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命定 下
待视线中终是看不到顾聿衡的身影后,辛圆缺转回了视线,眼角早已被眼泪浸湿。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又看,忍了又忍,最终还是被逼迫着开口问,“小妹妹……小姐,你要去哪儿呀?”
辛圆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给司机说目的地,便有些不好意思,“哦,我到……”
话还没说完,出租车却突然一个急刹,辛圆缺没有扶住,脑袋便撞上了前排的座椅。
“我X,你怎么开车的呀?”出租车司机满是气愤的伸出头去,对着前面突然一盘子甩过来横在路中间的卡宴破口大骂。正当他准备重新启动车子时,卡宴的驾驶座却猛地打开,下来一个穿着三寸高跟鞋的瘦削女生,几步冲过来,打开出租车右后排座的门便将辛圆缺拉出来,扬手就是狠狠的一耳光。
辛圆缺本来就还没站稳,被打的几乎坐在地上,只是来者显然没有消气,扯起她来,反手又是一耳光。将她狠狠推倒在地后才恨恨的骂道,“辛圆缺,你够无耻的呀你!你长个狐媚子相,还装老实啊你!我真是低估了你呀,嗯?你谁不去勾搭,你去勾搭顾聿衡!你居然敢去勾搭顾聿衡!”一边说着,一边用尖头高跟,用力的踢地上的辛圆缺。
这一幕吸引了不少人围观,可一时却没有人反应过来,上去阻拦。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出租车司机,忙不迭的上前拉住于敏敏,“你干啥你干啥?凭什么打人?”
“是啊是啊,凭什么打人啊?”
“一个女生那么凶……是不是女的呀!”
“不就家里开名车么,有什么了不起,不要脸……”
围观群众也开始纷纷指责于敏敏,有人试图扶起地上的辛圆缺,关心她的情况。
“我不要脸?”于敏敏不知怎地又脱离了出租车司机的牵制,几脚朝辛圆缺踢来,“我不要脸?你们问问她是谁不要脸!?我就是傻才相信你和顾聿衡会是清白的兄妹关系!你们听听听听!谁不要脸?是谁居然有脸去勾引自己的哥哥?”
围观的人群中爆出一声嘘声,一时还真没有人去劝阻于敏敏。
“他不是我哥哥!”却不知辛圆缺哪里来的力气,突然大声冲于敏敏呵道,“顾聿衡不是我哥哥!”
于敏敏冷冷的笑了一声,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事,“不是你哥哥?你再说一次?”说完又笑了两声,突然一眯眼睛,轻声问,“你妈妈和他爸爸知道这件事了么?”
本来挣扎着欲站起来的辛圆缺听到这句话,脚下一软,几乎再度跪下去。
“哈哈哈哈,果然……”于敏敏带着残忍的笑容,一甩马尾,冷冷丢下一句,“辛圆缺,你死定了!”说完便疾步走回卡宴,一踩油门,快速离去。
辛圆缺仿佛被丢上岸的鱼,重重的喘着气,突然惊叫一声,“不!”
她忙不迭的拼死站起身来,坐进出租车里,慌忙的催促,“司机,快快!开车……”
“等等啊……你……”司机还没弄清楚眼前的少女是不是真的跟自己的哥哥有不伦之恋,迟疑着坐进车里,想转身问问辛圆缺,就见她漂亮的五官已被淤青和擦伤弄花,乌黑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焦点,满是恐慌,脸色苍白的可怕,见他转过来先是急声说,“快开车,司机,快开车,追上她……”说完又变为恳求,泪水大滴大滴的直接坠落,“我求求你,叔叔,你快开车……我给你双倍的路费,好么,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出租车司机心里为之一恸,便发动了车子,暗想,这次就算这个女生跟那个男生真是兄妹,而自己算是助纣为虐,他也一定要帮这个女生追到刚刚那个嚣张的大小姐。
于是出租车司机玩了命的加速,紧紧追住了前方同样一路疾驰的卡宴,几番卡宴想甩掉出租车,都因为出租车司机在车技和对路况了解程度上的优势而未能得逞。
“妈妈……妈妈……你们在家么?”辛圆缺拨通了肖雪的电话,慌乱的问。
“现在不在,但马上就到家了,圆缺你回i市了么?跟同学玩的怎么样?怎么听声音那么慌张……出什么事了么?”
“妈妈,你来接我好不好,你出来接我好不好?”辛圆缺想让肖雪和顾天行晚点到家,这样便可以避开于敏敏。而她也有了时间劝阻于敏敏说出真相……可是要怎么劝?怎么劝?
“好呀,你在哪儿?”肖雪温柔的回答,“我和你爸爸来接你就是。”
“我在火车站,我在火车站!”辛圆缺觉得自己差不多快疯了。
“好的,我和爸爸马上就到。圆缺你先小心点,顾着钱包和手机,别相信陌生人,妈妈马上过来接你,到了给你打电话,啊?”
“好的,妈妈……”辛圆缺挂了电话,想着将肖雪他们拖住了,终是稍微轻松了些。可怎么劝于敏敏不要说出真相呢?
辛圆缺想到了顾聿衡,她拿于敏敏没有办法,可顾聿衡一定有办法的。看了看表,离顾聿衡飞机起飞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她只祈祷顾聿衡还没登机也还没关手机。可电话拨过去后的公式化女声却浇熄了辛圆缺的全部希望。这下只能靠她自己了……不管怎样,她不能让于敏敏去将这个秘密揭开,这不光比她自己坦白要糟了百倍,更重要的是,或许会破坏他们以前预定的计划。他们……或许便真的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
“哎呀,卡宴跟丢了!”正在这时,出租车司机突然一拍大腿,愤恨的说道,骂骂咧咧完后又忙对辛圆缺说,“你先别慌,给我说地址,我一定找到捷径让你先到……”
辛圆缺报了地址,果然的,出租车司机将她先送到了家。司机帮她提下了行李,问道,“你需要帮忙么?感觉你不是那女生对手。”
辛圆缺闻言停住四面张望的动作,微微弯腰对司机鞠了个躬,笑了笑,“谢谢,你真是一个好人,不过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
人至中年的热心司机长叹一声,“唉,那祝你好运吧。”说完就上了自己的车,开车走了。
出租车司机没走多久,于敏敏的卡宴便刹在了别墅门口。于敏敏冲下来,白了辛圆缺一眼,冷哼,“不错呀,你居然比我先到,怎么,等着我进去一起对质?走啊!”说着就去扯辛圆缺。
辛圆缺没有避开她的手,便反握住她手腕,面色苍白的问,“你要怎样才肯保密?”
“保密?不可能!”于敏敏甩开她的手,“我就说为什么从认识你后,他就对我越来越冷淡,以前他不会这样的,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你凭什么,你装什么!辛圆缺!我恨你!我一定让你死!你别想得逞!!”
辛圆缺颤抖着,单薄的身子仿似风中的一片落叶,她软下了声音,万般恳求,“我求你!于敏敏,算我求你好不好?我求你不要告诉别人……”
“求我?哎哟哟,我第一次知道,求人是这样求的呀?说两句软话就行?你辛圆缺的规矩未免太简单了些吧?”
“那你要怎样?”
“跪下来!”于敏敏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随即又阴阴一笑,“你跪下来求我啊!辛圆缺!怎么?不肯?连跪下来都不肯,你的诚意……”
她话音还没说完,辛圆缺就直直的跪了下去,“我求你……”
于敏敏一愣,随即仰天大笑,辛圆缺这个样子,倒真的出了她一口恶气。她从来就看不惯辛圆缺,辛圆缺的出现,抢走了原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抢走了自己的一切!
念及这点,于敏敏再度勃然大怒,冲上前,揪住辛圆缺的头发,扯起她原本低垂的面容。却见她虽然战栗着跪在那里,眼底深处却还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倔强。于敏敏愤愤的一脚向她踢去,美丽的脸早就狰狞不堪,“我叫你装,辛圆缺!你装个什么劲儿啊!嗯?你知不知道你抢走的是什么?从3岁起,我今生的梦想就唯独顾聿衡一个而已……”
说到这里,于敏敏一把掐住辛圆缺的脖子,“可是你!你居然无耻的勾引他!如果,如果你没有出现过,如果你不在这世上了……”于敏敏一边说一边加重手上的力道,辛圆缺渐渐喘不过气来,手努力地去扳于敏敏的手,可浑身是伤又跪着的她,根本没办法和本来就比较健康的于敏敏抗争……
她看到于敏敏眼里嗜血的杀意,喉咙咕咕作响,瞬间,眼前一片昏黑。
她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
“啊!”
大门口突然而来的一声尖叫,让于敏敏一下子泄了力气,松开了手,转目回望。
只看到一个女人忙不迭的冲过来抱住瘫软在地猛烈咳着的圆缺,“圆缺,圆缺……没事吧,没事吧?你不是在火车站么?为什么在这里……幸好天行有东西要拿就先回来一次,不然,不然……”
“怎么回事?”透着沉稳和愤怒的一声责问,来自刚停好车站在门口的顾天行。
“妈妈,我没事……”辛圆缺逐渐平稳了呼吸,扶着肖雪的手微喘着说。
肖雪愤然看向刚才一时失控,此时也有些发怔的于敏敏,“我女儿做了什么?值得你下毒手?你刚刚差点掐死她!”
“我……”于敏敏还是没怎么回过神来,可又不服气的嘟囔了一句,“不是还没死么?”
肖雪气的差点晕过去,顾天行绷着脸走过来,蹲下,查看辛圆缺的情况,然后轻声问了句,“需要叫救护车么?”
圆缺摇了摇头,顾天行小心翼翼的抱起她,对还站在那里的于敏敏说,“敏敏你先回去吧,今天的事情,换个日子再行计较。”
眼看着他们就要进门,于敏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此行的目的,便大声喊道,“顾叔叔,你不想知道你这个继女做了什么么?”
辛圆缺紧张的看向于敏敏,大张着眼睛,慌乱的轻轻摇着头。
“顾叔叔,你对她这般好,可她竟然勾引顾聿衡!”于敏敏满是讥讽与不屑的将辛圆缺的恳求踩在脚下,眼看顾天行今日实在是不想继续,便急急抢断他的话,说出了重点。
顾天行一震,生生停住已经跨入房门的脚步,垂下头看了眼面色惊惶、浑身重颤的辛圆缺一眼,呼吸声明显加重。他身后的肖雪有些紧张的扶上他的背,顾天行浑身一僵,似是再度回过神来,继续迈步往房里走。
“顾叔叔!我今天亲眼看见她跟顾聿衡在开盛机场亲吻,你可知道顾聿衡回来了呢?看样子他们才从外面旅游了一番回来,顾聿衡可是拖着箱子又走了……你们知情吗?”
辛圆缺闻言,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果然,于敏敏不置自己于死地,就不肯罢休。明显感受到顾天行深重的呼吸起伏的她苦苦笑了笑,绝望一股脑涌来,她涩涩一笑,罢了罢了,今日注定逃不掉这命运。
却不料顾天行并没有立即丢下她,骂她,只是冷冷的对于敏敏说,“我说过了,这是顾家的事情,敏敏你还是不用多费心的好。”说完便关上了门。
辛圆缺有些讶异的抬头看着顾天行绷紧的下颔曲线,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这分明是大怒的迹象。肖雪带着自己嫁给顾天行的这三年来,顾天行对自己自然是不坏的,可也称不上多好,大多带着几分礼貌客套的生疏。而当时他利用自己去接近顾聿衡探听消息,后来将顾聿衡接回家这事对她事先竟然全无知会,也没有半分交待,如果不是她偷听到消息,指不准还被蒙在鼓里。这种利用完人后就舍弃的心态,分明说明了顾天行对自己的不在意。那他今天的反应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待顾天行将辛圆缺放回房间的床上后,看了眼身边满是紧张的肖雪,说,“小雪,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事问圆缺。”
肖雪一怔,深深的看了眼圆缺,犹豫了半天,最终仍然是关上门出去了。
而肖雪的这个抉择,无疑让辛圆缺心里隐隐凉了半截。她妈妈,居然在她和顾天行之间,选择了顾天行……
[57] 报复 上
电话铃声的突然响起,惊醒了脑中一片浑然的陈易,眼中的迷蒙渐渐褪去,便蓦地松开怀中的辛圆缺,惊然坐起,回顾床上的一片凌乱,意识渐渐找回,他才发现自己险些犯下了多大的错。
手机依旧不依不饶的响着。
陈易怕惊醒了床上依旧昏沉的人,稍一停顿,便拾起地上散落的外衣,一边从其中拿出手机,一边走出卧室,并将卧室门轻轻带上。
而床上原本闭着眼的人,却渐渐睁开那双妩媚惑心的猫眼,其中的朦朦的醉意已经去了一半。她放松了手上准备好的推拒的姿势,转而理了理自己散乱不堪的衣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这电话来的真是及时,不然,和陈易之间的和平,就再也无法维持……
房间外面同样感慨于这个电话的凑巧的陈易,却在听电话的途中,心一点点沉下去。
“什么?于敏敏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杀……怎么可能是他杀,这分明是个阴谋,凶手有线索了么?”
“……我知道了。好,再见。”
陈易从耳边移开手机,转头看向卧室方向,心却更加紊乱不堪。
他本能的觉得不妙,于敏敏的死,怎么也不可能那么简单。
选择死也要拖辛圆缺下水?
这倒像是那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干的出来的事……
陈易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架住鼻梁,缓缓闭上了眼……
卧室门突然的嘎吱一响,惊醒了陈易,向来沉稳不见波动的声色难得有了一丝慌乱与尴尬,他冲门口赤脚站着的辛圆缺努力的扬了扬唇角,“醒了?”
“嗯,我醒酒一向很快,所以以前喝醉了晚上也还是失眠。”辛圆缺很坦然的笑笑,一步步走出来,陈易看着她以正常的神色一步步走近,却觉得喉咙上有只手在渐渐收紧。
“刚刚……”陈易不自觉的想解释,开口却发现嗓子异乎寻常的沙哑。
“刚刚我醉了。”辛圆缺莞尔一笑,拦住他的话,坐在他旁边,黑漆漆的瞳仁仿佛载满了温柔多情的星光。
陈易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心重重下坠,苦笑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倔强,让这次的自己如此坚决,“可是我没醉……”
辛圆缺也有些意外的哑然,一时怔在那里。
陈易眼中落入她的神色,伸手握住她的手,拿到唇边,强硬控住她的瑟缩和颤抖,轻轻吻着。他涩涩的笑了笑,“圆缺,我懂你的意思,可这次我不想避开。刚刚你虽然醉了,我却没醉,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当年,你借着我赶走顾聿衡,再之后的万般依赖,让我无比矛盾,我每次告诉自己,或许就这样,我让你依赖一辈子,我会好好的保护你,疼你,你一定有一天会忘掉过去全部的伤痛,可以重新有很单纯的快乐……可我也发现,你连这样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给我,每次我好不容易让你笑了,你之后却会十倍百倍的痛回去,你从来都认为自己不该有任何幸福,你犯下了世间最大的错,所以不值得任何幸福和快乐……所以你才说那个时候的我,像是毒品,你极度的依赖,却又狠心而清醒的一次次推开……所以,大学毕业后,我选择了离开……这么多年……圆缺,如果说我没试着忘掉你是不可能的,如果说我一点都不恼恨你也是假话。怎么可以有人那么看轻自己,却又那么固执、倔强、骄傲,狠心……可是我找遍了你全部的缺点,却发现我更忘不掉你。圆缺,你才是毒品,我这一辈子可能都戒不掉的毒品……”
话说到这,陈易嗓音中竟然不自觉的带了些哽咽。辛圆缺则早已经泪盈双眶,微微扬起目光,绷的死紧的唇角,却控制不住的轻微颤抖。
“陈易……”她终是忍不住的轻声唤道,却又不知道下一句该说什么,说自己真的值不得他这么多年的情深不移?说他值得更好的?
她说不出来。
“听我说完,圆缺,”陈易强自镇定了一下,咧了咧唇角,以一种尽量轻快的语气说,“圆缺,我真的不是圣人,我也有贪欲,一次胜过一次,诸如刚刚……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觉得再继续这样下去,我总有一天会犯错……所以,我最后、最后一次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离开……”
见辛圆缺唇瓣一动,他立刻又说,“不要忙着拒绝,求你,多考虑一下,现在事情乱了,辛圆缺……”
陈易看着她,神色无比凝重,“于敏敏死了。”
辛圆缺闻言如被雷击,好半晌找不回自己的意识,过了好久才看着陈易的眼睛,低低的重复了一遍,“于敏敏……死了?”
