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25

渐渐之石: 燕宫艳史 49 - 75

第四十九章 贴身里衣无力织就 丝罗素帕恁寄相思

时近九月,江南水患既定,燕齐光这边也常有封赏江南官员的圣旨下去,其中不乏一些位低官小的底层官吏,也都得了赏。

韩耀做事妥当,既要请功,几乎是人人有份。赏赐方远宁官身的旨意就这么不显山不露水地发了下去,明面上的理由是“救治水患有功,特赐进士出身,再赏从六品官身”。

因为只是个从六品闲官,最近封赏的旨意又多,也并未在朝中引起多大的波澜,只是落在一些有心人眼里,才是一场惊涛骇浪,这里暂时不表。

因为又有一件大事。每隔两三年的十月,燕齐光都会赴北边的平溪围场秋狩,既为骑射,又行震慑。今年正好到了时节,燕齐光已发过话,圣驾直接从清凉行宫起驾,不经帝都,直接去平溪围场,故而上上下下又重新忙乱起来。

因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大多是夏天使的,还得赶着做秋天的大毛衣裳和准备天气凉时的厚铺盖家伙,针线房自忙得不必说,各宫的宫女们也要替主子们赶着做贴身的厚实里衣,到处都是热火朝天之势。

燕齐光是到哪儿都能看到穿针拈线的宫女,这天来春山空静堂,不由对着嫮宜笑道:“自宜娘入宫来,朕还没见过宜娘的针线呢,外衣这些太费眼睛,朕也舍不得宜娘做,只是什么时候也叫朕穿一回宜娘做的里衣?”

其实燕齐光这要求对于时下女子来说,真不算高,里衣又不用绣那些花哨的绣样,布料的裁剪也自有宫女帮忙,只要按着样子将裁好的布料缝起来,便算做好了。

但嫮宜是从小懒于针线的,倒不是说她真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而是针黹女红这些,各家都是主母带着做,是女子必会的第一项本事。

嫮宜的继母既拿她当眼中钉,自然不会用心教她。嫮宜在家中颇为艰难,继母不教,又把持着家中内务,她连根针、连卷线都没地儿寻去,不像写字似的,还能在沙地上划几笔。故此嫮宜的针线,是的的确确不能看。也幸好选秀女不考女红,不然她怕是一拿针就会被刷下来。

燕齐光既问,而且摆明了是个不做一身里衣不罢休的架势,嫮宜红了脸,难得主动伸手拥住他的腰,低声道:“宜娘……宜娘是真的不擅针黹,齐哥,不若……不若再让我练练?”

燕齐光原也只是随口一说,不想嫮宜真的不善此道,不由笑起来:“人都说女子有德容言功,依朕看宜娘只差这最后一条便能十全十美了,那朕就真等着宜娘的里衣了?”

嫮宜只好应了,又说要先给他绣几条手帕子用,等帕子能见人了,再去裁里衣。

燕齐光搂着她往里走:“那朕不要什么劳什子龙啊凤的,天天见的都是那些,怪腻的。宜娘既要赠帕,不若……”他目光一扫,指着两人腰间的白玉鸳鸯荷莲佩,笑道:“那朕就要这个花样的。”

嫮宜一跺脚,斜了他一眼,嗔道:“呀!又是鸳鸯又是荷花又是莲叶还有水波,齐哥也太为难人了!让我说,就只给齐哥一条素帕子,又快又便宜!”

燕齐光朗声大笑起来:“那朕可不管,是宜娘先应了朕的,反正朕只等着!只是针线伤眼,宜娘不可太操劳了,慢慢地做,不拘多久,朕都等着。”

又见嫮宜靥生桃花,娇羞不能言,方伏在她耳边,调笑道:“其实素帕也未尝不可。古人有诗云,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宜娘可是这个意思?”

嫮宜本只是随口一说,反招出他这些话来,是又恼又羞,恨恨瞪了燕齐光一眼。只是又听了这几句诗,倒像是谁正正好知道她的心思,替她说出来一样,把一句“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在心内反复默念着,简直揉碎了肝肠。

还在神魂颠倒间,燕齐光已倾身吻上来,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榻上,整个人便笑着俯了下去。


第五十章 回眸入抱总合情谊 蒙眼侧身直上顶峰

其实若只论情事,嫮宜和燕齐光之间已云雨无数,各种花样也玩的多,嫮宜次次都被拖入情欲的深渊里,每次都只能任体内的快感一浪高过一浪。

只是再如何销魂蚀骨的情事,都很难有今夜给她的震撼深。衣衫被一件件褪去、一头如墨般的青丝也从发髻里被释放出来,他眼底映照着她光裸的身体,一个情动之下,就俯身吻了上去。

从她的额头吻到颈项,从她的颈项吻到胸乳,再从胸乳吻到小腹,从小腹吻到腿根,再从腿根吻到她白皙的脚背。最后才肯去缠磨她的双唇,含住她的唇瓣吸咬着,舌尖春风化雨似的温柔拂过。

这吻是如此轻柔,痒痒的、酥酥的,蜻蜓点水一般,在嫮宜心中点出圈圈涟漪,让嫮宜第一次觉得,她是被如此珍视着的,是他心上的宝物。

嫮宜心下软软的,柔顺地不可思议,燕齐光只觉比以往更是如卧绵上,户内春水无声潺潺流淌着,将他抵在腿心的阳物浇得滑腻晶亮。

嫮宜从未如此渴望他,希望他大力挞伐进来,狠狠碾着那块最敏感至极的软肉,再撞入胞宫里,把里头喂得饱饱胀胀的,就如同现在满溢的温情。

但燕齐光又偏偏改了性子,故意要磨她,大家伙只在穴口缓缓动作,两片羞涩的花瓣被他磨得受不住,娇怯怯张开口,去一张一合地吮吸着阔大的龟头。

燕齐光被她吸得受不住,粗喘了几声,伸手去揉捏上头雪腻的两只乳。他的大手正合一手一个,修长的手指间还不时露出洁白的乳肉,指腹上的硬茧还去刮搔顶端早已挺立的小红豆,激得嫮宜轻哼出声,上半身无意识向上顶,想把胸乳更送进他手里。

