,”我深吸一口气,半眯着眼睛,故作的轻松,却怎么也掩饰不了话里的伤感,“只是得等到宫里选秀女的时候……那时宫是进了,只怕也没的那自由去找四阿哥,何况四阿哥若是大婚了或受了封,指不定不久就可能有自己的府邸,搬出宫去了。不过心诺心里头真想看看,四阿哥舞刀弄铲是不是也如在马背上弯弓射雕般英勇呢。”
可能所有人都不以为我对皇宫会有印象,毕竟我被册封为固山格格的时候,才两岁。不知康熙当初是怎么想的,以我阿玛位居镇国将军之职,我只能是宗女的身分。可是我不但被封了格格,而且同贝子之女同等级的固山格格。那皇宫,错落有致的亭台楼榭,美得惊人;而东西六宫,围绕着乾清,坤宁两宫,层层叠叠,深得惊人。每一座宫殿,都住着为数不少的女子,她们的喜怒哀乐都围绕着一个男人……
忽然想起前世一个姓辛的女歌手唱的一句歌词:“……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可这宫里的一大帮子女人,何止相互为难啊……笑为哪桩,哭为哪桩?善为哪桩,恶又为哪桩?这宫里的事儿,什么事都有个缘头,什么事都为某种目的。罢了,罢了,我若是身在其中,做得只怕不会比她们少,要不我又凭什么以一个女子的身分,成为若大一个辛家的继承人。善良有时候是一件沉重的负担,在某些时候是最要不得的东西。
“心诺,要不然我去……”四阿哥许是见着了我的伤感,伸手想安慰我,却又在半途缩回去了,“别想太多,只要有机会,我会让你见着的,不过,爷可把话说前头,以前连伙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那时做出来的东西,你怎么着都得吃下去,不然就治你个大不敬之罪。”
我换上一个大大的微笑,冲四阿哥眨眨眼:“没事儿,没事儿。能见着四阿哥舞刀弄铲,怎么着都值。到时候就是毒药,心诺也会卖四阿哥一个面子,吞下去的。嗯,那个军棋,我明儿个去找人给几位阿哥做,可能要过十来天才能给送去。不会太晚吧?”
“你啊!没事儿,那军棋不就一个消遣的小玩意儿嘛,不急的。”声音难得地轻柔。
“那……要不……心诺就在这恭送四阿哥了?再次谢过四阿哥能送心诺回家。”
“你回吧。”他点了点头,挥了挥衣袖,转身离开。步履沉稳,可在我眼里,怎么看,怎么都带着几分萧索。宫里的女人大多不快乐,那宫里的男人和男孩们呢?他们得到了常人一生难以企及的东西,可是又放弃了多少常人垂首可得的?到底事怎么样的背负,可以让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显得如此冷情?而又是怎样的故事,让如此冷情的一个人的背影,显露出如此的萧索和孤寂呢?也许,只是我想太多了?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苦了我身边的人。说我是想通了也罢,是抓住最后一点自由也罢,我放开了性子,戏耍身边的人,时不时还向额娘撒娇,一改两世装习惯的,大家闺秀的温婉模样。当然,其中的尺寸我还能拿捏得当的。毕竟想抓住自己的快乐,也不能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正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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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京城都有名的墨轩是出售文房四宝的,而且不时有读书人来寄卖字画。而墨轩旁边,是一家叫‘琢’的不起眼的小铺子,店主姓江,四十来岁,做的是雕刻生意。不知是因为在墨轩旁边,两相照应,门面显得过于寒掺,还是雕刻本身的销路就不好,每次路过那,都是门可罗雀。
第一次找江师傅刻字做军棋的时候,还担心着会被拒绝,毕竟我看铺子里摆着的,都是十分有艺术价值的根雕和竹雕,有人物的,山水的,写实的,写意的。不想,这江师傅也是个豁达的人,当下便应承下来,还提议用榆木来做棋子和棋盘。因为榆木比较坚硬,不易磨损,但会给刻字带来不少麻烦。
江师傅居然写得一手好书法,在将榆木制成既定的尺寸后,有江师傅手写,将不同的军衔名称写好,然后依照墨迹雕刻。不能不说他真的有一双巧手,雕琢以后的字仍旧保持着那颜体书法的神韵。多花了两天功夫,把字染了色,棋盘也是用榆木刻的,分制成两人对战和四国大战两种。当然了,棋上的军衔,也早在三哥,四哥的帮助下,改成大清的军衔,比如司令变成将军,军长改成固山额真(正都统);营长改成甲喇额真(参领)等等。
做好后,给四,八,九,十,十三阿哥又各送了一副,自己留了两副。而送棋的小厮也带话来,九阿哥试过之后挺满意。我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除了‘人妖九’之外,九阿哥还有个称号是‘毒蛇’,可别让他给老惦着天香居那会子事儿。
可惜,我放心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宜妃的寝宫里发生的那一幕。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十四章 人心自古最难测(一)
如果说我那头因为从小厮那儿知道九阿哥对军棋尚算满意,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可宜妃这会儿,一颗心却被高高地悬着。
原来这天,九阿哥如往常一般,下了课后和十阿哥一起去给宜妃请安,正当宜妃如往日般调笑了自己儿子几句,并叮嘱他莫要因为经营店铺的事儿,反将功课落下后,又听得胤禟有事相求。不由以手抚额,假叹道:
“胤禟,怎么啦?不会你那个什么弄药膳的酒楼亏了,把额娘的银子全赔了,这会子儿又要向额娘借钱了吧!”说着那染着艳红丹蔲的纤手还爬到胤禟的脸上,捏了两下。
胤禟不着痕迹地抚开宜妃的手,笑道:“额娘,你小看胤禟了吧。莫说亏了,我敢保证,半年内就将额娘那份子银钱赚回来。不过今儿个不是为钱的事儿,是……”
谁知九阿哥接下来的话,将这位平日里,举手投足也尽演绎优雅风范的宜妃惊得差点从靠坐着的美人榻上跌下来。与九阿哥有六,七分相似的脸上,凤眼变成了杏眼,诱人的红唇此时微张,半饷没说上话来。良久才悠悠答道:“胤禟啊,嗯……额娘记得你……好像才十岁啊。虽说我们皇家的男儿多早婚,你现在要求指婚,这个……这个十岁……会不会太早了?要不额娘先给你找两个通房丫头?不过……”
谁知九阿哥脸色窘了窘,微撇嘴角,作无奈状:“额娘说什么呢!孩儿也是无奈啊。”于是将天香居发生的事加油添醋说了一番,不过这油和醋都加在我如何‘非礼’他上面了。比如,我摔下时明明是手不小心按在他胸口,这下变成了对九阿哥上下其手……可怜我莫名其妙就背了这么个黑锅,我…我那不是比窦娥还冤嘛,我要真有那色胆,四阿哥指不定早‘贞操’不保了。
“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失德的女子,岂能讨来做福晋?”宜妃嗔了一眼九阿哥,颇为不满地道。
“额娘,莫说心诺格格和孩儿一般,才十岁,其实她也并非那般的女子。那天我俩摔倒后都跌到一处,想那心诺格格只是……可能……只是觉得孩儿……情不自禁的吧,谁让我长得象额娘呢。后来被十弟训斥了一顿,她可是红了一下午的脸。而且,孩儿发现,并不讨厌那般……最主要的是,这心诺格格长得比孩儿还好看。”
“莫不是那一撞,还将我家九阿哥的心也给撞出来了?可十岁也着实太小了点,要不过两年,额娘再和你皇阿玛提?你在外面拿额娘的银子偷偷开店铺的事儿,你以为你皇阿玛真不知道?只是觉着你年纪还小,能学着点东西也就睁半眼闭半眼了,心下其实还是不怎么高兴的。现下你才十岁,就说要娶福晋,你皇阿玛还不把你当做宫外那些个纨绔子弟,少不得会狠狠责罚你。”
“所以孩儿才想让额娘给帮着探探口风呢。心诺小时候就让皇阿玛越级封了固山格格,等孩儿长大,她就该入宫了,那时候,指不定被皇阿玛留下或被其他哥哥们讨了去。”正中红心,对宜妃而言,这皇宫里的漂亮女人是越少越好的,尤其是有可能比她长得还漂亮的。
“嗯,这事儿先搁着再说吧。额娘会寻机,给你探探口风的。不过若为这种事,惹你皇阿玛生气可不值。到时候讨不来,你也莫怪额娘。”
“怎么会呢,孩儿只是这般想着,额娘若真觉着为难,以后再说也不迟。不过,孩儿还是先谢过额娘。我和十弟先回了。”
走出宜妃寝宫有一段路了,眉头依旧打结的十阿哥终于忍不住满腹疑问,拉住了九阿哥:“九哥,你怎么回事儿?我才不信你喜欢那个臭丫头呢。”
“喜欢,怎么不喜欢?看我都想将她讨来做福晋了。到时候,就任爷给她搓圆搓扁。”
即使十阿哥这时都明白了,这老九是要接着报复我呢:“可九哥,就她一个格格,咱们随时可以想十来,二十来种方法整治她,难不成我们还怕她不成?何苦非得娶她?”
“娶了她也不吃亏啊。八哥说了,她阿玛位居从一品,是咱们大清的镇国将军,手里握有大清四分之一兵力的将军,几个哥哥也都很得皇阿玛喜欢,尤其是她二哥,在皇阿玛那儿当差,据说很得皇阿玛的赏识呢。而且,她长得也挺好看,不是那般无趣的人。你没瞧着四哥和十三都挺护着她……讨了过来,我整治自己的福晋,他们又能奈我何?”敢情他不仅是因为那天我触到他的禁忌,而且也对自家兄弟或明或暗地护着我不爽,一并算到我头上了。还用这样的报复方法,这……这整一个心理变态嘛……就说老康的青少年心理教育没抓好。可……可为什么要摊我头上啊……
“可九哥……那样会不会太过分,那丫头只是……”
“我最恨别人夸我这张脸漂亮,最讨厌别人象摸小狗似地捏我的脸。她倒好,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在爷自己的酒楼。爷的面子都让她给丢尽了,不整治整治她,出不了心中这口恶气。再说,难道做我的福晋就亏了她不成?”
而在将军府,难得静下心来练字的我,忽然觉得背脊发凉,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静不下心来,干脆开始涂鸦,心里暗暗决定,最近一定乖乖躲在家里,省得不知什么时候又惹祸上身。虽然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个惹祸精,可这京城里东撞西跌,都能碰到皇亲国戚。谁知道哪天又会不小心把哪个给磕了碰了。
不由得想起21世纪那会儿,听到的关于贪官的一个笑话,说若是让那些做官的排排站,全部整治了,不小心把清官也连累了,可若一个隔一个打击,却还会有不少贪官漏网。估计这京城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就是这么个情况,一个字:多!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十五章 人心自古最难测(二)
有时候,偏偏是怕什么来什么。我都决定最近要在府里安安静静地待一段时间,不想,却被额娘‘咻’的一声,打包送到姥姥,姥爷的府上,然后,我就知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就是这样子的。原来,入秋后,姥姥腿疾又犯了,好巧不巧,又染了风寒,这下子把个老夫人给折腾得,整日里只能躺着,人也憔悴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平日里讨巧,卖乖的功夫做得太好,一年才见几次的姥姥居然念叨着,想我过去陪她一段时间。而一贯孝顺的娘亲,自然不顾我的意愿,把我踢出了家门,说等姥姥放人,才可以回来。
富察氏在还是女真时,倒是个风风光光的超大家族,皇太极以后,渐渐势弱,分裂成几支,到鳌拜敛权之时,除了另一支富察氏,有一个马齐在朝廷里还能说上些话,其余几支,更是少见于朝堂,甚至有些旁支已经不再沿用富察这个姓氏。我们这一支,也直到这些年,我阿玛南征北战,建了不少功,才开始慢慢得势。
而赫舍里氏和富察氏正相反,清国以前只是某个大氏族的分支,到了康熙登基后,索尼一跃成为四大辅臣之一,这些年,更是权极一时。先是出了一个与康熙青梅竹马,伉俪情深的皇后,而后又有两个女儿入宫为妃;朝堂上,有索额图,位居内阁大学士,皇后之子胤礽更是被立为太子,极得康熙宠爱,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姥爷是赫舍里氏现任家主索额图的堂弟,却偏好汉学,无心仕途,只在翰林院领了个闲职,帮着编纂些史书文集,而且偏偏和索额图的老对头,那明珠家的纳兰性德有几分忘年的知交之情,只是可惜,那么个才华横溢的公子,连连情场失意,早些年就去了,死时才三十一岁。自此,姥爷对这种送自家女儿进宫,眼睁睁地拆散有情人,以巩固自己势力的作为更加看不过眼。前年步入花甲之后,无论是朝堂还是族里的事更是甚少理得,多半时间都在家养花弄草,不时邀三五好友品茶弈棋。日子虽是悠闲,却也耐不住渐差的身子骨。
在姥爷家的日子,虽平淡却也不觉枯燥。每日里,也就陪着两位老人家聊天,偶尔给姥姥捏捏腿,做些帮助活血的按摩,有时兴起,下厨做两道小菜,或是烘焙些现代的饼干之类的小点心,哄哄他们开心。姥爷嗜书,见识极广,对一般读书人斥为杂谈野学的东西也涉猎颇多,堪称知识渊博的学者,远胜于那总拽着之乎者也的文人。姥姥性子娴静,即使卧病在床,总也挂着一丝微笑,有时和姥爷说到灵犀处,倒让我这一旁的小丫头觉着自己是多余的,进而生出无限的羡慕来。
一晃过了十来天,姥姥的腿一直时好时坏。我虽也看医书,和蝶姨学过些皮毛,终究懂得是不多,更毫无经验。听闻同仁堂的老家主,退休的董知生董老太医前些日回京,这几日难得的在自家医馆坐堂,赶忙赶了过去。打着董约白的旗号,向老先生请教了一些问题,买了几味药回来,准备研磨,给姥姥外敷。忽闻一片嘈杂,似乎有人来探病,远远瞥见,走在头里的是一个白发老夫人,后面跟了一群丫环,嬷嬷。
不多时,姥爷就让丫环找我进屋,才知原来是赫舍里氏族的老太君前来探望姥姥。我上前见过礼后,就垂首站在姥姥床边,却见老太太看着我出神。
“没想到蓉沁(我额娘的闺名)的丫头生得这般好模样。芳儿(孝诚仁皇后-赫舍里芳仪)她…就没这般好福气。那两个丫头,当初还在闺中时,就要好的紧,我还记得当初芳儿入宫,蓉沁那丫头哭了好几天,当时差不多也是这般大吧。可现在……哎……”老太君说着,长叹一声,居然还抹了抹泪。
“是啊,蓉沁那丫头自小被我们惯坏了,一干丫头中,就她最皮,可她却对先后特别粘,也就听先后的话。”姥姥略支起身,“岁月不饶人,我这身子骨算是差不多了。老太君也不必太伤感。先后虽然早殁,却也得到皇上一片真心,为皇上诞下太子,皇上为着她,后位空悬了十几年,也可算是情深意重了。如今,太子也已成年,听说文治武功均十分出色。”不知道姥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灰败。
“是啊,一晃都这么多年了。太子开始也帮着皇上分忧了,连蓉沁的最小的丫头都这般大了,象个大姑娘了。戈茹(姥姥的闺名),你瞧着这丫头,眉宇间可有着几分象芳儿?”那老太君看似一脸慈祥地看着我,可我总觉得那目光中似乎意味深长,心里头觉得凉飕飕的冷风乱窜,感觉要被人算计一般。
姥姥一怔,又垂下眼,有几分悲苦似的笑道:“心诺这丫头,哪能和先后比。她呀,别看她现在沉沉静静的,其实就喜欢和她姥爷摆弄些杂学。和她额娘一个模样,看着象大家闺秀,其实性子野着呢。”我配合着露出个不好意思的微笑。大户人家小姐难为啊!
随后两个又你来我往,寒喧了起来,可怜的我还只能在一边站着。听着也都是些不着边际,无关紧要的话,无非是忆当年,然后嘱咐要当心身体之类的。在我第N遍把重心从左脚换右脚,又从右脚换左脚时,那老太君总算记得姥姥还在病中,起身告辞。我自然得替无法下床的姥姥送她们出去。
晚膳时,姥姥显得很没精神,有时候看着我,好像在想什么,不时还叹两声气,可问起有什么事,却总说没什么。可我的心里总是晃着那老太君充满算计意味的‘慈祥’笑容,和姥姥垂眉隐约透出的恨意及悲苦,安定不下来。就这么悬着心,大约过了半个月,那老太君身边的厉嬷嬷又来探过姥姥,似乎谈了良久,这次,姥姥没让我作陪。只是,送走厉嬷嬷后,姥姥竟是愁容满面,晚膳也没吃多少。晚间,我试图劝解姥姥,也被她打发回房休息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十六章 人心自古最难测(三)
当夜,我正在房里东翻西摸,寻思着做些什么事打发时间的时候,姥爷居然亲自过来,把我叫到了书房。看着他满脸怒气,咬牙切齿的样子,我暗暗祈祷,希望不是我做了什么事,惹了这位平时的好好先生,发起怒来六亲不认的姥爷,我仔细回想这十几天,自己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还是说姥姥那边……今天晚饭的时候,姥姥就不太对劲。
“丫头,虽然你才十岁,可你和你额娘当初一样,是人小鬼大的主,有自个儿的主见。姥爷寻思着,这事儿不该瞒你,该让你知晓,也好心里有个准备。”
又是让我站着,我暗叹一口气,垂首道:“姥爷直说无妨。心诺年幼不体事儿,不是还有姥爷给帮衬着嘛。”
“真要我说,就别理会那帮子疯子。”姥爷难得的发怒,可随即却又颓丧着倒在书桌后的宽椅上,“前些日子,老太君见着你了,不知回去说了什么,你大姥爷不知道又琢磨个什么劲儿,这几日,老太君身边的厉嬷嬷来劝你姥姥,想着把你送进宫去,给太子当侧妃。估计着你还年幼,打算让你姥姥安排,借进香的机会和太子爷见上一面,过两年再把你讨了去。”
“这……这又是哪门子玩笑?”我努力眨眼,想确定我听到的不是真的。虽然这两年,我已逐渐脱去稚气,眉宇间开始显现女孩儿家特有的柔媚来,可最多也只能算是个美人胚子。说迷惑天下男人的本事,估计这张脸再长个三,四年,再加上苦练天魔魅惑大法,也许能有那么点道道。可要说一个老太太才见我一面,就想把我送上凤凰枝头,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原因来,怎么看,都有几分不同寻常的暗机在里面。
“表面上看,这是一桩亲上加亲的美事儿,骨子里,还不是……哎……姥爷也不知道该不该和你唠叨这些个朝堂上的事儿,前些年,先是你大姥爷格外受皇上器重,尤其是先后诞下太子以后,后来不知为何,皇上忽然渐渐疏远了你大姥爷,明珠大人成了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前两年,明珠大人又因为这些那些个原因被罢了相,但也仍受皇上重用……你大姥爷和明珠大人在朝廷上一向政见不合,如今,太子虽然颇受器重,但明珠大人和皇长子走得颇进,送你进宫,估摸着是因为你阿玛……哎……他们算来算去,斗来斗去,却是苦了你们这些女儿家。”
姥爷的语气里说不出地厌倦,“芳仪那丫头当初进宫,不但贵为皇后,更得皇上喜爱,可是才双十年华,就这么去了,再多宠爱,又有何用?说来那是太皇太后指的婚,没法子。可后来,他们又把香儿(平妃)和瑾玉送进了宫。还有你额娘,差点就……我……我就不明白,堂哥这些年官越做越高,怎么就还……你瑾姨前些年也没了。”姥爷象是对着我说,又似自言自语,这恐怕也是他不喜朝堂的原因吧。
我前后一思量,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我这个有着一半赫舍里血统的,若是给了太子当侧妃,不但进一步拉进了赫舍里和太子的关系,更是把富察家也拉进来了。索额图在内堂上,现下能与之抗衡的也只有纳兰明珠,若能将我那握有四分之一兵权的阿玛捆在太子爷的船上,估计等于给太子的宝座又上了一道最有力的保险。
而且这事情,好就好在,我那阿玛可以说是和皇上一起长大的,又一起擒鳌拜,战沙俄,平台湾,战功赫赫,早可以封为镇国公,但却十分不喜与京官结交,不愿一直待在京城,宁愿做个将军,领兵征战,而且将家人也都留在京城,摆明了只对皇上一人忠心。对康熙来说,也是身边为数不多,可以信得过的人。若这事落在其他握有兵权的将军头上,即使只是联姻,一有风吹草动,皇上保不准会起什么心,寻个由头,按上内外朝臣勾结的罪名。而且,他们是打算以后借着两情相悦的名,可减少不少嫌疑。
“那……姥姥有安排了吗?”我轻声问道。
“丫头,你也莫怪你姥姥,她也是……方才,她还在房里哭着呢。”姥爷显得很烦躁,“你真打算去见太子吗?”
“见,为什么不见?也由不得我不见啊…”跟着太子实在是件没有前途的事啊,这会儿要是四阿哥,以后的雍正帝要把我讨了去,指不定我就同意了,至少跟着他,脑袋保险啊……再说,那家伙长得也很养眼,虽然有些冷,有时还是很体贴的说,而且好歹早就混脸熟,有那么两份不轻不重的交情不是?。
虽然我现下没什么好方法可以马上让他们断了那个念头,但知道了原由,就有迹可寻,而且想接我进宫,不是还要过两年嘛。虽然,如果有人放出谣言说我是太子喜欢的人,那些个王公大臣的公子不敢要我了,可不是还有皇上那条路线吗?这件事,从康熙的角度来说是绝对不乐见的,这估计也是他们不愿铁钉钉板凳,直接把我要了去,反而迂回着,想走感情路线的原因?我就不信,两三年里头我折腾不出一个变数来。
“姥爷,你也让姥姥宽心吧。这事儿,心诺会惦量着看。再说,不是还有两年时间嘛,什么都有可能的。先见了太子,把这关给过了再说。”
“你……怪姥姥,姥爷无能吗?”