陈易点了点头,像是知道她下一步要问什么,他率先说,“不是自杀,是他杀,凶手……现在有点线索,正在调查。”
“什么时候的事?”辛圆缺也有了不祥的感觉,脑中刚刚汹涌涌上的记忆一点点褪去,却残留着于敏敏对她的森然恨意……她说她要自己死,可为什么……
“大约在前天,具体死亡时间还需要尸检……”陈易快速说完,很认真的看着辛圆缺,“我觉得这会是个阴谋,圆缺,你好好想想,最近有没有跟什么莫名其妙的人联系……或者见过什么陌生人……”
辛圆缺皱眉,陈易的直觉跟她一样,最近……陌生人……
脑中好像有什么片段晃过,却没有一下子抓住,她便起身回卧室去包里找自己的手机,发现关机时微微一怔,却没有问什么,开机后才走出房间,说,“如果说奇怪的陌生人,我只记得前段时间有人找我推销保险,还有一个,自称是X市一家代理机构的人,联络过我几次……”
“几次?”陈易立马抓住这一点,询问,“你能给我他的手机号么?”
“我试试在通话记录里陌生的号码里找找吧……只是最近接到的陌生电话还真的挺多,有的响一两声就断了……”辛圆缺酒意毕竟还没全散,这个时候只觉头疼欲裂,于敏敏怎么会就这样死了呢?她真希望是自己和陈易想的太多……
对了,顾聿衡!她险些忘了今晚回来的他。
想到这,辛圆缺也顾不上找什么电话号码了,她看向陈易,“现在送我回家,好么?”
辛圆缺在路上给顾聿衡打电话,得到的回应一直是“正在通话中”,她有些诧异。顾聿衡在跟谁打电话呢?他也知道了于敏敏死的消息?他会怎么想……他知道傍晚顾天行来找过她么?
通话记录里有九个来自他的未接来电,在陈易的来电之后……
难道是生气了?
辛圆缺心急如焚,脑子又偏偏乱成一团,什么都想不清楚。陈易见她表情,也不再问她什么。
快到家的时候,辛圆缺手机却突然响起,她惊喜的垂眸,却发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信息是“隐藏号码”,她心里一惊,看了看身边的陈易,再接起,“喂?”
那边却是一片杂音,过了半晌一声很快很短的粗哑嗓音,“事情办成了……款我也收到了,再见,辛小姐。”
说完电话就挂了,辛圆缺缓缓吞下一口口水,看向陈易,还没来得及说一个字,手机就又震动起来,她用力咬了咬下唇,接起,这次找她的人,是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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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聿衡刚刚挂断和苏俊的电话,央求他“老人家”赶快回来后,正准备拨下一个打听的电话,手机铃声却突然响起,他以为有了什么消息回复,接起来,瞬间炸毛。
果然如他所料,于敏敏的死根本就是想栽在辛圆缺头上。
于敏敏既然肯死,就说明这件事她有十足的把握,定是计划周详,偏偏自己在于敏敏出狱后对她的境况没有丝毫了解,又被派出去出差……
出差……为什么自己离开的那么恰巧?
如果自己在,或许许多成为安排的奇怪的事情,他也一定能比辛圆缺更敏锐的感觉到……
偏偏是西安,可能会引起他们暂生芥蒂嫌隙的地方……
布置计划的人,显然得有很大的权势、地位、还有金钱……还得对自己和辛圆缺的过往和情况充分的了解……
谈到了解,于敏敏够了,可财力和操纵能力……
于家已经完全衰败,就算是还一息尚存的表亲凌家也绝对没有这个实力……
顾聿衡脑中渐渐浮现了一个答案,可是,不对,如果是他,昨天傍晚,他为什么那么高调的去给了辛圆缺一巴掌……
顾聿衡眼中光芒再度趋于灰暗,不管怎么样,他现在都应该先去找被警察叫去问话的辛圆缺……
不知道她是否能应付得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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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易开车送辛圆缺去警局,停好车后,看向一边有些紧张和忐忑的辛圆缺,关心的问,“没事吧?”
“没……”她垂首看了下自己的手机,“我只是在想顾聿衡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联系不上他……我想起了那一年,也是这样,怎么样打他电话都打不通,之后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是不是老天爷注定,这一次……”
陈易不觉握住了她的手,“这一次绝对不会有事,不要乱想,他应该也是收到消息正在打听吧,你别拨号了,说不定下一秒他的电话就进来了……”这话说的陈易心如刀割,她毕竟在这个时候,介意的也是顾聿衡。
“谢谢你,陈易,每次我都给你添很多麻烦。”辛圆缺感激而又苍白的一笑。
“没事的,只是答应我圆缺,等我陪你度过这次的事,你再给我你的答案好不好?让我再帮你最后一次。别赌气忙着将我推开,这一次真的不是好玩的。”
辛圆缺笑笑,然后摇了摇头,晶亮的眸子锁住他,“陈易,对不起,我希望是他……谢谢你送我到这里……不光是指警局,算了,你一定懂我的意思。”
辛圆缺手按在陈易手背,制止他准备出口的话,笑着甩了甩头,再定声而狠决的说,“不要再管我,不要再插手我的任何事,相信我,我命很硬,绝对死不了,而且我其实也不是好惹的,这件事我没做过,一定就能查清楚。你难道忘了,我还有我的外公外婆,他们也不是闲人,对吧?”说到这又笑了笑,“陈易,我这一辈子,都很倒霉,但遇上你,绝对是我的漫漫霉运长河里最最出众的反例……只是拖累了你,我很抱歉……”
陈易觉得心口重逾千斤,一点点压的他呼吸都成了困难,他有些无措的不知如何摆放目光来熬完这场和辛圆缺最后的告别,目光的某点却突然闯进来一辆银灰色的跑车。他便急急掐断辛圆缺的话——
“哎,圆缺,是顾聿衡!”
辛圆缺一下子顿住,顺着他目光看去,一确定就推开车门冲了出去。陈易见她仓促跑去的背影,一点点平息自己不规律的呼吸,唇边却漫出嘲讽的笑意:
又能拖到什么时候呢?陈易……答案她都已经给你了。
还是等这件事了了吧,不然,他真的无法安心。
[58] 死亡 上
辛圆缺的体力比起高中一点没有长进,反而因为这些年的折腾越发退步。
刚从醉酒中醒来的她,觉得跑向顾聿衡的这几步分外费力。可下了车的顾聿衡就这样扶着车门看着辛圆缺艰难的向自己跑来,脸上的表情是绷到死紧的漠然。
辛圆缺在这个深夜,背脊无端生出一阵凉意,突然觉得自己和顾聿衡这短短几步的距离,无限制的被拉远,拉远,直至成为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抚着凶猛跳动着的心口慢慢停下来,原本那个想用来填补脆弱的拥抱,因为横亘在两人中间的他仍然扶着的车门而被省略掉了。辛圆缺脑子被抽空,在喘气声中傻傻看着他,开口:“顾聿衡,你回来了……”
顾聿衡唇角微勾,关上车门,声音冰凉,“对,我回来了,昨天晚上……”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差不多过去七个小时了,辛圆缺,晚了七个小时,还不算晚对不对?可是你能不能施舍般的开下尊口告诉我,过去这七个小时你在哪里?我还差点以为我又一不小心被你抛弃了。”
辛圆缺被他这一番明显夹枪带棒的话击的体无完肤,她咬了咬下唇,控制住自己退缩的步伐,轻声说道,“我说过,不会再这样做……”
顾聿衡微笑,“承诺于你,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信度,辛圆缺。15岁的时候,你就承诺过我再不骗我,可是这些年……要我列举些什么么?可我知道的显然不如你骗我瞒我的多,不是么?”
辛圆缺将发白的嘴唇一点点抿紧,手缓缓捏死,再一下子失掉力气的松开,“顾聿衡,你知道昨天下午你爸爸……”
顾聿衡听到这里突然放大声音抢断辛圆缺的话,“他不是我爸爸!辛圆缺,我说过无数次!对,我知道他给了你一巴掌,所以呢,就跟上次他找你一样,你又躲起来了,躲到一个永远不会跟我有交集的地方,再也不见我,难道我这样推理不对么?”
“顾聿衡……”辛圆缺突然觉得自己失败极了,什么事情都被她弄糟了,糟到这样,惨不忍睹,“是,昨天顾天行给了我那一巴掌后,我觉得很难受,所以拉了路迟去一个地方喝了几杯。我只想发泄一下,仅此而已,可我没想到陈易来接我……我醒来后给你打过电话,但一直不通……”
语速极快的说到这里,她失力的一笑,抬眼看向顾聿衡,“算了……这些或许都不重要,你究竟想说什么?”
顾聿衡心口一样如被刀扎,拼尽全力才维持自己讥嘲的表情,“我想知道你瞒了我什么,辛圆缺,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告诉我么?你不肯告诉我是怕什么?你在怕什么……怕我知道什么真相之后会爱你爱到无法自拔?辛圆缺,我真的受够这种折磨了,你怕我爱你,可你看看自己,你这么坏的女人,让我怎么爱你!?”
辛圆缺闻言脚下一软,她看着顾聿衡那双满载星光的眸子,记忆于一刹那间回到了那年的圣诞,空中飘着零散的雪花,他也站在离自己那么近的位子,不,那时更近一些,那时的挑衅也不是今日这般的伤人,只是他说,“辛圆缺,你不是好学生么?”
从好学生,到坏女人……概括的多么简单而准确,她都想为他鼓掌。顾聿衡总归是她的劫,不愧是她的劫,他永远知道怎样直截了当的一刀刺中她的心……
相似的场景,却找不回当时坏坏笑着的他与心头小鹿乱撞的她。
辛圆缺眼眶无可避免的酸涩,湿润,泪珠就这样滚落下来,她抬手擦去,若无其事的笑笑,“顾聿衡,你说的对,我是个坏女人,彻头彻尾的坏……可惜你怎么没有早点看透我呢?顾聿衡……我可不是现在才这样坏的,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我很早就学会骗人了,而且最最擅长的就是一脸无辜的去骗人。没办法,十四岁之前跟着我妈妈,在外面吃尽了苦,这段日子让我明白,为了生存,人不能那么清高。所以当初顾天行让我去接近你,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结果没想到,那个时候毕竟还是太单纯,所以原本想耍坏让自己活的好一点,却为了什么莫名其妙的爱情把自己赔进去了……还单纯的把爱情当什么一样供着,感觉没有爱情就不能活,离开了你,我一天都活不下去。所以,我更没良心了,为了爱情,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忘了当初是谁不顾家庭压力的生下我,是谁背负着社会上流言蜚语压力的养大我,是谁,为了让我过得好才嫁给顾天行而不是为了什么该死的爱情!可我,就这样对她说,我不要你了,妈妈,你不懂什么是爱情,妈妈,你背叛了我爸爸……”
辛圆缺惨笑着,摇摇晃晃,举起了自己的手,放到眼前仔细的端详,“然后,我就用这双手,这双从小到大被她捂在怀里、牵在手里的手,亲手把她推向了车轮!”
不敢触碰的记忆一波又一波汹涌而来,辛圆缺眼前出现了那年的场景——
她和顾聿衡的事情被于敏敏揭穿的那天下午,当顾天行让肖雪从房里出去后,他立马沉下脸来问辛圆缺:“于敏敏说的是真的么?”
辛圆缺只笑了笑,没有回答。
“你怎么不说是假的?啊?或者说不是你勾引的聿衡,你们是真心相爱的,嗯?你们真是本事呀,当着我们眼皮之下,还瞒的那么好!我真是看轻你们了!聿衡回来后对你的淡漠是装的吧?你们故意假借一个机会吵起来,在我们面前演出那出和好大戏也是假的吧?装出兄妹情深,各自和陈易和于敏敏保持一定密切的关系也是假的!你们说说,你们在我们面前还有什么是真的?难怪了!难怪聿衡一直说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还说要登报,你们真是笑话啊,给了我一个天大的笑话!”
辛圆缺心闷到极点,但对上暴怒的顾天行,脸上却不自禁的浮出嘲讽的讥笑。原来,顾天行没有对她当场发怒,一可能是顾及面子,不想当着于敏敏审问于她,二是因为肖雪,怕肖雪因为自己而和他翻脸!
“你还笑,你还有脸笑!”顾天行气到极点,指着辛圆缺怒喝,可对上辛圆缺冷清到极点的目光,他却突然软了下来,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努力平静呼吸,“圆缺,你说说,难道我对你有半点不好?我对你妈妈不好么?你要这样……”
辛圆缺别过头去,“你对我妈妈很好,所以……”
“所以你不忍心破坏我跟你妈妈的幸福,就让顾聿衡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是,你们也知道,像顾家这种家族是不可能承认你和顾聿衡的关系的,可你们这样做是不是太天真了?你以为让顾聿衡断绝和我的关系,你们在一起了,就真的不会破坏我跟你妈妈?圆缺,放弃吧,你们不能在一起……我只有聿衡这一个儿子,你怎么忍心把他拐走?而你妈妈你难道也不要了么?”
辛圆缺拳头渐渐捏紧,终是被挑动了敏感的神经,“顾天行,你威胁我!你竟然拿你跟妈妈的感情来威胁我!你是真的爱她么?你如果真的爱她,怎么可能拿你跟她的感情来威胁我!?还有,你以为真的是因为我,顾聿衡才想跟你断绝关系么?你问问你自己干过什么伤害了他和他妈妈!?你或许还应该感谢我,如果不是我,顾聿衡根本就不会回来,跟你和平的度过这两年!”
“荒谬!”顾天行狠狠一砸桌子,猛地站起来,“我干过什么,如果不是你妈妈,我以前会那般荒唐?辛圆缺,你简直没有良心了!我不想再跟你说话,你们最好赶快分手,不要逼我用什么非常手段!”说完,顾天行就重重拧开房门,摔门而去。
辛圆缺在房间里重重呼吸着,每一下都带动着心口钝钝的疼,她捂住满是伤痕的脸,没有一滴眼泪,也哭不出任何声音。她找到手机,想给顾聿衡打电话,却终究还是冰凉的女声告诉她用户已关机。门外传来顾天行对肖雪的指责,让她来劝自己趁早和顾聿衡分手……
窒息的压抑漫无边际的向她袭来,她忍住浑身的疼痛,翻身下床,推开房门就冲了出去。
客厅里肖雪正站在一边泪流满面,坐在沙发上顾天行正喋喋不休的控诉辛圆缺的罪行,辛圆缺冲过客厅的时候,停下来,狠狠的瞪向顾天行,瞪到他噤声为止才冷笑一声大步冲出了大门口。
“圆缺……”肖雪仓皇的唤着,忙不迭的想追出去。顾天行却在后面怒骂,“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居然还瞪我!她还有理了!”
辛圆缺在街头快速的跑着,听她妈妈在后面一面追一面唤,“圆缺,圆缺……”
辛圆缺不是充耳不闻,她只是不知如何面对肖雪,眼前终究是一片模糊,泪水不住而绝望的往外淌着。待到巷口时,因为红灯,辛圆缺稍微迟疑了一下,肖雪立马便冲上前将她拉住,“圆缺,危险啊!不要做傻事!”
明明说的是闯红灯,辛圆缺停在耳里却像是有双重含义,她重重一震,转过身子,缓缓摇着头看向肖雪,“妈妈,妈妈……你是来劝我的么?你也觉得我做错了么?”
肖雪紧紧抓住她双臂,也是满脸泪痕,“妈妈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圆缺,你确定,你确定顾聿衡真的是你喜欢的人么?”
辛圆缺惨笑,“妈妈,他怎么可能不是?他怎么可能……”
“你或许只是一时迷惘,或者是,或者是你只是气天行,你气他……所以才有意和顾聿衡……”
“妈妈!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是,我年轻,我年纪小,可是你呢,你当初还不是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生下了我?你后悔了么?你对爸爸的难道不是真感情么?还是说,还是说你真爱上了顾天行那个畜生!”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响在辛圆缺脸颊。
天地间仿佛都因为这一声响声安静下来,肖雪和脸被打的偏往一边的辛圆缺同时愣住,脸上现出了不同程度的不敢置信。
肖雪表情更慌,“圆缺,妈妈不是故意的……”
辛圆缺手指慢慢爬上脸颊,满是不可思议,“你打我,妈妈……你从来没打过我,可你今天居然为了顾天行那个混蛋打我……”
肖雪终是再次绷起脸,“圆缺!不许你这么说他!他毕竟养了你三年,给了你优越的环境,人不能如此忘恩负义!”