燕齐光知道她淫性已被挑起来了,遂笑着住了手,不顾嫮宜的娇嗔,去瞅她腿心间冒头的小花珠。这颗圆润的小珠子已颤巍巍在花瓣间露了脸,软嫩嫩的,带着些粘稠的银丝,看得人只想去揉捏它。

正是动情的时候,燕齐光故意用大龟头去蹭它,顶端也溢出些汁液来,将本就湿滑的花珠蹭得泥泞一片,偷偷又涨大了些。燕齐光还嫌不足,在她花缝间来回上下移动,只偶尔刮蹭过那挺翘的珠子,带来一阵阵麻痒。

嫮宜娇穴的水是一阵多过一阵,穴口已经急不可耐,一见那龟头蹭过来,就迫不及待去吮吸舔咬,偏偏刚吃了半个头,身上人又笑着往后退。

嫮宜目光迷离,款摆着腰肢去追着他走,反被燕齐光一把抱起来,将她抱在身侧,抬起她一条腿从侧面入她。

嫮宜背靠在燕齐光怀里,完全看不见他的动作,只能发觉身后人一下深一下浅地撞进来,把花穴肏得汁水淋漓还不够,又用右手中指去扩张她的菊穴。

这种春性大发的时刻,入宫以来一直被调教的菊洞也是饥渴难耐,只轻轻在后穴口揉了几下,就快速翕张起来,一口气吃了三根手指进去,嫮宜只觉涨的很,咿咿呀呀哼着,又摇着粉嫩的臀儿,去配合他的动作。

果然听到身后燕齐光笑了一声,右手轻轻一拍她的臀:“朕带着宜娘今儿玩点新花样可好?”说着随手捡了根刚刚散落的腰带,系在她眼睛上。

嫮宜不解其意,只是他的嗓音本就低沉,再用这样的气声说话,撩得整颗心整个人都成了一汪春水,把她诱惑得乖乖让他蒙了眼,眼前顿时一片漆黑,所有的动作也停了,不由娇声问:“齐哥?我看不见了呀!”

身后却没回答,嫮宜正要再开口,一启唇却是一串“呀呀呀呀”的畅美呻吟。原来一根硕伟的东西就这么直直闯进菊穴,力道大得很,简直是横扫千军之势,劈开内壁缠缠绕绕的褶皱,直入到了菊心。

因为是蒙着眼睛,嫮宜都能感觉出紧窄的径道描绘出的阳物的形状,阔大的龟头还在她菊心勃勃跳动着,棒身坚硬如铁,滚烫地卡在菊穴里,烫得嫮宜的腿一阵阵发软。

她全身正是筋酥骨软间,燕齐光却又全部退了出来,嫮宜甘美之时突然没了东西抚慰,又不能视物,不由向后伸着手去找他:“齐哥,给我呀……给我呀……”说话间还带着娇媚的尾音。

燕齐光抬起手,握住她纤白的手掌,与她十指交握间,一边笑问:“乖宝终于忍不住了?”一边一挺腰,尽根入到她已经洪水泛滥的花穴里。

这一下嫮宜方如得了活宝贝一般,内壁绞得死紧,像就是要把那根东西留住似的,谁知燕齐光反不依她,交替着次序,一下入进她花穴里,一下肏到她菊心痒处,次次都顶到最深处,却次次都不送她上高峰。

这么不咸不淡吊着,龟头棱子还经常无意间刮过最敏感的地方,如同最美妙的一场折磨,嫮宜抖动着嘴唇,爽得想高声呼叫,体内酸软之意却越来越盛,叫她咬着银牙把呻吟吞回肚子里,穴口抽动却越来越快,趁燕齐光入进花穴的时候,完完整整浇在堵着穴的大阳具上。

敏感的龟头被突然的热液劈头盖脸一番刺激,燕齐光是硬撑着撞开她深处小口,把阳物卡在花颈里,才精关一松,将嫮宜灌得小腹微隆,因为看不见,让感官显得更加刺激而敏锐,又涨又烫的快感叫她几乎是哭着往前摸索着爬,又被燕齐光一只手捞回来,将滑出来一小半的阳具直接塞回去,接着云雨了两次,知道嫮宜已累得伏在枕上晕了过去,才终于放过她。


第五十一章 听解劝仍觉须尽欢 饮甜汤只道是寻常

嫮宜最近总是心神恍惚。

或许是因为每天都在车上赶路的原因,哪怕车里布置得再舒服,到底是舟车劳顿,从清凉行宫到北边的平溪围场,路程并不算太近,在车上呆了小半个月,便是素日身强体壮的,也觉得有些疲累,更别提她们这些娇滴滴的后宫美人。

嫮宜见其他妃嫔出来透气时,皆是脸色憔悴、身形消瘦,便也没有深想,只真的以为是赶路赶累了,心中自嘲了一番到底还是在宫中养得娇气了些,从前选秀时,从苏州到帝都,坐那么久的船,也不见多累,如今倒是吃不消了。