“不怪。这事儿和姥姥,姥爷原本也没啥关系。我不知道老太君和大姥爷是怎么想的,只是心诺实在不想嫁给太子作妾。若实在避不过,可以把我阿玛叫回来商量。”我顿了顿,“姥爷,心诺还要好好想想这事儿,就先告退了。”
“去吧。”姥爷冲我挥了挥手,掩面坐在椅子上,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很多。这样的事儿,即使经历的再多,也还是免不了疫的,免不了要伤几分心。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十七章 冰山情动熨心愁(一)
有道是,任何事是说起来总是比做起来要容易得多,下定决心是一回事,可真要想个有效的办法出来,难度还真不是一般地大。随着入秋日深,天气干燥了许多,姥姥的腿疾相对好了很多,却是为着我的事,整日里愁容不展。事情没有临头,有时候觉着自己是否过于杞人忧天,可有时候又觉着无法可想,仿佛自己的命运就会被这么定下的,心里平生生地堵着万般不甘。曾经学过的再多历史,在这般情况下,却是全无用处。
也曾劝慰自己,到事到临头,再随机应变也不迟,现在我一个人在这里着急,困苦,又有何用?那罪魁祸首太子,指不定跌在哪个温柔香里,过着他的逍遥日子,我又何苦和自己过不去。可是每每看到姥爷,姥姥自责的眼神,才勉强放轻松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曾经试着劝慰过几次,可却干巴巴地说不出什么能起作用的话,尤其是姥姥,有时我就往她面前一站,她两眼就开始冒水汽。我想回家,可又怕姥姥,姥爷以为我是怨着他们。
怨,其实怎么会不怨?满满一腔的怨气不知向谁发去,可我还要试着安慰这两个老人家。有时候真恨不得学那传说中的狼,来个月圆变身,仰天长啸。难道他们不知道,我才是那个要被送人的,貌似才十岁,需要安慰的那个,好不好?想找人商量,可又不知道找谁去,额娘也是赫舍里家嫁出去的女儿,她必定会为难,而阿玛现下又不在京里,可是即使在京里又能如何?可以说太子只是想见见和他额娘有几分象的小表妹而已。
我该怎么办?我从来不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样的话,到了桥头的船若停不下来,十之八九会撞得粉碎,何况是太子这堵超强的桥头。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这几日苦思仍理不出头绪来,让我觉得自己象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也没有那么好的耐心去安慰姥姥他们。不知不觉,居然走到天香居门前,想起那次‘非礼’九阿哥,那次四阿哥将我从十阿哥掌下救下来,牵着我的手腕上楼,给我夹菜,后来一路送我回家,夕阳中那个转身离去的孤寂的背影,忽然觉得心里似乎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如果一定要嫁皇子,为什么不是四阿哥?也许是老天也见不得别人过的太好吧。
肚子是空的,才想起从早上起,就没吃过什么东西。看着天香居的招牌,却硬生生地止住了想要迈入其中的脚步,我不想见到那些阿哥们,即使很有可能他们这会儿并不在,不知道是不是迁怒,总觉着他们待过的地方,也会让我感觉窒息,就是有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皇子,才让身为女子的我们如此痛苦。眼渐渐模糊,街上的人来人往却走不到我的心里去。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还是那般高高瘦瘦,还是那般清冷。我用力眨掉眼里的泪水,扫视了一下四周,原来,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墨轩附近。扬起头,看着他,那双冷冽的眼里,有着两分关心,两分着急。他大概是在墨轩买东西看到了路上的我,手里还拿着两叠用来画画的宣纸。
“心诺,怎么啦?”这样低沉的声音,这样缺少了几度温度的声音,却总是奇迹般地让人觉得安心。其实我很想大吼一声,所有康师傅方便面的儿子都不许靠近我,否则格杀勿论,防腐剂太多,我无福消受。可看着这双好看的眼因为我而写满担心,那两道直挺的眉因为我而皱在了一起,心里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肚子饿了,陪我吃饭。”我恶狠狠地盯着他的眼,用的几乎是命令的语气,看着眼前这个冷情,尊贵的身影,或许不仅仅是迁怒,对于很少在人前露出真性情的我,亦或是别样的撒娇?
四阿哥仿佛松了口气,拍拍我的头,“长不大的小丫头。今儿个可把爷吓一跳了,仿佛失了魂似地走在路上,身边也没人跟着,要是哪儿给磕着,碰着了,没来由的让人心疼。走,想吃什么,爷都带你去。”
“才不会有人心疼呢?不过……心诺要真出事了,四阿哥会心疼吗?”我斜着头,撇了他一眼。
“说什么话呢,好好的,能出什么事。小脑瓜里别老装些有的没的。”四阿哥似乎极为不适地皱了皱眉,“我和墨轩的老板打声招呼,让他把我选好的东西备好,回头你爱上哪儿,上哪儿。”
“是,不想!四阿哥都吩咐了,还能怎样。那肚子饿了,想吃饭总行吧!”我没好气地回道。心情不好的人有小小任性的权力,等他交代完,从墨轩出来,我抓起他的手,拖着往两条街外的一家‘李记’饭馆走去。‘李记’是属于京城内最普通的那种酒楼,比起天香居不止低一,两个档次。可我就想看看那般清冷却越显尊贵的人坐在贩夫走卒不断进出的酒楼吃饭的样子。
走进饭馆,却发现大堂中坐的大多数人都停下碗筷,看着我们,有好奇的,有疑惑的,也有探究的。我故意忽视这些视线,拉着他走到里角的一个空位坐下。
“你故意的吧!”四阿哥低下头,凑到我耳边,“爷哪里得罪你了,嗯?”吹出的热气不停地骚扰我的耳朵,看似怪罪的话,用如此轻柔的口气说出来,硬生生多出几分调笑的暧昧来,让我的心漏跳一拍。
“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一脸严肃地看着四阿哥,“我是存心的。”说完我自己忍不住先笑了。看着四阿哥一脸尴尬,一身青色的上好苏州织锦和灰暗的,甚至还有几团疑似油污的桌椅形成的鲜明对比,就觉得心里的怨气少了不少。
“对不起啦,人家心情不好。不过这儿的东坡肉和麻婆豆腐做得很地道的。忍一下,我们吃完就走,好不好?”我摇摇他的手。
四阿哥看起来一脸无奈,“爷没你想得那么娇贵,你既然肚子饿了,就点菜吧。”他适应能力倒是挺强,这会儿已经不见窘迫,大大方方地接受周围的目光。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十八章 冰山情动熨心愁(二)
“英雄不问出处”,这句话其实同样适用于很多地方,比如说这里的菜肴,不是出自御厨,名厨,却也同样爽口。这里的菜胜在原味,尤其就新鲜蔬菜而言,没有被华丽地妆点成各种形状,也没有为着卖相,加入各种不同的调料,有的甚至只单单用菜油炒后,入了点盐。
没有专门的人分菜,如平常百姓一般,共享几盘菜,心下对四阿哥也不由生出几分亲近感来。偶尔闲聊两三句,一顿饭吃下来,气解了大半。搁了筷子,等待结账的功夫,忽然彼此静坐无语,刚才的亲近一下子跑光了,反而觉得生生多了分拘谨,尤其想到方才不顾一切发泄的冲动,想着颇为无礼地拉着四阿哥的手,把他拽到这里,心下不由觉得羞赧。可正所谓,才下眉头,却上心头,为的却是依旧没有丝毫办法,解决目前的问题。
“气还没出够吗?”是问句,但更是肯定句,四阿哥紧紧地看着我,很深,很深的目光,让我觉得无从逃避,而那双有着修长好看的手指的手,从桌子旁伸过来,拉住了我的手。
“气出够了,可问题还没解决。”心,漏跳一拍,我深吸一口气,“陪我走走好吗?”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期待,带着乞求。
“想不想去骑马兜会儿?也许心情舒畅了,就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了。”望着这张忽然凑近的脸和并没有特别掩饰的眼里燃着的火花,心下一片慌乱,不自觉地点下了头。然后,我感到我的右手被裹入一只大手里,手掌心有着和手的主人看起来不相称的温度,暖暖地直到心尖。
一路出了城,迎面而来的微凉的秋风,刮在脸颊上,生出微微的的痛感,环在身侧的手臂,隔着衣服,传出属于他的热度,头顶不时能感觉他喝出的热气,和偶尔飘出的喝声。我忽然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放松了身体,靠着背后那温暖而结实的胸膛,泪,却放肆地奔流而出,然后坠落或被风干。心,前所未有地清明起来,仿佛随着眼泪流出的,是两世所积压的疲惫不堪。前世,我所心心以求的,不就是一个可以让我靠的肩膀,一个可以让我抱着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怀抱?
等马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居然到了被当做避暑之地的那个小凉谷,那一汪湖水依旧清澈,只是入了秋的谷内,平生生让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腰间一紧,被完全地拥进了一个紧实温暖的怀抱中。
“四阿哥,我……”
“叫我胤禛。”感觉一个轻吻落在发间,“我一直以为,对你,就象对十三弟那般喜欢着,你还是这般的一个小人儿啊。可是,今天看着你的眼泪,看着你那般失魂落魄的样子,这里……痛着了,心诺,我……我喜欢你。”四阿哥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口,伴随着那阵阵有力的心跳,那句“痛着了”在耳边不停地回旋。
心不受控制地‘咚咚’直跳,我旋身侧坐,用力地回抱着他,将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四……胤禛,我……我想想,好吗?现在什么都别问,让我好好靠一会儿。”
关于太子的事,我静下心来想想,自己是否有些反应过度了?这件事也许并不如想象中那般严重,没有回旋余地。先不说太子那边,只是想先见见我,入宫那是两三年后的事,就我这边,相信阿玛,额娘难道真会由着他们来?阿玛这些年,不和京官结交,其实又何尝不是他的聪明之举,那样精明的一个人,怎会随便让人给摆布了去,拖上那条是非之船?
还有,说喜欢我的四阿哥,是不是喜欢到肯为我争取呢?毫无疑问,在太子和四阿哥之间,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四阿哥,撇开那些身分和我所知道的历史,单单对四阿哥这个人,我也是喜欢着的,他给我夹菜时的温暖,送我回家的体贴,夕阳下看着他的沉迷,被他牵着手的心跳,刚才他说喜欢我时的欣喜,我骗不了自己,也从来不想骗自己……喜欢,原来不一定要生要死地才是喜欢,就这样的几次感动,几次贴近,几次心跳,构成一次纯纯的喜欢。
“我也喜欢着你的,胤禛!”我回他一个微笑,不过想到太子那档子事,不由闷闷地道:“不过现在,我有麻烦呢!有人要把我讨了去,送别人做小妾呢。”
“是谁和爷一样这般有慧眼,知道要先将你订下来?你还这般小,你阿玛不会忍心让你给人做妾吧。”似乎是调笑的话语,却被说地阴沉沉的,腰间的手臂勒得我快喘不过气来,就知道一旦被这家伙贴了标签,占有欲就超强的说。
“胤……胤禛,你放手……”我使劲地拉他的手臂,可却不能撼动分毫。
“不放!既然你也喜欢我,那就谁来要都不放。”语气中除了十分的坚决外,似乎也有怒气开始积聚。
“放…放手…我…我不能呼吸了。”我的小手很不客气地亲吻他腰间的柔软处。
感觉环着的手臂略松了些,抬头看他,疑似那张千年不变的脸上有着类似尴尬的表情,两片薄唇一张一合:“要不,我向皇阿玛和富察将军要了你去。只是我少不得又得让皇阿玛训两句,你怎么就不能早几年出生呢?”
“咚…咚…”眼前星星乱冒,脑袋发晕,这算哪门子话,我能控制自己的出生吗?心里暗骂:我要真早几年出生,指不定现在还是你后妈呢,能由着你现在这般又搂又抱的吗?看不出,这冷面王还有改行当冷面笑匠的潜质啊,不愧是偶瞧中的四阿哥啊。
“那个…胤禛啊…这个问题要和我阿玛,额娘去讨论的。”我诧笑着,早几年,我还活在21世纪当我的辛家大小姐呢,“不过,你去向皇上要求指婚,是不是太快了?我……我今天才知道你喜欢我的,也才明白自己的心,那个……”
“我喜欢你,去向皇阿玛讨来做福晋,有什么不对吗?再说你不也是喜欢我的吗?”胤禛有些不解地看着我。我心里不觉郁郁,对身为皇子的他,大多是人或物,大概是只要喜欢就可以不管不顾地都要来。
“可要是以后你发现我并不适合你,怎么办?”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毕竟说上来,我和他遇到的次数也不过是十来次,其中还有两三次他是来去匆匆,连话也没顾得上说几句的。而且那时,虽然心里对他有些暧昧的想法,但总把他当四阿哥,因为身分关系,彼此有些疏离。
“哪那么多曲曲折折的心思!喜欢了就是喜欢了,以后我也会一直对你好的!”胤禛的头搁在我脑袋上,“你这颗脑袋总喜欢把事情往复杂了想!你啊,从现在开始,你只要想着怎样做个适合我的福晋就行了,而我,也会尽量‘适合’你,不就好了?”
我不由一怔,想不到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胤禛的爱恨观直接地这么可爱,前一刻才听他表白,这一会儿已经考虑婚姻大事了,难道古人在这方面都是这么跳着来的?想想在后世,很多人一听以结婚为前提交往,就吓跑了,还有很多人只为性而来往,忽然觉着,其实古人这种喜欢就讨回去做老婆的想法也是很可爱的。这么一闹,心里最后的一点阴罹居然一扫而空。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十九章 巧耍太极避太子
那天,即使到最后,我仍是没有决定要不要告诉胤禛,要将我送人的是我的大姥爷索额图,而要送给的,是太子。我固然怕胤禛为了我,和太子结仇,毕竟现在他在朝堂上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势力,但说实话,我心里更担心,这份才浮出水面的,还是花骨朵的爱情之花,会就此湮灭。
但后来他送我到姥爷府上的时候,马背上的他,有一瞬间的僵硬:“心诺,你不打算告诉我点什么?”不知是不是猜到点什么,那嗓音低沉得仿佛就压在胸口,让我的心一路往下沉。是啊,赫舍里,索相,太子……都是串在一条线上的。
我不安地侧过身,仰头,飞快地在他的下巴上印上一吻,抓紧了他的手臂:“胤禛,相信我。现在很多事情还没发生,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我一点也不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加入杂质。这里,有你。”我抓过他的手,放在心口,“就象你的那里会为我痛一样。所以,我更希望靠自己来解决问题。若心诺没本事解决,那么,我的四阿哥,告诉我,你……可愿为我,一直不放手?”说到后来,我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颤抖。
“我……”仿似艰难地从他喉间滚出来的声音,“相信心诺!也……决不放手。”轻柔的话语中带着无比的绝决,他的唇落在我的耳朵上,轻轻的磨着我的耳廓。幸好,姥爷的府邸偏隅在京城的一角,正值傍晚时分,街上的几乎没有行人,饶是如此,我觉得我的耳根一定全红了。
回到府里,意外地,额娘正坐在姥姥房里,一向扮着温柔,只在阿玛面前才露半分泼辣的额娘,此时紧锁的眉间,有着难掩的怒气。看到我进屋,那双秋水眼已经开始泛滥,冲过来抱紧我:“心诺,心诺,额娘的小心肝……怎么这般命苦。”
看着额娘那夸大的表情,我怎么看她都有演戏的成分在:“额娘…额娘,别激动。我不是好好的吗?”
额娘习惯性地捏捏我的脸,拍拍我的肩,转身对姥姥说:“额娘,就说你别担心嘛!你看,心诺她不是好好地嘛。”随后,她又拿出大家闺秀的样子,坐回到原先的椅子上。
“要说这皇家的人,咋就对咱们赫舍里氏的女子这么感兴趣呢。当初我若不是嫁得快,差点也被送进宫了。如今,我女儿才十岁,太子又来凑什么热闹。不行,我得把你阿玛找回来,若实在不行,得早点给你找个好人家嫁了。”额娘的笑容有些夸张,让我总以为她在掩饰什么,可再细看,除了眉间飘着些轻愁外,也没什么,而那轻愁,也还是为着我的事吧!
“别麻烦阿玛了,听说最近噶尔丹又潜回来,开始煽动那些蒙古部落,阿玛估计忙着呢。再说,要是年前不起战事,阿玛不是会回来过年嘛!到时再说吧!反正他们现下也只说太子要见见我,又是在寺庙,想来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见就见,我才不怕呢。他们不明说,难道我就会傻傻地自个儿说破?”打‘太极拳’我在行啊,前世那三十年也不是白活的,装傻充楞,是我十岁小孩的本分啊…
于是,在某个安排好的日子里,我借着为姥姥乞福的名义,去那个除了参观或路过以外,从没进过的天宁寺,然后被迫和我那太子表哥巧遇。真是巧啊,要是被安排好了,再遇不上,那才叫巧呢。我暗暗嘀咕,打量着手拿折扇的太子。
其实,凭心而论,这时候的太子,才二十出头,长得颇为英俊,略显阴柔,微微的书卷气,加上浑身掩不住的富贵,若不是事先知道他是史上记录的那个残暴的皇太子,在现代,指不定我还会主动和他攀交呢。可谁叫他先上了我的黑名单呢?
于是一场不见硝烟的‘太极’战,差点将那天寺庙后院方圆一里内的活物生生都吓跑。在见面后,太子装作十分惊讶地看到和他故去的皇额娘长得那么象的女子,我翻翻白眼,这也太老套了吧。不过,我怎能辜负他的精湛演技,不但自报家门,更是直接表明,我就是他那个表妹。
于是一脸惊喜地太子邀我一起小坐,有小太监张罗着茶水。其实‘太极拳’的精髓就是你来我往,圆滑通融,不伤和气,却又不涉及实质性的东西。我和太子聊了大半个时辰,翻来复去就是先后,皇上,索相等,当然都是些家事,我也真佩服,这太子居然能象三姑六婆般地和我说半天。
然后某太监甲出来引导话题,毕竟太子脸皮还没那么厚,对着十岁的小女孩,初次见面就…
“心诺格格长得可真水灵,不过奴才怎么看,和我家爷有几分相似,真有夫妻相啊…”
“公公可莫拿此说笑,先后与额娘是堂姐妹,太子爷和我算是表兄妹来着,长得象也是挺平常的事儿。你若见着我额娘,呵呵,更象呢。”有种你说太子和他姨,我额娘有夫妻相啊…不过,呃,你好像本来就没种…打住,淑女是不会想这些滴。
“心诺,你也莫老是太子爷,太子爷地叫,都叫生疏了,直接叫表哥不是更亲切?”欺骗纯情小女生的魅惑的笑啊,可惜我是四十的人了,再说,有我家冷面笑着好看不?
“哪能呢,太子可别把心诺给宠坏了,太子是您身分的象征,若我那般没礼貌地乱叫,厉嬷嬷一准会把心诺叫去,从新学学礼仪呢。”
……
没营养的对话继续中,感情交流失败,太子已经开始觉得不耐,毕竟,要一个已经有好几个妻妾,阅女无数的风流太子,对着一个虽然美貌,但还十分青涩的小女孩,再怎么装深情都装不出来的。
我还是很体贴的,规规矩矩地行礼,道:“太子爷,天色不早,你也早点回宫吧,入了夜,总不如青天白日的来的安全,您的身子金贵,来不得半点差池。”
太子刚好顺水推舟,起身让太监准备回宫,临走也不忘说两句场面话:“表妹真是个灵珑的人儿,你也知道,宫里…哎…”太子故作忧愁状,“今日和表妹巧遇,闲话家常,让爷真真体会到平常人家的温情。爷真希望一直会有表妹这样的可人儿陪着。”说着,还故作不舍地看着我,估计是装不出深情的样子,才改作不舍的。
我无语,不愧是混宫里的,这话怎么这么有水平,既要不得罪太子,又要思量着别一不小心,就顺给他一个台阶,想和我常来常往,赶紧把这位爷恭送了吧,我小孩家家偶尔礼仪不周,只要不太过,也情由可缘,是不?
“恭送太子爷!”
看着远去的一大帮人,擦擦不存在的汗,叫上那两个太子现身就避走的,卖主的丫环,打道回府。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二十章 灾患重重揪人肠(一)
自从和胤禛揭开隔着两人的那层纱后,每旬(十天为一旬,一月分上,中,下三旬)的一天假日,他总是早早地出宫来陪我,有时就在京里逛,有时也到京郊,寻找属于我们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只是天愈渐冷,很多时候,只能找家茶馆或在墨轩,消磨一下午。有时他会趁为皇上办事的空儿,给我带点小东西过来。
据说墨轩的主人墨子梣和胤禛关系不一般,胤禛也算得墨轩的半个主人。倒是这位传说中丰神如玉的江南第一美男子墨子梣一直住在江南,一年之中来京城的次数不多,我至今仍没见过他。
如果除去索相府那个老太君的召见,我的日子过的相当不错,也幸好这样的‘召见’也就十天半月才一次,当然,毫无意外地,总能见着太子。其实撇开我的偏见不谈,这太子确实有身为太子的气度和学识,倒让人生不出恶感来。
好不容易,又盼来胤禛的假休日,原本说好早上他就出宫,陪我一起吃午饭的,谁知我在墨轩喝光了一整壶茶也未见到他的人影,不由气结,那一小碟点心更是早就光了。当我的肚子第N次抗议的时候,我终于决定不再等了,先出门去祭我的五脏庙。
刚走出墨轩,就差点和迎面走来的胤禛撞上,他定住身,瞧见是我,连忙急切地道:“对不起,有事耽搁了,饿坏了吧!”
我瞪了他一眼,噘了噘嘴道:“怎么劳四阿哥大驾,我们走!”后一句是冲我那丫环晴暖说的。
胤禛泯了泯嘴,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冷声道:“跟我走!”
我不由觉着委屈,他来晚了,我耍耍小性子就给我一张冷脸,真是可恶!不由直盯着他:“是谁说要陪我吃午饭的?是谁让我空着肚子等了一个多时辰?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胤禛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对不起。我来的路上就让小栋子先去天香居定好饭菜了,边吃边说,行不?吃完了,你要还生气,我不拦你。今天是真有事,你看我到现在也还没用膳呢!”
偷偷瞄了眼他已经有些微微出汗的额角,看来他赶来赶得很急,心中一软,口上却赌气似地道:“那走吧!反正不吃白不吃!”
一路上胤禛沉着脸不说话,但拉着我的手腕却拽得死紧,被他这样拖着走,少不得有人行注目礼,其实心里也没真怎么怪他,不由推开他紧箍在我手腕上的手,在迎接他不满地瞪眼时,给了他一个鬼脸,然后,拉起他的手指,轻晃两下,他不解地看着我,我指指路人,回他一个无辜的笑容,他的面色缓了缓。
难得的,胤禛居然让小栋子订的是天香居的独间雅座,才坐定,就听见他闷闷的声音:“现在不气了?”