“我忘恩负义么?妈妈?你以为他把我送进那所学校是对我好?我开学第一天他就交给我一个任务啊,他让我去帮他监督他那能干的儿子。是,我和顾聿衡相爱了,那也是他自找的!他自作自受!妈妈,你居然爱上了他,你爱上了他给你的优越日子是不是……你爱上了每逢情人节飞法国,每年冬天去阿尔卑斯,你爱上了身上每一件衣物都过万是不是?所以你忘了我爸爸,你忘了什么才是真爱!”
肖雪呼吸逐渐加粗,待听到最后一句话时,浑身剧震,再次扬起了巴掌。
辛圆缺冷冷笑着,“妈妈,你再打我呀?你再打……可笑我还以为你该是最理解我的,可笑我也认为应该让你继续过好日子,所以才想和顾聿衡一起离开这个家,可笑我还不想伤害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既然顾聿衡本来跟顾天行关系不好,我便乐见其成……可妈妈你呢?你问问自己,你对的起我那死去的爸爸么?你对得起他么?”说完辛圆缺重重的用手背一抹眼泪,“妈妈,你继续过你的好日子去吧,我绝对不会出现再惹你厌烦的!”
说完,辛圆缺便转身跑开,肖雪见她跑走的身影,如被电击,再次醒过神来,忙不迭的冲上前拉住辛圆缺的手肘,“圆缺,圆缺……”
辛圆缺甩手却没甩开,便不耐的用另一只手去扯肖雪,一面说,“你还来拉我干什么?我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怎么配做你女儿,怎么配!?”说完就将肖雪重重往后一推,本是准备立刻转身跑掉,却不妨眼前一花,一辆白色富康正极快的向这边冲来,而它前方几米处正是傻愣愣站着的肖雪……
一声犀锐的惊叫霎时划过天空——
“不!!!”
后来辛圆缺每当午夜梦回,仿佛都能看到那天那惊恐的一幕:绿灯亮起,行人本该是安全的,却有辆车从她的左边,飞快的冲过来。她的妈妈——肖雪正站在街口,满是哀伤的望着自己。
一声惊叫,一声闷响,她妈妈就这样被撞飞起来,脑袋率先在挡风玻璃上一磕,整个人随着还没停下来的富康车又往前行了好久,才滚落在地,浑身是血,原本美艳绝伦的眉眼,再也看不清,睁不开……
辛圆缺记得自己跪坐在肖雪浑身是血的肖雪面前,嚎啕大哭,说着,妈妈我错了,你醒来好不好?她听见肇事司机的啐骂,听到围观群众的怒吼,听见警笛悲怆的嘶鸣,听见一直没死心还没走远的于敏敏走过来不敢置信的说,“你……你居然杀了自己的妈妈?”
她……杀了她妈妈。
滑落到唇边的泪水通过咧开的唇角渗进唇里,尘封多年的记忆就这样轰然拉开,辛圆缺突然觉得这咸涩的味道,胸腔里撕心裂肺的疼痛,残忍的让人觉得爽快。她抬眼,看着顾聿衡,再接着没心没肺的笑:“顾聿衡,你看我多坏,我早该8年前就站在这里,站在公安局外面,因为杀人罪,而不是现在……你要的真相,我全都给你了,现在你满意了?可以放过我了?还是等着我给于敏敏偿命?为什么说是‘等到现在还想瞒着你’,为什么今天你那么反常……你出现在这里,证明你知道于敏敏的死了,对不对?现在我进一步告诉了你,当年她害的我有多惨,害的我亲手杀死自己的妈妈,是不是给了你更多的理由怀疑我是杀了于敏敏的凶手?你说我坏,是不是也掺杂了这样的怀疑?你会想,哦,难怪辛圆缺当时要求放出于敏敏,因为于敏敏犯的法罪不至死,让她出来后,辛圆缺反而可以买凶杀人,血债血偿,对不对?那好,我现在告诉你,于敏敏死的好,死的真好,大快人心!因为她死,让我彻底看清你了,顾聿衡!!”
发现他们之间的异常后便跟来一直站在一边的陈易此时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圆缺,低声劝道,“别说了……”
辛圆缺松下一口气,轻轻点头,再看向顾聿衡,如刀锋的目光渐渐冷却,变得如隔了雾般的漠然:“顾聿衡,你既然不爱我,这段时间的接触辛苦你了……现在你成功的侮辱了我,你成功的试探出了我对你旧情难忘,报复的目的达到了,你要的真相也有了,从此……我们互不相欠,生死无关。”
说完,辛圆缺转身,泪水刹那间滚落,让她恨死了自己的软弱。
她背后的顾聿衡不受控制的伸出了手,似是想拉住她,最终却颤抖着将没有抬高多少的手紧攥成拳。
陈易锁眉,满是思索的深深看了顾聿衡一眼,转念却想起辛圆缺,立马转身追了过去,陪着辛圆缺进了大门去面对警察的审问和调查。
夏末的天气,依旧说变就变,闪电划亮天际,大风忽起,吹起浮躁的闷热空气,一场暴风雨降落在即。顾聿衡衬衣下摆被吹的鼓起,那张俊朗深邃的面孔此时早被悲伤侵袭的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通红的眼眶也夺走了幽黑瞳仁的光芒,薄薄的唇边却忽而抿出一点苍凉的笑意。
终于,终于让她说出了口。
很好,顾聿衡,你成功了……虽然,情况不是你设定的那样,虽然出了这么多意外,虽然没有时间给你让你解释清楚……
可长痛不如短痛,你不是一直这么说么?只是没有人告诉你,看她痛,你也会痛成这样而已。
但现在不是舔伤口的时候,顾聿衡渐渐定下心神,打开车门,发动车子,一踩油门,宝马车的尾灯很快消失在了风雨欲来的街头。
[59]
暴雨倾盆,陈易在客厅拨通和接完一个又一个电话,终是找到事情转机的他稍稍安下心来,抬头望向阳台的辛圆缺。
她两只手肘横在栏杆上,细腻如磁的肌肤连同秀美的五官一起,安静的融入了前方的朦朦烟雨。
“别站在这里,全身都淋湿了。”陈易看了她半晌,喉头有些梗住,却终是忍不住规劝。
辛圆缺静了半晌才唇角噙笑的开口,“没事的,陈易。就让我最后任性这一次。”
陈易还能说什么呢?
上班高峰期过去,打着伞依旧被淋的狼狈的人消失在小区,雨势才渐渐小了下来,小鸟的鸣叫声清脆而欢快的响着,整个世界宁谧而美好。
同样被飘散的雨丝淋湿的陈易终是忍不住说,“其实,或许他有苦衷的。”
辛圆缺闻言苦笑了下,再摇了摇头,“从他回来又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起,我就怕有这么一天……我怕他只是不服气,只是想报复,我也怕被他知道真相,我习惯了躲着他,习惯了骗他……我怕输给他,也怕输给自己……可他毕竟是赢了。我只觉得为什么认识他的时候年纪那么小,我和他纠缠了11年了,我也不过25岁,还有很多年要活……那些记忆,我一点儿也不想再碰,我只想试着和他重新开始。所以我拼尽全力去爱他,希望他也忘掉以前……于敏敏这件事的确是个意外,可却让我提前看到了结局,原来不过是我自欺欺人……也好,和他在一起,再带着那些过往,我也活得很累,现在我突然觉得轻松了,很轻松很轻松……我想,或许我能忘记他。”
陈易突然觉得有些不妙,伸出手想去帮辛圆缺把额头上沾湿的头发理开,辛圆缺侧脸,却也没躲,由得他理开湿发后细细打量自己再把自己轻轻抱在怀里。
陈易在她头顶眼眶红透,苦涩的笑笑,半晌才用沙哑的嗓音说,“所以,我也会是被一起抛弃忘记的那个,对么?”
辛圆缺将手放在他腰上,笑了笑,“不,陈易,你永远会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是答应我,这一次让我一个人好起来……你回北京吧,这件事我有办法处理,你放心,我没做过的事情,他们怎么也栽赃不了我的……”她从陈易怀里抬起头,皱了皱鼻子,故作娇憨的说,“要知道,辛圆缺的本事,可不是盖的!”
陈易心里痛极,却还是配合她的轻松,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温和的轻笑,“我当然相信。”随着又将她抱进怀里,长长的舒出口气后,宛若叹息的说,“好,我回北京。只是你解决了这件事后有什么打算?”
“唔……我和顾亦南有个半年之约,我去问问他可不可以给我打个折,然后我会去香港,接手我外公家的家族生意。放心,我会过得很好很健康,烟我绝对不会吸了,酒也不喝,如果是生意上的应酬,我会派我请的美貌的男公关或者女公关出马。还有,或许我节日的时候会飞去加拿大,陪在那边疗养的外公外婆。我会给你们寄礼物的。当然,我觉得以我的美貌和实力,一定低调不了,你们肯定会在各种杂志呀、报刊呀、网站上看到我活的多姿多彩的消息的!当时不要太惊讶哟。”辛圆缺眉眼笑成一团,抱着陈易兴奋而激动的轻轻晃着。
陈易听完也不自觉露出一点真心的笑意,摸了摸她头发,沉下心来说,“好的,辛圆缺小姐,我很期待。”
**
“辛圆缺的电话记录很有问题,单子上有很多她和一些现在已经弃用的电话号码有长时间通话,”才从国外连夜飞回来的苏俊在沙发上坐下,从顾聿衡面前的烟盒里抽出里面的最后一支烟,一晃打火机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后再说,“而且,她的一个银行账户在网上有一笔逐渐汇往国外某账户的巨额支付。”
“辛圆缺在接受调查的时候说什么?”顾聿衡将烟摁熄,嗓音已经全然沙哑。
“交代说那些电话她也觉得很莫名,说最常出现的几个号码,打电话的有男有女,不是说推销保险就是说她银行账户有问题,还有一个是号称联系天顾产品销售的……至于那个银行账户,是她上大学的时候办了信用卡放在那里,后来没用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为这个账户开了网上银行,还是那么大的授权……”苏俊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可是手续那么健全,办理日期对应的监控录像都显示她那天确实去了银行,还办理了一系列手续……这些,确实是致命的证据。”
顾聿衡闻言冷笑一声,把空了的烟盒捏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垃圾筒,从电话桌的抽屉里再找出一盒,打开,抽出一根夹在指间,一边点燃一边讥讽笑着,“这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难对不对?”
苏俊没有回话,只是沉默的吸烟。
“杀人的凶手抓到了么?”顾聿衡也不在乎他的沉默,吸了口烟问。
“在抓,看样子快了,他对辛圆缺的指认应该是最后一步棋,”苏俊熄灭了烟,看了看一边表情严肃的顾聿衡,“你准备怎么办?”
“你说呢?”顾聿衡无所谓的耸耸肩,唇边甚至还有一点笑意。可透过烟雾,仔细看那笑,就会发现那笑有多么残酷而嗜血。
“可万一不是他……”苏俊的表情不乏担忧。
“除了他还会是谁,”顾聿衡向后倒在沙发靠背上,摇了摇头,“如果我早知道,他和于敏敏为了害辛圆缺会如此疯狂……不,我还是会和她在一起,这种感觉隔不断,我最开始也想理智点,冷静点,而且最初,我不是不恨她,不是不想报复的……可最终,除了爱,什么都不剩了。”
苏俊闻言,微垂下眼睛,想了半晌后,伸出手,放在顾聿衡膝盖,用力按了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顾聿衡挑眉,“局长同志,你接到我电话放弃国外的逍遥跑回来陪我淌着浑水,我该感谢你。”
“我不信你不知道,”苏俊唇边有点讥讽的笑容,当初跳脱的少年,不过几年的官场混迹,眉眼就已经蜕化出完整的成熟和沉稳。功勋累累,外加背景强硬的家境,少年得志似乎是注定的结局。可这么多年,他清楚的知道,他欠自己最好的兄弟的,“当初,我也是一时被蒙蔽,以为他真的是对你好,还认为是你太固执,所以……”苏俊苦笑,“不过,我保证,我一点真正重要的事情都没有透露给他,包括当年你和辛圆缺……”
顾聿衡笑笑,将手落在苏俊手背,“我知道,所以这最关键的一次,他一样不信任你的将你支使出国了。”
苏俊抬眼,看到顾聿衡幽黑眸子中绝不虚假的信任,慢慢的扬起了唇角。
一切都不必再说,兄弟决定用命去赌,他只有奉陪,而且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好他,不允许他出事。
只是,他和辛圆缺的感情呢?
“你决定瞒着她?”
“大概吧,今天我说了很多让我后悔的话,我真的没想到当初的事情是这样,由此我更恨顾天行,他故意放出那些假的消息,知道我会因此失去冷静……我当初怎么会不信任辛圆缺的……如果我那个时候相信她,根本不离开,或许现在也不会出那么多事……”顾聿衡极快而轻的说完,沉下面目,“现在这一切不能让她知道,不然她不会同意的,虽然最后知道真相后,她还是可能会恨我……”
“恨?”苏俊不解,“为什么?你为她付出那么多,你只是想让她说出口来才好摆脱……”
“你不了解辛圆缺,有些时候,她就是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人,”顾聿衡笑着摇摇头,似是不打算再谈,掐了手中的烟后起身,“走吧,我送你,你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接下来或许好长时间,我们都睡不了安稳觉了。”
**
辛圆缺真的不想生病的,她也想很健康的应对接下来发生的麻烦事,只是那天淋了雨后,她身体不争气的被重感冒攻陷,再或多或少的加上不断的被传讯,感冒拖了半个月一点好转也没有,反而逐渐加重,直到她嗓子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幸好杀人凶手一直没有落网,也没有什么直接的证据再指向她,半个月的折磨后,辛圆缺终是获得了一点轻松的时间,在家好好养病。
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可刚刚搭上被子,手机就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
因为担心是警局传讯,她只得无奈的伸手去够,也没看屏幕就漫无意识的按了接通键放在耳边,懒懒的应了一声,“喂?”
那边的好听嗓音却是气急败坏:“喂?你还好意思喂?辛圆缺,我在医院等了你十天了!你究竟什么时候过来?”
“邵泽呀……”辛圆缺被邵泽的怨气吓走了一半的睡意,微微撑起身,想起自己重感冒被邵泽知晓后,为了怕他不停念自己,就答应了他抽空会去医院看看……可事情一多,她早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想到应付了邵泽十天,辛圆缺也难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轻轻蹙了蹙眉,“邵泽,我最最亲爱的邵医生,我前段时间真的没空……”
那边的邵泽立马追问,“今天呢?”
“唔……邵医生,其实我感冒已经差不多痊愈了,你让我睡一觉,我一定什么事都没了……喂喂?”辛圆缺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的嘀嘀声,皱了皱眉,这个邵泽,居然压她电话?不过不管了,她真的要困死了……
丢开手机,她拥着被子没心没肺的睡了过去。
睡到傍晚的时候,手机又响了起来,辛圆缺嘟囔一声,翻出手机,看了看屏幕上“邵泽”二字,长叹一声,“邵医生,怎么了?”
“我到你家楼下了,你住哪间?”
“啊?”辛圆缺愣住,撩开被子,走到阳台,往下一看,邵泽果然正站在下面仰头张望着,看见她便灿然一笑,“哦哦,你暴露了,辛圆缺,我知道你住哪间了,马上上来。”
“邵泽,你真是……”辛圆缺好气又好笑,深吸口气,板起脸,“哎哎,邵医生,我这上面不接待男客,你要上来之前或许可以先变个性?”
楼底下的邵泽瞪她一眼,一边往楼道走,一边冲着话筒喊,“我是客么我是客么?辛圆缺,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辛圆缺“扑哧”笑出声,放下电话,转身,穿越客厅,打开房门站在一边等候邵大医生的光临。
邵泽吹着口哨上楼,一看到倚在门边的辛圆缺,就甚是夸张的捂住眼睛,“哇,哇……辛圆缺,你身上穿的是哪个男人的衬衣?那个男人不在吧?在的话请他先穿好衣服,我不要长针眼。”
辛圆缺抬起穿拖鞋的脚踢他小腿,“滚,这是我的睡衣。小白,咬他!”