自嘲完也无甚别的办法,只能整日恹恹地躺在榻上,唯有去御辇时才强打起精神,不想他国事之余还为她操劳。

竹青笑她傻,说别的妃嫔便是身体安康呢,都恨不得说出几分病来,以弱以病邀宠招怜,她倒是反过来了。

嫮宜只笑,摇头轻声道:“我只为对得起我的心。”

竹青又不是从小跟着她的陪嫁丫鬟,能说出上一句话来已是看着她脾气好,主仆相处这几个月,还有三分感情,便越格提了一嘴。但她既是这种情状,竹青也不能深劝,想了想,到底还是说了句贴心的话。

“昭仪别怪奴婢多嘴,在宫中,什么都是虚的,唯有子嗣才是实打实的。不说有无限可能的皇子,哪怕将来只生育了公主,等新皇继位,公主出宫成亲开府时,也能被接出去颐养天年,不必在这宫中苦熬。前些日子昭仪的避子汤既停了,可千万要自己心里有成算啊。”

说着还低声在她耳边道:“昔年先帝的扶蕙夫人,是何等风光呢,三千宠爱在一身,先帝几乎为她散尽了后宫,可没有孩子,终究还是一场空呐!也是扶蕙夫人到死都有福气,走在先帝前头,若是寿数长些,还不知要受多少零碎磋磨。”

嫮宜握着竹青的手,让她坐在榻沿,叹道:“你能说出这番话,自然是跟我贴心了。只是……”嫮宜又深深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她要怎么出口呢?她自然是想要一个孩子的,只是不是为了将来的无限可能,也不是为了能被接出宫奉养,她只是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

不拘是男是女,但凡能有一二长得像他,性格也有一二分随他,便将来真有失宠的那一天,看着也是觉得幸福的。

反正现在每一天的日子,都是她跟继母抗争,豪赌一场换来的,哪怕便知道未来可能是深不见底的寒渊,她也绝不会为了不可知的恐惧的未来,就提前把他推开。

小时候娘亲抱着她,教她念诗,许多其实后来都忘了,只有一句潇潇洒洒的“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让她记了很多年。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她愿赌服输。

但是现在,想到燕齐光的温柔,嫮宜抚着腰间的白玉鸳鸯荷莲佩,还是轻轻微笑起来。 

或许还没有到她最想达到的状态,但的的确确已经越来越近了,不是么?

她这么突然笑起来,还笑得熠熠发光,竹青正纳罕呢,又见竹幽端了一只托盘,推了车门进来,上面是一小盅碧清的绿豆汤,笑道:“陛下刚刚说今天煮的绿豆汤好,又想着昭仪这些天都是懒懒的,现在天气还是有些燥热,只怕是苦夏,叫禄海公公特别送了来呢,还特意说了,这是从陛下那盅汤里盛下来的。”

嫮宜原本挂在唇边的浅笑顿时又加深了三分,这种家常似的关怀,总比他赏她什么金珠银器,要更让人来得开怀。于是伸手接了,郑重地一口口饮尽了。

其实她这里每日的份例也是有绿豆汤的,不知是不是呈到御前的东西,味儿就是特别好,嫮宜只觉这一碗绿豆汤,是喝出了龙肝凤髓的味道。

不,或许是老君的仙丹也说不好。反正她是觉得这些日子,路上的烦闷和焦躁都不见了,只有绿豆汤入喉的凉润清甜,就这么长长久久留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 骏马骄行碧草踏遍 垂鞭直拂銮车挑帘

等车架穿越过或繁华或宁静的城镇,终于到了平溪围场地界,顿时就觉得天地都开阔了,这里常年是皇家的围场,纵横几百里都无人烟,一路纵目远眺过去,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夏末还苍翠的草原和连绵起伏的群山,山势巍峨奇伟,山顶的积雪终年不化,远远望去在阳光下闪着细碎晶亮的光泽,神秘邈远,仙气纵横,清凉行宫的几座山与这里比起来,竟被比成个小山包了。

秋狩时燕齐光素爱野物,他的弓马又好,因此山里的猛兽也未捕尽,甚至还有驯兽太监特地野放了狮子、老虎、熊瞎子等猛兽,就为了能一朝在皇帝面前露脸。

一进了平溪围场,连素日娇弱的嫔妃们都似英气了起来,尤其如敏妃、秦月来这些出身世家的妃嫔并一些宗室贵女,自幼也是打马游街长大的,骑术颇为了得,这会子已换了骑装,上了马小跑起来,一个个平日华服广袖的美人,现在窄袖旋裙,发鬓高挽,英姿飒爽坐在马上,在草原上策马奔腾起来,如脱兔一般伶俐,几成平溪围场最亮眼的风景。

燕齐光也换了骑装,此时骑在马上,玄衣黑玉冠,比平日帝王冠冕更多一层意气风流,见着眼前此景,不由朗声笑道:“既如此,女子间就来一场比试罢,你们自跑马,以前头那座山为终点,赢了的朕重重有赏!”

秦月来驱马上前,昂首挺胸,毫不畏惧,明艳笑道:“那今日陛下的彩头妾拿定了!”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轰然叫好,又有一位宗室的夷安郡主挥着马鞭,高声道:“秦将军最擅鞍马,秦才人今日是不是虎父无犬女,我今儿就要试试了。”她父亲长平郡王是燕齐光数得着的能臣,除了韩耀,在宗室中是受重用的头一份,堪称燕齐光的左膀右臂,因此在燕齐光面前也很得脸,长平郡王素爱此女,早早为她请封了郡主,性子十分矜傲。

两人意气风发,一时将别人都比了下去,连敏妃都退了一射之地,不去撄其锋芒,笑道:“到底她们年轻女孩儿,好胜心强,体力又足,妾今日就不比了,免得输了丢脸!”