“我不和自己过不去,又不是我做错事!”我耸了耸肩膀。
因为小栋子先来订的,饭菜上得很快,一边吃一边聊,才知道胤禛来这么晚,是因为他接了外出的差事,早上和皇长子一起去准备东西了。
“是陕西段黄河决口吗?有没有备些药在身边?”听到胤禛是去查看水灾情况,心里不由得为他担心起来,哪里还顾得上生气,朝廷接到灾报,那应该是灾情已经发生了,只是之后的各类疫病肆虐,才是真的可怕。
“备药?倒没有,只是从户部调了些急需的物资,明早就要起程!所以今天才会来晚了,开始我还担心来不了了。”
我叹了口气,那些物资固然重要,但药材却是重中之重!不过,我不知道这次决口到底到什么程度,如果只是一般的小水灾,估计也不会真的横行起疫病,可若是……
“你身边带银子了吗?”我摸摸自己瘪瘪的钱袋,别看我是一个有封号的格格,也是穷啊!
“嗯!你要干什么?急用吗?我可以一会儿到墨轩去支点!”胤禛有些疑惑,我以前可从来没开口向他讨过银子。
“我没什么要急用的,但你有!”我横扫了他一眼,感情他还以为我向他要钱用,“你此去潼关,是因为黄河在潼关那里决口了,对吧?洪水之后,一个处理不好,是最可能爆发疫病的,不是吗?所以,有可能的话,你还是多带点药材上路!”
“有这个必要吗?潼关也是个不小的城,有大大小小好几家药馆的!”
哎,不知人间疾苦的阿哥啊!我叹了口气:“不管怎样,一会儿,我让晴暖带你那小太监小栋子去同仁堂那个董约白处配些药,你就当让我安心,随身带着。另外,再准备几样药材,到时万一真的疫病横行,城里的药肯定要救人,你和你身边的,可以用我给你事先准备好的药,做好预防。行吗?”
才想拒绝的胤禛,对上我充满忧虑的眼,改口应了下来。我交代晴暖,先找董约白,如果有成药,就直接拿成药,如果没有,再找那里的掌柜配,还有另备一些散装的药材。
吃完饭,胤禛和我也没有逛街幽会的心思,直接回了墨轩,等晴暖他们从药铺回来。大约一个时辰后,晴暖捧着几个小盒子,而小栋子提着两个包裹回来了。
我打开那几个小盒子,看了下,是我要的雄黄丸,太乙流金散和辟瘟杀鬼丸。我解下自己一直随身佩戴的香囊,装了几颗雄黄丸在里面,递给胤禛,却见他正满脸怪异地看着我。
“这还是你第一次送东西给我,没想到就能收到你贴身带的香囊。”说着接过手,轻捻了几下,“还带着你的体温呢!”
“别乱想些有的没的,我是担心你,暂时借你用的。记得每日都带上,有……”我想说有杀菌作用,但一想现在还没有细菌这个说法,“那些不干净的病什么的,就不容易染上。还有这些,可以放在屋里和庭院里。”我又指了指包裹里的几包用纸包着的,“那里是些比较便宜的雄黄,艾叶之类的,要是真有疫病发生,记得每包了取一些,放在房里或园子里烧薰就好。”
胤禛走近我身侧,将我手里的一包药放到桌上,然后双手放在我肩上,很认真地看着我的眼:“谢谢你!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知道这次要多久才能回来。”他又十分轻柔地将我额边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手指在我的耳垂上轻捻了几下,“别忙活了,陪我说会儿话吧!你说的,我也都记心上了。”
我主动伸手,合抱住他的腰,将脸颊贴在他胸前:“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胤禛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这里每天每天越来越想你,真不知道见不到你,该怎么办?什么时候,能把你娶回去,就可以日日夜夜地见着你。”我微笑不语,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看着窗外的落日,那金黄将彼此染红。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二十一章 曝光
这日老太君隔传了话来,说是要我午后陪她入宫,见太皇太后。我只能无奈地吩咐晴暖给我翻出那可怜的花盆底鞋和不知被压在箱底哪个角落的正式旗装。其实这旗装‘看’起来挺漂亮的,只是那密密麻麻绣着的花,总让我觉得应该挂在展示窗内,而非穿在身上。
在索相家,陪老太君在她的小院,简单地用过午饭后,就起身往宫里去。我不知道他们打算做什么,老太君和太皇太后之间有什么关系,好像可以随时晋见一般。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坐在轿子里,让人抬着从平日王公大臣的女眷入宫的侧门,一路抬往慈宁宫去。当然到了后三宫的门口,就不得不劳动我那两条腿,踩着花盆底,痛并优雅着地陪在老太君身后,赶往慈宁宫。
孝庄皇太后,这在后世是多么响亮的一个名字,每次听到这个称号,总想起宁静演的大玉儿的形象,那般张扬着的美丽,不输于男子的果敢和智谋。可面前的这位保养得当的满头银发的老太太,眼角和嘴角已经爬满了皱纹,除去那一身贵气,怎么看都象一个和蔼的老人家。
一行人逐一给她行过礼,她看着我的时候有片刻的惊讶,随之又别有深意地看了老太君一眼,“好个水灵的丫头,来哀家身边坐吧。”一旁的嬷嬷忙在太皇太后跟前摆了个座。我谢过之后,也大方地坐下来,保持着我那标准式的微笑。
不知道是不是老人家的通病,总要先寒喧好一阵,才开始切入正题。所谓正题,也无非是些皇家的琐事,比如年关将近,太皇太后想在御花园邀请些大臣的女眷,省得象往年一般,一个一个地来拜见,还有备礼的规格等等,希望身为一品诰命的老太君私下做些安排,还有就是后宫的一些琐事。
一路从讨论已殁的两任皇后,到如今的后位悬虚,到有几个阿哥已成年或快成年,要留心合适的福晋人选。我倒是很想自我推销一下,要不您老爱乌及屋,把我指给你疼爱的孝懿仁皇后带大的四阿哥?可终究没这胆量,怕被直接拖出去处理了。不过,从她们交谈的话语中,我多少猜出,孝庄和老太君的关系非浅,不过是先后入宫后,还是更早,索尼被任命辅政大臣时就开始的革命交情?正当我在胡乱猜测之际,就听到太皇太后的声音转了个方向:
“丫头今年多大了?”
“回太后,心诺过了年就十一了。”我赶紧略弯腰,垂首向着太皇太后答道。
“倒是长得极好,出落得这般标致。”孝庄皇太后又转向老太君,“你看看,这丫头,哀家瞧着就喜欢,小小年纪,却这般温婉沉静,进退有据,知书达礼,而且还有这般耐心,陪着我们这些老骨头坐上这么久。听说你今秋一直陪在你姥姥身边,照顾她?也难为你有这样的孝心。不知将来哪个阿哥,贝勒有此福气啊。”
“太皇太后都把心诺夸得不好意思了。能陪着您和老太君说上会儿话,还是心诺的福气呢。别儿个不谈,光是两位老祖宗的见识和谈吐,心诺只怕一辈子都学不来呢。”我露出女儿家的娇态,浅浅一笑,“至于说照顾姥姥,心诺更是惭愧呢,都是姥姥屋里的丫环,嬷嬷们护得周全。心诺也只是陪着老人家说说话,解解闷儿罢了,哪里真会照顾人。只是姥姥的腿疾每每发病,一次重过一次,心诺…其实无用得很。”半分真,半分假地皱起眉头,又微带惶恐地道:“心诺失态了,还请太皇太后恕罪。”
“没事儿,没事儿,哪有那么多计较,你这份孝心真是难得。哀家倒希望能经常有你这般善解人意,知冷知热的丫头陪着说说话呢。早听说富察将军对你疼爱非常,要不啊…哀家还非得讨过来,陪着哀家几年。”
“太皇太后把她讨来做曾孙媳妇儿也是一样的啊,可以经常过来走动走动。您想必也瞧出来了,这丫头长得和先后有几分相象,就连那让人看着就舒心气质也是一般模样。前些日,太子他瞧见了,还伤了大半会儿的神,后来拉着这丫头,聊了老半天,看来两人倒是挺合缘的。上回,太子还玩笑来着,要将心诺格格给讨了去。不过后来啊,想着这丫头是皇上亲封的固山格格,说这事儿除了征求富察将军的意见,还得听听您和皇上的意见。太子他身分虽然尊贵,可没寻常那些官家子弟的浮夸,心里头是一直敬着您和皇上呢。这事儿,您老瞧着呢?”这才该是老太君今天进宫的正题吧,我和太子合缘?指鹿为马是不是就这样子的?我要发言权啊……
“太子…这孩子也是可怜人,才出生就没了亲额娘,看到长得象他额娘的,想亲近也是自然的。不过,太子已经立了正妃,还有两个侧妃,若是……怕是委屈了这丫头,毕竟,她是皇上亲封的固山格格。”我真想大呼两声太皇太后英明啊,不过怕出宫后,被老太君太过‘惦记’着可不好。
老太君应笑两声,未再答。
“这事儿,不急,还是看他们两人造化吧。今儿个天气不错,陪我到园子里走走吧。”一路走去,我保持着我的低调原则,有问必答,不问绝不多话。
我表演着完美的听众角色,心却在想着,胤禛该收到我托丫环留在墨轩的信,现在他正在干什么,有没有象我想他这般想着我?虽然我现在才想到他…呵呵。恍惚间似乎见到一个熟悉的高瘦藏青色身影一闪而过,我几乎有追上去的冲动,可我依然不得不端坐在原地。
“皇上驾到……”一声尖锐的声音刺入耳膜,看着除了太皇太后外,已经起身的大伙,我也赶紧起身行跪礼,随着众人喊着:“皇上吉祥”
“起吧。”很是爽朗的声音,让我想起那个小燕子里的乾隆。偷偷瞄了一眼这一身明黄的康熙大帝,即使已过不惑,身材依旧挺拔而不显一点富态。五官分开看,怎么都属于平淡无奇,组合在一起,也算不上英俊,却有股独特的魅力。我虽然没什么慧眼看出所谓的王者之气,不过确实很有威严。用现代的话说,他是那种天生能生活在镁光灯下,无论走道哪里都能成为一群人中的领导焦点的人物。
即使我们在场,百善孝为先的康熙仍是从容不迫地先向太皇太后问安,然后转向一旁的老太君和我。和太皇太后,老太君一般,康熙看到我,似乎也有刹那的惊讶和恍惚,不过眨眼功夫又恢复如常。
“辅国公夫人好久没进宫了,一切可都安好?”
“托皇上的福,这把老骨头倒也还能动。”看康熙也和老太君很熟的样子,这三人应该是在幼帝登基时就建立的革命感情了。倒是太皇太后见到康熙那刹那的惊讶,心下已然明了,这天下独尊的皇上,后宫佳丽年年增多的风流皇帝,十几年来,还是未曾一日忘了他最初的结发妻。一时间也不由得是酸,是喜,是涩,为这个从登上皇帝宝座后,从未有一天省心的皇帝心疼着,自己已经日渐老去,还不知能为他震摄这后宫多久。他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如今已经是颇具英名的皇帝,该有一个优雅大度但行事果决的女子为他称起后方这一片天。
孝庄意味深长地目光在康熙和我身上转动,可眉宇间又有几分犹疑不决和不确定,暗自思量着:面前这个才十一岁的小姑娘,已然有不亚于后宫那些妃子的美貌,难得的是,那般娇艳丝毫也不能掩饰她身上透露出来的那份优雅的娴静与从容,而她刻意收敛的眉目中,有着自信和淡定。她该是如自己年轻时一般,对自己认定的东西,会勇敢地追求的吧。也许可以将她带在身边教导几年,或许在我故去之后,她可以……可…可我该插手烨儿的的事吗?当初的佟佳氏…以为可以给他们两个带来幸福,最后也只是多出一个忧怨的早逝的女人……
如果我知道这个让人敬佩的太皇太后此时的想法,估计会浑身哆嗦,然后大叫那句小唐的:“打雷啦,下雨啦,大家回家收衣服啦……”
康熙似乎也察觉了些什么,尴尬地干咳两声,道:“昨儿个收到富察将军的奏折,说噶尔丹策反那些蒙古部落不成,已向北潜逃,今年西北不会起战事,朕已拟旨,宣富察将军回京,过完年再议出行之事。”康熙故意加重了富察将军四个字,不知是不是想提醒太皇太后,他和我阿玛既有君臣之谊,更有兄弟似的患难之情。
“如此也好。朝堂上的事儿我们妇道人家不宜多嘴,不过减少战争,百姓相对也能过的安逸点,总归是好的。倒是富察将军一年也难得回家三,四次,苦了他的家人啊……”
“是啊,这十年富察将军每次回京都是来去匆匆,朕还记得他当初得知心诺格格出生时的狂喜,如今也已经长这么大了……小丫头,可有埋怨你阿玛?埋怨朕?”
“回皇上,怎会呢?我们可都以我阿玛为荣,他能为保护咱们的大清尽自己的力。没有国,哪有家,说穿了,阿玛也是在保护我们,我们又有什么可怨的。”我轻声答道,不过,我不怨,可不等于我那些个额娘,姨娘也不怨。
“没有国,哪有家,说得好啊!”康熙颇为赞赏地看了我一眼,“果然虎父无犬女,富察将军能教出你这般大义的格格,朕颇感心慰啊。”
大家又聊了会儿,康熙对朝堂上的事并不特别避讳,偶尔提到,一言带过。随后又以还有政事要处理为由,回了乾清宫。大约又过了半个时辰,太皇太后说累了,要回宫休息。老太君也趁机告辞。
一路出了宫门,老太君不似来时,偶尔问我几句话,拉些家常,竟是一直沉默不语。我提出让人直接送我回将军府,老太君也只是简单地交代让路上小心。我有些心不在焉,不知道今天让我进宫做什么,就只是见见太皇太后吗?宫里的事果然不是寻常人能理解的,虽然我自认也不笨地说。
回到自己的房里,让晴暖给送了点饭菜,将丫环们都打发出去,今天一天,让我累得够呛,从里到外,从心里到身体都觉得累得慌,就想一个人待着,什么都不像。
刚准备和衣在榻上躺会儿,一道身影将我卷入了他的怀里。刚欲出口的尖叫在闻到熟悉的味道后硬生生咽下去。心下雀跃,想问他是怎么进来的,微张的嘴已被另一个温热的柔软堵住,带着几分霸道,长驱直入的舌固执地挑逗着我的舌头,觉得心被狠狠地撞击着,人一下变得更加昏沉。
陶醉在这样一个狂热的吻中,不由自主闭上眼睛,手围住了他的脖子,直到下嘴唇传来被咬的刺痛,才意识他的双肘将我围在他和床榻之间,而他倾身,几乎贴着我的身体。冬日的天黑得早,回屋时还有亮光,我又累得想一个人待着,所以也没有点上油灯。此时,屋里已是十分昏暗。但我无法忽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从来没见过一双眼睛可以同时包含这么多种情绪,爱恋,狂乱,悲伤,愤怒,不甘,挣扎,还有刚刚的热吻引起的一丝情欲。
这还是我那个什么时候都那么冷情的四阿哥吗?这么多的情绪都是因为我吗?难道他对我的感情已经那么深?一刹那,心底翻滚起不同的滋味,有喜,有忧还有更多的惶惶不安,他真的有那么爱我,还是他对东西的强烈占有欲引发了他心中如此强烈的情绪?我不介意他因为爱而生出的占有欲,那会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和甜蜜,占有只是一种表达方式,因为爱,他还是会事事体贴,为我考虑;可若只是为占有而生的占有欲,只能是一个无比苦涩的引向死亡的牢笼,盲目地占有而看不到对方的痛苦……可我能分清吗?
一个又一个灼人的吻落下,将我远离的思绪拉回来,胤禛紧紧地抱紧我,“告诉我,不是皇阿玛。”伴随着他的轻咬,沉重而晦涩声音不停地响在我耳边,“告诉我,不是皇阿玛”。
“关皇上什么事?”我疑惑万分,“胤禛,你…能不能先起来,告诉我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听不懂你的问题。什么不是皇上?”我一口气将要说的话说出来,怕他一会儿又以他的方式封了我的唇。
几秒的静默,胤禛深吸了一口气后,极不自然地坐起身,象是使性子般地,把我拖到他腿上坐着,紧紧地搂着我的腰,将下巴搁在我的头上。我可以清晰地听见他有力而略快的心跳,却仍不见他出声。
“胤禛,怎么啦?”我硬着头皮,轻声发问。
“我见着你进宫了。”闷闷地声音,向我传递着他很生气的信息。
“你在怪我没去见你吗?可是我是随着老太君去见太皇太后的啊。我不是让晴暖给你带信去了吗?再说,在宫里,我哪能随便乱逛去找你的寝宫啊,就是能,可我也不认识路啊。”我小声地为自己分辨着。
“笨丫头,谁和你说这个。”怒气指数上升,胤禛低头,咬在我的脖子上,我轻哼出声:“痛啊,你吸血鬼投胎啊。”
“什么吸血鬼?”好像从鼻子里飘出来的声音。
“吸血鬼是西夷的一种妖怪,白天是俊男美女,夜晚,会长出獠牙,专门吸人的血,尤其是象你刚才这样,从人的脖子上的这里下口。”我说着,手指摸上他的颈动脉,轻轻地来回抚摸着。
明显地感受到他刹那僵直的身体和摒住的呼吸,“别…”低沉地仿佛是从遥远的夜空飘过来的声音,那半闭着的眼睛,闪烁着可疑的光芒。
“别什么?”我微起身,吻上我手指刚抚过的地方,“也许我也是吸血鬼哦。”我轻咬着他的脖颈,用舌头感受他的脉动。
“你…”明显浑浊的气息,沉喑低哑的嗓音,带着一分情欲和九分恼羞成怒的怒气,我忽然被举起,与他平视,那两汪黑色的漩涡,纠缠着我的视线,我唯一的念头是,“天黑了”,然后唇也被封住了,闭上眼睛,沉沦在那黑色的风暴中。
“嘶…”一声锦帛撕裂的声音将我惊醒,我瞪大眼睛,愕然地看着那只还抓着我外衣前襟的手,而那条豁开的大口子就是这只手的杰作。“你……你干什么!”先是惊恐,到后来的怒气。
胤禛似乎被我的态度吓着了,半眯着眼睛狠狠地盯着我:“我…我现在就要了你。明天,明天我就让皇阿玛向富察将军提亲。那就谁也抢不走了,皇阿玛也不行,因为你是我的人了。”
“我…”我半天没憋出一个字来,这样的胤禛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说实话,我倒也并不反感和喜欢,爱恋着的人发生些什么,可这具身体不行,还是个彻彻底底的小女孩,虽然我的个子比较高。那样的话,一件本来应该能加深彼此爱恋和亲密程度的事,会变成一种活生生的摧残。当然,我还有一点恼羞成怒地说,因为刚刚开始发育的这具身体,属于女性特有的柔软,别说离理想中的目标,就是前世的B罩杯也还差远了,一定程度上,我的自信心也大打折扣的说(羞愤中)……
“胤禛,你…你不觉得…做这种事…我…我还太小吗?”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但似乎总也不忍心真怪他,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我…”胤禛放开我,颓丧地靠坐在一边,带着三份羞愧,三份尴尬,可抬头看到我,又似愤恨地说,“刚才…刚才明明是你先……”说着,又变成了三分无奈,伸手想拉我到他身边。我轻轻地躲了开去,还是保持安全距离为好。
夜,快降临了,屋里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人影,在我避开后,胤禛往更角落处的阴影靠,似乎想要隐藏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吗?第一次见到你,你让我感到莫名的心安。那时候,就想着能常常见到你。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越来越喜欢和你在一起,想看到你,而见到你以后,总觉得莫名的地高兴。开始给皇阿玛做事,还要坚持听夫子的课,我根本没多少空闲的时间,可我只要一空下来,就往那个小凉谷跑,就只是想见见你。在宫里,我一直很寂寞,只有十三老是跟在我后面,四哥这,四哥那的。每次,也只有和十三在一起,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不是那样的孤单。那时候,我以为,我对你,就像对十三一样,和你在一起,我不但不孤单,有时还会从心底感到淡淡地喜悦,那是我从皇额娘去了以后,再也没有感受过的情绪。”听着那带着一丝哽咽的幽幽地声音,觉得心被拉开了一道口子,硬生生地灌进了一大口凉水,疼疼的,鼻子也变得酸酸的。
“我知道,那天你说了,我的眼泪,让你的心…痛着了。”我走到他身边,把手按在他的心口,“所以,你喜欢我,和对十三阿哥的喜欢是不一样的,象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般的喜欢。而我,也是同样的喜欢着你的,胤禛。”我蹲下来,将头枕在他的腿上。
“你…你不知道。”胤禛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我的头发,却一直靠墙而坐,抬着头,不让我看到他的表情,“皇阿玛以前就说我喜怒无常,我觉得委屈,不以为然。因为很多事,无论是愤怒还是狂喜,我都能很好地克制自己。可是,对你的感情,让我感到害怕,只要和你有关的,我就一点也控制不了自己,想远离你,可我做不到。相比之下,我却更害怕失去你。上次,你说有人要把你送给别人做妾,知道你姥爷是赫舍里氏,以为是索相要把你送给太子。那就不是完全没有办法,能有挽回的余地,如果你阿玛能站在我们这一边,他和我同时去向皇阿玛要求指婚的话,也许能行。太子也曾经试图拉拢我,再不济…再不济,我可以…可以答应他的要求,换他放手。”眼前的手死命地握着他的大腿,指关节都已经泛白。
“胤禛…胤禛…”我无语,泪却流了下来。我不知道,16岁的他是否已经开始想望那张椅子,但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要向他的哥哥低头,却是为了我,虽然也可能只是权宜之计,仍是让我感动不已。
“今天,你不能来见我,一整个上午,我都是又怒又气,焦燥不安。回宫里,居然在御花园看到你,你就那么沉静地坐在那里,轻吟浅笑,仿佛你本来就该是这皇宫里的凤,呆在太皇太后的身边,是那样和谐。我听到,有人说…”仿佛无比艰难,我甚至感觉到他吞咽口水的苦涩,“说你和先后长得很像,太皇太后居然那般和蔼地看着你,对着你轻声细语,要知道,宫里的格格在太皇太后面前都有些害怕,对我们来说,她一直是威严的太皇太后。后来,我从御花园巡逻的侍卫口中得知,皇阿玛也去了御花园,看到你时还很…还说皇阿玛待了好一会儿……他们,他们要将你送给皇阿玛吗?为什么?为什么是皇阿玛?即使我真的以命相求,也不行啊……”那样压抑着的痛苦,那样的艰涩,一下一下敲击着我的心,这个男人,是真的爱着我吧。
“没有,没有。”我站起来,却看到他紧闭着的眼角有几点晶莹在闪动,用手指轻轻地抚去,捧着他的脸,用拇指轻掰着他的下眼帘,“胤禛,看着我,听我说,你误会了,真的。”
“误会?”睁开的双眼中有着来不及掩去的沉痛。
“是的,误会。”我自觉地坐回到他腿上,搂着他的腰,看着他,“当时的情形…我还是从头开始说吧。今年入秋,姥姥的腿疾发作,想我过去陪一段时间。那老太君来探病的时候见到我,后来就说要将我许给太子当侧妃,一来我是固山格格,而且我尚年幼,他们就想让我和太子先培养感情。至于为什想把我许给太子,你也该能想得到的。不过,太子娶妃,定要皇上或太皇太后下旨的。今天,让我进宫,估计就是先在太皇太后那边探个风声。不过啊,太皇太后似乎并不是很赞成,说,看我和太子的造化…呵呵…”
“那皇阿玛见着你……”聪明的胤禛似乎已经开始回想起他刚才的‘无耻’加幼稚的行为了,虽然语气听起来十分生硬,可似乎多了点羞怯,还有一丝期待。
“皇上?皇上只是有些惊讶罢了。而且,他是刚好和大臣在御花园另一边议事,完了过来给太皇太后请个安。难不成你以为他专门来见的我不成?”