从邵泽进门起就在一边狂吠的小白得了主人的命令,更是得意的龇牙咧嘴叫着在邵泽脚边打转,冲他示威。
邵泽瞪它一眼,愤愤说:“狗仗人势!没良心的,上次你的小命儿可是我救回来的。不过话说,你为什么叫小白呢?明明就是个黄狗。”
“它外表是黄的,内心是雪白的,懂不懂?对吧,小白?”
小白立马配合而骄傲的叫了两声。
邵泽“切”了一声,“香蕉狗,有什么得意的?”
小白闻言立马又冲他龇开了牙齿。
邵泽懒得再搭理它,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辛圆缺,颇为大爷的说,“拿着。”
“这是什么?那么重……”辛圆缺接过,还没打开袋子就闻到了粥的香气,顿时觉得肚饿,“好香,谢谢你。”
“嗯,看到粥顺便买的,你现在也只能吃这个了,哎哎,你轻点放,另外一个袋子里的盒子装着针药。”
“啊?”辛圆缺就说为什么粥能重成这样,甚是后悔刚刚没有一时没拿住将东西砸了。转身看了看邵泽,从发痛的嗓子勉强咽口口水,“可不可以不输液?”
“可以啊,”邵泽笑着挑眉,“打针就可以了,唔……我看看,你这个睡衣打屁股好像还挺方便的,掀开就可以了……”
辛圆缺柳眉上指,“你流氓!”
邵泽小人得志的笑,“打屁股还是输液,你选一个吧?”
辛圆缺还欲抗衡,邵泽就黑下脸来:“你听听你现在嗓子多难听!还要不要命了啊?想拖成肺炎?你……”
“我选输液!”辛圆缺举起手,截断邵泽的话,在他满意的笑容浮现唇际的时候,她委屈的转身打开袋子,“先吃粥好不?”
[60] 终点 上
“痛!”辛圆缺冷气连连,死死盯着眼前的邵泽。
邵泽被她这样的表情水意嫣然的眼睛一瞪,浑身都热了起来,却又怕尴尬的一边垂头粘她手上的胶布,一边哼哼两声,“少来啊,你去问问,邵大医生什么时候亲自给人扎过针?这叫荣幸懂不?”
辛圆缺翻白眼,她有常识,总知道‘护士’是干什么的好吧?像邵泽这种大医生,扎针不痛都怪了。
不过想想又觉得好笑,和邵泽的这一来一往就像回到了过去。
邵泽眼角瞥见她笑容,手莫名的痒,就去弹她额头,“笑什么?生病了有什么好笑的!”
辛圆缺抬头瞥他一眼,这句话就更像那时候的他了,于是她笑,“没什么,只是想到还在当实习医生的你了。那个时候你也老凶我,后来我因为抽烟进医院,你还把我痛骂了一顿,你那个时候让我去死,你还记得么?”
记得,当然记得。
邵泽默然坐在那里,思绪就这样飘回了当年。
最初认识辛圆缺的时候,他还是个实习生,自视甚高,因为家庭、长相和能力颇受女生欢迎,他在这样的追捧中或多或少也有了点游戏花丛的意思。直到辛圆缺因为急性阑尾炎被送进医院,苍白而安静的躺在病床上的她,看上去那么柔弱,仿佛一触碰就会碎,却因为一个男生坚决勇敢的熬住了锥心刺骨的疼痛,用性命来保证那个男生的前途。
她性格有些冷冷的,不过邵泽是谁,没有搞不定的女生,渐渐的,就与她混熟了,渐渐的,一天不见她就会有那么些想念,想她灵动而美丽的眉眼,想她表示不屑时的轻哼。
可惜,她已经心有所属。于是他就想好好的保护她,她还小,他希望她能健康幸福的长大。
当有了这个想法,邵泽都想笑自己,从来对感情玩世不恭的自己,形象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崇高而伟大?
但她过得一点都不好,似乎真的是应了天妒红颜,先是她母亲那样死去,同样悲痛欲绝满是伤痕的她还躺在医院里就被自己的继父逼着跟男朋友分手,随后,宫外孕大出血还被人暴打,爱如生命却被迫放弃的那个男生也跟着她的仇人一起出国。一蹶不振似乎是注定的,如果换个人,说不定就此疯了或者干脆自杀,她至少还坚强的行尸走肉般的活着,可他怎么能看的下去她这样摧残自己的身体?烟酒过度,晨昏颠倒,她终是因为胃出血被送进医院,邵泽再也忍不住,冲着她一顿臭骂——
“辛圆缺,你这样还活着干什么,你说你活着干什么?你就折磨自己,你以为你妈妈愿意看到你折磨自己!你这样岂不是还是误会她讨厌你!你既然认为你妈妈爱你,你现在好好珍惜自己一下行不行!?你以为丢了你妈妈,丢了顾聿衡就没有人爱你了么,就没有人心疼你了么?那我……那陈易算什么!你能不能把这些人当人看看,难道他们就没有心,不会心疼了么!?你要一辈子这样,你不如早点去死,让这些人也解脱了比较好!”
她终于痛哭出声,再一点点好了起来。
“哎哎哎,邵大医生,你走什么神呢?”辛圆缺用没有插针的那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嘴角不屑的咧咧开,“还一脸春笑,想到什么了?”
“想幸好你还没把自己折磨死!”邵泽说完后又觉得有些不自然,轻咳两声加以掩饰,“不过也是,祸害一般都遗千年,你估计也不是早死的料。”
辛圆缺颔首,“嗯,我也觉得我会活很长,祸水和祸害是一个意思,谢谢你夸我漂亮。”
“哧,”邵泽笑开,就去揪她脸,“这脸皮真厚。”
辛圆缺笑着躲开。
邵泽看着她笑脸,自己的笑就慢慢的变得柔和起来,不过转眼就又重新拾起了漫不经心,懒懒的坐在床边问,“哎,说正经的,接下来你有打算没?跟顾聿衡正式掰了?”
辛圆缺笑容一点点收起,只是淡淡一点挂在唇边,再点头,“嗯,掰了。”
邵泽挑眉,“不复合了?”
辛圆缺摇头,“大概不了吧,太累……”
邵泽一弯唇角,双手清脆的一拍,豪爽的说,“既然跟他这么累,要不就跟我呗?哎,你那啥表情,你看呀,我长相身材都不比他差,对吧?他是律师,我是医生。他家里有钱,我呢,以后至少会有那么大一家医院。而我明显会比他逗你开心,对吧?你生病了,连医院都不用去,有我呢,可以随时帮你扎针,你那虚弱的小身板就有保障了。你以后再去医院也不用犯怵,所有护士医生看着你肯定都跟看着亲娘一样,还得恭恭敬敬叫你一声院长夫人,多好的待遇。来来来,考虑考虑……”
辛圆缺眯缝着眼冷冷的看着他,待他唱作俱佳的表演完,只送了他两个字:“无……聊……”就闭上了眼。
邵泽愤然瞪大眼睛,弹了下辛圆缺的额头,“你这个臭丫头!”
辛圆缺只是闭着眼睛轻笑,困意再次袭来,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邵泽感觉到她呼吸的平稳,看着她唇边笑容,表情也终是慢慢平缓下来,只化作唇际一点轻扬。
起身帮她掖了掖背角,邵泽走到窗边,揣着手,对着窗外浓黑的夜色浅笑着喃喃自语,“傻丫头,我这么好的人,错过了可是你的损失。”说完,唇角一弯,平白带出几丝讽刺,再融于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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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圆缺从警局那边获得的轻松居然一直延续到她病好。等她在家呆了足足一个星期将最后一点可能存在的病毒都赶出体外的时候,警局终于联系了她,让她去一次。
审讯室里,负责此案的甘队长给她倒了杯水,温和的对她笑笑,“病好了么?”
辛圆缺愣了一下,接电话的时候她就察觉警局这一次的态度,比以往不知道好了多少。这让她或多或少有些疑惑,难道是外公外婆找的人起了作用?
笑了笑再回答:“完全好了,谢谢关心。”
甘队长在桌子对面坐下来,“别客气呀,我们也算是很熟悉了。”
的确很熟悉,虽然这熟悉起来的理由让人很尴尬。辛圆缺无言,只有用浅笑相对。
甘队长笑笑,也不再多言,摸了摸下巴,打开钢笔,垂眼在桌上的案卷纸上一扫,说,“这次找你来,其实是想了解一下,你跟顾聿衡的关系。”
辛圆缺怔了怔,脑子里先本能滑过的念头是顾聿衡出手帮了她,可又随即将这个念头扫走。嘲笑了下自己的痴心妄想,他要是想帮自己,也不会等到现在。自己那番真相,看来并没有让他有丝毫的心软,或许他真的是早就知情了,真的是来报复自己的……
辛圆缺面上的自嘲当然没有逃过甘队长的眼睛,他眸色微沉,稍微等了一会儿才追问:“怎么了?难道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辛圆缺找回自己的意识,缓缓摇了摇头,将自己和顾聿衡的纠葛老老实实的用比较简单的语言交待了。
甘队长听完,沉思了稍许,问,“也就是说,在你接到局里传讯那天,在警局门口,你和顾聿衡分手了?你认为他跟你分手的原因是什么?报复?”
辛圆缺放在腿上的手早就捏的死紧,闻言,低头,长长舒出口气,“或许他回国重新接近我是为了报复,但我认为那天在警局门口的分手,也许是因为他知道了于敏敏的死,认为和我有关。是这件事让我确定他不爱我的,如果爱,你也知道,怎么也不会在这种状况下以那样一种态度对我。”
甘队长垂眸,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询问了下旁边的女警笔录的情况,将写好的笔录转向辛圆缺,笑笑,“好了,没事了,看看笔录有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签个字,就回去吧。”
辛圆缺怔了怔,就这样?
签好字起身,甘队长将她送到门口,又叮嘱她,“好好注意身体,好像又瘦了点。遇到这种情况确实很让人难过……”
辛圆缺终于忍不住了,组织了下措辞,开口问道:“甘队长,现在这个案子究竟进展到哪一步了?”
甘队长微愕,随即哈哈一笑,又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案件明朗了许多,放宽心。当初还是你说的你没做过的事情,别人手段再完美也不能栽赃给你,既然你有自信,就应该相信我们能抓到真的凶手……至于那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唉,我先进去了,开车小心些。”
辛圆缺站在门口,目送甘队长疾步而行的背影,牙齿缓缓滑过下唇,听甘队长的意思,竟像是自己的嫌疑被洗脱了?今天这番对话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背脊突然有些发冷,辛圆缺再一次认真的思考起杀于敏敏的凶手究竟是谁。她以前一直想,于敏敏应该是自杀,再想办法栽赃给她,虽然总觉得于敏敏不该有本事制造了那么多有力的证据,可凌昭在这件事前后都没来找过她,十分有可能也是帮助策划的人之一,如果如凌昭当时所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还掌控有什么势力或财产,有钱能使鬼推磨,倒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可这些证据,外公和外婆都说头痛不已,她完全已经准备好被最后落网的凶手指认,然后逃脱不了罪责的结局。怎么好像突然之间,所有问题就解决了。
她是漏掉了什么重点呢?
立在原地想了想,她重拾脚步往停车场而去,抬头,却猛然看见了许久不见的顾聿衡,陪在旁边的是当初和他一起上杂志,再出席天顾的晚宴的女律师祝今夜,她神情严肃的似是在跟他争论什么,他只是沉默,间歇抿紧嘴唇摇头表示否定。
辛圆缺愣愣的被钉在原地,就看着他们两人一点点走近,她觉得他好像瘦了点,可是精神看上去还好,所以她不想去胡思乱想他清减的原因,只是隐隐发现,即使是他这么严肃的样子,她都不受控制的怀念。
辛圆缺,难道你被伤的还不够?
指尖在掌心狠狠的一掐,回过神来的她发现他们已近在咫尺,也看见了她。
顾聿衡目光清淡的从她面上移开,倒是祝今夜淡淡笑笑,对她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是啊,”辛圆缺弯起唇角,“来工作?”
祝今夜歪了歪头,目光在顾聿衡沉静的面上扫了扫,再笑道,“对,至少我是的。但因为我从顾律师所里辞职了,所以不大了解他的情况。”
“辞职?”辛圆缺对眼前分明是一起来的两人的关系不太了解,但想想又觉得祝今夜语气很是暧昧,大概自己不该追问这句的。
顾聿衡大概是不耐烦了,冷冷丢下句:“我先进去了。”就迈步向警局里面走去。
祝今夜看着他背影弯了弯唇角,又隐约透了点无奈何苦涩。再看向辛圆缺,抓住她手笑着说,“我现在在上海培训,这次回来呆的时间估计非常短,如果你有机会去上海,我们再聚聚,好好聊聊。i市的号码我没用了,但另外一个手机号一直没换过,回头我用那个手机给你发个短信,记得有空来找我。”语速极快的说完,她便加紧步伐赶上了顾聿衡的脚步,看上去两人又继续起了刚刚的争执。
辛圆缺回过头来,连在心底默默说了三遍“一切都过去了”才觉得脚下多了点力气。可注定今天所有人都不打算让她安心顺利的走到停车场,再发动车子,安心的回家,因为此刻,辛圆缺面前又站了几个穿黑西服的人。
这个熟悉的装扮,倒是提醒了她,她一直以来可能把什么重点误当成了非重点——顾天行。
[61] 终点 完
辛圆缺一直在想,怎么可能是顾天行呢?
他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给她的那巴掌,想起来还觉得脸颊发辣,如果他早做了那么详尽的规划,他该在家里静静等待收网,等着他满意的结果出现……怎么会满是愤恨的来斥责于她,一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逼她离开顾聿衡的样子?
以上的困扰和想法,让辛圆缺在思索于敏敏的死这个阴谋的最初就将顾天行放在了怀疑圈的外面。可是,现在坐在平稳行驶的汽车里不知道被带向何处的辛圆缺,却觉得自己应该重新思索下顾天行在这件事中扮演的角色了。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在警察局门口居然没有怎么思量和挣扎,就乖乖的由这群穿着标准现代打手装扮——黑西装——的男人把自己带上了车。
现在想想,辛圆缺却有了些害怕,刚才或许不该那么冲动。不过顾天行既然敢在警察局门前带人,应该就会保证她的安全才对。
车安稳的驶向郊外,停在了山上的一栋别墅前,男人恭敬有礼的请她下车,将她带向屋里。在其中一个男人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敲门的时候,辛圆缺心里隐隐有预感,该是个了结了。顾天行总不至于爱上了玩派人去带她来见自己这个游戏,乐此不疲是不可能的,这次是第二次,事不过三,差不多了。
别墅很空旷,除了精细的装修,基本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地毯踩上去悄然无声。顾天行在走廊尽头的房间等着她。他比上次看到的时候,又老了许多,却穿得很是正式整齐,银灰色的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像是马上要去赴情人的约会一样,如果忽略他坐在轮椅上的衰败身子和眸中的阴狠恨意。
辛圆缺默默的和他对视着,眸中没有那么强烈的感情,却丝毫也不退让。
半晌后,终是顾天行先松了口气,移开了目光,狠狠咳了几声后,招呼身边的助手把拐杖给他。拄着拐杖,他站了起来,挥退身边的人,他以一种俯视的角度看着辛圆缺,缓缓开口:“辛圆缺,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聿衡?”
辛圆缺有些莫名的咧开唇角,眼眸深处寒星闪过:“顾老先生,您怕是神智不太清楚吧,你儿子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毫不留情面的甩了我,你难道不知道?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结局?还是,你不看着我因为于敏敏的事情入狱,被枪毙,你就不甘心是不是?可惜,我运气好,大概是如不了你的愿了!”
“运气好?你当你运气好!”顾天行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笑了半晌才勉强停住,指着辛圆缺说,“是,你运气好,你运气好有小雪那样的妈妈,你运气好遇到了聿衡,有他毫不计较的宠着你,你问问,辛圆缺,你配么?”
冷冷笑了一声,顾天行稍稍沉下声音,“你说得对,没有你,小雪或许根本不会嫁给我,没有你,那两年顾聿衡也不会愿意回来和我一起住,但如果没有你,现在我们都不会落得个这样的结局……”他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轻,看向辛圆缺,唇边竟然弯出点森冷笑意,“你没有这点自觉么?辛圆缺?”
顾天行显然狠狠戳中了辛圆缺的伤口,这些,都是她噩梦的根源,如果没有她,如果从来没有她……她妈妈不会死于车祸,顾聿衡……顾聿衡又会是什么样子?