一时众人都准备好了,自有发令官一声令下,十数匹马一瞬间奔腾而出,溅起滚滚烟尘,不过片刻就见了分晓,果然领头的两个是秦月来和夷安郡主,两人你争我赶,差距不到半个马背,追赶之间,远远把其他人甩在身后,冲着终点奔去。

众人眼见她们走远了,才纷纷笑道:“这才终于松快了,之前在车上躺着,筋骨都酥了,还是得在马上跑一跑!”

燕齐光只含笑听了,眼睛却只管四处搜寻,却半天仍是找不着,一时因问禄海:“你方主子呢?怎么不见?这样好的天气,在外头跑跑也松散些筋骨,总在车里闷着做什么!”

禄海见刚刚眼下这么多英姿飒爽的美人呢,结果他一开口还是念着那一位,又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只好苦着脸,半猜半疑道:“方主子是苏州水乡来的,或许,是不善此道?”

燕齐光一愣,方笑道:“朕都忘了还有这个因素了。”说着就一甩马鞭,驱马往嫮宜銮车那边去了。

禄海跟在后头吃了一鼻子灰,他这两条腿自然比不过那千里马的四条腿,象征性追了几步就停了,苦笑道:“唉!这位主子到底是个什么造化!连咱家如今都看不透陛下的心了!”

嫮宜本来正靠在榻上,打开车帘看外头的盛况,见连后宫嫔妃们都纷纷下去跑马了,实在是心痒难耐。

只是再难耐也无甚办法可想,因为她是真的完全不懂骑术,倒不是继母苛待她的原因,而是江南那边教女儿,最重的是针黹,其次若是有余力的,也有教女儿读书认字的,至于骑射,根本不是那边的主流。

心中正有些郁郁,忽从半开的车窗里看见一段火红的马背,上头一个人脚着玄色龙纹靴,稳稳踩在马镫上,手中一道马鞭轻巧划过,将帘子全部挑起来,这才俯下身来,在车窗外露出一张俊美风流的面容。


第五十三章 殷殷切切共踏红尘 轻轻松松独占鳌头

燕齐光一挑车帘,见嫮宜果然还靠在车窗旁,不由笑道:“众人都出来了,宜娘怎么还在车上,可是不会骑马?”

嫮宜颇觉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迟疑着点了点头。

说话间燕齐光已经下了马,进了车内,拢着她的肩,刮她的鼻子去羞她:“这有什么,也值得不高兴,整张脸都板起来了。朕今日就当一回师傅,亲自带你,如何?”

嫮宜这才高兴起来,嘴角露出一点笑意,眼神柔柔的,就势靠在他怀里,抬头将一个轻轻的吻,落在燕齐光脸颊上。

燕齐光眸色转深,也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再引诱朕,朕可就忍不住了,当心朕在车里就办了你。”刚说完就满意地见嫮宜果然脸红透了,这才朗声大笑起来,叫两个宫女给嫮宜换骑装,自己出去了。

方才一直在旁边当自己不存在的竹幽竹青两人,这才舒了一口气,忙手脚麻利地找出之前准备好的骑装,服侍嫮宜穿了,才开了门请她下车。

燕齐光正在车旁,手里拿着糖块,在意态悠闲地伸着手喂马。那赤红色的马显然和他非常亲昵,吃着糖块还时不时在他身上嗅来嗅去,舌头还舔着他的手掌心,间或发出欢快的鸣叫声。

因听到这边的声音,燕齐光不由回头去看,眼中一抹惊艳一闪而过。嫮宜一身海棠红骑装,颜色娇艳,裙服纤窄,腰带一束间,愈发显出一把盈盈不堪一握的腰,比平时繁复的宫装,又多一重洒脱英气。此时亭亭站在苍翠葱茏的草原上,身后是灿金的曦阳和邈远的雪光,如天山神女一般,神姿仙貌,明丽冶艳不能逼视。

他情不自禁走过去,紧紧抓住嫮宜的手,半天才回过神来,牵着她到了那匹高头大马身边,笑道:“朕昔日还在东宫之时,狂骢就到朕身边了,如今也有十余年了,它最通人性,宜娘摸摸它。”

嫮宜尝试地伸出手,果然见狂骢柔顺地低下头,将脖子凑到她手下,身下鬃毛柔软不可思议,嫮宜忍不住顺着它的毛,又多摸了几把,狂骢也不动弹,就这么低伏着任她施为,不由笑着对燕齐光道:“齐哥!它真的好乖!”

燕齐光一笑,已走过来,踩着马蹬提鞍上马,嫮宜尚未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已被他一把捞起,置于他身前。

视线忽然升高许多,嫮宜只觉眼界都开阔了,后背稳稳靠在他怀里,也无甚初次骑马的恐惧,指着前方壮阔的天际线:“齐哥,我想去那儿!”