“啊?”某人的脸似乎变红了,虽然天色有点黑,我看不清楚那红晕,但手心的热度可骗不了人。
“再说,你皇阿玛那么威严,哪有我们四阿哥懂…情…趣…啊,天还没黑,就开始爬将军府的墙,做起采…花…贼…来。”我一字一顿地说着,顺便蹂躏他的脸,手感很好地说啊。
“你……”他拉下我粘在他脸上的手,“还不是你惹得祸。上次你要自己解决,也没给我说清楚。”虽然他做出生气的样子,可他眼中的那丝不好意思很彻底地出卖了他。
“所以,你就当起采花贼来?采的还是我这朵花骨朵?你倒是生冷不忌啊……你…你也不怕会伤了我?”我佯装愤怒地捏捏他的脸颊,语气中更是带着委屈和伤心。
“我…对不起。”看着我的眼光充满了歉疚和自责,可语气咋这么别扭呢?“我当时只是想着…只是想着你变成我的,皇阿玛和太子就不会要你了…就没人能从我身边把你抢走…”一片嗡嗡声,要不仔细还听不出他说什么呢。呵呵,这算不算恋爱中,智商明显降低的表现呢?即使聪明如他?
“哎……”我悠悠地叹了口气,“我的四阿哥啊,我的四阿哥……”我主动环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他的手臂靠在我的腰间,彼此都轻柔地仿佛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对方,静静地看着不知何时已升起的月亮,心里,有一种叫幸福的感觉开始发酵……
“你…该回宫了吗?宫门要关了吧。”
“估计还有半个时辰。”那么轻柔的嗓音,很难和平时的他联系起来,飞快地啄了一下我的脸,又仿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自己的唇道,“很甜,不错。”
我不依地捶了他两下,他轻轻地握住我的手腕,“别…别动。一会儿,就让我静静地再抱一会儿,然后我就得马上回宫了,如果宫门关了会很麻烦。”
夜终于占领了整个大地,一片漆黑,只有那莹莹皎月,透过窗户,照着我们相依的身影。
“心诺,心诺,你没事吧?”走廊传来额娘的叫唤声。
我一惊,赶紧从胤禛身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低声道:“要不你从这窗户跳下去?”
胤禛因刚刚的甜蜜软化了线条的俊脸上满是惊愕,写满黑线:“你…让爷从这里跳下去?”
“你…你不是有武功可以高来高去的嘛!”我嗫嚅着说,“你能躲过侍卫,找到我的闺房摸上来,应该…应该不难下去吧…”我不太肯定地望着他。
黑线又多三条,好像有暴走倾向:“我是随你一路出宫的,而且是借你这后院的一棵大树,攀跃到你旁边的房间的。我不会飞。”哎…港产片误人啊,他不会以为我想谋害他吧…
我已经听到额娘推门进屋的声音:“心诺,怎么啦?都不点灯,你还好吗?”
完了,完了,完了,我无奈地点上油灯,眼睛又瞄到前襟的一个大豁口,惊呼一声:“啊…我的衣服…”我狠狠地在胤禛的手臂上拧了一把,奇怪,他居然没有任何反应。抬眼,才看到额娘站在屏风旁边,一脸惊诧,纤手捂着嘴,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额…额娘”我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原来真是做不得坏事,才第一次稍微出格了点,就被逮个正着,就知道今天是我的霉运日,先是皇宫里,后来是四阿哥,现在还被额娘捉‘奸’在房…我惹谁了我…
相较于我的惴惴不安,胤禛显得十分平静,整了整衣衫,又恢复了那101号表情:“胤禛见过将军夫人。”
“啊?”额娘似乎还没回过神来,只是机械般地行礼:“臣妾参见…参见四阿哥。”
一时三人默默无语,我琢磨着能否挖个地洞,把自己藏起来。
胤禛拉起我的手,紧了紧,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向我额娘充满歉意地道:“胤禛与格格情投意合。今日之举,胤禛唐突。片刻前,胤禛没有走,实是希望能得到将军和将军夫人的认可。个中缘由,想必夫人也知道一二,请看在胤禛一片真心的份上,希望夫人能给胤禛一个机会。”
额娘只是皱眉看了看我,眼光又回到胤禛身上:“承四阿哥厚爱。只是心诺的事,臣妾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得主,还是等年关时,将军回来后再谈吧。只是四阿哥这般举动,到底是于礼不合,万望四阿哥看在心诺的份上,今后切莫如此。白日里,将军府随时欢迎四阿哥。”
额娘并没有把话说死,我叹了口气,这事儿还真得和额娘仔细商量才行,毕竟她不像阿玛那般保守固执,阿玛回来后,也少不得让额娘帮忙,吹吹枕边风。可四阿哥在,有些母女的体己话也不好说。
“胤…四阿哥,要不你先回宫吧,宫门恐怕要关了,我和额娘说会儿体己话。这事儿,我会向额娘解释清楚的。”
胤禛看看我,又看看我额娘,终于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好好照顾自己。”又转向额娘,“夫人,胤禛这就告辞,改日定当登门谢罪,将事情始末向将军和夫人一一说明,还望切莫责怪格格,今日是胤禛一个人的错。”
额娘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那四阿哥,臣妾就不送了。”说着,又似颇为为难地道,“那个…能不能,呃…请四阿哥…这个…毕竟让府里的丫环侍卫看到…这个…”
胤禛没说什么,向我点头示了示意,一纵身,已从窗户跃出。
我楞楞地看着他消失在黑夜中,不由咬牙切齿地暗恨:这家伙刚才是故意要留下的,还说不会飞…现在还不是从窗户‘咻’地就飞走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二十二章 心茧
胤禛走后,我静立在屋子里,已经准备接受额娘的一番深刻教育,耳朵累点,总比被罚去抄女驯,女诫的好。所以很诚恳地表现出认罪状态。
额娘却什么都没说,良久,深深地叹了口气,不无担忧的声音传到我早以准备接受炮轰的耳朵:“心诺,你…你真的准备好了要做四阿哥的福晋吗?”
“我…”我了半天,那‘准备好了’四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
“胤禛的福晋,就是四阿哥的福晋,就是当今皇上四皇子的福晋,我的小心诺啊,你…你真的准备好了吗?”额娘走近我,拉着我坐在床边,“只有爱…是不够的。”头一次看到那双美丽的秋水眼中有这样沉重的颜色。
“额娘,我是真的喜欢四阿哥。可是…”我顿了顿道,“别说是四阿哥,四皇子的福晋,就是只做胤禛的福晋,我可能都还没准备好。”我忽然觉得眼睛发酸,其实我最想做的是和胤禛好好谈场恋爱,即使他人眼中的我才十岁,算是早早恋,然后水到渠成,嫁他为妻,为他生儿育女,然后和他一起慢慢变老。可是现实容得下我一步一步来吗?即使没有太子,两年后我也要进宫选秀,然后呢?给那个比我阿玛只小两岁的康熙当妾吗?还是等着指给随便那个阿哥或贝勒?那我为什么不努力争取做四阿哥的福晋?至少我们之间是彼此喜欢着的。
我不知道,是我太理智还是太懦弱,为什么那些小说里的女主角即使穿越成宫女格格,总还要坚持着做那些皇子的唯一,或者干脆不要任何名分,只做情人,可笑的是,说什么心里的唯一,所以那个他可以娶嫡娶侧娶妾,即使是情人,恐怕也不是唯一的情人吧。难道成为所爱的人的妻子还不如成为一个不见光的地下情人吗?
那些女子,恐怕也只是掩耳盗铃,欺骗的是自己的心。在一夫一妻的21世纪都不容易寻到的东西,何苦偏要在这些习惯三妻四妾的古代男人身上去寻?是理智,所以不愿自欺,是懦弱,所以不想和相爱的那个人彼此伤害,把自己和他都推入地狱。可……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我既生为将军之女,又是皇上册封的固山格格,我能够不顾一切,逃离这种一个男人和N个女人的古代家庭模式吗?我那点自私还不够让我放弃家人,爱人,甚至他们的生命,只为成全那点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梦想。如果逃不了,那就选择喜欢我而我也喜欢的那个吧,总比相敬如‘冰’或相看两相厌要强,而且我也找到了胤禛,不是吗?如果不得不和N个女人分享他,那么就做最有资格站在他身边的那一个。他是雄鹰,那就和他一起飞翔,至于别人给他造的后花园,我拒绝不了,那我就要做一个可以管这个花园的人。
而心的方向,哪个年代都是要靠两个人一起努力经营的。所以,我所要做的,应该就是勇往直前,尽量争取对胤禛,我以及我们的将来都最好的局面,不是吗?让那只鹰在飞翔时,心里能惦着我,懂得放慢脚步,让我跟上,懂得偶尔栖息,让我能够和他继续一起飞。
今夜,我为自己结了一个心茧,结住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望,结住了自己的胆怯和犹豫,剩下的是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准备面对的坚决。我知道,这个心茧会一直在我心里,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那些东西会破茧而出,我能做的,就是将它结得密密实实,为了胤禛,为了自己,也为了生我,养我的阿玛,额娘。
我抬眼,定定地看着一直在旁陪着我的额娘:“额娘,我们有退路吗?那就让我给自己一个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的未来吧。我…确实从心里喜欢着四阿哥的。”
“看来你已经决定了。”额娘摸摸我的头,“任何事,决定了方向就好,最怕就是犹豫不决,到最后哪条路都走不下去。额娘和阿玛会支持你,可你记住,你和四阿哥的感情只能靠你自己去努力。还有,额娘和阿玛的支持…你知道,这个家,不是只有我们三个,你阿玛有很多东西要顾忌,有太多人要他照顾,所以,真正所谓的支持…”
“额娘,我懂。”我将头轻轻地靠在额娘的肩上,“谢谢额娘…呵呵…没有罚我抄书。”
“额娘有说不罚吗?”额娘刮刮我的鼻子,“你喜欢抄女诫还是女驯?”额娘故意板起脸。
“啊?额娘,额娘,可不可以不要?要不罚心诺亲自下厨为额娘做些点心?”我摇着额娘的衣袖,撒着娇。
“额娘今天被你又惊又吓,还为你的事劳心伤神,是该慰劳慰劳我。不过,做错事,还是要罚的,女诫,女驯就罢了,你抄上一万遍对你也起不到半点教导作用。要不,你帮额娘把房里才开始绣的那锦绣江山图给绣完?那可是打算作为礼物,新年时送往宫里的呢。”
“啊?额娘能不能换个法子?”要知道那锦绣江山图先不论要双面绣,光是绣之前的选料,尤其是线的颜色,就极其麻烦讲究,有些线同一色的要备好几种只有略微色差的绣线,用来勾勒出远近光影的不同,如此才能让这副绣品活起来,不枉费双面绣的原意。如果我接了这个惩罚,想到我颤巍巍的手指和变成斗鸡眼加红眼病的眼睛,我坚决有力,毫不迟疑地投反对票。
“你还真以为你有那能耐啊。你哦…帮额娘选线,分线,打打下手总可以吧?”
“是,额娘大人。”逗得额娘咯咯地笑出声。“额娘,今天和心诺一块儿睡,好不好?有额娘在,心诺睡着特别踏实。”有个亲近的人在旁边,就不会胡思乱想,省得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动摇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二十三章 遇袭
终于传回阿玛要回京的消息,府里上下都万分的高兴,毕竟,阿玛已经有大半年没回家了。几位额娘和姨娘更是几乎喜极而泣。腊月十二日,全家一大早就开始忙碌,可直到申时(15:00-17:00),才看到有几个城卫军护送着的一干浑身浴血的众人。走在前面的阿玛,看起来满脸倦怠,一件青灰色的袍子,有好几处都裂开,露出里面的棉花,腿上更是有一处,沿着尺把长的似乎是刀划的口子,染了大半条的血迹。
所有人都呆住了,一干女眷更是开始流泪,由旁边的丫环搀扶着。幸好,大哥二哥今天都在家,想阿玛奔去,似乎简单说了两句,就开始安排人手,请大夫的请大夫,扶伤者的扶伤者,很多丫环也被吩咐去收拾休息的房间,准备热水,干净的衣服等等。
额娘看着走近的阿玛,紧咬着自己的唇,而一向沉静的大额娘,也是双唇微微颤抖,眼里已经有亮晶晶的东西了。我站在额娘的身边,看着这个似乎又比上次见面老了几许的阿玛。
阿玛走到近处,一手一个执起额娘和大额娘的手,深深地看着她们,然后抬眼,看着其他几位姨娘,露出一个干涩的笑容道:“别担心,我没事。辛苦你们了。”
“老爷…”女眷们的哭声带着哽咽,有几个已经开始啪啪地掉眼泪了。三哥走过来,向各位额娘,姨娘请安,他看起来比阿玛要好一点,因为穿着皮护甲,除了左手上被划了一刀外,其它地方大致无碍。大额娘,走到三哥面前,细细地替他擦着脸上的尘土和血迹。忽然,七姨娘窜到阿玛面前,颤声问道:“老爷,霆儿呢?霆儿在哪里?”
七姨娘口中的霆儿是七姨娘唯一的孩子富察霆康,在家排第四,此时我也忙着用眼睛搜索,希望可以看到那个长得万分秀气,笑起来总有些腼腆,却自小立志要当将军的四哥。
“缃桦,霆康他受了重伤,不过性命无碍。”阿玛扶着七姨娘的肩膀,低声道,“路上宋非已经帮他止了血。荣康和泰康已经抬他回屋里,一会儿大夫过来,再做细诊。”
于是一行人,又随阿玛进屋。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大夫被请来,其中一个先给阿玛腿上的伤口处理包扎后,就开始给其他人诊治。所幸人数并不多,十几个亲卫,三哥,四哥和身为军师的宋非宋叔叔,既蝶姨的丈夫。宋叔叔可能是唯一没有受伤的了,阿玛,三哥和小半亲卫都只是受了一些皮外伤,只有四哥和另外三哥亲卫不幸受重伤,可能还有性命之忧。
当听得阿玛说四哥没有生命危险时,大家都松了口气,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四哥的命是保住了,可他的一条手臂却永远的废了。这都是为了什么?
听额娘说,那天,阿玛和宋叔叔在书房呆到很晚,不顾腿上的刀伤,第二天一早,就去宫里见皇上了。而这几天,京城里看似没什么异样,可总觉得空气中都飘着紧张的因子。身为城卫军副参领的大哥开始忙碌起来,虽然平时他也挺忙的,但这几天却显得颇为紧张,神色匆忙。
后来,我陆续从三哥,四哥口中得知阿玛他们那天遇袭的事。原来此次在西边,不仅破坏了噶尔丹策反蒙古部落的阴谋,还和其中的几个部落建立了较为友好的关系,西线无战事,康熙也顺便卖个好,下旨让阿玛回京述职,顺便也好和家人团聚,一起过年。可和皇上一起长大的阿玛是懂得皇上的心思的,噶尔丹一日不除,始终是块心病,而且最怕的是噶尔丹,会不会和沙俄联手。所以,阿玛虽然回京,但仍然嘱托副将不得松懈斥候,细作的行动,只带了一千余骑沿途护送回京。
接近京城时,一来觉得已近京城,没有多少安全之忧,况且天子脚下,没有皇上旨意,哪能就带着一千余骑闯入,就决定在离京城大约两个时辰的一个城外驻扎。阿玛只带了十六亲卫,和三哥,四哥以及此次准备回南方的宋叔快骑回京。本该一早就回的,可由于驻扎的一些问题,和那个城的守备协商了些东西,解决问题后动身,已过巳时。
因为早上就在忙,眼看午时,大家都还没吃什么东西,而离京城还有一个时辰的路,就在一个山脚下,稍作休息,进些干粮和水。却不想,有另外一伙人在看到亲卫的士兵装束后,突然发动袭击。对方人数不多,仅十四,五个人,可打起来包括两个小姑娘都仿佛不要命一般。看情形和着装,他们绝非一般的流寇或盗匪,出手都是有招有式,绝对是宋叔曾提到的所谓江湖人,而且象汉人。
宋叔本身武功极高,投身在阿玛帐下,也为自由之身,只在对外的战争中,如对沙俄,收复台湾时筹谋,有时也亲自出手。此次面对的是汉人,原并不想出手,想问清缘由,看有没有可能化解。
可那群人似乎有着不正常的愤怒,招招式式全是拼命的打法。有几个觉得其中有误会,苦于没有开口的机会。那些亲卫为了保护将军的安全,自然不会留手,他们的技巧,招式比起袭击者差远了,可这些亲卫都是沙场上练出来的,有的是拼命的狠劲,没有内力,可杀气重重,招式简单,直接,互相之间配合默契,而对方似乎实战经验不丰,两相比较,打群架倒也与这一帮江湖中人打了个平手,互相之间都有损伤。
宋叔是汉人,要他眼睁睁地杀汉人是不可能的,于是他不得不扮演起救火队的角色,谁出现危急状况就飞过去救谁。这样几个来来去去倒把那些袭击者给弄蒙了,手上动作也慢了下来,不再那么拼命。
和四哥对阵的正是其中的一个小姑娘,十六七的样子,也许因为七姨娘也是汉女,有一半汉人血统的四哥一直都处处留情,只求自保。可那小姑娘却不知为何越打越愤怒,居然使用暗器。宋叔见到不对,只来得及在四哥的右背击了一掌,使四哥往左前方踉跄了几步,堪堪避过暗器,而原本是守势的刀,踉跄之下,自然后挥,变成直砍那个姑娘,四哥想收势却不及。旁边一使剑老者见状后,反手一剑,直刺四哥握刀的手,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巧,那剑不但在四哥的手臂上拉了一道又长又深的口子,更是在手腕上加力,生生将四哥的手筋切断。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二十四章 多云
阿玛终于被激怒了,手下也不再留情,开始痛下杀手。宋叔也是又自责又愤怒,喝问他们为何先是无故袭击,又下如此狠手,愤而含怒一击,竟活生生将旁边一棵需两人合抱方能包得住的大树打断。那群人在愕然之后,扫视了双方一遍,领头的一个老者恨恨地说了声‘走’,一行人快速地向西方撤退了。
因为四哥和另外三个濒死的亲卫,阿玛决定由宋叔对他们的伤口做简单处理了之后,才一同返回京城。却在准备起身时,看到有一群不下百人的官兵也向西搜去。两队人马简单的交换身分之后,那一对官兵派出一个十人小队护送我阿玛他们到京城的北城门。
阿玛估计不想在这将近年关的时候,将事情扩大,第二天一大早换了腿上的伤药就进宫了。毕竟,入城的时候,城门的守卫都见到镇国将军受伤,皇上估计也早从布在城里的耳目那儿知道大致情况。堂堂大清国的镇国将军,在离京城只有一个时辰路程的地方,受到汉人武林高手的袭击?要不是没有死亡,否则现在只怕是满城官兵了。
我不知道阿玛是如何和皇上解释的,明里,京城里并没什么大变化,除了城防巡逻较之以往严格些,次数多一些;暗里估计多了很多动作,当然不是我所能了解到的。
我所想做的,是想让我那四哥如以往那般,经常露出那微带羞涩的笑容,和右边脸颊上的好看的梨窝。我曾经和大哥又厚着脸去求董约白,让他那基本属于收山状态的祖父董知生董老太医出手,看四哥的手是否还有救,可毕竟上回药材的事还欠着人情,而那笔费用,大约也还有一千七百两左右没结清。好在那董老太医的医德和他的医术还是成正比的,听了我们的要求,颤巍巍就上了我们的马车。
可惜董老太医看后,竟也是一个劲地摇头,生生将我们所有人的希望都摇掉了。
“哎…筋脉是完全断裂,如果在半个时辰内,筋脉没有完全缩进去,由老夫来动手缝合,虽是以后也不能习武,甚至做力气活,但日常生活还是没问题的,可现在…老夫也是毫无办法。”
“董老先生,难道没有办法能将缩进去的筋脉再拉出来吗?”我急急地问。
“哎…要是能,这世上就没有那么多手残脚残的了。老夫曾花二十年时间研究筋脉续接,还是难得入其门啊。”
我心里暗暗后悔,怎么当初在21世纪我不是学医的呢?要不这时能提出点有用的建议。其实我的哥哥们之间的关系不算特别亲厚,平日里,二哥,五哥和我是同一个额娘,还有年纪差不多的六哥之间比较要好,而三哥和四哥因为这几年都一起待在军中,关系自然不一般,大哥和二哥虽不是特别好,可能因为同是京城的武官,彼此有不少共同话题。
四哥给我的印象一直挺特别的,其他五个哥哥和一个弟弟,给人的感觉都是直爽,开朗型的,即使他们的本性各不相同,或鲁莽,或狡猾,或侠义,只有这个四哥,从小就是白白净净地,给人的感觉象个文弱书生,可他却又偏偏独好行军打仗,十五岁就迫不及待地随阿玛到了军中。两年里,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到现在的万夫长。可现在,他用来拿刀杀敌的手连菜刀也举不起来了……
看着四哥没有表情的脸和失去神采的眼神,心就觉得酸得厉害,想说些安慰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然后逃避似地揽下送董老太医回家的活。
回来经过墨轩时,不由停轿下去,说是看看有没有适合作画用的比较好的宣纸,才进去,就有一个伙计出来拦住我,给了我一封信,原来是胤禛的。我就不知道这家伙多写几个字跟要他命似的,每次都是简短的文言文,我总要在心底翻译一边才能理解。大致也就是现在戒备较严,他又比较忙,出不得宫来,让我小心,最近不要到处乱晃。还有就是他在宫里遇到过我阿玛,两人由原本的点头之交进化为现在见面偶尔聊两句,问我是否介意他向偶阿玛坦白交代还是我自己来?