顾天行拄着拐杖一点点走近辛圆缺,拐杖敲在地毯上的沉声撞击每一声都像敲在辛圆缺的心口,顾天行轻声问她,“所以,辛圆缺,你觉得你该不该消失,该不该离开?”
辛圆缺回过神,看向已站在她面前的顾天行,“如此说来,你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你以为我不敢么?”顾天行在辛圆缺话声未落时就猛地伸出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手上一点点收紧,面露狰狞,“你以为我不敢么?辛圆缺,如果不是怕聿衡永远不会原谅我,你以为我不会杀了你么?这么多年,我都在想,如果那年,我和小雪晚5分钟,不,3分钟,或许1分钟就够了!就晚那么一分钟赶回家,于敏敏或许就已经掐死你了!她不会死,聿衡也不至于到今天这般境地!我现在倒宁愿他恨我,宁愿他从来没回家,没回我身边,这样或许他现在能生活的很好!辛圆缺,你毁了他,你毁了他!你配么!”顾天行一边说一边抛开拐杖,两只手一起掐住了辛圆缺的脖子。
辛圆缺已经完全无法呼吸,肺和眼睛一样胀的生疼,本着求生的本能,手上拼尽全力去推顾天行,却被后者反压在地上,脖子上的力道半分也没减轻,顾天行是下定决心要杀了她,哪怕同归于尽。辛圆缺觉得自己真是愚蠢,她真的看不懂顾天行,每一次猜他的行动目的,却总是猜错。
想起八年前,差不多的时间,于敏敏也这样死死掐着她的脖子要杀了她,她心里莫名的起了自嘲,或许,脖子细就活该让别人掐。
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辛圆缺残存的意识已经苦笑着接受了这个结局,房间的门却突然被推开,有人急匆匆的用粤语喊了一声:“老爷!少爷他……”
脖子上的力道猝然消失,辛圆缺本能的吸气,大量空气灌入,呛得她肺更疼,缩成一团在地上咳着,一时间失去了对外界的所有感知。
醒来后是熟悉的医院病房,辛圆缺先是茫然的看着天花板,随着意识一点点恢复,喉部的清晰痛楚提醒着她,她是真的差点死在了顾天行的手上。
眼前出现邵泽透着关心的脸。
“感觉怎么样?”他问。
辛圆缺摇了摇头,指了指喉咙表示疼的厉害,实在说不出话来,又示意邵泽,自己想起身坐坐。
邵泽伏下身帮她调病床,一边奚落她:“辛圆缺,你呀,注定跟医院结缘了。”
辛圆缺牵了牵唇角,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邵泽,她知道邵泽明白她想问什么,她在等答案。
邵泽伺候辛圆缺坐的舒服之后才长叹一声,悠悠开口,“你是被警察救了,送到医院来,睡的也不算久。他们现在在外面准备做笔录。杀于敏敏的凶手落网了,他指认买凶杀人的人是顾聿衡,结合以前的证据,逮捕令立刻就下来了,不过顾聿衡当时正好在警局。顾天行是真的打算杀你,可正好,顾聿衡被逮捕的消息传了过去,于是你侥幸活了下来。别着急,顾天行到了警察局,就全部都认了,包括他和于敏敏商量好的一切,于敏敏丧心病狂的选择放弃生命来报复你,让你和顾聿衡一辈子都背上血债……她找到了顾天行,顾天行自然乐意相帮,两人密谋已久,原本以为计划万无一失,却没想到顾聿衡……但现在顾聿衡欠警察一个解释,为什么凶手会指认他,而其他所有证据也从原本指向你一点点转为指向他。”
辛圆缺听了就伸手去拔针头,被邵泽按住,低声喝她:“你疯了!且不说你现在见不到他,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冲过去,又能怎样?好好养养,至少你能开口说话了,他出来了,你再去。”
辛圆缺争不过他,没了力气,就靠回床头重重喘气,黑白分明的眼睛却还是静静注视着邵泽。
邵泽避开这目光,状似平淡的说,“听说顾天行见顾聿衡的时候一直在说,他只后悔,为什么对顾聿衡还抱有期待,还期望他有一天能真心的叫自己一声爸爸,回到自己身边,不然,他要不就该直接杀了你,要不就该和于敏敏一起去死,至少这样,不会被顾聿衡利用他的死穴……”
辛圆缺听了,睫毛重重颤着,阖在了一起。
顾天行的死穴,从来就只有顾聿衡。
**
十天后,顾聿衡刚刚走出看守所,就看到了等在树下的辛圆缺。
十月份,天气已经入秋,偶尔有枯黄的树叶打着旋随风飘落,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围着灰色的长围巾,站在那里,直直看着前方,露给他一个弧度无限优美的侧面,光是这样,就已足够入画。
他驻足半晌,终是一步步向她走过去,停在离她半米左右的距离,想开口唤她,却又停住。
倒是她先开了口,带着点笑:“好玩么?”三个字冷冷的向他砸来。
“嗯?”顾聿衡没有反应过来她问的是什么。
辛圆缺转过目光幽幽看向他,纵是才从里面出来,纵是瘦了许多,他看上去,依旧出众而耀眼。想想就觉得心痛难止,一眼万年,当初在教室里那多看的一眼,决定了这一世纠缠不息的伤。
“我问你里面好玩么?这样做好玩么?”辛圆缺努力的平静,可最终却依旧无法控制,她再度转过脸,不让顾聿衡看到自己迸出眼角的泪花,“瞒着我,伤害我,这些很好玩么?”
顾聿衡伸手想去抱她,被她躲开,他急急辩解,“圆缺,我必须和你分手,还必须演的真实,不然……”
“是呀,这些我都懂,不狠狠甩了我,不狠狠的讽刺我,不表现出你是想要报复我才回到我身边,后来他们怎么又会相信你有作案动机?眼看着一个嫉恶如仇的大律师,突然变成了杀人凶手锒铛入狱,连我都难以接受,”辛圆缺快而平淡的说完,唇边再次挂起一抹讽笑,“当初看似嫉恶如仇,因为于敏敏的死立马放弃可能是嫌犯的女友,现在更是大义灭亲,甘愿以身作饵,只为了钓出真正的凶手——自己的父亲,顾律师的谋略真是让我佩服。”
“圆缺!”顾聿衡不管不顾的抓起她的手,厉声喝住她,可待对上她投向他的清冷目光,他又软了下来,“这是我唯一的办法,那个时候,我没有时间,与你分手更能看清楚整个事态变化。不光是为了后面惹人怀疑。当然,那天晚上,我没有找到你,先是着急你和陈易,后来收到于敏敏被杀的消息后,我就仔细的想过整件事,觉得只有顾天行嫌疑最大,而他……我不这样做,你会有什么结局,我真的不敢想。圆缺……我不敢想……”
圆缺轻轻的颤着,用被他死死拽着的那只手抚上他迷人的脸,“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果出事了我怎么办?如果顾天行没有站出来,而只是想杀了我一了百了又怎么办?我们俩个去地狱见面么?只恐怕,到了地狱,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为了我好才对我说那样的话,原来,我又拖累了你……顾聿衡,你是觉得我八年前也这样瞒着你,硬是要跟你分手,将你赶出国,所以你觉得对我这样做也无所谓是吧?可是我哪里及你伟大了,顾聿衡?我赶你走是因为我自己的心理病,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背了罪,你呢?你要跟我分手,你连伤我都是为了我好!你觉得我现在该怎么样?跪下来抱着你的大腿感谢你对我的牺牲么?顾聿衡?你知不知道,你做的最后的这件事才是对我最狠的报复!当初你的苦,我全都尝到了,还要加一个自惭形秽……顾聿衡,你是不是想我欠你一辈子?”
难怪甘队长会问她顾聿衡和她的关系,她只以为顾聿衡真的是为了报复她,于是就那么傻傻的隐晦说出自己的想法,倒坐实了顾聿衡的嫌疑。算的毫无差错,演的如此逼真,胆大的连自己都敢赌上,事到如今,她除了佩服还能说什么?
可瞒着她是对的么?那样的伤她是对的么?而那句话,谁知道是不是道出了他的心声?
坏女人,是啊,坏女人。她当初骗的他那么苦,这么多年也那么自私,丝毫没有想过他的感受,只按照自己的方式想,他离开自己,或许能再寻到幸福,这就是对他好了。不是坏女人是什么?
顾聿衡嘴里发苦,摇头,“不,圆缺,我们谁也不欠谁的。当初我回来时不知你发生的那些事情,你为了我也牺牲了很多,不是么?”
“那个时候,你是真正打算报复我?对吗?”辛圆缺见顾聿衡无法否认,唇边弯出一个笑容,“谁也不欠谁?让我想想,哈,我突然觉得不愧疚了。我也曾经为你牺牲而瞒着你的,阑尾炎算是个证明,那次我也差点把命玩掉了。然后我杀了我妈妈,你现在送你爸爸进了监狱,这也清了。宫外孕我不要你还,那是个意外,算是我们共同的责任。你离开了将近七年是我逼的,这我不怪你。可你带走间接害死我妈妈又差点杀了我的于敏敏,你曾经想要狠狠报复我,这两个应该怎么还?”
顾聿衡听她这样算账,也为了她的语气气闷到极点,脱口而出,“你曾经在身世上骗我,你保证不再骗我结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隐瞒,至于于敏敏,那个时候你和陈易接吻,我从没碰过于敏敏,这样可以么?”
辛圆缺闻言没有觉得失语或者气闷,反而笑了,“你看,你对我还是怨恨的不是么?顾聿衡,事事都算的那么清楚,估计就没有爱了。不过不只是你,我恰好也是这样。所以我们分开吧,彻底分开,按照你说的,我们两清了。恭喜你出狱。”
辛圆缺说完固执而坚决的将手从顾聿衡手里挣脱,转身一步步离开。
这一次她走,虽然心底苦涩,却觉得轻松,也没有流一滴泪。
顾聿衡看着她背影,不是不想去追,只是克制住了,他现在说什么,她也不会听。
这个结局不是完全出乎预料,正如他对苏俊所说的那样,辛圆缺不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不就是骄傲、脾气差又固执么?不就是让人恨的牙痒痒,却又让人拿她束手无策,对她千依百顺么?
不过他也确实做错了,怎么傻到会在她气头上顺着她思路去提那两件事说可以抵掉他犯的错呢?顾聿衡有些烦闷的扯了扯在这段时间疏于打理长的有些长了的头发。
但,出狱?
不,他怎么可能出的来?
这还不是终点呢,辛圆缺……
他不会放弃的。
他不知道上辈子欠了她多少,这辈子要还给她,把自己全部赔了个干净。不过他乐意。
**
12月份,顾天行的判决下来,完成了证人使命的辛圆缺就离开了i市,飞往香港,继承了家族企业,事业一点点上了轨道。
很忙,很充实,没有什么机会想起什么不该想起的人。
在i市时他就开始尝试挽回,送花,接送,每天都出现在她面前,对她嘘寒问暖,她一一视而不见,破镜哪有那么容易重圆?
不过想想,她是真的准备就这样一辈子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么?
她有些不确定,觉得离一辈子的结束,还有好远,似乎暂时不用考虑这个问题。
只是回想起来,他们之间好像曾经说过很多次一辈子不分开,结果,却还不是如此……可能连半辈子都没到,就天涯海角了。
圣诞节她飞去加拿大看望在那边疗养的外公外婆,老两口身体好了许多,因此也有闲心唠叨起她的终身大事了,这家少爷,那家才俊,皆是出身大富大贵而且肯努力求上进又聪明的社会精英。她就在这个也和她配得上,那个和她肯定是金玉良缘的评价里挑花了眼。
在加拿大玩到一月十号才回香港,亲事没订下,公事倒是堆了一大堆,辛圆缺忙的想甩手走人。就在工作的想吐的时候,有故人来访,是苏俊。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盛装打扮了去见苏俊,反正苏俊肯定很讨厌自己,她打扮的穷酸装可怜,他也还是会讨厌自己。
苏俊看见辛圆缺过的风生水起的样子,火就腾腾的冒,第一句就抛给辛圆缺一个炸弹:“他死了。”
这个炸弹倒着实吓着了辛圆缺,酒直接倒在了杯外,酒瓶就被苏俊冷笑着抢过,“怎么,原来还担心着的?”
“没,”辛圆缺回过神来,妖娆一笑,“我只是在想,我该在心里给谁送终。”
“你说是谁呢?”苏俊冷冷讽笑,“你又没多长只眼睛放在i市,该不会知道顾聿衡的事吧?”
辛圆缺想,他应该只是在激她,想看她有没有关注i市的动态。说不关心是假的,但是却从来没有向谁问起过。
她还不知如何回应苏俊的“刺探”,他就冷冷甩过来一个小盒子,“这是他留给你的东西,回去好好看看吧。”
“咯噔”一下,辛圆缺如一脚踩入冰窖,看着眼前的盒子整个人都傻了,他不会真的……
不可能。
顾聿衡怎么可能已经死了?
心跳像因为慌张跳的极快,又像根本就不再跳动,她呆呆的伸手去触碰那个天蓝色的小盒子,又立马放开,惟恐里面是什么会让她心碎成粉末的东西。
苏俊看她这样的反应,才终是觉得心里好受了些,轻飘飘开口,“看你的样子还是会伤心。不知道顾聿衡知道了会不会真的去死,好证明你还是有一点点牵挂于他的。”
心一下子像在过山车上走了一遭,辛圆缺明白过来,狠狠瞪向苏俊:“有意思么?”
“有!怎么没有!”苏俊没好气的,“我一直都在想,顾聿衡究竟看上了你哪点?除了美貌简直一无是处,所以我真认可顾天行的说法,你配不上他。”
辛圆缺先是气愤,后来又立刻抓住了苏俊话中的线索,“顾天行说?”
“对,我本来被顾天行买通了安放在顾聿衡身边,跟最初的你是一样的,不过我告诉他的也都是无关轻重的小事,但我现在很后悔当初为什么帮你们在他面前隐瞒了你们在一起的事实。”
辛圆缺听完无所谓的端起酒,“你们每个人都这样说,我习惯了,反正我跟他现在没关系,而你们,世上没有后悔药,再后悔也没用了。”
苏俊被她气得连连冷笑,过了半晌才逐渐平息呼吸,缓声开口道,“当初他肯回来是我受了顾天行所托去美国找他的,我告诉他,在他走的那一年,你曾经在厕所里流产大出血,险些死了。然后他就回来了。当时他肯定是恨你的,你不光赶他走,连你们的孩子都不肯放过。你别急着反驳,等我说完。可他回来后却发现你虽然变了很多,其实也不过是在伪装,每个男人送你回家,却上不了楼,而你,在某些对你们来说意义非常的夜晚,却会一夜失眠,在阳台愣愣的枯坐整晚。他对我说,有时候如果他走的比较晚,甚至能看到朝阳映射下,你脸上半干的泪痕。所以他猜到你该也是对他旧情未忘,便再次怀疑起你当初跟他分手的原因。可他多番调查,找到的消息半真半假,这些经过顾天行和于敏敏改动的证据只能证明你当初是真的变了心。他还不肯死心,于是去找了你的心理医生,周鑫。周鑫秉着职业道德,不肯告诉他你的秘密,他就换了办法去问,问,怎样才能解开一个人固封已久的心结,说出不肯说的真相。周鑫便告诉他,如果说你的心结要解开,一个是他温柔的关护,一个便是下猛药刺激。后者很冒险,而前者,却必须建立在你愿意接受他温柔关护的基础上。他试过第一种,可你油盐不进。他偏偏也还对你“堕胎”一事心存介怀,又亲眼看到你和陈易亲密的样子。他想对你温柔,却被你气的不自觉地想要狠狠报复你。于是他干脆彻底放弃,借着观察出来的你对于敏敏的恨来刺激你……他告诉我,等你告诉他真相,等你走出过去的阴霾,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只要你爱他,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他一辈子都不会放开你的手。”
辛圆缺已经完全听傻了,她真的不知道竟然背后还有他去找周鑫这一出,他那般狠心刺激她说出当年真相,竟然是为了让她走出来?