许是到了这天苍苍野茫茫之处,嫮宜都难得放开了,眼神晶莹,笑容明媚,燕齐光难得见她如此活泼开怀,大腿一夹马腹,真驱马往那边去,却仍顾忌着嫮宜是初次上马,刻意控制着速度,只小跑着往前走。

狂骢这等能日行千里的名驹,此时被迫跑出了牛的速度,鼻子委屈又不耐地喘息着,被燕齐光好笑地在马臀上一拍,才甩了甩马尾,安静下来。

嫮宜也笑着拍了拍狂骢的脑袋,转头对燕齐光笑:“都怪我,害它都不能跑起来了。”

燕齐光正要说话,却见前方地面传来擂鼓一般的响声,一声声娇叱也陆陆续续传来,原来是刚刚去比试的众女回来了,领头的正是夷安郡主,秦月来落在三步之外,满面怒气。

一见燕齐光和他身前的嫮宜,夷安郡主挑眉一笑,落落大方道:“这是新嫂子吗?难怪陛下时时刻刻念着,果然我见犹怜。”

秦月来正好瞧见二人情状,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黑了三分。夷安郡主却浑然不觉,只爽朗笑道:“刚刚这场比试,我没有给宗室丢脸,侥幸赢了,可等着陛下的重赏呢。”

秦月来怒急攻心之下,反而失了章法,听了这句话,冷笑道:“郡主所骑的马,是长平郡王特地寻来的千里马照夜白,我这匹不过驷院驯养的普通马罢了,如何能够相比。”

夷安郡主听了反不觉恼,漫不经心握着马鞭:“比前不说,比完以后才来挑毛病,不过是觉得若能赢了再揭出这一节,更让你面上增光罢了,谁知竟输了呢?服不服的,你自恼去罢,反正刚刚我赢了。”

秦月来气得双目都快喷出火来,还要再辩,燕齐光已开了口。

“愿赌服输,夷安既然刚刚赢了,朕自然有赏,待会儿就叫禄海送过去,免得让皇叔说朕苛待了他的爱女!”

燕齐光既一锤定音,旁人也无甚别的话好说,便有的也只好憋回去了。燕齐光无心理会她们,马鞭轻轻一甩,狂骢正迫不及待,乍一得了指令,已甩开蹄子加速,一溜烟儿地跑远了。


第五十四章 二人共骑慢捻香红 一马双鞭狠弄冶媚

燕齐光这样猝不及防提了速度,倒叫嫮宜唬了一跳,下意识紧紧靠在他怀里,手向后拽住他的衣角,全身都僵硬起来。

怀中人这样紧绷,燕齐光若有所觉,柔声道:“有朕在呢,宜娘怕什么,朕护着你。” ? 说完两只手从她的腰间环绕过去抓住缰绳,又用自己的大腿去夹住嫮宜的腿,等于是将她整个人都牢牢拢在自己怀里,两个人全身都紧密相贴,连清浅的呼吸都隐约可闻。

一口气跑出八九里路,将身后人都甩得看不见了,燕齐光才将速度放慢下来,驱使着狂骢慢慢行来。

此时夕阳已西斜,懒懒挂在天际线上,远方浓碧的群山已被浸染成一连片带着红赤的墨黑色,整个草原被镀上一层暖金色的余晖,如火烧一般壮丽。

难得见此壮美之景,嫮宜却已无心去观,她仿佛也被这落日最后的热气熏到了,全身情热如火,因为后腰处有个既硬且烫的东西,源源不断散发着热度,顶端还勃勃跳动着,顶得嫮宜身绵骨软,倒在他胸膛,目光如水,娇喘微微,早被他挑动了春情。

这样柔若无骨的美人在怀,燕齐光的呼吸也粗重起来,只余一只手松松挽着缰绳,右手熟门熟路地往嫮宜腿心探去。

偏偏嫮宜方才换了骑装,长裤高靴看着英气,但云雨之时,自然不若宽大的宫装便宜,眼下燕齐光的右手就吃了个闭门羹。

因生得敏感,往常总是被他随手撩拨就神魂颠倒的嫮宜,头一次见他已到幽泉却不得而入,不禁吃吃笑起来,正低着头笑得欢呢,燕齐光已看见了,磨着牙狠狠在耳边道:“真是磨人精,这样促狭。”

说完已经一口叼住她粉嫩的耳垂,一时又用牙齿去咬这块软软热热的肉,一时又伸出舌头去柔柔舔舐,嫩嫩的耳垂被抚弄得通红欲滴,他还显不足,手下也开始作怪,屈起食指,隔着外裤的布料,就用坚硬的指关节去顶她腿心细缝,冰凉丝滑的布料被手指顶进细缝里,隐隐显出两片花瓣的姣好形状。

燕齐光不错眼地盯着,见其势初成,便反复用指甲去刮搔凸出的花瓣,嫮宜只觉腹下淫兴渐起,还得受手指和布料的双重折磨,两片花瓣又酥又麻,颤抖着一波一波吐出水儿来,将海棠红的布料都染成了深红色。

燕齐光一碾手指,果然摸到微微润意,再一看,腿心间已显出一个小小圆圆的花珠形状来,不由一笑,伸出手就捏住那初初凸起的小花珠,隔着布料狠狠搓揉。

这花珠是头等软嫩敏感的所在,平时被他手指微微一碰,就能让嫮宜泄洪似的,丢在他手里。更何况如今还包了一层布,虽然这布料已是极柔极软的贡品蝉翼纱,但到底第一次上身,还带着浆洗过的硬挺,单穿着感觉不到,谁知用在这里,燕齐光又大力,却如针在扎一般,这带着痛的快感把一颗米粒似的小东西,激得瞬间涨大了好几倍。