想想还是过几天再说吧,现在阿玛,大哥二哥都在忙,府里又因为四哥的事处在多云状态,我可不确定我和胤禛的‘奸’情是拨开云雾见天日的那把风,还是多云转阴的那阵云,说不定还会变成雷阵雨…还是等这京城的天晴朗些再说吧,指不定,天气一晴朗,皇上一高兴,偶们紧张了几个月的事就雷声大,雨点小地给解决了,大家就都有个happy ending的说。
康熙最近的日子过的不甚如意,本来年关嘛,虽显得繁忙些,但总是喜庆的,先不管那些地方报上来的政绩,歌功颂德的折子有几分真假,听着总是舒服的,让康熙也洋洋自得一番,至于里面的猫腻,可以等过了年,再好好算算。可现在,先是腊月头上,河南巡抚上折子说,已经查出半路抢劫朝廷从江南征集的粮草的罪犯,是天地会逃往洛阳的余孽,在洛阳借开武馆的名义,广收门徒。经过殊死搏斗,终将大部分反贼消灭,但其中头领和一些主犯提早得到消息,潜逃在外。
这厢还在为反贼余孽心烦,又接到堂堂镇国将军在离京城不远处被袭击,初时接到探子的汇报,是那个出离愤怒啊…但后来听到富察将军关于遇袭的详述,总觉得这里头有蹊跷,可又抓不住头绪隐隐冒出这两件事有关联的念头,可却找不到一点点有关联的证据,把个康熙心里挠地厉害。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二十五章 麻烦
朝廷的事让老康觉得歇不得,太皇太后那边趁着备年宴的当儿,又提起关于册封皇后的事情。现在无论是朝廷还是后宫,康熙觉得自己的平衡术玩得很好啊,但要册封一个皇后,说不定就要打破现在这个平衡了。无论是扶植新势力还是让现有的某一势力再壮大点,都不是康熙乐于见到的。太皇太后倒是不时提起富察将军家的那个小格格,那份心思,说康熙不了解是假的,只是可能是因为懿仁皇后的事,太皇太后也不点明,显然也是不想迫自己。
好吧,对那个小格格,康熙是有着喜欢的,看着心里就觉着莫名的亲切。可能因为她额娘和芳仪(孝诚仁皇后-赫舍里芳仪)是堂姐妹,这娃儿小时候就看着和芳仪有些象,如今出落地越发美丽,那份气质竟也隐隐有芳仪的影子。在心底,其实看她,更觉着象在看芳仪和自己的孩子。而且,当年和她额娘,哎……当初真的不是有心伤了那丫头,那时候,芳儿刚去了,觉着伤心的自己喝醉了,而她是被有心人设计了,幸好德图对她的爱,弥补了些许自己对她造成的伤害。
扪心自问,其实当时自己对蓉沁,不仅仅是将她当做芳儿的影子,心底也是有些喜欢的吧,私底下还是想将她留在这皇宫里……可是……那么倔的丫头啊。当时多少以为她生下孩子后,会舍不得,然后留下来,她却还是选择了做将军夫人,即使是侧室。不过,她和德图本就是一对相爱的人儿,自己在他眼里从来都只是姐夫。后来,连长生,那个意外的孩子也没能保住。
太皇太后那点心思,让康熙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当初的事儿,除了几个当事人,就太皇太后和苏麻喇姑知晓,现下,要他册封蓉沁的女儿当皇后,先不说她会不会被这后宫吃了,就是自己心里这一关也过不去啊,原本蓉沁就怨自己没保住他们的孩子,十几年没进宫了,要是封了她女儿做皇后,只怕今生今世也无颜再见她了。自己亏欠她的,还真不少啊。
而随着各皇子渐渐长大,有些东西变得微妙起来。说实话,可能因为胤禔是自己的第一个皇子,心里自然免不了有所偏爱,而太子胤礽是自己青梅竹马的皇后所生,这几年又是自己亲自带在身边,更亲厚些也是免不了的。可这两年,不知是因为索相和明珠的势力基本稳固,形成对持的局面,老三胤祉和老四胤禛也开始参与朝政,胤禔和胤礽背后的小动作都多起来了…康熙心下感慨,要做一个好皇上的同时,做一个好阿玛实在是件很困难的事啊。尤其再过两年,老五,老七,老八也到了在参于朝政的年龄…自己该好好琢磨琢磨了……
当康熙在国事,家事之余,居然还有空闲想我的事情,我要是知道的话,不知是不是该感激涕零,不过大概会更想挖出他对我额娘做了什么。无论如何,现下的我却是头皮发麻,不知如何是好。
这日午后,我照往常一般去看望四哥。原本就不喜与人多话的四哥,自从受伤以来,更是将自己困在小院里,足不出户。说不上如何劝慰,怕适得其反,好像是时时提醒他的手伤,见面也只是聊些家常,说些京城的趣事,或让他讲讲军中的生活。
待了一会儿,我便告辞。想起以前看看寻秦记的时候,有个家伙好像是手废了,后来练了左手剑,于是中途折往宋叔现下所居住的客院,想问他是否知道或认识的人会左手剑,可却楞在了门口。隔着屏风,我分明听到还有其他人在屋里,倒不知该不该进了。
宋叔很快从屏风后面出来,脸上没有一贯的云淡风轻,看了我两眼,仿佛下了决心一般:“心诺,宋叔想请你帮忙,你进来吧。”
我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随宋叔绕过屏风,往里间走去。
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文士,不高,偏瘦,满脸疏离,眼神中带着几分清高,几分不驯。我进去,他只是用眼神略微示意,算是打过招呼了。不过比起躺在床上的那一个,已经算是很友好了。
躺在床上的人大约看上去约莫三十五六,但也说不定实际岁数要小些,下巴上有短髭,一身袍子,如果还能称袍子的话,沾满了尘土和不少血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而此时,原本就很圆的眼睛在看到我进去后,更是瞪着我,有愤怒,有不屑。
看来我似乎不太受欢迎,我撇撇嘴,转向宋叔,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这是富察将军的排行第二的女儿,当今皇上册封的固山格格。”宋叔的介绍换来的是一个点头和一声冷‘哼’。我也颇为不解,为何宋叔会这样介绍。
“嗯?”我十分疑惑,其实心下有几分猜测,也许眼前之人正是袭击我阿玛的那一群人之中的呢。不过,从三哥四哥口中知道,宋叔该是不认识那帮人的。那现在是偶然救到,还是那个文士在中间牵的线?不要怪我以貌取人,那文士给人的感觉实在不象会武功的样子,很难想像他那刀砍人的画面。又或者,是我猜错了?他们只是宋叔认识的江湖人,只是撞在这当口,难免有那份嫌疑,很容易被宁可错杀,不可漏杀的官兵当成年前讨赏的阶梯?
“格格请莫见怪。”出乎意料,开口的是那文士,“早从宋兄和嫂子口中得知富察将军府中的心诺格格虽然年纪尚小,可聪慧善良,善骑射,颇有几分女侠风范。在下在此见过。”虽然身体略微前倾,算是见礼,可眼神较之刚才并无变化。看来,是个虽清高,但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只是,这眼神,若变不了,只怕稍微留点心的人,都会注意到的。还是他觉得我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连这装的功夫都不必?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二十六章
一边的宋叔,脸色似乎有些不快,我心下立刻了然,想必那个文士和宋叔也就是泛泛之交,当下明白该把他们放在哪个位置来对待了
“哪里,既然你是宋叔的朋友,想必也知道,我那些个本事,也就学了蝶姨的十之五,六。哪入得了行家的眼。”我故意忽略他没有做最基本的自我介绍,也许是不将我一个小孩放在眼里,也许只是为安全着想,还不想我这个满人的格格知道他的名号,可他既然有求于我,竟然还……无论如何,我已经将他列入不受欢迎之人的行列。其实我发觉我这是越来越善良的说,要是在前世碰到这种不明状况,权衡利弊后,能撇清的撇清,不撇清的也要先让自己处于最有利的位置。
“不瞒格格,这位武兄是在下的朋友,只因受奸人诬陷,被当成犯罪之人而遭追捕,原想来京城求个伸冤的机会,如今不但和他的侄女走散,更是身受重伤。可眼下,格格也知道,京城戒卫甚严,只怕落入有心人的眼中,武兄少不得会被当做…给抓走。还望格格大义,给予援手。”
我重新审视了对面的文士一眼,知道他不简单,现下看来,只怕和宋叔一般,也是智慧型工作者啊。只是宋叔同时也是武人,无论用计用谋,都带有些他的性格特征,洒脱不羁,不光明,但也还磊落,而眼前这位则不一样,即使解释时,而且开口要我帮忙,话里仍有遮遮掩掩之嫌。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对方只是为安全起见。但免不得被我贴上狡诈的标签,此人要小心为上,能避则避。
我故做不解:“先生何意?两位既然是宋叔的朋友,在此住下便罢,何须言谢。而且,宋叔这是单独的院子,平日里除了我这个不知轻厚的丫头,比较粘宋叔外,倒也很少有人来,应该还安全。至于我阿玛,最近一段时间都挺忙的。”要是我早知道,这个武姓汉子不但被当做劫朝粮的钦犯,更是早被贴上了的反贼的标签的话,说不定我直接把他们灭口的心都有了,再不济,也要拿扫帚将他们扫地出门。将军+反贼在皇上眼里会变成什么?或是皇上真的很英明神武,真的相信我阿玛,窝藏反贼恐怕罪名也不清。我一直相信,在发挥自己的善心的同时,应该惦量惦量自己的能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大’事我是做不来的。
“只是这位武兄,有一位侄女,如今才十六岁,和武兄在城北走散,曾相约至一卖菜的小商贩王婆子家。我们在京城并无熟识之人,宋兄和我都以为,如今最稳妥的方法是让格格想法子找到这位姑娘,并设法待到格格身边…”
我很想追问两句“凭什么要我帮你们的话”,可想想宋叔,还是算了。转头看宋叔,却见他此时却端着一盏茶,文风不动,一脸高深莫测地看着那文士。接触到我的目光,也只是微微一笑,可我却看出他眼中的一丝歉意,好像他也没想到他的这位朋友会提这样的要求。
“先生大义,心诺佩服。虽然救人一命甚造七级佛土,可惜心诺年幼,肩不能提,手不能挑,但求尽力吧。”接受到宋叔一个会意的眼神,当下心里通透,原本宋叔要我帮的忙可能没有这么高难度,可眼前这人却似乎想我牵扯其中,是救人心急还是不怀好意?这我的确是无从知晓了。“心诺若去北街那样的鱼龙混杂之地,少不得丫环,侍卫随行,岂不是又多几人知晓?还请先生顾念,安排妥当,若有心诺出得着力的地方,尽管使唤。”
“瞧你这丫头说的。武大侠在江湖素有侠名,此次也是蒙冤落难。”宋叔放下茶盏,起身而立,“这事儿急不得。武大侠的侄女是个姑娘家,不容易遭怀疑,一般不会有太大的意外。咱们还是仔细考量,先确定人是不是到了你们说的王婆子那儿了,再找个较为稳妥的办法。”宋叔拍拍我的脑袋,递给我一张单子,“宋叔原是想让你帮着去趟药房,买这几味药,武大侠身上的伤不易再拖了。”
“那心诺就先去药房,稍晚就将药材送过来。”我给他们微微福了个身便退出来了,第一个念头是外面的空气真新鲜啊…
从药房回家的路上,我还顺带着往墨轩去。不意外的,有胤禛的文言文版情书,估计他老大写得情思勃发,我是翻译得辛苦,哪里还体会得到那些情思啊。倒还不如写几句诗词,不用逐字逐句地理解,也能大致知道意思,而且都起来,看起来都比较能让人心动,挑动人的情感。哎,都有一个多月未见了他了,还真有些怪想他的说。
我买了些宣纸,挑了几支小号的毛笔,然后颇为惊奇地发现了一种软性墨条,很是兴奋地向老板讲述起铅笔的做法,那老板据说也是墨子梣手下的一号人物,说是可以一试,但也很实在地告诉我,如果墨条太软,容易在纸上变成一团一团的痕迹,不易书写,但若墨条较硬些,则不能揉捏定型,就无法做成我所说的圆形,更逞论直径那么小的了。笑了笑,只说尽力吧,成不成没什么重要,要成了,记得给我留个样品做纪念。
一路回到府里,将药材给了宋叔,只盼他们别再来找我‘做好事’了。可又有些不安,如果不知道他们的行踪,心里怎么也不踏实。罢了,想来宋叔也是知道轻重的,比我这小丫头要厉害N倍的说,总不会做对我们不利的事情。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二十七章 试探
这日早朝后,康熙将我阿玛富察德图留在了上书房,两人一起商讨了一些关于对付噶尔丹的事情。过后,康熙忽然问起我的近况来,阿玛自然是回说一切安好,即使真有微恙,也不敢在老康面前多言啊。康熙似乎心情不错,轻笑道:
“前些日,索大人向朕提议,想在春节里来个喜上加喜,说是他家老太君对心诺格格喜欢得紧,想让朕在诸皇子之间挑个心性好的给指婚,德图,你看呢?”
“说实话,臣还想这小丫头在家多蹦哒几年。”阿玛略显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这丫头,贴心得紧。不过,皇子们都很出色,现下,皇子们大多尚未大婚,将她指给其中一个,也是她的福气。”
“哦?那你看太子怎样?”
“啊?”阿玛显出很吃惊地神色道,“这个…这个…皇上是希望德图以一个臣子的身分还是心诺那丫头的阿玛的身分来说呢?”说着还略显不安地看着康熙。
“哈哈…你也莫装出这惶恐样,难道朕的太子不好吗?那可是朕和芳仪的孩子,又是朕亲自教养的。”
“太子当然好了,从小就能文善武。只是…只是臣这惶恐,却不是装的,别人不知道,皇上您还不知道吗?呵呵…”阿玛的无奈地笑着,不过眼里怎么都有藏不住的甜蜜。
“你倒是没变,做了镇国将军了,还那么怕蓉沁吗?这丫头这几年还好吗?自从……自从皇后去了,她就很少进宫了。”康熙的脸色有瞬间的黯然。
“嗯……本就是我委屈她了。”阿玛顿了顿,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当年的事……虽然是意外,而且满人对这个不像汉人那样看重,但由眼前这个可以说是罪魁祸首的人提及,饶是他身为臣子,不该有任何不敬,心底下还是极为不舒服的。阿玛正了正神色道,“皇上,其实无论作为一个将军还是一个阿玛,将心诺指给太子,打心里还真不太愿意。请皇上容臣直说。”
“那你就直说看看。”康熙示意阿玛坐在下手的椅子上。
“谢皇上。”阿玛谢过皇上的赐座之恩后,坐下,又拱手禀道:“皇上既然想考考微臣这几年脑子有没有长进,臣就直言了。索相是太子的舅舅,一直以来,和明珠大人一直是我大清朝的内政柱梁,虽政见不同,但都是为皇上尽心尽力,而彼此又能相互督促。臣这几年蒙皇上赏识,手中握有皇上恩赐的兵权。本来一件亲上加亲的小女儿家婚事,落在别人眼中,会以为皇上偏向索大人,而对明珠大人……而且前些年皇上刚罢了明珠大人相位。皇上,您是知道的,臣一向只效忠皇上的,也不想让别人误会了去。”
“这几年还真有点长进了。那你说说,作为阿玛,怎么不想心诺嫁给太子呢?好歹以后如果太子继承了大统,那将军可就是国丈了。”康熙似乎是玩笑道,可里面到底有几分莫测呢?心腹,心腹,心和腹之间还是有距离的啊,而且还是不可逾越的距离。
“这个,皇上…心诺她毕竟过年才十一,有些事难免不知轻重,别看她平日里看似乖巧懂事,有些事上性子又执拗得紧,怕是只会给太子惹麻烦…臣私底下还是希望能丫头能找个疼她,爱她,包容她个性的…这点小心思上不得大堂,却是我这个做阿玛和她额娘的真心希望。”
“也是啊,即使是朕,其实又何尝不是希望自己的儿女能幸福呢。不过啊,德图,太皇太后也很喜欢心诺这丫头呢,你倒看看,朕这些皇子里,你中意谁?朕可也盼着那贴心丫头做朕的儿媳妇呢。”
阿玛倒真有些傻眼了,自己不在京的日子,那宝贝女儿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怎么今儿个皇上好像非得给她指婚呢?还摆出一副各皇子任我挑的表情呢?不是向来只有皇子挑的份儿的吗?嘿嘿傻笑两声:“皇上,心诺小时候您也是抱过的,你要不嫌臣脸皮厚,就您在那些尚未大婚的阿哥间挑一个吧。你真要臣挑啊,臣也就能挑出个四阿哥。”好像额娘的枕边风没有白吹。
“哦?你挺欣赏胤禛的?”
“臣与大多数皇子并无接触,而现下帮皇上分忧的皇子中,又只有四阿哥尚未大婚,臣曾和四阿哥照过几面,有过简单的交谈。觉着四阿哥,老成持重,办事严谨,听说年纪轻轻的,却律己甚严,主要是不象京中的那些个贝子贝勒们常往于往那些个风月之地,倒象是值得女子托付的对象。其实皇上,这事儿还是请您作主吧,皇子们个个都是人中之龙,将心诺指给哪一个都是她的福气。”心诺啊,阿玛就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幸好四阿哥的亲额娘没什么背景势力。
“前几日,宜妃还和朕提起,说心诺格格和胤禟站一块儿,金童玉女似的一对小人儿,还说心诺格格性子沉稳,正好可以稳稳胤禟那跳脱的性子。如今看来胤禛似乎更得将军的意,是个好人选。改日,朕也问问胤禛的意思。朕原就打算年底的时候封他为‘多罗贝勒’,允了他明年建自己的府邸,看来,建好了,正好让他大婚用,呵呵…”
可怜的阿玛为了我,也不敢再假意推脱,只是一贯装憨,傻笑着。
“走吧,当初一起擒鳌拜的兄弟几个,如今也就剩下索大人,你和朕了,和朕一起去给太皇太后请个安吧。”
“臣遵旨。”阿玛随着这个皇上兄弟一路走向慈宁宫。心下暗叹,我们这几个人,只有在皇上需要的时候才是兄弟吧……将军不好为啊……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二十八章 同心锁心(上)
等再次见到胤禛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他是借亲自采办最后的几样礼物为名出的皇宫,当然身后少不了他的小尾巴十三阿哥胤祥。才意思意思地给两位阿哥请安,就被十三打趣了两句,说是以后是不是要叫四嫂啊。我也少不得想上去捏捏他的脸颊,看他瞪圆眼睛的可爱样子,顺便吃两把嫩豆腐。不知是不是胤禛已经深知我的陋习,想解救他可爱的弟弟于我的魔掌之下,还是他的醋劲真的可比镇江老醋,在我的魔爪伸向十三之前,就被他一把抓住,包裹进一双微凉的手中。
“天冷也不知道多加件衣服,看你。”我有些心疼地嗔了他一眼,不知是不是被即将过年的喜气感染,今天胤禛的表情绝对零度以上,他更是抓紧我的手道:“也不知怎么回事,爷的手一直这么凉,多加衣服也没用,”才说着,就凑到我耳边,“你怕热,要不以后春天夏天,我握着你的手给你消暑,我怕冷,秋天冬天的时候你握着我的手给我取暖,就这样握一生一世,可好?”这般轻柔又清澈的声音,一直飘进心坎里,我不由自主地点点头,修练了四十年的脸皮功差点破功,已呈微红。
“四哥,你前儿个还说礼物大多准备好了。不会今儿个专程来看未来的…”十三在我的一个瞪眼下,赶紧改口,“心诺格格的吧?”说着,还人小鬼大地瞅着我们两个不放。
本以为胤禛会象往常一般,用一张寒冰脸扔下一句胡闹,谁知,他故意正了正神色,道:“本来是的,可惜跟了你这个小尾巴,现在,我也不得不破费,买点东西装装样子了。”
“啊?原来这样子啊…那…那今天这份子钱…我…我出了。”胤祥似乎颇为不好意思地说,我却在抬头的瞬间,对上他眼里一闪而逝的受伤。哎,所有的兄弟中,就胤禛对他好些,虽然胤禛是开玩笑的,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敏感着,尤其是身边缺乏亲人关爱的人。
我故意冲胤祥眨眨眼:“嗯,十三阿哥你也莫抢着付钱,有人可是封了多罗贝勒,还没请客呢。今天咱们铿锵二人组非得让他的钱袋子鼓鼓地出来,瘪瘪地回家。”
“爷晋封为多罗贝勒,不该是你们送礼来贺的吗?十三弟可是送了我一支上好的碧玉狼豪笔。你呢?可连声祝贺都没听到,亏得我还时时惦念着你。”
“这个…这个…一般情况下是有喜事的人请客吃饭,将喜气分给大家才对,十三阿哥,你说是不是这样?”我赶紧为自己找一个同盟。
“四哥,怎么办?我觉得格格说得很对呢!要不今天一切就都看四哥的了?你也知道,我还没有俸银,只有每月可怜巴巴的一点例银。”胤祥象一只可怜的小狗一样眨巴着他的圆眼。
我也抓紧时机,谗媚地笑着,一边使坏,在他的手心画圈圈。
胤禛惩罚性地握紧我的手,一脸无奈:“爷怎么会认识你们两个…罢了,罢了,爷认栽就是。”
走进我们的根据地--胤禛在墨轩的书房里,很快有小厮奉上热茶,捧着刚好可以暖手。我还不时用已经变暖的手捂着脸,试图让冻得麻木的脸恢复一丝知觉。
“冻坏了?”胤禛将他回暖的手轻揉我的脸,一旁的十三阿哥见状后,饶有趣味地看着我们,冷不丁冒出一句:“四哥,我也冻坏了,帮我也揉揉吧。”说完还朝我挤挤眼睛。
“别闹了,十三弟。今儿个我安排了这里的墨老板带你去挑礼物,有中意的就记在四哥账上。四哥知道你喜欢新鲜的小玩意儿,隔壁的店铺出售雕刻的艺术品,也有一些民间的小东西,挑中了,也让墨老板先把钱垫上,回头一并到我那儿算。”胤禛眼带笑意地看着这个自己的异母兄弟,心底涌上一份暖意。
“四哥,今儿个怎么这么大方?哦……”明显拉长的声音加上胤祥故作恍然的表情,整一副欠扁的表情,让我有把这死小孩一脚踢出去的冲动。
“是你那个朋友墨子梣来京城了吗?”我选择转移话题。
“没有,就是这家店的老板,这里包括高级伙计,都是墨家的人,都姓墨。”我知道,那些所谓的高级伙计其实都是在书画方面有很高造诣的人,平时收别人寄卖的字画,给贵客做些推荐以及个别服务,讲解的知识除了才学方面,还可能涉及到古董方面的,比如笔墨,砚台的来历,材质,使用过的历史名人,产地,优缺点等。
“四…哥…啊…那…我…先…走…了…啊…”十三故意拉长的声音随着他的离开渐渐消失。一刹那,屋里只有死命死命的沉寂。忽然觉得空气稀薄了很多,胸膛里的那颗心也不是自己的了,仿佛要从胸口跳出来,刚用力地深呼吸,就掉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这间书房本就不大,四周又都燃上了火盆,冬日出门穿的又长又厚袍子早已脱掉,露出里头的及腰粉缎小夹袄和与夹袄滚边同一色的内里托了一层薄棉的黑色长裤。此时,我却觉得额头已经有汗微微沁出,不知是因为火盆,还是身后这个有着温暖胸膛的人。
“有没有想我?”落在耳边的吻有些煽情,可呼出的热气却让我的耳朵痒痒的,想笑;麻麻的,想醉。还是一贯胤禛式的拥抱,紧实得仿佛他的手臂和我的身体之间再也容不下任何东西,包括空气。想起上次被他勒疼,不由感叹,冬天衣服穿多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不用再被抱到疼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二十九章 同心锁心(下)
“想。”我很老实地点点头,“想你想得都有点想不起来了。”身后的身体刹那僵直,真是极度没有幽默感的人啊,怒气又开始在慢慢积聚,哎……还是开不得玩笑,看来有待于再教育,而且貌似工程浩大啊。
“爷会让你想起来的。”啊……我可怜的脖子,再度遭受被吸血鬼袭击的待遇,平日里和我在一起,他虽都自称我,可只要一发怒,就又变成了‘爷’。
“嗯……胤禛……别……我……我其实真的很想你,让我看看你,好吗?”我幽幽地叹道,“我觉得好久,好久没见到你了,其实真的有点怕会忘了你,忘了你的样子。”我转过身,用眼睛和手指一起‘看’着他的脸,“我把它刻在心里,可好?那样就不会忘了。”
狭长的凤眼半眯,里面有着迷雾,有着深渊,额头顶着额头,在他脸上游走的手指被抓住,然后轻轻地被送到他半开的唇边,冰冷着的火热,是矛盾,也是一体。他轻咬着我的手指,而眼睛却紧紧得锁着我的视线,不让我有片刻逃避的机会,指尖的颤抖以指数级的增长传到心间,不知道自己是否就会这样融化。视线开始渐渐模糊,仿佛除了那两汪能引人坠入的黑潭,再也不见其它的东西,就这样甘愿,跳入那冰原上舞动的火焰中。
忽然,颈间落入一点冰冷,张开眼,是一条极为普通的金链子,而坠子,是一个形状古怪的东西,垂在我夹袄最上面的蝴蝶扣下,丝毫不起眼。胤禛从他的领子里掏出同样的一条链子,靠近我,将两个坠子对面捏在一起,只听得一声极小声的‘咯嗒’声,两个坠子合成了一把镶嵌式的锁。忽然觉得连在一起的不仅仅是这两条链子,还有我们的心。
紧紧地,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耳边的嗓音是他一贯的低沉:“那是皇额娘在我十岁那年狩猎夺魁后送给我的。她还笑话我说胤禛长大了,可以娶福晋了,然后给了我这两条链子。皇额娘说,虽然这是两条极普通的链子,可它们是属于一体的,是一把同心锁,能将自己和喜欢的人的心锁在一起,然后就会永不分离,还说以后若遇到想放在心里,真正愿意和我牵着手走过一生的女子,就可以送给她。彼此守护,永不放弃。告诉我,心诺,你愿意吗?”