难怪,顾天行会一直问她什么时候肯放过顾聿衡,原来不只是因为于敏敏被杀……
苏俊将辛圆缺的反应尽收眼底,本来想再度讽笑,却做不到了,沉默了会儿,又沉沉开口,“他是曾经恨过你,恨你为什么不对他说真话,为什么你宁愿自残,也不愿挽留要离开的他……他初到美国,万般不适应,去的太仓促,英语不好,就想起以前你帮他补习英语的样子。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每天查邮箱,期待有你关心他的邮件。他不交女朋友,就算被传同性恋被同性骚扰也没关系,他整夜的睡不着,每天和你一样,不靠安眠药或者喝的烂醉就无法入眠……辛圆缺,你认为你比他付出的多,可你现在问问自己,你值得么?你想说他怀疑你打掉孩子是因为不相信你对他的感情,可你有什么资格想这些,当初是谁用出轨来赶走他?而你!从头到尾,更是没有相信过他对你的感情!他甚至愿意为了你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你却将他的好意放在地上践踏!你受伤只知道躲,可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放弃过你们在一起的希望……辛圆缺,你哪里值得?”
一口气说完,苏俊仰头饮尽杯中的酒,起身往酒吧外走去,走到一半,却又停下,背对着傻坐着的辛圆缺淡淡说,“顾天行在狱里突发脑溢血,没救过来,苑飘飘在我走的前一天剖腹生下一个儿子……还有,他一直在等你,笑着等你。”
辛圆缺回到住所已经是后半夜,脱掉大衣,她枯坐在沙发上,对着窗外发呆。
果然是她最傻,她欠他真的太多,却还那么理直气壮的去跟他狡辩。
想想,她骨头能那么硬也是他成全的,是他,费尽全力让她卸下了全部的包袱。或许,于敏敏的事情不发生,他会将一切处理的更完美些,只是他宁愿让她恨他,万一他出事,她也能幸福,才那样,逼出了她深藏多年的秘密。
从那天起,她才真正放松起来,不欠别人真相的感觉,好像真的比较好。
苏俊说的对,她从来没有相信过他的感情,才会在出事时将他往外推,才会认定他是为了报复……
这下要怎么办?回去给他道歉认错?
苏俊说,他一直在等自己。
笑着等自己。
辛圆缺呆呆望着窗外晨曦一点点驱走黑暗,直到天大亮,她才伸手,从包里拿出那个天蓝色的盒子,松开缎带,打开,里面没有戒指,只有一个半透明的小荷包和一张卡片。
荷包里装着一朵干花,辛圆缺小心翼翼的取出,辨得出手中是一朵绣球荚蒾。
绣球荚蒾,他们去西安时曾经讨论过的花,花语是,誓死不渝的爱。
而打开卡片,只有三个字,龙飞凤舞,一如当初他是青涩少年时,在黑板上神采飞扬的写下的他的名字。
——“一辈子”
这三个字怕是世上最难的承诺,可他坚持要做到。
辛圆缺捂住脸,霎时间泪如雨下。
————————正文完————————
【番外一】陈易番外
陈易回到北京,硬是狠下心肠参与了一次去延安的封闭式培训。
不去管,不去问,他只托了关系,让别人一定要在辛圆缺出现危险的时候尽全力相帮。他倒不怀疑那人会否不尽心帮他——他的家世,更准确的来讲是他的父亲,甚至是他现在的身份和地位,也已经足够压人,这世上,他见的,多的是奉承,多的是讨好,只有辛圆缺,永远是拒绝。
如此的狠决,像是真正要将她这个毒瘤割出自己的血脉,可为什么,延安夜里荒无人烟的寂凉和空气中黄土的味道,只会加重他可怜的相思。
是自己太执着了么?
他一向敬重的父亲,为了辛圆缺找他谈过无数次,最近的一次,是他因为于敏敏的爸爸要回到i市。的确,如父亲所说,如果他不想回去,他就不会有这个任务,可他想,想回去看看那个印象中漂亮却瘦削的女生,长成了怎样的女人。
父亲和他谈完隐约叹气:“你这孩子,执着,像我……”
陈易不管自己是不是执着的过了头,他只知道,这么多年,没一时一刻,他忘记了她。很多时候,他有一天没有想起她,告诉自己,淡了,对她的感觉淡了的时候,偏偏忘了,这样的催眠,就是最直接的提醒。
提醒他从未忘掉。
机场的相遇,她美的让他心惊,禁受不住动容的拥她入怀,在肢体接触的刹那,陈易眼睛不自觉的酸胀、湿润,如每一次与她亲近,他所期盼的,时光如果能就此停止,那该多好。
可惜,时间终是在一点点的离去,只有感情,只有位子,一点没变。
她依旧深爱着顾聿衡,她依旧利用他去赶走顾聿衡,她依旧苦笑着对他说对不起,他也依旧,只要涉及她的事情,他都甘愿无怨无悔的相帮。
这么多年,他也问过自己,究竟喜欢她些什么?他不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可辛圆缺在许多人眼里看来,的确是个虚有其表的花瓶。她有多苦,她有多努力,她有多坚持,她有多不幸,都被她过于光鲜的外表掩盖住了。可上天注定让他全部看在眼里,最开始喜欢她单纯的笑脸,让人想要珍惜,后来,她想要被他珍惜的东西越来越多,可是最终,他一样也没有珍惜下来。
他永远都站在不远不近的位子,是他不够勇敢,不像顾聿衡,如一把火,直接就烧进了辛圆缺的心里。是他自己选择了这样一个尴尬的角色,默默的陪伴她身边,是他太过温文,不够强势,那么多次很好的机会,他最后全部放走。或许其中,任何一次,他坚持下去,辛圆缺此时就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可惜就连离她最近的那次,他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占有了她,最终,也未能下手。
不过,好歹,他最后也能维护自己光明磊落的形象。好歹,他最后没有让她恨他。
陈易从延安回来,在机场见到了方雅枝。
虽然同在北京,他和她也是好久没见。他有些刻意的在躲她,因为明知道她的感情,明知道自己无法回报,他也没有一个“顾聿衡”需要借方雅枝去刺激些什么,他不愿意伤她。方方偶尔会给他打电话,交流一下彼此的近况,仅此而已。
只是突然遇见,他险些没认出她来。
她瘦了很多,身段窈窕,化了很精细却又不夸张的妆,眉眼细细,回眸轻笑,都是小家碧玉的柔情。她站在出租车前,给了面前高大的男人一个大大的拥抱,挥手目送他拖着行李箱走进机场,正准备坐进出租车的时候,抬眼看到了陈易,细长的眼睛一点点睁大,惊讶过去后,她给了他一个很温暖欣喜的笑容。
她赶走那辆出租车,一步步向他走过来,第一句话竟然是:“唔,你等会儿怎么回去?我可以搭车么?”
陈易微笑:“好久不见,方方。”
“是呀,好久了,”方雅枝感慨着垂眼笑了下,再抬头看他,弯了月牙般的眼睛,“你看上去沧桑了好多。”
陈易轻笑,“你比以前漂亮了很多。”
方雅枝唇角弧度拉大,“你怎么知道我就盼着你这句话呢?”那么苦的减肥,眼睛敏感发红流泪也誓要带上隐形眼镜,买时尚杂志,学化妆,和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来塑造开朗得体的性格和培养交际能力,接触她以前从未接触的领域。她早就成了生化界的一枝花,无数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鞍前马后的追随,可促使小丑鸭变成白天鹅的那个人,却似乎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看来你最近过得很好。”陈易不知他的一句话引起了方雅枝多少心绪,只轻声笑着,以一句话做了总结。
方雅枝没有回应陈易的话,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刚六点过,她怎么可能放过送到眼前的机会:“晚上一起吃饭么?我们好好聊聊。”
“……有人安排了接风。”陈易看着她眉眼中透出的失落越来越明显,终是轻叹一声,再度微笑着说,“如果你不介意就跟我同去吧,我们早点开溜,一起去吃夜宵?怎样?”
刚刚的失落瞬时被丢开,方雅枝露出了开朗的笑脸,重重的点头。
后来陈易问过方雅枝,她全身上下再没有半点以前的影子,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方雅枝笑着回答:“谁说没有了?在机场你第一眼就认出了我,证明我长相没有颠覆性的变化。其次,方雅枝的执着从来就没变过,没有那些执着,今天我不会站在你身边。”
有些执着,可能是无果的。
有些执着,却最终等来了花开。
虽然方雅枝清楚的明白,陈易最深爱的一个不会是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是。可她也为自己终于在陈易心中赢得了方寸之地而满足。
她的改变,不是陈易喜欢上她并愿意选择她的原因,陈易或许只是累了,或许只是刚好听到了顾聿衡和辛圆缺要结婚的消息,或许只是年龄也合适了,而她只是刚好出现在他身边而已。
可是,如果不是这么多年辛苦的努力改变,她自己,就不会有自信敢勇于对他说出那些话,她自己,首先就会为他身边的那个位子而胆怯。如果不是先成为了白天鹅,她会害怕别人羡慕的眼光,她会觉得自己毫无价值可言。不说爱情,没有自信的婚姻,怎么可能长久?
她想起那一天,她对陈易说的话——
那天,陈易正在浴缸里泡着,辛圆缺来了电话,她帮他把手机拿到浴室,隐约听见那边第一句是:“陈易,我回i市了。”
陈易沉默了半晌才轻轻的“哦”了一声,随后站在浴室门口的她看着陈易是怎样辛苦的挤出笑脸,故作轻松的问她:“这下都好了吧?”
“好了。”方雅枝在心里模仿辛圆缺说的话,她看见陈易眉眼间深藏的痛苦,和唇边依旧挂着的,残忍的刺目的笑容。
他说,“那我就放心了……”
随后两边是漫长的沉默。
在这个电话之前,方雅枝就知道了辛圆缺要和顾聿衡举行婚礼的事她由衷的感到开心,为这对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走到一起的情侣,也为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
陈易应该也知道了他们的婚讯,可他装不知道,虽然,他整个人从昨天起,就落寞的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辛圆缺最终没有亲口对陈易说出自己要结婚的事,更不谈邀请,陈易也没有傻傻的对她说一声“恭喜”,两个人就这样一直沉默了好久,最后,方雅枝隐约听见辛圆缺在那边说了声:“好好照顾方方。”
挂上电话,陈易无力的闭上了眼,身子又往浴缸里沉了半截。方雅枝在一旁看着,心不停的抽搐,疼的伤筋动骨,最终她走过去,帮他开了浴缸加热,自己则坐在浴缸边,手指放在他的太阳穴,轻轻的帮他按摩起来。
由于心底的沉闷,她一点点数着时间,过了大半小时,他终于伸手握住她的手,捏在手心,低声喃喃,“方方,对不起。”
“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她笑着挣脱他的手,换了个坐的方向,面对着他说,“你对她的感情我都明白,一点一滴的看在眼里,我明白那是怎样深刻的一种感情,也是对我永远也不可能有的,陈易,这些我都明白。”
陈易睁开眼看她,她微笑着伸手沾了点浴缸里的泡泡,划过他的眉眼:“只是,陈易……激情和平淡,激情总有可能平淡的一天,而平淡,又怎么会没有一点可能会变成激情呢?”
表情坚定的说完,她有些俏皮的歪了歪头,“你别泡太久,差不多该起来了,我先出去。”
她走出门,终于成功的堵住了陈易会跟在“对不起”后面的那句:“干脆我们就这样算了吧……”
她也终于因为那点“可能”,在两年后,得到了一枚钻戒,和十分正式的求婚。
是,她不是陈易最爱的那一个,但至少是第二爱的,至少他是真心实意的珍惜她爱惜她,至少她不是什么替代品,而同样是独一无二的。
而且她相信,就算是辛圆缺现在主动提出要和陈易在一起,只要她在一天,陈易就绝不会答应。
这样说下来,有没有那个“最”,又有什么关系呢?
方雅枝和陈易的婚礼在北京最美丽的季节——秋天举办。
那天某酒店的外面人潮涌动,车水马龙,可近乎所有人都有注意到酒店正门的喷泉池边站着的一男一女。
从长相到穿着,两人俱是人中龙凤。美到让人不敢逼视的女子腹部微隆,双手合什,闭眼在默念些什么。旁边的男人,表情满是不耐和不屑,眼神不停的往女人的腹部瞟,不满的神态只有在那一刹才有所收敛,变得极尽温柔。
几番来回,他终是克制不住的提醒身边的女人:“行了没?也不知道你这些祝福是说给谁听的。他也听不到。”
“哎哎,顾聿衡,你凶什么?”女人睁开妩媚的猫眼,媚色流转,瞥向身边的男人,“陈易和方方结婚你不也应该高兴么?这可是少了一个情敌呀!”
“哼,还有那个邵泽呢!拖着半天不和叶灵结婚,也不知道是什么个事儿,我哥也都还在意他和迟迟相亲的事,那个祸害一日不被婚姻这座大山给镇住,一日就让人难以心安。而且最最关键的是,你站那么久,不知道有没有累到我们的宝宝,而且你刚刚在心里默念那么多与宝宝爸爸没有关系的事情,宝宝也是会抗议的,知道么?”
女人忍俊不禁,“也不知道谁是宝宝,真幼稚。我欠陈易很多,知道么?”
男人始终是不满,“那你还欠我很多呢!”
女人愤然,稍稍挺了挺肚子:“那我肚子里这个是还谁的?我冒着生命危险生他,是为了谁?也不知道当初我宫外孕差点死了的时候,某些人在哪里?如果不是陈易,我看我估计早命丧黄泉了,哪里用受一些人的折磨,还要生肚子里这个。”
“明明当初……”明明当初就是他不许她生,她硬是瞒着他要的孩子,最终木已成舟,他才没有办法的,现在怎么成了他的错了?可英明一世的顾聿衡被身边女人一瞪,长吸一口气,立马双手合什,闭上眼睛念到:“天上的各路神仙,请一定保佑陈易和方雅枝百年好合白头到老恩恩爱爱夫唱妇随,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说完,他打横抱起身边的女人:“任务完成,我们回家!”
女人在他怀里,一点点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番外二:陈易番外
叮嘱好小林今晚值夜班要注意的事项后,我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小林笑着问了一句:“邵大医生今天不来接你么?”
我摇摇头,微笑:“他今天要去参加朋友的婚礼排练。”
“哦?排练?那他是伴郎喏?”小林很喜欢邵泽,按照她的说法,虽然邵泽现在有了我,但作为一个大帅哥花痴一下也是可以的。
“不是,他负责送新娘出嫁。”我抿唇,想象明天可能出现的场景。
“啊?他是新娘的哥哥?”小林有些诧异。
我摇了摇头,没有回应她的刨根问底,撑起伞,走进了诊所外的绵绵细雨。
他只是喜欢了新娘很久很久,而新娘父母早就不在了,外公又坐在轮椅上没有办法完成,他一了解情况,便挑眉笑着对新娘说:“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要不我送你出嫁吧。”
新娘犹疑了很久,才点头同意。
她想笑,为他竟然揽了这样一个任务。
亲手将自己的挚爱交到别的男人手里么?还是为了凭这个仪式隐隐证明他也算曾经拥有过?
细雨随风飘洒,伞竟然完全挡不住,无数细小冰凉的雨丝就这样柔柔绵绵的飘在我脸上。
不自觉的让我想到了很多过往。
其实小林错了,我和邵泽并没有在一起。只是他觉得相亲麻烦,便干脆找到了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我。
是啊,他虽然从来便受女性欢迎,身边美女才女就没断过,可环顾四周,最快能找到的竟只有我和周鑫。
可周鑫却告诉我,邵泽不可能选她,因为她的职业,能轻而易举看透他的所有伪装,所有伤痕,他们不会选择这样的相互折磨。她只是在等,等一个合适的人出现,这个人绝不可能是邵泽。
于是,这个人就成了我。
邵泽的爸妈都很喜欢我,在他们眼里,我已经俨然成了他们未来的儿媳,而且我也已经提前享受了儿媳的待遇。
我却不忍心告诉他们,其实我对他们儿子来说,除了朋友,什么都不是。
叶灵,你是傻么?
我问自己。
他不喜欢你,而你值得更好的,你干嘛当他名义上的女朋友,陪着他这样玩青春?