燕齐光故意对嫮宜笑道:“乖宝,看看你,也有个小东西了,却不知能不能尿出来?”又引着她去看。

这荤话说得嫮宜满面通红,一时闭了眼不敢去瞧,却又忍不住,偷偷睁了一条眼缝,低头去看腿心间泥泞肿大的地方。

见她睁了眼,燕齐光才把那刚刚卡在肉缝间的布料拿出来,果然已濡湿一片。

嫮宜臊得没处躲,只能眼睁睁看着燕齐光挑了眉,手下一个发力,就将这地方的布料扯开了一道口子,露出正拼命翕张的两处穴口来。

好好一条完整的的裤子,就这么变成了个小儿开裆的式样,嫮宜还来不及说话,花穴就迫不及待地从破口处沁出蜜来,一时流水潺潺,将臀下狂骢的鬃毛都打得透湿,赤红转做黑红色,燕齐光见状,调笑她:“今儿宜娘回去之后,可要亲手给狂骢刷毛洗净了,不然旁人就都知道今天朕和宜娘的好事了呢。”

嫮宜在这露天席地马背上和他野合,本是又羞又爱,听了这句话反而不知怎么放开了,随意往他身上一靠:“那齐哥也要和我一起刷,毕竟……”她回头冲他媚眼如丝,撒娇道:“这事单靠宜娘一个人,还是做不成呢!”

燕齐光就势搂上去,将她整个人往前轻轻一推,嫮宜已上身伏在马背上,长长娇吟出声,一柄阳物借着方才的润滑,就这么大刀阔斧入进来,瞬间将她紧窄的阴户入得满满当当。

燕齐光放肆笑道:“自然朕要与宜娘一起。”说完挺着腰,意有所指地狠狠深顶,一边还操纵着狂骢,让它逐渐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嫮宜惊惶之下只能紧紧抓着马的辔头,马蹄发足狂奔之下,激狂的上下抖动已是最好的助兴,燕齐光甚至不需如何发力,就能一次次凶狠破开内壁,顶到嫮宜酸软的最深处,龟头还野心勃勃,想破开里头的小口,肏进小小的胞宫。

这铺天盖地的快感来得太过狂猛,嫮宜被入得只能软软伏在马背上,目光迷离不定,只能看到马蹄飞奔在苍郁草原上的残影,口中莺啼也收不住了,一浪高过一浪,颊边珠泪点点,却是爽极,下身娇穴更是汁水淋漓,一波又一波泼在马背上。

狂骢的马鬃原是柔软无比的,只是一样,不能沾水,不然毛发未干之间,就会变硬变扎。嫮宜穴口花瓣被肏得翻开,花核也涨大得如花生米一般,正是敏感至极的时候,陡然被这马毛一扎,更比平时刺激十倍,凌虐般的快感让嫮宜一把纤腰是扭得水蛇一般,嗯嗯啊啊呻吟不绝。

燕齐光也并不好受,本来嫮宜因收了刺激,内壁就抽动得更快更紧,偏偏那硬硬的马毛又时不时扎到他早已鼓涨的囊袋,里头收缩紧咬,外头又被浅浅刺激,竟让燕齐光都微有射意,粗喘一声,见嫮宜亦是意乱情迷,不光前头流着水,后头菊穴也馋的狠了,花瓣重重绽放开来,露出小小一个洞口。

燕齐光往马背上挂着的一只牛皮袋上一摸,正好摸出一条马鞭来,手柄是坚硬的紫金木,做得圆润粗大,燕齐光这才凑在嫮宜耳边,用低沉的气声去引诱她:“乖宝这样馋了,要不要吃点别的?”

嫮宜尚在迷蒙之间,花汁四溢的穴又被他催促似地顶了顶,无意识娇吟着:“要呀……齐哥,都要呀……呀呀呀呀呀!”一句话还未说完,已是尖叫出声,两条腿绷直着落在马身旁边,穴口一松,露水大发,就这么尽数喷在他龟头和棒身上,连燕齐光那还抵在穴中的阳物都没堵住,还淅淅沥沥从缝隙处泄了出来。

原来竟是如何?刚刚燕齐光不仅一手使力,将马鞭紫金木的手柄就这么尽数塞入菊穴中,两处硕伟的阳鞭一同入着穴,燕齐光竟还一手掐腰,狠狠一按,将她整个被肏得敏感娇嫩的穴都按在马背上,这与刚刚那若有如无的刮蹭不同,硬挺的马毛密密麻麻扎着花瓣和花核,有一些毛发甚至搔进内壁,对着内壁一顿刮挠,嫮宜本就天赋异禀,极易高潮,如何受的了这个,当时就一泄如注,全身颤抖着攀上了顶峰。


第五十五章 今宵雨浓马背乍酣 此夜星繁露水正白

嫮宜犹在抖着,余韵袅袅,花径急速抽动着,身后人已快速动作起来,将她按在马背上,强忍着内壁的绞缠,尽根拔出。才驱使着狂骢高高跃起,扬起马蹄跨过地上一处水洼,在最高处才挺腰直入,借着狂骢落地的力量,直冲开深处小口,以雷霆之势顶入胞宫。

嫮宜刚刚泄身,本就是娇花嫩蕊不堪攀折之时,谁知这快感来得又深又烈,这一下猛冲将体内阳物带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直把花心都入碎了去。

无助之下,嫮宜只能抱着马脖子,口中咿咿呀呀吟啼不绝,水像是流不尽似的,一波又一波往外涌,将燕齐光的阳物都淋得湿滑一片。

二人在马背上翻云覆雨,连缰绳都放开了,任狂骢撒开蹄子奔向远方,一时速度越来越快,狂骢不知是个什么性子,好路不走,偏撒了欢似的,专捡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去。

嫮宜被这上下颠簸不堪的情事,入得三魂已去了两魂半,神思飘忽。夕阳早已滚落至山下,初入夜的草原被笼上一层轻黑,凉风习习吹来,嫮宜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收缩着,去留住体内唯一的暖意。