“我……”我感觉眼睛湿湿的,哽咽着道,“愿意,心诺愿意。”我主动吻上他的脸。同心锁心,锁住他的心,也同样甘愿被他锁,愿一生一世,于他同心。胤禛的手,轻抚着我的背,而他的吻由开始的轻柔缓慢,充满柔情,而渐渐入深,随着那越来越激越的吻,搂着我身子的手,力道也不由自主地加大,按着我往他的方向,越扣越紧,仿佛想将我揉进他的身子一般,那滚烫的,仿佛烧灼一般的热度,将我的理智蒸发。
一分钟,两分钟,仿佛很久,又仿佛只过了瞬间,我那已经飘远的理智被脖颈上传来的酸麻感渐渐拉回,不由小心翼翼地问道:“胤禛,要不我们先把锁解开?这样……嗯……不好说话。”
“为什么要解开?再多一会儿不行吗?我就是想就这样抱着你,好像我们是一个人,再也不用分离。”果然,腰间的力道又增加了,他看起来也不壮啊,咋手劲这么大,也许改天该找个机会对他的身体结实度用手实地测量一下,我坚决否认是为了吃豆腐。
“我也很喜欢就这样被胤禛抱着。”我讨好似地说,“可是,我的脖子很不配合,很酸呢。而且,只要被胤禛抱着,我就什么都想不了……”无用的脑子啊,受不了美色诱惑。
“在我怀里,除了我,什么都不许想。”胤禛式的霸道,嘿嘿,习惯就好。
“可是,我在想……在想该给胤禛什么样的礼物,让你也能感觉到,”故意用唇贴着他的耳朵,吹着气低喃,“我也爱你呢。”
胤禛脸上尚未退去的热度又升了回来,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吞咽着口水,鼻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极度压抑的呻吟,我忽然觉着自己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别惹火烧身,一只带点凉意的手掌插入我们相交的颈项间,摸到那把嵌合着的锁,颤抖慌乱地摸索着,好一会儿,才听到一声‘咯嗒’轻响,我就已经被胤禛推离他有一尺远:“你……你个小妖精。”某人狠狠地瞪着我,咬牙切齿,怎么看都象是恼羞成怒。
“我……我也是情不自禁嘛。我都说了,我……最受不了……嗯……胤禛的美色诱惑的……”我尽量让自己说得理直气壮一点,可比他低了整整八度的声音怎么听,怎么没有底气,后面那一句,更是比蚊子的叫声也大不了多少。
“哎…”喑哑得不象话的声音从他喉间破碎而出,“你坐旁边,陪我好好说会儿话吧。”
“不可以…不可以坐你腿上吗?”我喜欢和他那样的靠近,不由作出怯生生的样子问他。
“你…你就不怕我真的吃了你?”某人的脸上有疑似的红云,“看爷出丑很有趣吗?你…你别再折磨我了,行吗?”无奈地声音,却包含着无比的宠溺。胤禛合上眼,深吸一口气,睁开眼,里面有着嗔怒,嘿嘿,嗔怒哎…绝对是他的新表情,离我的目标又近一小步。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三十章
我很不客气地坐到屋里唯一的一张躺椅上,找到个舒服的姿势,蜷起双腿,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这个即使只有我和他在屋里,仍坐得那么端正的少年,呵呵,在这个年代都可以做父亲的了,嗯,算是青年了。
“富察将军有和你说吗?”胤禛饮了一口茶,歪着头,用眼神锁定我。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的眼睛电力十足,堪比刘德华,梁朝伟,可也别老拿来电我啊,知道我不经电,还骂我小妖精,这年头,情人也难为啊……我清了清喉咙,应道:“说什么呢?”
“你真不知道?”半眯的凤眼,好看是好看,可也稍微凌利了点,看来这胤禛学乖了,没有以前好糊弄了,“前天,皇阿玛把我叫去,问我了。”
怎么这么别扭,只说一半呢?我只好辛苦点配合一下:“哦?问你什么了?”
“皇阿玛问……嗯……问我觉得把你指给我做福晋可好?还说若不喜欢,要把你指给九弟。”很莫测的眼神啊……不要这么看着我,好不好?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我心下嘀咕。
“那你怎么回答?不会为了…说什么任凭你皇阿玛作主这样的话吧?”我学他眯起眼睛,充满威胁意味地看着他。
胤禛似乎颇为尴尬,掩饰地喝了口水道:“我当时回皇阿玛时,说我愿意,我的婚事听凭皇阿玛作主。”
“你……”我无力地叹了口气,这傻瓜怎么就不懂得顺着康熙的话谢过皇恩,把我们的亲事定下来呢?他不是不知道吧,只是他在皇上面前一向谨言慎行。我直起身,将下巴搁在膝盖上,偏着头看着他:“你……你心里可真愿意我做你的福晋?”我问的毫无底气,毕竟,我所知道的那个历史,他的福晋不是我,而是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而且传说夫妻恩爱,他生前也只立了这么一个皇后,我算是横刀夺爱吗?历史上好像没我这号人物,至少他的生命里没有。历史,有些部分改了也会无所谓吗?说起来,那个什么乌喇纳拉氏现在在哪儿呢?改天倒要好好留心一下。
“啪…”一个茶杯从我眼前飞过,撞上墙后应声落地,胤禛已经站起来,满脸怒气,双手紧握成拳垂在身前,指关节已经隐约发白:“我的心,你不知道吗?你真的不知道吗?”缓慢而紧绷的话语,低沉地仿佛来自九天地狱,仿佛我只要摇头或说不,他就会冲过来把我撕碎。
“知道,知道。可光你知道,我知道是没有用的,不是吗?”我撇了撇嘴,声音也不自然地升高。我知道他顾忌什么,清朝时皇家选正妻都是以妇容,妇德为考量,要是康熙知道他和我之间的感情,对他,对我也许都会不利。可是……“后来,皇上应承你了吗?”我想起那天阿玛回来对我说的话,但还是带着希望问他。
胤禛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坐回椅子上:“没有,这正是我奇怪的地方。一般皇子的大婚,由朝中大臣提议人选,经过考量以后,皇子点头,皇阿玛就会指婚。当然有些有政治需求,就不会征求皇子的意见。可是皇阿玛既然征求了我的意思,我也同意了,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允婚呢?”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不是胤禛的错,不能怪他没有为我们的未来争取:“皇上早前几天就问过我阿玛,说要把我指给皇子中的一位。我阿玛向皇上说…说你很好,嗯,主要是不逛青楼,值得托付,但他也说了,凭皇上做主。”
“不逛青楼?将军他不会在皇阿玛面前这么说吧。这算什么事儿…”胤禛的脸色尴尬无比。
“哦?难道你经常逛青楼吗?”我反问。
“你…你非得气我吗?你知道我不好这个,只有在给皇阿玛办事时,那些大臣邀过两三次,但也从来不过夜的。你…你是信不过我?”
我撇撇嘴,不答话。
“将军后来有没有再说什么?如果只是那样…”某人聪明地选择转移话题。
“不是我阿玛说了什么,而是皇上告诉我阿玛,宜妃,你亲爱的九弟的额娘和皇上说,我和九阿哥是一对金童玉女呢。她什么时候见过我了?”我心里闷闷地,不就见过那人妖九一次嘛,不小心得罪了他,不至于吧。
“怎么会…”胤禛锁眉沉思,“你和九弟…后来没见过吧…”又是这样的眼神……怎么就这么不信任我呢?
“当然没有,我避他还来不及。害我还被我阿玛误会。皇上最后说会再考虑一下,但说了会问你的意思。你要是不介意我被指给你的哥哥弟弟们中的一个,下回皇上问你的时候,你还是回让皇上作主好了。”我有点气呼呼地道。
“不会的,你是我的,我会找皇阿玛说清楚的。”那双眼睛和紧泯的嘴角都诉说着他的坚决。
“没关系,就是把我指给他了。大不了以后天天爬墙,爬到你家去好了。”我哼哼两声。
“什么爬墙?我不会把你让给他的。”
“不是有句话叫一支红杏出墙来吗?他要敢娶我,我就敢爬给他看”
“你…你脑袋瓜里都装些什么东西。你要真指给了九弟,倒是哪容得你胡来。”某人的眉头已经皱在一起了。
我干笑两声,不是缓解一下气氛嘛,情况也没有那么糟。比起太子在其中横插一脚要好多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三十一章
后来也不知是谁先动的,反正等十三阿哥回来的时候,胤禛坐在躺椅上,而我正舒服地蜷在他身上,脸贴在他的胸口,和胤禛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十三阿哥张着嘴,愕然地看着我们,我羞得想马上起身,可腰间的手却呈紧固姿态,才挣扎两下,却让胤禛趁机用他的腿困住我的,姿势变得更加暧昧,羞得我只好做回鸵鸟,把脸埋在胤禛的怀里,默念:你看不见,你看不见,手却在胤禛的腰间,使劲拧着,可搁着冬天的薄袄,某人不痛不痒,那勾着的嘴角,仿佛在说,尽管拧!不由气闷。“我就要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再说,十三弟是自己人。”胤禛的耳语传来,语气里透着别扭,有几分不高兴。
我只得安慰自己,反正已经丢人了,那就继续吧。幸好我没看见十三阿哥现在,整个一副傻了的表情,可能是从来没见过他四哥这样的一面吧。
“东西都选好了?”胤禛不紧不慢的看向十三阿哥。
“嗯,不过也没什么意思,就他们会喜欢吧。”
“没为自己挑两样吗?”平淡的话音里有对幼弟的宠爱。
“这个,”十三阿哥拿出一个外面贴着花纹纸的圆筒型的东西,“从隔壁那家店里讨来的,说是一个西洋人看中了店主的一个根雕的盆景,留下换的。”
胤禛接过看了看,我顺手拿过来,发现原来是万花筒,在这时来说也算是个稀奇物了,看了两眼,就递回去了。
“心诺格格以前见过吗?”十三阿哥看我似乎没什么惊奇的样子,有些失望。
“嗯,也是在一个西洋人那里见过的,可是他不肯卖给我。”说着以十分不舍的眼光盯着那个万花筒。
这下,十三又似乎怕我向他讨要,紧紧地揣在怀里。果然还是小孩子啊,我不由得轻笑道:“十三阿哥,我不会抢你的宝贝的。嗯…不过当我想看的时候,偶尔借给我看看,行不?”胤禛刮了刮我的脸,似乎在说我调皮,知道我是故意逗十三阿哥呢。
“好,什么时候格格想看了,和十三说一声就行了。”说着还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
冬日的白天本来就短,太阳才爬到当空没多久,就回家睡觉去了,这天也就暗下来了。我从自制的挂包里取出一件春秋时节穿的外袍,黑色滚暗金边,错落地用暗金的线绣着几株竹子:“这是我自个儿设计,缝制的。不过我不会做袄,只能做单外套,等开春了,你就可以穿了。原本我要用金色做滚边的,可是没有哪家布庄敢卖。嗯,你要不喜欢,就把它压箱底吧。”
“放心,等一开春,我会马上穿上的。你快点学会做冬衣,那样我以后就只穿你做的衣服,可好?”胤禛似乎很高兴,甚至想脱了外套,现在就试穿。
“别,虽然屋里有火盆,你要脱了袄子,换上这单衣,保不准就受凉了,过年过节的,生病了可不好。等天暖了再试吧,若有不合身的,还可以来找我,我给你改。”胤禛微不可闻地嗯了声,点点头,眼里有掩不住的高兴。
“心诺格格,没我的礼物吗?”十三大大的笑脸忽然出现在我眼前。
“怎么敢忘了十三阿哥呢。”我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十分薄的木盒,抽开盒盖,里面摆放的是十二种兵器迷你模型:“这只是请普通铁匠打造的,所以只是外形一样,尺寸要小很多,象这具孥,可没发用来射击。嗯,这些东西只能用来观赏,做工也不是那么精致。十三阿哥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不过,如果十三阿哥对兵器感兴趣,可以用它作为一种收藏的方式,若有心思啊,以后你可以找人把咱们大清现有的兵器都打一份模型。”
十三一把拿过木盒,抑制不住地笑容:“心诺,你总能想到好玩的东西。我喜欢得紧。”说着又抬头,满脸不好意思地道:“可是……可是我没有给心诺格格准备礼物,要不下回补给你?”
“怎么没给?”我拿眼瞅瞅胤禛,“你今儿个不是把你四哥给带出来了吗?这么大个在这儿呢。”十三憨憨地笑了笑,胤禛是笑也不是,骂也不是。
“心诺,你那儿还有吗?我想给十四弟留一份,他也必定会欢喜的。”
我摇摇头,可惜地说:“要不下次叫人再打一份吧。就是那些个铁匠又要笑话我这个大清格格有银子没处使,打这不能吃,不能用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知晓历史的原因,在我心里,从来就没有想过十四和胤禛是一国的,而且可能受那些野史的影响,对十四的印象比对八爷党其他人更差,至少,他们都是从头摆明了挣那个位置,身为皇子,也无可厚非,可传说中的海东青事件,如果真是十四干的,他的心机有多深,他的野心,忍耐力恐怕也是很厉害的。不过,这些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再说现在,他们大多数都还是小孩子,关系即便不好,但也坏不到哪里去吧。我暗自嘲讽了自己一下,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三人又打笑了一会儿,我不得不先告辞,毕竟是靠晴暖那丫头挡着,偷溜出来的。他们一路送我回府,临走的时候,不得不接受某人几万伏的电压,把我电得晕乎乎,还好,已经在家门口了,不至于走错路。
在我的记忆中,胤禛十四的时候已经大婚了,可现下,他都十六了,除了两个通房丫头,连个妾室,侧室都不曾有,有些东西看来已经改变。而且我曾向在宫内当侍卫的二哥询问过,那乌喇纳拉-费扬古女儿的事,二哥说费扬古常年在军中,听说军功很是显赫,可只有两个女儿,而且都已经成婚了。好像和我有关的事情已经变得不一样了,不知道冲我们来风暴什么时候会到来。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三十二章
无论是过年还是春节,其实每年都差不多,只是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忙碌着,张罗着各种节目,心里着实也被感染了几分喜悦,尤其是那些个丫环,嬷嬷们,得了些年终的赏钱,或从几位夫人处得些首饰之类的小赏赐,各个都笑眼逐开。那些年轻的丫环更是穿上平日舍不得穿的衣裳,一时间府里姹紫烟红,让那些家丁侍卫眼花缭乱,不知又可成就几对佳偶。
至于胤禛,自从腊月二十五那次见过以后,就在皇上邀请王公大臣及家眷们的年宴上见过一次,还是只能远远地点头示意了一下,一句话都没够说得上,镇国将军的名头听着挺大,可在皇上的年宴上,多得是什么亲王,郡王。家眷的位置则更是靠得那个后了,不过见到了那个清瘦但挺拔的少年,那个住在心里的影子,即便说不上话,心里也是喜的。
而原本打算回南方过年的宋叔也因为那个什么武大侠的事耽搁了,索性留在京里过年,不知是不是觉出什么不妥,在那个武大侠能自己行走之后,宋叔就以自己的名义在外面找了间屋子,将他们安顿下来。宋叔后来为那天的事儿找过我,言语之间倒也没把我当小孩。
“那天的事,宋叔也没料到。其实你到我院子里时,我正愁找人买药,原想自己去的,可又怕离开了,若有别人到那院子,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和麻烦。”
我将宋叔迎进外屋,一边为他沏茶,一边答道:“心诺知道。不过,宋叔,你熟识他们两个吗?”递过茶杯,摆上两碟小吃。由于蝶姨每年秋季都会北上京城,教我骑射,而宋叔若无战事,也总会趁此机会,回京城和蝶姨一聚,我这里俨然是他们两人温情的好地方。所以,我和宋叔也不见外。
“只怕认识的不如不识的。那个脾气暴躁的是江湖上很有名的武氏刀剑枪三兄弟当中的老二,武一剑,我和他以前未曾谋面,但武氏一门在当地武林的口碑很好,平日里也是急公好义的慈善人家,只是脾气太直,你也不要介意他那天的无理。”
“心诺哪有那么小气。对那个什么武大侠,倒也觉得情由可源,毕竟是他侄女走散了,有处在如此困境。不过我对那个中年文士可没有什么好感,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他可不象宋叔你会结交的人。”我顿了顿道,“他不通名便罢了,哪有要人帮忙,连个姓也不说一下,他以为人人都该认识他,还是以为心诺一个小女孩好糊弄,保持他那可笑的神秘感?”
宋叔好笑地看着我:“现在才有点小女孩的样子。那天的你啊,象条小泥鳅,滑着呢。”
“不来了,宋叔又取笑人家了。”我作势将宋叔爱嚼的五香蚕豆搬走。宋叔眼明手快,长手一挥,碟已到了他手上,悠哉地捡一粒扔进嘴里。
“不过丫头认人的本领不错。那个文士姓钱,和我也仅有过几面之缘。对他的感觉一直不是很好,所以也没深交。不过我和他的一个同门倒是志趣相投,有几分不错的情谊。”
“什么人,居然入得了宋叔的眼?”
“你这是取笑你宋叔眼高于顶吗?能入得了我眼的,有你阿玛,你几个哥哥也都不错,小丫头也不错啊。不过说起他那个同门,是一个叫邬思道的青年人,比我小几岁,文采虽出众,倒也说不上顶好。可这个人常有奇思妙想,我前些年能下定决心,随你阿玛帐下,倒也是听了他一番浑话。他说满清入关,虽不是汉族,但现在百姓的日子不比前明的时候苦,更何况,好歹他们也是黑眉毛黑眼睛的,难道真要等到那些红毛绿眼的洋鬼子打进中原,然后开始叫嚣着什么反沙俄复满清吗?窝里打得热闹,让外族捡了便宜去。把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打跑了,关起门来,再来看谁称王称霸不迟。呵呵当时,他也就十七岁。”
我的嘴从宋叔提到邬思道时就一直半张着没合上,脑子也处于当机状态。看来野史也并非全是杜纂的,既然真有邬思道其人,一时倒勾起了我的兴趣,这人后来真是投在胤禛旗下做谋士呢还是仅有那‘八字真言’的一纸之交。
“这人倒有趣,怎么他自己就不投身营帐呢?”