可怎样的痛骂,我也舍不得放弃,能有多一眼看到他的机会,我就舍不得放弃。
所以我是傻吧,最傻最傻,跟他一样傻。
我和他也算青梅竹马,我知道他,女人缘极佳,每个人都以为他就会这样花花公子般的过一生,对谁都好,对谁都没有动过真心,可偏偏让他遇到了辛圆缺。
那是他的劫。
一个为了小男友默默赌上性命,坚忍倔强的女生,一个凄美的身世,一个躺在病床上沉默苍白的身影,就打动了他顽石般的心。
他喜欢她的笑脸,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偶尔神采飞扬眉目间却掩不住哀伤的样子。他心疼,他想用自己的一切去换她的一个笑颜,去换她的平安无事,他不要她再痛,再难过,再心疼……
可他无能为力,她不给他这个机会。
由此她就成了他心里的那颗朱砂痣,他窗外的白月光。
即使他口中说着我是他女朋友,即使他接送我上班,陪我看电影,陪我逛街,即使他拉着我的手,甚至是未来再进一步,发生唇齿和身体最紧密的纠缠,我依旧不会是他心里的那个人,我进不去。
我也出不来,从自己对他执着的眷恋中走不出来。
第二天辛圆缺和顾聿衡的婚礼举行的极其盛大而隆重,顾聿衡像是恨不得将所有i市的人都请来见证他的幸福。辛圆缺没有站在门口迎客,可顾聿衡自己就已足够成为一道极佳的风景线,来来往往的女宾都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看得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因为看人不看路出糗的更大有人在。他今天显然是兴奋到极点,唇边的笑意就没断过。而他身边站着的包括伴郎苏俊、伴娘路迟,伴娘的未婚夫顾亦南,伴娘的好友杜晓,杜晓的暧昧对象顾亦北,还有从a市赶过来的祝今夜成瑞阳夫妻等人,也同样抢眼,几人互相喧闹交谈着,不停拿着顾聿衡开涮,顾聿衡全部好脾气的照单收了,众人笑成一团,看得各位宾客羡慕不已,感慨不已。
婚宴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各路社会名流聚在一起,不停听到四面八方笑着说哪位先生或女士平日难得见到一面,今天竟然来了,便都感慨起新郎新娘包括他们身后的顾家的号召力,也已经是热闹到极点。
而陈易没有来,另一个喜欢辛圆缺到偏执的男人。
人家就知道躲,就只有邵泽那个傻子才眼巴巴的赶来,亲手用辛圆缺的幸福当刀,来割自己的肉。
终于举行婚礼的时间到了,已经坐满的宴会厅在结婚进行曲奏响的同时安静了下来。最先是一对冰雪可爱的花童撒着花篮里的玫瑰。然后是伴郎和伴娘。路迟怀里抱着她表姐才8个月大的儿子沈唯安。小唯安长得像他妈妈,五官十足的漂亮,只是连性格好像也没有继承到爸爸的温柔稳重,估计刚刚才玩过门口的签到笔的他,小手黑黑的,还直往他的路迟阿姨脸上招呼。可怜路迟还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被创造了极有艺术感的图案,只是一边走着一边纳闷的看着忍俊不禁的宾客,还顾着回头低头的去检查自己的裙子,弄的人群中接二连三爆出一声声爆笑。
伴郎和伴娘就位后,便是英俊潇洒的新郎,走过第一桌时,苑飘飘闹了一句:“不错,还人模狗样的!”顾聿衡十分有礼的对她点了点头,像是在说谢谢你的赞扬。于是宾客们又忍不住的笑了。
这场笑闹到辛圆缺一出场便骤然停止。此时此刻,谁都不会否认她会是世上最美的新娘,那套法国名设计师量身定做的婚纱,将她所有的优点都突出了出来,而她的绝色之姿,在今日幸福和甜美的气氛烘托下,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艳于她的美丽,不自觉忘了呼吸。
她微微露笑,挽着邵泽,一步步从花架下,红毯的那端款款走来,每一步都踩在除了音乐外安静异常的宴会厅中所有人的心口。邵泽将她送到了顾聿衡面前,托着她的手,慢慢放到了顾聿衡的手里,再姿态完美的退后。
新郎紧紧握住了新娘的手,满是爱意的目光竟然看得新娘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在场很多人在这一刻眼眶都湿润了,这其中包括我,我却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历经磨难终成眷属,还是不远处站在那里依旧风度翩翩的那个人。
所有人眼中都是新郎和新娘的幸福,是他们的传奇。
有谁看到了他在将辛圆缺的手交出去的那一刹,眼神里对顾聿衡的警告。
有谁看到了他此时的拳头紧握?
有谁看到了他的心痛和哀伤?
他完成了他对辛圆缺的护送,这么多年,一步步的,终于将她近乎完整平平安安的送到了她最爱的男人的手里。
他不是陈易,陈易至少还对辛圆缺告白过。
可他只会用他的玩世不恭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泥足深陷,他只会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辛圆缺,我最喜欢的是你,你难道不知道么?
那邵泽,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我真心的喜欢你,从我9岁那次被坏小孩欺负的哭鼻子,你告诉我说,“他欺负你,你就欺负回来呗。”结果自己去帮我报仇,打得满身是伤还笑着揉又忍不住哭了的我的头发,说,“笨丫头。仇都报了,一定要告诉我你这是喜极而泣。”
从十二岁,我家养的狗被庸医误诊害死了,你告诉我,让我努力以后成为一个出色的宠物医生。
从十五岁生日那天你送我一个发夹,却不知道前一天晚上我才剪短了头发,美美的想你在生日这天赞扬我的新造型。结果面面相觑良久后,你厚脸皮的笑着说,“我这个礼物是送给未来的你的。”结果我的短发就只剪过那一次,每天用偏方所说的生姜汁洗头,盼着头发长快些。待终于夹上你送的发夹时,你却忘了这个发夹是你送给我的了。
我没见过比你更能伤人心的男人,可是会伤女人心的男人,才更容易占有女人的心。
这么多年,我亦步亦趋的跟在你后面,现在你终于肯回头,终于发现身边一直有我,我怎么舍得放弃?
可是要多少年呢?多少年你才肯真正的忘掉她,真正的接纳我?
叶灵,你给自己的期限又是多久呢?
大概是无限吧。
世上不乏痴心人,他是一个,你一定要当另外一个么?
可正是这样的说法,多我一个又有什么要紧?
但我不会像他那样傻,如果他遇见另一个“辛圆缺”,我才不会当“邵泽”,而我如果遇见一个男版“叶灵”,我也会直接嫁了,留他后悔去。
可现在不是没遇到么?我和他各取所需的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可以?
让我再等等你吧,邵泽。
等你有一天,也会如今日的他们一般,给我一个梦中的婚礼。不需要那么盛大,甚至只有我们两个人,去一个偏远僻静的小镇,在夕阳下,你穿着有些好笑的西装,我穿着样式古老的婚纱。你牵着的我的手,同样许给我平淡温馨却不离不弃的一生一世。
番外三:终极番外
一:
见完苏俊的第二天,辛圆缺便简单的收拾行李回了i市。
那天是1月13日,她手指在手机上犹豫良久,最终拨不出倒背如流的那个号码。在从机场出来的出租车上,她拨给了邵泽。
于是她去了医院。
邵泽到医院门口接她,见面就轻轻在她肩膀上拍了一掌:“过的不错呀!一天到晚花边新闻接连往我们这边飘,谁让你现在是香港单身富婆,继承大笔家业不说,还经营的颇好,又那么漂亮惹眼,偏偏还是i市出去的,这边的杂志报纸可盯得你紧呀。今天的报纸还说你和某男夜会酒吧,我仔细看那男人,怎么那么眼熟呢?”
她拿眼睛乜他:“就你话多,那是苏俊,高中同学。”
邵泽摇摇手指:“不,你该说,他是你回来的原因。”
辛圆缺用微笑默认。
“他现在也在医院哟,不问我他现在在哪间病房?”邵泽开始诱惑辛圆缺。
辛圆缺先是惊讶的睁大眼睛,后又弯起唇角一笑,“干脆你告诉我苑飘飘住哪间病房就可以了。”
邵泽微怔,然后笑了:“你居然猜到了。”
邵泽带着辛圆缺去了妇产科苑飘飘的病房,辛圆缺斜侧着站在门外,透过可视窗往里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病床前的顾聿衡,他旁边是一个短发女子,正抓着他一阵乱打,辛圆缺认了好久才看出那女人是祝今夜,没想到许久不见她剪了头发。
顾聿衡似是在打趣她,祝今夜恨的牙痒,咬着嘴唇横着他,双手抓着他的肩一阵猛摇。
辛圆缺想起苏俊的那句“他一直在等你,笑着等你”,表情就这样一点点凝固了,只是那双眸子中跃动着哀伤的光。
“圆缺。”邵泽突然轻声喊她,努努嘴冲她示意她的后方。辛圆缺扭头,就见到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长相气质均属上乘,怎么看都挑不出任何缺点。他怀里捧着一束鲜花,歉意的冲她笑了笑,轻声问:“你要进去么?”
辛圆缺摇头,让开了身子,便看着那男人手放在门把手上,慢慢吸进一口气后,再拧开了门。里面的笑闹声在瞬间清楚,又瞬间凝固。辛圆缺看到祝今夜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了。
今天大概是个适合久别的情侣团圆的日子?
可她却近情情怯,突生逃意。
“邵泽,我们走吧。”她转身,疾步离开。
邵泽诧异的跟上,“啊?你来就是为了看他一眼?你不会现在就飞回香港吧?”
“不,我只是想先平静平静,我怕现在面对他,我会当场哭出来。”辛圆缺虽然这样说着,声音却已经开始颤抖。
“哭出来有什么不好的,圆缺?”邵泽拉住她手肘,止住她的脚步。
“邵泽……我发现我欠他好多,突然就觉得自己真的配不上他了。”辛圆缺眼眶通红,却强自忍住不让泪水掉下。
“爱情有什么配不配这一说,他爱你,你肯回来,他就该欣喜若狂了,他还会说什么?他要是敢说什么,也不怕你的其他追求者扁他一顿?”邵泽举起拳头,死命的捏了捏,又扭头做不屑状,“再说,他也不见得有多好。“
辛圆缺在他的夸张表演下终是抿着唇笑了。
邵泽见状松了口气:“幸好没对着我哭,你如果实在觉得欠他,跟他说声对不起,然后再好好陪在他身边也就是了。”
辛圆缺重重的点了头,沉默片刻后说,“谢谢你邵泽,我先走了,放心,我会再跟他联系的。拜拜。”
“好,拜,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邵泽帮她按开电梯,目送她进去,没有告诉她,其实在送她进电梯时,她背后的苑飘飘的病房门打开,祝今夜被刚刚病房门口的男人牵着走了出来,而顾聿衡则笑眯眯的跟在后面。看样子肯定是往医院门口去的。
不出意外的话,或许在那里就能遇见。
往另一侧转过头,邵泽居然看到了上次跟他相亲的那个傻乎乎的女孩子路迟,旁边和她手拉着手的,应该就是她男朋友顾亦南了。
他悠闲的走过去打了招呼,即使顾聿衡没看到,顾亦南肯定也看到辛圆缺了,双保险的情况下,她肯定没办法悄悄溜掉。
怀着极佳的心情,故意借相亲时路迟的一个笑话,挑拨了一下路迟和顾亦南的关系。等到回到办公室,邵泽才迟钝的发现,所有的好心情都是浮在表面的,他现在心里,很痛。
**
辛圆缺下到医院门口,给自己包了车,还载着自己行李的出租车司机打电话,被告知他已经停到了停车场。她便绕了过去。
坐进出租车,按了按太阳穴,三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她现在觉得十分疲惫。以前住的地方回去可能还要收拾一下,她打算先去酒店睡个觉再说。
让司机开到最近的酒店,可司机还没驶出医院,就被一辆打横停在面前的荧光灰的宝马拦在了路上。
辛圆缺怔住,看着顾聿衡从这辆熟悉的车的驾驶座推门走出来,一步步过来,拉开了出租车的门,一手撑在车顶,俯身近距离看向她,眉梢眼角都是微痞的笑意,“这位小姐,能不能下车配合我一下?”
“啊?”辛圆缺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傻了,毫无意识的就由他拉住手扯出车外,再一把抱住,力道大的仿佛要将她的骨头揉碎。
“圆缺,圆缺……”他在她耳边念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急促而急迫,仿佛是为了确定真的是她,仿佛是为了让自己相信不是在做梦,就这样一声一声的,将辛圆缺的眼泪喊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抱紧他的脖子,整个人如在洪流中抓住了浮木般死死攀了上去,“是我太任性和胆小,是我自私……顾聿衡你还要不要我?”
“要的,傻圆缺,从来都是你不要我,我什么时候不要你过?”顾聿衡眼圈不自觉也有些红了,揉着她的头发,故作无事的说。
圆缺松开他,手指点着他胸口:“你这是在指责我么?”
“不敢。”顾聿衡一弯唇角,再度将她收进怀里,让他再多抱抱,虽然他这一辈子可能都抱不够她。
辛圆缺抵在他肩膀,任泪水浸湿他的大衣。这是她的顾聿衡,全世界最宠她的顾聿衡,她最爱的人,她在心底刻下了名字的人。
“顾聿衡……”她轻轻的念,在他耳边颇为尴尬的说,“好像很多人围观怎么办?”
顾聿衡笑着揉她额发:“他们在嫉妒我,因为你太漂亮了。”
“仅仅是漂亮么?苏俊说我除了美貌一无是处。”辛圆缺想着就觉得哀伤。
“不,是他不懂你有多好。”
“这话怎么听上去那么淫邪?”辛圆缺嗫嚅着撇撇嘴。
顾聿衡眼底光芒跃动:“是吗?嗯,我们回家,不要只是听上去淫邪怎样?”
辛圆缺顿时脸红,在他肩头敲了一把。
“咳……”他们侧面突然一个声音插入,两人侧头,发现是辛圆缺的出租车司机。
“那个……”司机大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们这样是比电视剧还好看,可是车把路堵了,你看后面……”
辛圆缺回过头一看,果然后面长长的排了一列的车,鉴于是医院,才没有疯狂的按喇叭。
她悄悄吐了吐舌,顾聿衡看着她尚含着泪面红的样子,顿觉心痒难耐,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松开她,和司机一起将行李从出租车拿了出来,搬到自己车上,给了车资,再拉着辛圆缺上了车,帮她扣好安全带,一甩方向盘转了出去,疏通了堵塞的道路。
“去哪儿?”辛圆缺问。
“当然是,回家。”顾聿衡扬眉,侧首看向她,唇角笑意迷人。
还是辛圆缺称赞过的那套高层公寓,刚一进门,顾聿衡放下手边的行李箱就贴了过来,一把捞起辛圆缺一个旋身,将她压在门后,让她双腿夹着自己的腰,双手捧起她脸,迫不及待就将唇压了过去。
细密而又狂暴的唇舌交织,舌根都被吮的生疼,辛圆缺十指压在顾聿衡背部,让他更紧密的贴向自己。相思磨人,渴求逼迫的她一点矜持都不顾了,此刻,她只想和他紧紧的结合。
在辛圆缺有些冰凉的小手扯开顾聿衡的大衣领子,探入他衣服内部,柔柔腻腻的小手上上下下的探索时,顾聿衡闷哼一声,隔着她已经敞开散乱的衣服,咬上了她胸口的嫩肉,一点点挪动咂吮。
大手沿着腿侧来来回回的推移,摩挲,另一只手则探入她腰臀曲线和门之间的空隙,轻轻重重的按捏她的腰眼。辛圆缺眼睛里似都要滴出水来,媚态无双,浅浅的随着节奏哼唧。
顾聿衡已按捺不住,手挪往她腿根,正待扒她裙下的丝袜和小裤时,辛圆缺却按住了他的手,束住头发的唯一一根簪子已经掉落地上,她头发散乱,半咬着红肿的唇,低声说:“我要先洗澡。”
顾聿衡先是一愣,随后有些邪气的扬了唇角,咬着她白嫩的耳垂说:“好啊,我们一起洗。”说完,就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辛圆缺往肩上一扛,在她的惊叫和笑声中直奔浴室而去。
宽大的按摩浴缸里,激起的水波,不住往外洒落。身体和光滑的浴缸紧紧摩擦所起的吱呀声,粗重的喘息,女人似痛苦似满足的低吟,和拍浪般的水声,一起组合成了最淫靡的交响……
顾聿衡用宽大的浴巾将辛圆缺裹住,轻轻抛上床,看她跟只猫一样蜷缩着趴在那里,餍足的闭上眼,不自觉的就又觉得自己太早放过了她。
他平平的躺在她身边,理她湿着的头发,眉梢眼角都是柔情似水,看她满意的撅了撅唇,略微睁开雾蒙蒙的眼睛看他,他想动,却又忍住,只能揶揄的笑:“辛圆缺,你体力真的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
辛圆缺愤愤的乜他一眼,才语气颇弱的强辩,“我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
“唔……那要不等你睡上几个小时,我们再看看是不是有进步?”顾聿衡撩起一缕她的长发,放在唇上轻轻移动。
辛圆缺举起拳头,轻轻砸了他胸口一下:“坏人!”