那根火热的东西也像受了鼓舞似的,先一下又一下地磨着她穴心嫩肉,又借着马行进的速度加力,两只鼓鼓囊囊的卵蛋都要被肏进去似的,还不是蹭到早就红肿涨大的花珠。最里头的阔大龟头满满当当塞住了胞宫,紧窄的内壁也被棒身撑到了极限,嫮宜腹中酸软之意越来越盛,却因为是后背入,又攀不住他,只好更用力地抱住马脖子,脸伏在辔头上,被入得哀哀啼哭,细细软软地给他求饶:“齐哥……吃不住了,真心吃不住了呀……呜呜……”

燕齐光闻言,更是指使着狂骢,反复不停地跃动不止,一个个起落之间,龟头棱子在胞宫里换着角度地刮蹭,嫮宜喘息声越来越重,入气赶不上出气,连啼哭都被含在喉咙间,全身雪白的肌肤都泛着一层情欲的桃粉,更为娇艳欲滴。

燕齐光早就发现越是嫮宜受不住的时候,她这穴反而入起来更为畅美,所有的褶皱都拼命蠕动起来,似千百张小口娇怯怯伸出小舌在舔咬,层峦迭嶂间阻碍颇多,得用狠力深顶进去,用龟头碾磨花心,使穴中猛然律动起来,一浪高过一浪的抽搐之后,才能一解衷肠。

狂骢驮着两人不知跑了多久,燕齐光才手下留情,让嫮宜能痛痛快快泄了身,一汪温暖的春水全浇在他的东西上,还嫌不足,穴心淅淅沥沥下着秋雨,等娇穴抽搐稍歇,嫮宜正享余韵,云散雨浓之时,才立起腰,大掌揉着她的臀,抵着酸软的花心,痛痛快快射在她里头。

嫮宜正在高潮之间,陡然被这劈头盖脑地一浇灌,是如登极乐,两条纤长的腿绷得笔直,眼前一片空茫,好半天才能视物,却见他们已到了一处极开阔的地方,苍郁的草原与漆黑的夜空远远融为一体,天地之间的界限如此模糊,远方的人来人往、灯火分明都被抛下了、消失了,只余他们二人,背靠着背、体温传着体温,一时寂寂无声,只有狂骢间或甩着蹄子,不耐烦地打个响哨儿,在这夜色里分外分明。

燕齐光先跳下马,才伸手把嫮宜抱下来,二人牵着手,仰头去看天际的星空渺渺,漫天星子与在四方宫墙中的黯淡不同,全都亮得几欲灼人眼,在平野上方一颗颗垂下来,是伸手就能摘到的草原独有的粗犷温柔。

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在意识过来的时候,嘴唇已经紧紧相贴,草原的夜晚更深露重,嫮宜光裸的背靠在松软的草地上,寒浸浸的,不由在他身下打了个颤,燕齐光这才反应过来,柔声道:“是朕疏忽了。”

语毕把外袍脱下来,垫在她身下,腰间也开始动作,不似刚刚在马背上的激狂,轻抹慢捻,深入浅出,是一种春风化雨般的煦柔。

不多时,露水就沾湿了衣裳,连嫮宜身上都凝落了点点滴滴的白浊露珠,她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将上身抬起来,凑到他唇边,细细舔吻他的嘴唇,燕齐光抬手将嫮宜的脑袋按过来,舌头情色地伸进去,去调弄她敏感的口唇。

唇舌交缠的背后,星汉是如此的耀眼,至少在此时,无垠天地是他的、万里江山是他的,而灿烂穹宇是她的,他好像也是她的。


第五十六章 晚风起夜归香满怀 马蹄急挽弓射苍狼

嫮宜和燕齐光耳鬓厮磨了半夜,直到月上中宵,露湿重衣,才终于云收雨散。

嫮宜一身好好的骑装,已被扯得七零八碎,空落落挂在身上,露出底下一点洁白的肤来,她佯瞪了燕齐光一眼,嗔道:“这可怎么回去见人?”

燕齐光把自己的外袍拾起来,裹在她身上,方笑道:“某人脾气见长啊!”

他这外袍的袖子穿在她身上太长,嫮宜伸手把袖子挽起来,只抿着唇儿笑,半天才翘起嘴角,眉目间生气勃勃:“某人惯的!”

一句话说的燕齐光倒怔了片刻,若有所思,半晌才轻轻微笑出来,看着她低声说:“可不是么。”说完也摇了摇头,牵了她的手慢慢往回去的路上走。

狂骢安静地跟在他们身后,有时又调皮地伸出脑袋,去他们二人之间亲昵一嗅,刚要去抚弄它,狂骢又似能识人心一般,吐息几下,闪电般把头收回去了。

它这样识人性,逗的嫮宜清越地笑出声来,银铃一般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草原上,偶尔有夜风拂过,将她散落在身后并未盘成发髻的青丝,吹得高高飞扬起来,偶然一束发丝拂在燕齐光脸上,轻柔冰凉的触感一闪而过,只留一缕暗香,在他鼻尖久久不散。

身边人笑语盈盈,暗香浮动,燕齐光心中一动,已随手在草地上摘了一朵娇艳的红门兰,簪在她发边,低头望了一眼,才满意一笑,将嫮宜笼在怀里,笑道:“人说人比花娇,朕今日方算是见着了。”

嫮宜正要说话,却听见身后的狂骢突然躁动起来,急促喘息着,发出一连串焦灼的长啸声。

燕齐光陡然警觉,纳罕道:“这草原的边界是让人一次又一次筛过的,这片不该有猛兽才对。”

说话间已能见不远处一双眼睛,在黑夜里幽幽闪着光,种类大小身形却看不分明。

燕齐光下意识将嫮宜推到身后,又微微侧身,长手一伸,去从狂骢背上的囊袋里拿弓箭。

那野兽见得了这个空隙,已经疾速冲了过来,身形极瘦,皮毛狼狈,是竟是头狼!那狼不知为何脱离了群体,显然是饿狠了,连捕猎的技巧也尽数抛开,难得见到了活物,对着人就要扑!