“他要能耐得住这性子倒好。就象我说的,他平日里所思所想,天马行空,看人处事,别具一格,可惜,这样的人,在别人眼中便是没有规矩,屡次参加科举,皆未提榜,不过说实话,他那些奇谈怪论,就是我做主考官,也不敢录取他。他索性整日四处游走,往来于贩夫走卒,相交于朝廷权贵,好像特别能揣摸别人心思,却都是燕过不留痕。这不,我都差不多有两年没见过他了。”
“听着倒象个人物,要真能揣摸出别人的心思,那不是有半仙之能?让人又爱又怕?心诺倒真想见见他。”我暗自寻思,敢情这邬思道不仅是绍兴师爷的鼻祖,还是一个近代心理学的研究者啊。
“半仙倒不是,只是善察颜观色,推理论断,而且对什么地位的人,心里想什么都有研究罢了。邬思道在这方面又比旁人多一份天赋。有机会宋叔一定介绍你认识,你定会欣赏他这样的人。他的傲啊,都傲在骨子里,很难让人讨厌,不像…”
“嗯,不像他师兄,都傲在脸上,用鼻孔看人…”我故意做了个仰天看的姿势,然后用鼻子轻哼一声,把宋叔给逗笑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三十三章
“那……”我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那个武一剑大侠的侄女找到没?宋叔,你掂量着,要觉着心诺能帮上忙的,而且也不出格的,不会坏什么事儿的,就支一声。”
“那女孩子没事,有他叔叔护着,那天只受了轻伤。只是住在那北街王婆子处,也不敢出屋,怕被人问起,到时官兵说不定会去详查身分,毕竟所谓的逃犯里也有两名女子。宋叔想过,要不趁元宵街上人多,让她以丫环的身分,暂时呆在你身边。等过一段时间,出城盘查不再这般严了,我再安排他们到南方去。”
我沉吟了一下:“没问题,不过我这边平白多个丫环不好说。要不安排到四哥那里。因为三哥四哥常年在军中,他们屋的丫环早分配做其他差事了,这次四哥的手受伤,多个丫环照顾也是情理之中。”
“你那点小心思啊……”宋叔摸摸我的头,“你就不怕那女孩子再对你四哥做什么?”
我撇撇嘴,不以为意地道:“除非她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也不要她自己和她叔叔的命了。我们都已经以德报怨了,让她伺候我那可怜的四哥一段时间不为过吧,再说了,四哥的手变成这样,还不是他们给害的。”
“嗯,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宋叔相信你有分寸的。我可能过一段时间要回南方,差不多四五月间再回军中。你想去江南看看吗,要不宋叔去向你阿玛说说?”
“想啊,就是阿玛不太可能会同意。还是等你说服了我那顽固的阿玛,再将好消息告诉我就行了。”说实话,心里真没抱多大希望。我那个阿玛,对我,能纵容的,不会多说一个字,可要是他觉得不行的,那个一根筋到底,怎么都不会同意的。不过看宋叔的本事吧。
我和宋叔天南地北又扯了会儿,宋叔便起身告辞了。
趁元宵大家都上街,做生意的做生意,赶热闹的赶热闹,我和丫环晴暖很快地在说定的地方找到武一剑的侄女武凤羽,找地方让她换上府里丫环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带着她回府,一切顺利地让我都觉得还没过够瘾。
那天听四哥提起,和他对打的女子后来越打越怒,甚至使用暗器的事儿,心里一直觉得可能也是个骄纵的大小姐,私下存了要给她些小小教训的心思。谁知见了面,水做似的一个人的,虽算不上顶漂亮,但柔柔的,一直微笑着,丝毫看不出做作,给人感觉很亲切,象是江南的小家碧玉。虽然比我长了五岁,却也只比我高半个头,而且在回去路上,她都小心地一路护着,不让人群挤着我,让我心生不少好感。不过后来也知道,那天和四哥对打的不是她,是她的妹妹武杺羽。
武凤羽对于我安排她去做我四哥的丫环也没什么不满,倒让我先觉着不好意思,心虚地向他解释,说只有在四哥身边,别人怀疑的机会比较小,而且,四哥因为七姨娘的关系,对汉人相较府里其他人要好些。这阵子因为手的关系,经常将院子关起来一个人待着。
武凤羽听了我的解释,反而没有先前的坦然,颇为自责地问我她去四哥院里会不会刺激到他,还拼命解释他们当初是被官兵追怕了,象惊弓之鸟,才会一见到穿士兵服装的就拼命,没仔细分辨军营和一般官兵衣服的区别,说着,说着,眼里已经全是水了。我暗叹一声,知道她是想起他们后来真的遭到围捕,眼下只有她二叔在一起,其他人连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四哥对我带去的武凤羽也没什么大的反应,只笑了笑说好,只是那笑比不笑更让人心里闷得慌。我不忍心瞒他,将武凤羽的身分和遭遇告诉了他,如若他不想见到她,就让她到我院子里去。面对满脸愧疚,一心想留下来补偿些什么的武凤羽,四哥长叹一声,应了下来。
别看武凤羽是武林中人,可她那温柔的性子,照顾起人来,也是极为细致。四哥的手虽然复原无望,但她还是每日用浸过药水的毛巾擦试四哥手腕上的伤口。四哥开始不愿,说什么终究男女有别,被武凤羽一句‘那难道我们与人打斗,得从头到脚裹严实了再打?’给顶了回去。
我也经常去四哥院子走动,和武凤羽虽还说不上是闺中密友,倒也相处地颇为融洽。日子虽然过的不至于无聊,我心里难免有几分期待,不知胤禛什么时候可以溜出宫来。不过那家伙的性子,恐怕非要等到有好的理由才出来一趟,不像那人妖九,居然还能在宫外找人合开酒楼,搞什么药膳。哎…我怎么越来越觉得我们两个象牛郎织女呢?难道我还得学那愚公移山,自个儿造一坐鹊桥不成?
这日午后,我正兴致勃勃地看着武凤羽教四哥用暗器。原来,照顾四哥几天后,看四哥经常盯着自己的手或以前的佩刀看,心细的武凤羽发现四哥如此颓丧大半是因为手废了不能练武的缘故,就兴起了教四哥暗器的想法。刀法,剑法都有固定的招式,要配上内功心法,有固定的行功路线。可暗器没有内功也可以练,主要是手指,手腕的灵活度,右手不行,用左手练差别也不是很大。于是在我的劝说下,四哥开始用左手练暗器。看着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忽然觉得帮武家这个忙也算值了,虽然,手本来就是他们伤的。心里开心了,眼前的东西就变得美好起来,怎么看四哥和武凤羽站在一起,都有一种江湖侠侣的味道。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三十四章
“格格,格格,夫人找你过去。”当我那丫头晴暖咂咂呼呼地冲进院子来找我时,我还狠狠瞪了她两眼,怪她破坏了那美好的画面。
“什么事儿?不然小心我九阴白骨爪伺候。”当然‘伺候’的位置是胳肢窝和腰间这些怕痒的地方。
那丫头估计被我宠坏了,居然冲我暧昧地笑了笑,看了看四哥他们,道:“夫人找你过去呢。”说着又神秘兮兮地变小声,“好像是四阿哥来了。”
我一怔,四阿哥来了,如果是来见我阿玛的,额娘也不会让晴暖来找我,虽然阿玛答应在皇上面前帮衬着我和胤禛,可不表示他对我们私下‘幽会’也同意,至少顽固如我的阿玛是不会表示支持。而若胤禛找我,干吗先到阿玛额娘那儿去呢?
“阿玛在不在?”我也受那丫头小心翼翼地影响,压低声音问道。
“将军不在,只有大夫人和二夫人在。”
想起上回被额娘捉‘奸’在房时,那句‘将军府随时欢迎四阿哥’背后的意思,我想胤禛该是来找我的,可能有什么事,要不以他的个性肯定叫人传话,在墨轩见面,毕竟那是他的地盘,我们自由多了。采花贼是不能当了,何况现在是大白天,可能这就是他今天来将军府的原因吧。
我向四哥和武凤羽告辞后,直奔主客厅而去,还让我那丫环笑话了两句,说这次是不是不需要她随身伺候了。临到大堂,觉得心忽然突突跳得厉害,不由放慢脚步,深吸一口气,才慢慢走进去。
两位额娘面带微笑,正说着什么,而那个藏青色的身影,还是那般正坐着,我也不奢望他脸上同两位额娘一般挂着微笑,但还好,没有‘冻’力十足,眼梢甚至还带着一点期待的喜悦,而那点笑意在见到我踏入大堂的身影时,变得更加明显。
“心诺见过大额娘,额娘。”在两位额娘的示意后,又郑重地走到胤禛面前行礼:“心诺参见四阿哥。”
“起吧。”只是他眼里怎么看都有一抹幸灾乐祸,估计是不是平时被我‘逗’地太厉害,看到我这么老老实实地向他行礼,觉得挽回些面子了。
“心诺,难得今日四阿哥过府,你阿玛不巧一早就去了他近卫军的驻地,你的几位哥哥也刚好都不在府里,你替额娘带四阿哥在府里转转吧。要什么东西让你那丫头去和管家说,千万别怠慢了四阿哥。”
于是四个人又不痛不痒地说着些场面话,我就带着胤禛‘参观将军府’去了。不由得我不长叹一声,要是我们这些人到了21世纪,那些影帝影后会不会失业…
“要不去你院子吧。”胤禛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脸色微窘,“就外屋坐会儿。”其实也是,亏我那两个额娘想得出‘府里逛逛’的借口,这么个大冬天的,除了零星的几株腊梅开得正欢,其他地方萧条得紧,难不成我还真带他参观霜打的草地,光秃秃的树枝不成?
我吩咐晴暖先回我院子里通常能见客的外屋,将火盆先升起,免得才进去时,一股子阴冷。不枉费我那般宠那丫头,等我们到地儿,不但火盆升好了,椅子上也都放上了厚厚的椅垫,我的椅子上还放了个大大的抱枕,而她已经去准备茶水和点心了。
我坐下来,将暖暖的抱枕窝在胸口,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没让去墨轩呢?”
胤禛似乎也没把自己当外人,颇为赞赏地看了眼那厚厚的椅垫,就自己坐下了:“来看你还要那么多理由吗?想着好久没见着你了,来看看你。又怕大冬天的,跑来跑去,冻着你,便自个儿过来了”
我歪着脑袋,看着他:“真的吗?你不怕我阿玛在?那样你今天不就得陪我阿玛?”
“你…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我是真想你了,而且过几天就要去江南,顺道在洛阳还有差事要办。想着可能要好久见不到你,今天就过来了,也没想着要遇到富察将军该怎么办。大不了我直接告诉他我来见你,不就行了?”某人气呼呼地,正想再说些什么,瞥见晴暖端着茶进来,马上恢复了扑克牌表情。
“江南啊…”我心里暗想,不会是那个风流皇帝的那个下江南微服私访,嗯,有带坏我家四四的嫌疑,要提前给胤禛点思想教育,“是和皇上一起去吗?”
“没呢。这次就我去,还是我第一次接地方上的差事。主要是赶在春汛之前,去那些河河道道的看看,现在黄河是每隔三四年就闹一次,南方也经常发生小型的水灾,严重影响了粮食的收成。我和大哥学过些治理河水的心得,所以皇阿玛这次让我去。”
“现在才正月底,就要急着走吗?会待很长一段时间吗?”
“过两天就走,要到洛阳去一次,那里去年秋末有一批从江南征集的粮草被劫,据说是反贼所为,只是贼子虽灭了,可粮草却未见踪影。皇阿玛嘱托我看能不能找到些线索,最好将粮草找回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洛阳,陷害,钦犯,灭门……那武家大小不会是和所谓的粮草被劫案有关联吧,那…那我岂不是还藏着一个扣着反贼帽子的女子?而且…我总感觉这里面不是那么简单,一个响当当的武林家族,会被莫名其妙地陷害,还和朝廷的粮草挂上钩,最后不但被灭门,还扣上了反贼的帽子…我觉得心里凉透凉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胤禛…会不会卷入什么麻烦?以前,我总想着避免麻烦,同情但也不觉着我会英雄到帮武家翻案什么的,所以也没有仔细去问他们被追捕的前因后果,看来,找个时间要仔细问一问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三十五章
“心诺,心诺,你怎么啦?脸色这么不好。”胤禛走上前,用手轻触我的额头。我勉强笑了笑,望进他写满担忧的眼睛:“没事儿,只是有点头晕。”抽了抽鼻子,“去查那案子有危险吗?”
“大多数反贼已经被消灭了,我只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线索,可以帮助追回那批粮食,皇阿玛的本意是让我多学着点。”
“那…那你答应我,任何时候都要以保命为底线,江湖中的人拼命地很,我也不说你四阿哥的命有多金贵,可我的胤禛只有一个,你可不要给搞丢了,弄伤了什么的。”我努力在眼里积起水汽,,企图能让他将这话记到心里头。可怎么这么困难,而我额娘的眼睛就能象水龙头,开关自如呢,功力还是不够啊。
“哎…”胤禛轻轻地将我和我的抱枕搂进怀里,将下巴搁在我头上,“傻丫头,我不会有事的,不要自己吓自己,把事情想严重了,你这样,我倒要放心不下你了。也许这事儿办好了,咱们的事希望就更大些,你不想做我的福晋吗?”
“嗯,那你要小心,照顾好自己。不必担心我,我在这府里横着爬都没人拿我怎样。还有,你要学会假公济私,趁给你皇阿玛汇报的时候,也给我报平安。有空没空都要多想想我,如果你耳朵发热,一定是我想你想多了……还有,不要去逛青楼……嗯……主要怕你得病。”
胤禛前面听着正窝心着呢,被我后面一句话说得哭笑不得,用手指在我脑袋上轻敲一下:“你这小脑瓜整天都在想什么呢?我是去帮皇阿玛办差事,不是去游玩。”
我摸了摸脑袋,颇为不忿地道:“难道去游玩就能逛青楼吗?”
“好了好了,我有了心诺,莫说那些风尘女子,就是这京里的格格小姐们,又有哪个能入得了我的眼。”他的手,盖着我的手,贴在他心口,“这里很小,只容得下一个叫心诺的小丫头,而且,在这里,那小丫头莫说横着走,就是横着跳,横着撞,也没人敢吱声。”
“胤禛,你今天吃糖了?”我脸上的笑容忍不住扩大,虽然知道甜言蜜语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可由这个平日里对谁都冷淡的人说出来,总觉着格外中听。
“没有,我不喜欢甜食。”胤禛的话让我的笑容再次扩大,我将头埋进他怀里,不让他看到我变形的笑,在21世纪,哪个16岁的男生不知道这话的意思啊…偏生他还以为我真说他吃糖呢。
“那以后,我们多研究些其他味道的点心,可好?”
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天色微沉的时候,晴暖就来叫我们去主楼用晚膳。我拿出一方绣帕,替他仔细地擦拭着嘴角,其实也没什么可擦的,就吃了点小点心,喝了点茶,才想把绣帕放回去,就被胤禛拿走,他十分仔细,专注地折好,放进他自己怀里,一句话也没说,就牵着我的手往外走。
胤禛留下吃晚膳的那天,我终于见识到平日里吃饭,夹菜快,狠,准的一众哥哥原来也可以很斯文的,当然二哥例外,他绝对继承额娘的性子,任何时候都表现出和他武人身分不相称的优雅,除非将来出现一个象阿玛让额娘破功那般,能让他释放真性情的女子。不过想想,其实也没人说练武的人就不优雅了,是不?象宋叔,武凤羽…看来要改改我的偏见了。
那天晚上,翻来覆去老睡不着,总觉得心里搁着事儿不踏实。第二天早上,就跑四哥那里把武凤羽拽出来了。在心里小小地鄙视一下自己后,还是装作关心的样子,问起她关于她们遭围捕的前因后果。
其实隔了这么久才‘关心’起以前不在意的事,估计地球人都知道,这‘关心’的程度了。武凤羽倒也没介意,可能觉得他们本就是受冤枉,没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而且我还帮过他们,于是从头和盘托出。我在一旁听得呀,那个叫心情起伏,这整一个就是港产武侠片的大清现实版,还是能拍40集的那种。
原来武家在江湖上颇具盛名,尤其是刀,剑,枪三兄弟,后来在洛阳定居,武老爷子六十大寿后就金盆洗手,由三兄弟中的大哥武一刀继承家主之位,在洛阳的地头上,江湖人都要卖几分面子。近年来,生活日渐平稳,不似以往那般打打杀杀,而且小一辈们也渐渐长大,武家也就呈半隐退状态,在洛阳城里开了家武馆以谋生。
去年秋尾,有一个受伤的中年人到他们门上求助,说他们是南方的振源镖局,护送一批货物到京,却不想就在这洛阳郊外遇到劫镖的,对方武功不错,人数也众多,他是逃出来求救的。
武一刀也不是个莽夫,可总想着这是在洛阳地头上,多带几个人手,不怕那些人有什么阴谋诡计,而且,顶着大侠的帽子,怎么能在别人有难求救之时不伸援手?于是带着一行人华丽丽地冲到郊外的一片林子里,即所谓的出事地点。
可一到那里,众人都傻眼了,除了统一的黑衣装束的人外,其余的人都已成横躺的姿态,如果还有气,还能称之为人而不是尸体的话。武家众人和黑衣人一阵打斗,在挂了几个黑衣人后,那看似首领的人物很快选择了脚底抹油。这时武一刀已经隐隐觉得情况不对,这一排长遛遛的二十几辆镖车,怎么可能是只有地上被害的那么区区十几个人来护送?那些所谓劫镖的黑衣人,也不可能挂了几个,连镖物也不要,马上撤走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三十六章
只是现下武一刀他们,却也是无法可想,死者为大,先替他们收尸,那镖物,也只得先拖回武家庄,然后联络那个叫振源的镖局。华丽丽地来,更加华丽丽地回。不想才隔两天,一群官差以更加华丽丽的姿态冲进武家庄,言其和朝廷的粮草被劫案有关,那二十几辆镖车上装的粮食就是罪证。武家百般声辩,也只换得那些官差答应找南方的那个镖局来对证,但武家众人均不得走出武家庄一步。
一家子都眉头打结,愁得不得了的时候,管家听到一个不知什么时候,由谁捡回来的小杂役嘀咕,那车里根本不是粮食,也来不及追究他是如何知道的,就报告给家主,结果差人一看,二十几辆车上,只有两车是真的粮食,摆明了是被人陷害或被当作替罪羔羊,现在要再不明白,这么多年就真白活了。
武一刀果断地让两个弟弟带上小一辈们,趁月黑风高的时候,潜逃出洛阳。果然,隔了两天,传来消息说,振源镖局是反贼在江南的一个据点,两年前就被朝廷剿灭了。至此,武家不但坐实了劫朝粮的罪名,更被扣上了反贼的帽子,有人摆明了要杀人灭口不给武家任何伸冤的机会。当然,成功潜逃的武凤羽等人,也从一般逃犯升级为朝廷钦犯,还是格杀勿论那种的。
“你们…你们有什么厉害的仇家没?”我很是期待地问。如果是武家的仇家做的,这事儿本身和胤禛要去追查的粮草兴许关系不大,那么也没多大危险。反之,若是替罪羔羊,那就是有人打这批粮草的主意,或这批粮草本身就有问题,胤禛去调查的话,一定会被牵涉其中,可是敢打老康东西的主意的,脱不了是真的反贼或极为位高权重,能在老康眼前也遮上一片天的人物…我不敢想下去了。
“没什么厉害的仇家,要有,也都是爷爷和爹爹他们以前行走江湖时结的仇家,和朝廷没什么关系。”武凤羽皱着眉,想了想说。
我一下子垮下了肩,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我的四阿哥啊,我的四阿哥,你可一定要听话,小命最要紧。哎,好些年没和人勾心斗角了,这事儿都觉着了,有很多不妥当的地方,可一下子却抓不住重点。
日子在无聊中消磨,不由琢磨着是不是能干些什么事儿。胤禛以后是一定会争那把龙椅的,就要资金做后盾。八阿哥那边,人妖九的天赋已经摆出来了,以后等他晋了封,有了俸银,而又开始参与朝政,就更有资本和舞台一展所长;太子爷吗,有索相铺的关系网张得很大,索额图也还有好几年能折腾,江南等富庶之地的地方官多是太子党的…
啊,江南…那被劫的粮草是从江南征集的,在洛阳被劫,可是那些被指正为证据的粮食并非粮食,这里面,太子会不会参了一脚呢?可是,太子现在有必要吗?除了皇长子,其他阿哥现在都还没什么势力,况且这两年,康熙颇为看中粮草的事儿,为再次亲征做准备,期望后方能准备万全,到时一举消灭噶尔丹…还是那些高唱反清复明的家伙早就劫了粮,找武家做替死鬼。啊…得想法儿告诉胤禛,真正的粮草,如果有的话,并没有到洛阳。
我单身肯定是哪儿都不能去的,就是这京城都出不了,找了宋叔,把事情前后讲了讲,宋叔也赞成先通知胤禛,可这事儿别人不好说,毕竟和所谓的反贼挂钩,我狠了狠心,说我亲自去告诉他,可是要说服阿玛额娘,凭我几乎是不可能的。
又耽搁了两天,宋叔处理了一些手头的事,说服阿玛,借口说是带我去江南玩,见见蝶姨,然后带着我直奔洛阳。当宋叔通过江湖手段查到胤禛的行踪时,已经是几天以后。胤禛他是换了装的,只带了贴身服侍的小太监以及四个贴身侍卫。远远地,终于在日落时分,见到他们一行人回到暂居的客栈小院,那个身影恢复了初见时的那份冰冷和肃杀,眉宇间有着抹不去的倦意。
留下我那丫环和侍卫们,宋叔带着我是‘飞’进胤禛的屋子的,一时间,剑拔弩张,他那四个贴身侍卫看来都是不好想与的角色,心下也放心了点。而胤禛看到我们后,冲他的侍卫摆摆手,四个人又各自隐形。那舒展开的眉有着刹那的惊喜,接着就是满满的疑惑,很是谨慎地看着宋叔:“请问,这位是…”
“宋非,见过四阿哥。”一贯的淡定,一贯的不卑不亢。
“胤禛,宋叔是我阿玛的朋友,一直随阿玛在军中,也是我的半个师傅。我央他带我来找你,我有事要和你说。”我扯了扯胤禛的袖子,示意他不必太过严肃。
“心诺,你们聊,我在外面给你们看着点。四阿哥,你那四个侍卫功夫不错。”宋叔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们两眼,又从窗户里飞出去了,希望别是上屋顶吹冷风去了。
胤禛皱着眉:“什么事儿你非得巴巴地赶来,给驿站留个信儿不行吗?”眼看我的脸颊因为生气而越来越鼓,胤禛拉着我坐下来,“累着了吧。”说着还理了理我两鬓的发。
“当然啦,知道一些消息,想告诉你,可其中有些麻烦的牵扯,想着还是自己来告诉你,可我一个人,阿玛又不让我出来。这次还是我求了宋叔,找了借口才出来的。早赶晚赶,怕你出了洛阳,一路往江南去了,就更不好找了。”
“到底什么事,这么紧要?和我的差事有关吗?”胤禛将我有些凉的手拢在他的掌中,轻轻地揉搓着。
“嗯。不过,你先答应我,有些东西你别追究,别生气,好不好?”