“是坏,可还有更坏的没给你看,我好失落。”顾聿衡捧心,说的满是委屈。
辛圆缺脸红的要滴血,不敢对上他的眼神,牙齿在唇上慢慢的磨,最后才说:“来日方长。”说完自己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
这四个字让顾聿衡眼底深处的墨色一动,慢慢的铺张开来,唇边禁不住的露出笑意,又抿住,再露出,再抿住,如此几番过后,他抓住她露在被子外的小手,认真的问,却掩不住声音中的轻颤和激动:“圆缺,这次回来……你还走么?”
过了好一会儿,被子里才有闷闷的声音传来,“我不会再离开你……你说了你要我的,虽然我满是缺点,脾气不好,还自私固执,身体……也不好,但你也不许赶我走。”
握住她手的那只手狠狠紧了一下,他掀开她蒙在头顶的被子,看着她已湿润的眼眶,慢慢凑过去,轻轻在她颤抖的长睫上落下一吻,菲薄的唇角浅浅勾起,他低声却虔诚的说:“一辈子。”
辛圆缺眼泪大滴大滴的迸出来,她紧紧回握他,直直注视着那双让她沉醉深陷的幽黑眸子,露出最幸福美丽的笑颜,喃喃将那三个字重复了一遍:“一辈子。”
顾聿衡抱住她,下午的阳光斜着洒进挂了白纱的窗户,在地上铺满了浅浅的碎金。
二、
辛圆缺虽然说不离开顾聿衡,但是香港的生意却让人有些难办,外公听说了她和顾聿衡的事,坚持着要从加拿大赶回来重新接受事业,好让外孙女安心恋爱嫁人。可辛圆缺怎么忍心?
唯一数的上的亲属,就是她的表舅了。她表舅纪离是个很能干精明的男人,真交给他,倒也放心。辛圆缺跟外公进行了一次长谈后,最终决定在i市开辟分公司,由辛圆缺担任开拓者,逐步将内地的事业扩展开,而香港总部的事情,则委托给纪离。
因此,在正式回i市前,辛圆缺约着纪离见了一面。纪离是香港有名的钻石王老五,虽然辈分排到了辛圆缺的表舅,其实不过三十出头。源于这一家人的优良基因,纪离仪表堂堂,风度翩翩,走到哪里都很难不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同时,朋友众多女人缘极佳的他,是个会玩也会忙的人。
两人谈完公事后,纪离望着圆缺微微一笑:“其实最开始我很不喜欢你,因为你抢走了本来注定属于我的公司,只因为你是他们的亲外甥女。”
“可现在它还是你的,而且我相信你能把它经营的很漂亮。”辛圆缺放下了手中的红酒杯,有礼的微微一笑。
纪离摇头:“不,其实你回来后我就对你稍稍改观了,你有本事得到这一切,不光是血缘,虽然这是最基础的条件。我记得有一次,姨父姨妈让我去i市找你,结果我等了你三天,你都没有出现。”
“那时候的我太不懂事了。”辛圆缺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赧然。
“没关系。”纪离微微一笑,“内地的事情,好好努力。毕竟你知道,我们曾经在i市失败过一次,不能再有第二次。”
“我会用心的。不过也请你不要忘了,我还有资格随时收回香港这边的管理权。”辛圆缺微微一笑,镇定的接受纪离冰冷目光的打量。
临分别前,纪离却掏了个盒子给她,“送你的,结婚礼物,你结婚那天我不一定能到场,提前给你吧。我用心打听过,才听说这是你唯一喜欢的花。”
辛圆缺打开盒子,盒子里静静卧着一只发夹,样式是一朵层层拥簇的盛绽着的绣球荚蒾,栩栩如生。虽然上面镶嵌的宝石不大,但却看得出来,绝对是出自名师之手订做的,天下独一无二。
“很漂亮,”辛圆缺看到这花就想起i市的那个人,唇角微微抿起,他召唤她回来的那朵绣球荚蒾已经被裱在了相框里,放在了床头。而这朵……“我很喜欢,我会带着它出嫁的。谢谢你,表舅。”
“别,把我喊老了。”纪离仿佛十分头疼的按按太阳穴。
“是,应该是帅气的纪先生,”辛圆缺狡黠一笑,“纪先生知道这种花的花语么?”
纪离一怔,点了点头。
“送一朵给她,或许她会喜欢。”辛圆缺关上盒子,十分狐狸的冲纪离笑笑。
纪离眼睛十分危险的眯起。
“纪先生应该不介意我对此的了解吧,知己知彼嘛,”辛圆缺笑的很坦然,“不要再说她只是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动心了就动心了,以前花心没关系,最重要是要知道收心,这样亡羊补牢,或许还能收获幸福。”辛圆缺说完,立马捂住嘴,眼睛眨眨才继续,“对不起,逾矩了,再见,纪先生。”
说完,她就上了助手开的车。纪离则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方向,久久未动。
回到i市,辛圆缺一边大手脚开拓自己的事业,一面和顾聿衡开始筹备婚礼。大概两人都受了太多折磨,根本没有考虑繁琐的订婚,婚期都定的极近,按照苑飘飘的说法,两人恨不得第二天就结,要不是顾聿衡要炫耀幸福,估计两人酒席都省了。
婚礼的当天是肖雪的生日,婚礼的前一天,辛圆缺和顾聿衡一起去给肖雪扫墓。辛圆缺带上一大把栀子,含着泪说:“妈妈,我明天就嫁给顾聿衡了,我想先带她来看看你,以你女婿的身份。妈妈,明天你一定要见证我们的幸福,我现在很好,很开心,而且会一直这样开心的活下去。妈妈,祝福我们……”
顾聿衡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缓声说:“肖姨,以前因为我妈妈的关系,我一直对您不够亲,请您谅解。我现在向你保证,一定会给圆缺幸福安定的生活,现在我想喊你一声妈妈。谢谢您,生下圆缺,也谢谢您,当初不嫌弃的对我那么好……”
辛圆缺噙着泪,和他对视,唇角慢慢的牵开,踮起脚,在他唇边轻轻的落下一吻。
“你确定么?在你妈妈面前表演?”顾聿衡挑眉,揽住她的腰问。
辛圆缺揪了他一把:“别乱说话,我们现在去看你妈妈,还有……顾天行,不,还是喊他爸爸吧。毕竟没有他,也不会有你。人死一切空,过去的一切也不该再计较了。”
顾聿衡凝视辛圆缺,唇边似笑非笑,最后捏了捏她鼻子:“傻瓜!好,走吧,等会儿还要去彩排。”
辛圆缺点头,然后娇笑着从后面拉着他脖子,“你背我下山!”
“那么大的人了,羞不羞?”顾聿衡一面说,一面却蹲下了身子。
“是谁昨天不羞的折磨我……脚软……”辛圆缺也发现不对劲,越说声音越小。
“嗯,我发现你对你妈妈真的是无话不谈。”顾聿衡一本正经的点头总结。
辛圆缺磨牙,然后十分愤恨的重重压上他的背。顾聿衡先是“哎哟”一声,随后轻声一笑,站起身,抓住她得意的晃悠的两条腿,笑着说一句:“抱稳了。”话音还没落他就跑了出去,辛圆缺先是惊,随后又笑,两人的轻笑,传遍了整个原本死气沉沉的陵区。
三、
婚礼当天,是邵泽送辛圆缺走过红毯,将她的手交到了顾聿衡手里。
辛圆缺也不知道答应邵泽主动请缨的帮忙是对是错,却只能默默的祝福邵泽,叶灵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希望他们最后也能有个好结局。
婚礼上又发生了一个小插曲,还是关于路迟。苑飘飘的儿子沈唯安用他黑乎乎的小手在抱着他走过红毯的路迟阿姨脸上,创造了一副惊天地泣鬼神的抽象画。路迟当时还以为宾客的笑声是因为自己裙子出了什么问题,却没想是怀里这个小坏蛋造成的。
辛圆缺当时和顾聿衡站在主婚人面前,一抬眼看见冲自己笑的温暖的路迟的脸,差点没喷出来。忍了好久才保持仪态的和顾聿衡完成仪式。
待仪式一结束,辛圆缺就趴在顾聿衡肩上笑的花枝乱颤,“迟迟,你的脸。”
路迟这才明白是自己脸出了问题。伴郎苏俊好心的递上一面镜子,路迟这一看,一声惊叫响彻整个宴会厅。
苑飘飘和顾亦南同时扶额,能在婚宴这种场合丢脸丢的这么彻底的,除了路迟还能有谁?
午宴后,几个人开了个麻将包厢,躲在里面聊天。
祝今夜十分传神的用伶俐的口齿把路迟上一次在苑飘飘婚宴上丢脸的事讲给辛圆缺听,辛圆缺捂着嘴不停的笑,这才知道路迟是怎样在第一眼征服了顾亦南的。
路迟则在一边数落自己的小侄儿:“你呀你,小唯安,我好心好意的带你走红毯,嗯?不就希望借你的吉祥让圆缺姐姐生个漂亮的宝宝么?你就这样害我?嗯?气死我了,以后不对你好了!”
可怜小唯安才牙牙学语,还不懂他阿姨这么一长串的批评,只是用黑葡萄般的晶莹眼珠看着路迟,挥舞着小拳头,嗯嗯啊啊的。
路迟早就对着他天使般的脸蛋心软,却还嘴硬,“哼,不要以为你装可爱就可以的,你路迟阿姨我最可爱,不吃你这一套。”
顾亦南有些头疼的揉揉太阳穴,将路迟拉近了自己怀里。
苑飘飘这时却兴奋的喊过祝今夜:“对了,提到孩子,今夜,你肚子里面那个知道性别了么?”
大家这才知道祝今夜和成瑞阳速度那么快,已经造人成功。
“才3个星期,怎么知道?”祝今夜满是温柔的抚上肚子,“不过我想生个女儿。”
“对,生个女儿,给我们小唯安当媳妇。”苑飘飘眼中一亮。
“好呀好呀,就这样定下呗。”祝今夜也很激动的点头。
路迟看得连连摇头:“可恶的封建制度啊,到现在还存在着。”
苑飘飘和祝今夜都笑了,其实心里都明白,儿女的事情还是要看缘分的。
笑完,祝今夜看向身边安然笑着的辛圆缺,问:“圆缺,你以后想生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辛圆缺的笑一下子凝固了。
所有知情人士都在对祝今夜使眼色,祝今夜立马明白自己说错话了,她毕竟长久生活在a市,顾聿衡也没有将自己和辛圆缺的全部纠结都告诉她,她便不知辛圆缺因为宫外孕,怀孕已经成为了难事。何况辛圆缺身子一向很弱……
在大家都在拼命想找话说来缓解气氛时,顾聿衡按住辛圆缺的肩说“我们不生……”他话音还没落,辛圆缺却一下子抢过,开口说“我也想生个女儿。”
苑飘飘哈哈笑着打圆场:“哎,你家不管生男生女,像爸爸还是像妈妈都漂亮,不像迟迟他们,最好还是生个女儿,女儿一般像爸爸。”
路迟哀鸣一声,“嗷!为什么我躺着也会中枪?”
这时原本有些尴尬的祝今夜惊觉不对,伸手敲苑飘飘,“你让我生女儿不会本心也是如此吧?”
苑飘飘没有回应她,只是颇为深沉的教育路迟:“看到没有,你姐姐我不是那么简单的,真正中枪的人怎么会那么明显?”
惹的祝今夜和路迟一人一边去揪她的脸,苑飘飘嗷嗷大叫,向丈夫求救。沈洛终究出手,温文笑着将祝今夜和路迟挡开,把揉着脸气呼呼的娇妻护在怀里。
一边的顾亦北瞥了眼身边含笑的杜晓,十分欠扁的笑着逗她:“根据我们俩的长相来看,我们以后也生女儿吧?”
杜晓大怒,踢他:“谁要跟你生,滚一边去。”
辛圆缺依偎在顾聿衡胸口,笑着看他们闹,顾聿衡看着她恬静的笑颜,已经觉得十分满足,没有孩子虽然会是个缺憾,可是他有了辛圆缺,真的就不再奢求其他。他绝对不要她冒着危险为他生孩子。
“圆缺,我们不要孩子,说好了好么?”他垂首在她耳边轻声问。
辛圆缺只是伸手捏了捏他的掌心,没有明确的回应。
而两年后,辛圆缺怀孕的消息着实吓到了一直严格避孕的顾聿衡,后来才知道自己深爱的妻子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脚,还借口经期紊乱,谎报安全期。
顾聿衡气的一个星期没有跟辛圆缺说话。
辛圆缺也不急着跟他道歉或劝他什么,只是每天幸福的笑着摸着还没有隆起的小腹对宝宝说话,顾聿衡更是恨的紧,又气又心痒,可每天陪着他说话的只有憨呼呼的小白。
这样过去一个星期,他终于觉得没意思,主动在一个夜晚,抱着被子从客房回了主卧,躺在辛圆缺身边。辛圆缺背对着他,没有反应,脸上却早拉开了笑容。
“圆缺。”还是他忍不住先喊她。
“嗯?”辛圆缺懒懒的应。
“我们不要他好不好?”他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唇瓣贴着她赤裸的肌肤,喃喃问。
“他很健康,我已经去检查过不是宫外,”辛圆缺转过身,注视着他,伸手抚上他的脸,“我想生宝宝,我想看他长的像谁,我想教他画画,想你教他钢琴。可无论长的像谁,他都要很健康,如果是男孩子,体育要很好;如果是女孩子倒不必,她可以遇到一个体育很好的男孩子……就跟我们一样。但不要像我们经历那么多磨难才能在一起。”
顾聿衡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细细的吻,眼泪已经浸湿了眼睫,“可你瞒着我,圆缺,如果出了意外怎么办?”
辛圆缺甜甜一笑:“不会有意外,是你说的,我们一定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顾聿衡也笑了:“是啊,我早知道一定是的。”
辛圆缺躺平,略略撩起上衣,拿起顾聿衡的手掌贴在自己小腹上面,再浅笑着说,“我知道你很心急了,这几天累积了什么话一次性对它说吧。”
顾聿衡手掌先是一颤,随后就稳稳贴住,表情显得兴奋又急切,最后却清了清嗓子,冷冷的道:“你不许折磨你妈听到没有?不然你出来我踢你屁股!”
辛圆缺又好气又好笑,使劲的拍顾聿衡,两个人最后闹成了一团。
可惜后来,顾聿衡的威胁却没有起效。大概是因为辛圆缺怀的竟然是龙凤胎,而某些人显然没有办法一次踢两个孩子的屁股。怀孕初期还好,辛圆缺到后期被这两个孩子折磨的苦痛到了极点,全身肿的几乎失了形状,严重缺钙,根本站不起来,浑身都疼,还什么都吃不下。顾聿衡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心疼到不行,直说赶快去剖腹把孩子生下来就扔了算了。
还好,折磨毕竟是暂时的,辛圆缺生下孩子后恢复的还不错,于是某个最开始发誓说绝对不理两个小坏蛋的家伙,在妻子的带动下,抱着两个孩子笑的合不拢嘴。
男孩子是哥哥,取名顾泽。女孩子是妹妹,取名顾意。
顾聿衡先是不爽妻子这样取名字,这分明是为了表达对某两个男人的谢意。但经过苑飘飘坏心眼的一指点,一个结了婚后反而恢复了大男孩本性的人就开始十分刻意的喊两个小家伙“小泽泽”和“小意意”。弄的旁人,尤其是辛圆缺,每次都哭笑不得,摇头不已。
到几年后——
小唯安上了小学;
小泽、小意都能满地跑了;
同样在怀孕一事上颇受折磨的路迟生下了儿子小冬;
而凭借一笔生意的合同,受到辛圆缺指点的成瑞阳暗使小计让祝今夜怀上了第三胎;
苑飘飘好像也有再造人、给小唯安生个妹妹的计划;
祝今夜家的钉钉成了老钉钉,辛圆缺家的小白成了老白;
几个玩的极好孩子甚至开始隐约出现为彼此争风吃醋的倾向时……
辛圆缺在夕阳西下时,手牵着手和顾聿衡一起在街上散步,共同感慨岁月的静好。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