“好,只要我的心诺没爬墙,我都好好地听你说。”胤禛难得地打趣到,可眼里的倦色越来越浓,却强撑着,不想让我觉察到,扫我的兴,他这几天,想必是过得很累吧。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三十七章
“好,只要我的心诺没爬墙,我都好好地听你说。”胤禛难得地打趣到,可眼里的倦色越来越浓,却强撑着,不想让我觉察到,扫我的兴,他这几天,想必是过得很累吧。
“说什么呢,你!”我站起身,将他按下,让他坐在椅子上,用拇指的指腹轻压他的太阳穴,食指弯曲,沿着他的眉骨稍用力地刮几下,“你听我说就成了。”于是边给他按摩,边将自己知道的关于武家的那一段,从救人变成劫朝粮的嫌疑犯,然后发现根本没有粮食,到被当成反贼灭门的故事讲给他听,当然,其中省略了一些东西,只说是前几天,救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那女子就是逃出来的武家的年轻一代。
除了讲到发现所谓的二十多车粮食只有两车是真的时,胤禛的眉头皱了皱外,其余时间一直闭着眼,似是在沉思,又仿佛只是休甛片刻。
“胤禛,我不知道那女子的话有几分可信,更不知道报到皇上那里又是怎么个说法,但这件事确实蹊跷,如果真如那武家小姐所言,根本没有粮食到洛阳,那问题极有可能出在江南。你知道,现在江南的大部分官员,嗯……都属于……偏向于朝中什么势力?”我仔细斟酌着用词,心下其实有些担心胤禛不愉我谈论这些,“我知道我不该管这些个事儿,可是我怕……我怕你不知道前面有什么,被人引到什么危险中去,所以,央了宋叔,一定要找到你,来告诉你。”
“嗯,别担心。”胤禛张开眼,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顺着我的腰一搂,让我坐在他腿上。“这几天老睡不安稳,不知道为什么,有你在身边,总觉得什么都安心了。”他将头靠着我的头,深吸了一口气。
“这几日我看了那件案子的案卷,大致情况和你说的后头那段相吻合,而且发现当时涉案的所有人要么已经伏罪身亡,要么早不知所踪。那些官员更是众口一词,可这个一词也未免太统一了,反倒象事先套好的,这还只是洛阳啊。四处找线索,可隔了那么久,哪还有什么线索留下啊。”胤禛叹了口气,“幸好,有你的消息,要不然,再在洛阳转下去也没什么收获。不过,如果照你的分析,那批粮食其实是在江南的时候就出事了,或者说那些粮食实际上根本不存在的话,那,那股势力,不但盘踞江南,而且能把手伸到洛阳了,只怕真的不简单。可是为了二十几辆车的粮食,值得吗?”胤禛仿佛是在问我,又仿佛是在自问,苦思良久,却不得答案。
“我心底倒觉着,可能根本就没有那些粮食。而那些人,恰恰需要这些失踪的粮食来遮掩一些其他的东西。不然的话,又何需大费周张,搞这么多动静出来。可是,如果那背后的势力真如你所说的,那你……还要查下去吗?”我不无担心地看着胤禛。
“说实话,我现下也没什么好主意。不过,总是要先查些东西出来,即便只是做做样子。朝中如果真有这样的势力,恐怕……”胤禛对这件案子本身并没有我想像地那么执着,不过,他看到的是,那股势力对整个朝局的影响。
我闻言也略微宽心,从后世对他的评价上看,他是极其憎恶贪污受贿的,就怕他性子耿起来,一定要一查到底,那就不妙了。幸好,他虽然今年才开始听政,帮皇上做事,但对整个朝局看得还是比较清楚的,能从全局这个角度把握问题,那相信他该知道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必要时恐怕要装些糊涂了。
回过头来,才想起自己的问题,我似乎不该对朝廷上的事这么关心,不由干笑两声:“胤禛,你…你不反对我…那个你知道…好像一般人都不赞成女子参与这些个事儿。当然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干涉你做的事,可让我眼睁睁看着喜欢的胤禛为那些事情忙碌,烦恼的时候,而我又恰恰知道些东西,却依旧在一边袖手旁观,我做不到的。”我直直地看进胤禛的眼睛里,告诉他我的坚决。
“乱想什么呢?早知道你聪慧,是我的福星。我的事儿我可从来没有特别瞒着你的。”胤禛一脸坦然。
我故意正了正色道:“胤禛,你知道吗,我最想做的事是和胤禛牵着手,一起面对所有的未知,包括幸福或者困难,彼此依靠,彼此照顾,而不是做那个被胤禛护在身后,只能整日等待,担忧的人。你明白吗?”我没有解释更多,有些事没有经历过,谁都无法真正的体会到,即使已经做出了承诺。
胤禛盯着我的眼睛,很久很久,道:“嗯,我尽量。尽量尊重你的方式,可你要明白,我想保护你不受伤害的决心,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而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看不见的地方,让你承担担忧和无助。”虽然不完全是我想说的,但已经比这个时代男人的普遍觉悟高了,嗯,以后进一步沟通和教育。
“嗯,你懂就好,其实心诺也想保护胤禛呢,虽然力量很微弱。”我轻啄了一下他好看的唇,却被他按住脑袋,加深了这个吻,没有太多的情欲成分,却有着无限的柔情,仿佛承诺着什么,然后见到了他难得的笑容,虽然还是微小级的:“真想念心诺的味道。”
我微笑地看着他:“看你很累的样子,早点休息吧。你的侍卫都在旁边?”
“嗯。别担心,我的安全没问题的。”
“嗯,那我先走了。”我唤宋叔进来,向他道了谢,临走的时候告诉胤禛我暂时不会回京城,而是往江南去,问他方不方便同行。
他怔了怔后,依旧只是那般酷酷的表情,只是眼角那不可抑制的笑意出卖了他。我颇为欢喜地点点头,便和宋叔一起离去。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三十八章
自从胤禛从我那儿得知粮草根本没有到洛阳,而且花了几日功夫来查,还是一无所获,没办法找到那些如此一条心的官员的缺口,干脆决定到江南,粮草的征集地浙江地境内去看看,不过心里也已经做好准备,这事估计查不出什么结果了。不过说实话,有时候不知道结果也许还是好事。毕竟现在的胤禛,除了皇子的身分,基本上什么势力都还没有,至少我还不知道。
说来有些好笑,第二天中午,我们在洛阳城内的一家酒楼内遇到胤禛他们,然后自然而然说可以同路时,我那丫环晴暖一副原来我一路死赶急赶是为了和四阿哥‘私奔’的表情,弄得我苦笑不得,又无从解释。最后不得不恼羞成怒,摆出一副格格的架势,才让她停止那种暧昧的眼神。更气恼的是胤禛摆明了在一边看戏,一副风吹不动的冰山样。
用罢午膳,胤禛看我一路东张西望的样子,说是带我在洛阳城内走走,明早出发,可在龙门镇用午膳,然后可以在周围逛逛,第三天就一路南下。我颇为满意他的体贴,当然要是那张脸和我们独处时一样,多几度温度,就更完美了,当下,我丢给他一个开心的笑容,外加一道秋波,看他眼里的电力加到几万伏,一副只有我的样子,心里就酥酥的,暖暖的。
由于时间上的原因,什么东西都只能大致看一下,胤禛只是知道这些地方,以前也从未来过。这家伙除了京城的一亩三分地,估计就那木兰围场最熟了,听说那里风景独好,也许找机会混进去看看,不知道胤禛会不会依我。咿,不知道二十八年老康第二次南巡的时候有没有带上他?那次好像也是到了浙江,江苏一带。
好在,宋叔的见多识广让我们一行人免去了瞎撞的危险,倒也有选择地去了栖霞宫,龙门石窟,免得真的哪儿都逛了,什么也没看到。
一路南下,以不耽误行程为主,碰到景色优美之地,胤禛也总会停上一天半日,温习我们的两人世界,呃,当然是把隐身在周围的侍卫忽略不计的。而胤禛此行的另一项任务似乎也并不难为。在几条主要河道经过的城镇,胤禛就会停上三至五日,与负责河工的人探讨一下最近几年河道的境况,春汛,秋潮的水量以及现有的防汛措施等,然后去实地考察一番。
我也终于见识到胤禛的办事认真的态度,搁现代,整一个工作狂,每到一个地方,总要先调各种记录,文卷来看,有时我还得帮他整理那些能让我的头变三个大的文字式数据记录。也有用图录的,可惜和我在现代看到的有很大的不同,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字,不懂。
而实地考察部分更是不会遗漏,不要以为胤禛会敷衍式地看过了事,我虽然少有几次陪他去看那些河道,可每次只要从他的脸上,我也就大致能猜出个大概。要是一脸平静,说明河道工事做得不错,要是眉头紧皱,说明情况堪忧,要是眼里藏着两把冰刀,估计就是有家伙弄豆腐渣工程,中饱私囊了,而且河道前景也非常不乐观。。当然,这些表情大多只有我能看到的,别人能见到的就是冰山(没有实质攻击力)和冰刀(有人皮要绷紧了)两种。
不过冰刀出现过几次之后,那些家伙我都有把他们分尸的心思了,因为每当那时,胤禛的情绪就会处于紧绷状态,会更加不眠不休地工作,且十分易怒,我就会被服侍他的贴身小太监叫去充当救火队。有两次,甚至不得不出卖色相,转移胤禛的注意力,老天啊,我得罪谁了?
都说认真的女人最美丽,可我发现认真工作的男人同样让人无法移开视线。每日办完事后,胤禛总会仔细地做下记录。那时,我总爱借着帮他磨墨,铺纸,留在他的房间,贪看他的美色。他不时会给我一个温柔的眼神,给我一些关注。有几次被他逮到我在偷看他,他就会回我一个暧昧的笑容,非把我羞得转了视线才罢休。
偶尔,如果要写的东西不多,不太重要,他也会让我坐到他腿上,边抱着我边写,不时偷一两个香。有一次被他羞极了,干脆绝地大反攻,给了他一个法式热吻,结果差点走火,要不是一块砚台用粉骨碎身挽救了我们的理智,还不知道会怎样呢。自此以后,我就变得很老实,着实让胤禛得意了好一阵子,扳回前几次被我逗得失控的仇。
而每等一个地方的事全处理好,胤禛就会重头再审读一遍,挑出重点,写上建议,再和负责河工的人商量对策,最后才作下小结,寄给老康。每次看他都要写上两句让老康指点的话,我就爱笑他,他那是过分谦虚。
一路晃过去,差不多一个月,到了江苏地境,而蝶姨居然也来了。后来才从宋叔口中套出来,原来自从宋叔知道我想和胤禛一起到江南后,知道花的时间比他原先打算的要多上二十来天,可又放心不下我身边仅有一个丫环,两个侍卫,胤禛又不可能时时在我身边。转念一想,干脆让蝶姨到徐州会合,两人一路游玩回浙江的老家,算是对自己经年不在家的补偿。
这天,胤禛好不容易偷得一日闲,我也不用跟在宋叔蝶姨后面充当一万瓦的电灯炮,打算两个人甜甜蜜蜜地好好增进感情。旧历二月底,三月头(相当于现在三四月间)的江南已经有春天的影子,依旧有些清冷的风,吹在身上,平白让人生出一丝懒意。雇了一艘小型的船舫,因为还未到游湖的季节,河面上清清冷冷的,胤禛和我反倒特别享受这样的时光,没有人声喧哗,四周被水包围着,两人相依相偎,天地间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都不用说,彼此仿佛都已明了,这是不是所谓的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心有灵犀境界?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三十九章
“扑通”有重物落水的声音,我将脑袋更向胤禛怀里偎,心里默念我没听见,我没听见。可原本躲在船舱里的侍卫已经第一时间围在我们周围。抬起头,顺着胤禛的视线看向右前方,一个大大的水纹还在向四周漾开,而水纹的中心此时已有大片红色,是血红色。
我只是疑惑地看着胤禛,而他的四个侍卫却是训练有素,胤禛没开口之前也决不多话,我那两个侍卫更是退居在后,不敢多言,谁叫这里就他们身分最低。
“把人捞上来吧。”胤禛淡淡地吩咐了一句,我握着他的手腕,抬眼:“妥当吗?”我现在对救人,尤其是救武林中人过敏,谁知道被救的人背后会牵扯怎样的一大串是是非非,况且胤禛的皇子身分在所谓的江湖中并不太受欢迎。大多数武林中人自成一体,活在他们所谓的江湖中,对官府,尤其入关以来,曾大肆杀戮的清政府极为抵触,反感。
“不碍事。是个和我一般年纪的少年,受了重伤,从那片林子里冲出来的。奇怪的是没人追赶,他却自己跳进了河里。”胤禛用他的脸颊磨着我的脸颊,指着右前方河岸边的林子,轻声道。
不一会儿,船舷边冒出一个侍卫的脑袋,他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托上来,旁边的侍卫赶紧拉他们上来。我们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这个自己跳湖的少年。我的第一反应是古天乐也穿来了,还是少年版的?第二个反应是他被人强暴?不要怪我的思想如此不纯洁,实在是他几乎衣不蔽体,除了与伤口处相同的被兵器划破的外,好好一件袍子,前襟,袖子都是被撕裂的。更诡异的是,一个原本受伤,又落水的人,虽然是他自己跳的,应该是脸色苍白才对,可他的脸上却是异常的潮红,呼吸急促。
胤禛很是不满地将我的头扭正,看似是不经意地,我觉着他绝对是故意的,挡住了我的视线,给了现在正在给少年救治的侍卫一个眼神。
“回四爷,这个少年功力不俗,但似乎先前中过类似于软骨散之类的药物,而且还中了…嗯…中了强烈的春药。身上的伤多是外伤,没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胤禛一摆手,侍卫就马上中断话语,一副等待胤禛发落的样子。
“他现在功力恢复了没?要是开始恢复了,限住了他的武功,再开始救治。”
侍卫们回了个“是”就不再言语,开始全力救治这个倒霉的少年。
我竭力忍着笑,难道真被我猜对了,这少年差点被人强暴?还是已经被得逞?这…这年代,还有人给男的下春药,哪位大姐这么前卫?还是哪个有龙阳之癖的猛男?偏了偏头,从胤禛的胳膊缝里接着看‘小古’,如果这家伙是BL的话,是攻还是受呢?好像说武功很高,但看他现在满脸潮红的样子,很娇媚地说,是强受?阿弥陀佛…在心里小小忏悔一下,人家在生死边缘挣扎,我还在胡思乱想。
“咳…哼”有人在清嗓子了,“要不是现下这般狼狈,也是个翩翩佳公子。”周遭温度一下从初春回到隆冬,还象是西伯利亚的隆冬。
“还行。”后知后觉的我赶紧换上一个馋媚的笑,“不过没我家胤禛好看。我只是奇怪怎么会有人给他下那个春药呢?他长得也不像女子啊…难不成有人好那个什么断袖…”
“女孩儿家胡说什么呢。”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胤禛的声音打断,带着一点薄怒和几分无奈。我吐吐舌头,这里的接受尺度太小,还是心里YY一下就行。
“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把他和银子扔在某家青楼就好。”我从来也不介意让胤禛看到我不太‘善良’的一面。我一向信奉善良要用对地方,不必要的善良有时候会导致不可掌控的结局。
胤禛很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谢谢!”我丈二摸不着头脑,他谢我什么?谢我没有对他以外的美男动心?还是他以为我的‘舍弃’善良是因为为他的安全考虑?其实有一大半也可以这么说了,如果没有胤禛在旁边,我可能会更好心点,让人到青楼找人来帮他。但胤禛在身边,不确定因素还是越少越好。
“咳…咳…”这回的咳嗽声来自两米外的那个身影,是那个经过侍卫们又是不停地压腹,又是运功排毒疗伤而终于醒过来的‘小古’。
“NND,陈东临,下回我不找十七八个莽汉把你上了,我就不叫林之琰。”原来‘小古’叫林之琰,而且是被一个叫陈东临的下的药吧。看来中气十足,离死还远着呢。只是他骂完这话后,脸色更加潮红,嘴里发出令人遐想连篇的呻吟,偏偏配上苦苦压抑加一脸忿恨的扭曲表情。
胤禛的侍卫也都是胤禛牌的,没什么表情,话不多,那个负责抢救的好像叫陈卫的家伙酷酷的往小林同学嘴里塞了一颗药:“这药只能暂时压制媚毒,让你好受些。要是不想欲火攻心而死,就不要太激动。”
林之琰给了一个感激的眼神,可因为春药的关系,怎么看都象是给陈卫抛了个媚眼。我好笑地发现陈卫接到那个眼神后,打了个寒颤,往同伴的身后靠了靠,估计是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抬他进舱收拾一下吧,我们回去。”胤禛的声音听不出太多的意思,而后一句是对我说的。哎,好好一个约会,就这样给救人救没了。
上篇 恋恋情深少年时 第四十章
不知道胤禛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把他直接扔进青楼去,当然,至于怎样找人给他解毒疗伤,后头的事也不是我所关心的。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晚膳时,怎么想都以为该在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林之琰居然一瘸一拐地下楼来。身上包裹得比木乃伊少不了多少的白布,一张没有血色的脸上随着每走一步都生动变化着的表情,或抽气,或龇牙,或裂嘴,显得几分滑稽。
胤禛当然不会理会他,而胤禛不说话,坐在他旁边桌的侍卫们自然也就不会开口。我很想给长得和古天乐八分像的小林同学一个友好的微笑,虽不是老乡见老乡,但总有两分亲切感。不过看了看旁边那个已经盯着手里的酒盏好半会儿,脸色犹如刷了N层浆糊的胤禛,我只是不咸不淡地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你象打不死的小强,这会儿就生龙活虎了?”看着他一脸茫然,最后一丝关于他也是穿来的希望破灭,也是,即使穿,老天爷也不会给我送一个古天乐来呀。
不过,这小林同学也是个自来熟,虽然不太明白我话里的小强是什么意思,但有人和他打招呼,他就顺着杆子,在我们这一桌坐下来了。某人的嘴角已经泯紧了。
看着他每做一个动作,就牵动脸上一个表情,就想不通他干吗下来,想显示他是铁人吗?他嘴里抽着气,牵着嘴角,好不容易抬起手,想在胤禛肩上拍两下,谢字才出口,旁边桌的侍卫已经都狠盯着他,害他的手摆在胤禛的肩膀上方,拿走也不是,落下也不是,只得干笑两声:“这个,这个……我只是想道个谢。”
即使是苍白的脸色,也掩不住他的俊颜,甚至撇着嘴歪笑的样子,都似乎带上了一份古天乐式的邪气和玩世不恭,而笑时,脸颊上的梨涡又给他增加几分可爱。然而,这不是电影,他不是古天乐扮演的,而是一个真正生活在古代的江湖人,在侍卫们盯紧他的手的那一瞬,他的眼里有刹那闪过的警觉和狠戾,我的心不由得颤了一下,头一回真正生出一丝叫害怕的东西,不由自主地抓紧胤禛搁在他自己腿上的另一只手。
“怎么啦?”胤禛终于将他的视线从酒盏上移开。
“那个酒盏难道比我和这一桌菜好看吗?”我掩饰性地噘噘嘴,那个林之琰注意到我那一瞬间的害怕了吗?知道我看到他一抹眼色了吧……
不知道胤禛注意到这些没,但连我都很少听到的低沉但短促的笑声从他喉间滚出:“呵呵…你拿自己和酒盏,菜比?”
“我也不想啊,可看你专注的样子,好像这酒盏是什么稀世宝贝似的……”我半真半假的继续道。
“你呀…”胤禛取笑似地看了我一眼,转向我对面,他左手边的林之琰:“让林兄见笑了。在下黄桢,因在家排行第四,熟识的人都喊四少,不介意的话,一起用膳吧。”
“不介意,不介意。还没有谢谢诸位的救命之恩,这下又……不怕你们笑话,我今天早饭和午饭都只吃了清淡的粥,这肚子实在是……饿得慌了。”林之琰笑得象个爽朗又可爱的大男孩,仿佛刚才的只是我眼里的错觉,细辩,他的眼中却是一片坦然。
“是我们没想周到,你的伤还好吧?”胤禛略一示意,身边的小太监立马下去吩咐店家添一副碗筷了。
“没事,就看着吓人,对我们这些江湖人来说习惯了。就是在那般狼狈的情况下,让……”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得看了我一眼,“让四少这样高洁和姑娘这般美丽的人看到,还花费银子找……咳…咳…觉得脸上还真有些过不去。着实是我活到现在最丢人的事了,两位要是不介意,交个朋友吧。还未请教姑娘芳名?是四少的妹子?”他指的应该是找人解媚毒的事。
“我姓辛。林少侠无须记挂这些,谁都有不方便之时。”我松开胤禛的手,浅笑着答道。
“听口音,两位是京城来游玩的?肯定是哪家王孙贵族的公子,小姐吧,你们的护卫武功真的很不错呢,在江湖上也当得起一流高手。”说这林之琰还颇为探究地看了胤禛和我一眼。什么样的人用得起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当护卫呢?而且一用还四个。可他们又哪里知道,这里面除了陈卫是从江湖投靠朝廷的外,其余三个,根本不是江湖人,都是大内皇上秘密培养的高手。我也是后来从胤禛那儿知道的,当然,胤禛的原话只是说是他老爸康师傅派给他的。
“其实我们也算不上什么王孙贵族,家父是个武人,在军中谋职,这些年建了些军功,名声还不坏,这些个叔叔伯伯是投身在我父亲帐下的,是长辈,可不是我们的护卫。”我投给胤禛一个歉意的笑容,半真半假的说着我们的身分。
“怪不得,我看四少也像功夫不错的样子。”林之琰给了胤禛一个微笑。
“只是些初浅功夫,保身而已。”胤禛依旧一脸淡然,“林少侠怎会跳入水中?要知你身负重伤,入了水,那是就一径沉下去了。”
“逃入那片林子是慌不择路,身上媚毒发作,无法可想,想着冷水或许能起作用,也指望着前一天晚上中的软骨散作用消散,妄想着凭自己的功力或能无事,还多亏你们了,要不然,真是死得太冤,太窝囊了。”
“林少侠怎么会这么狼狈呢?听你说要找一个叫陈什么的算帐…”其实我更想知道他那天有没有被人得逞,不过问不出口就是了。胤禛也未搭话,只是转头看着林之琰,其实他们也想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