嫮宜本被护在燕齐光身后,但却见燕齐光半个身子暴露在外,就要被那头狼的利口咬到,电光火石之间,根本无暇多想,明明方才经历了好几场情事,浑身软得如棉花一般,竟有这样的孤勇,大跨步挡在他身前,要替他遮挡!

待站定了,嫮宜才来得及惊惧地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只觉一阵头晕目眩,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来,原来是燕齐光已带着她就地一滚,扑出好远的距离,鬓边刚簪上的红门兰掉在地上,被碾得粉碎。那边狂骢神勇无比,连狼也不惧怕,双蹄后仰,狠狠踹到那狼的脑袋上。

燕齐光已打了个马哨,狂骢一听哨声,毫不恋战,立马朝他们这边奔来。燕齐光箭已在弦上,就着滚地的这个姿势半跪在地,左手挽弓,右手持箭,目光湛湛,手臂极稳,梭巡了片刻,便趁着那匹狼被狂骢狠踹一脚,翻倒在地之时,找准半里外那匹狼的弱点,拉弦引弓,三箭齐发!

嫮宜顾不得全身的狼狈,看得目不转睛,还未反应过来,就看见射出去的三支箭正中狼的左眼、前胸、右腿,将它死死钉在原地,却还未死绝,喉咙中犹有低沉的咆哮。若不是情势危急,嫮宜简直想赞一声好!

燕齐光冷眼看了一会,见它双目已阖,四肢摊平,似已身死。他面色淡淡:“狼性最记仇,若不斩草除根,恐生后患。”于是沉声对嫮宜道:“宜娘转身。”

嫮宜听话地背过身去了,燕齐光才稳步上前,再从囊袋中摸出匕首,一个起落间,已斩下这匹狼的头颅,它方才果然是在装死,头已被砍,骨碌碌落在地上,左眼鲜血淋漓,右眼陡然睁开,目光却未散,残存的四肢徒劳挣动着,竟是死不瞑目。

燕齐光直接脱了被溅了狼血的中衣,覆在狼的尸体上,确保看不见血腥了,才道:“狼一般不会单独行动,恐还有一群,此地不宜久留,转过来罢。”语毕仍觉不妥,也不待嫮宜转身,直接抱着她上了马,一手捂住她眼睛,等狂骢发力跑出十里路有余,后头的景况一丁点儿都看不到了,前方营帐的灯火隐隐约约闪烁着,才放下手掌,面色沉凝,并不说话。

嫮宜难得见他威势如此外露的一面,迟疑着叫了一声:“齐哥……”

这一声方算是解开了某重枷锁一般,他面色也板不住了,却转为滔天的怒火,手紧紧抓着嫮宜的手腕,狠狠道:“方才是谁让你冲上来的?你知不知道那有多危险?”

嫮宜看他其后斩杀那匹狼的狠绝之态,已明晓方才必有准备,只是仍觉的有些委屈,但到底还是有些理亏,只好垂了头,听他教训。

燕齐光犹在生气,说出的话都带了三分怒火:“方才那畜生便真咬在朕身上,朕自能设法脱身,若是咬在你身上,你让朕……”话到这里,怒火也散了,见她可怜兮兮的,一探手去她眼下,摸到一点润润的痕迹,不由长长叹了一声:“你当朕是个傻子吗?生气归生气,但朕知道你的心意,朕都知道。”


第五十七章 问国事帝王召臣工 奏条陈伯爷得圣意

一时策马回了营帐,禄海在帐子门口等着,见二人都是衣衫不整,这也便罢了,陛下突然单独带了方昭仪去跑马,以他对陛下的了解,去做什么也能猜到一二。

但马行至身前,禄海才眼尖地看到燕齐光的外裤、靴子和狂骢的毛发上,都有零星血迹,淡淡的血腥味也随之传来,禄海大惊失色:“陛下,您受伤啦?”

燕齐光先下了马,才把嫮宜抱下来,闻言沉着脸摇头道:“朕无碍。内中省的人是愈发无用了,不是特地圈出来驯养猛兽的那块地方,怎么有狼出没,明日再叫人去扫一遍,好好查查这是哪里的疏漏,今日狼能进那里,明日进了朕的营帐,都未可知!”

禄海听得背后冷汗淋漓,忙恭声应了,正要去吩咐,又想起一事来:“方才定安伯已从江南赶过来了,见陛下不在,才走的,说明日再来觐见。”

燕齐光眉间才疏散了一点,先见一旁嫮宜亦是疲乏不堪,想她刚刚不仅身上劳碌了,精神上也是饱受惊吓,柔声道:“朕今晚有事,你先回去,好好歇着。”不由又吩咐禄海:“你亲自送昭仪回去,看那边安置妥当了再回来,你方主子今日受了惊吓,别忘了叫丫头们上一碗安神汤来定神。”

又继续对禄海道:“阿耀的脚程倒是比朕想的还快些,江南水患之后,那片局势朕悬在心中已久,你即刻叫人请他来,朕要连夜垂询。”

话音未落,又听远远有笑声传来,那人扬声道:“偏我赶的这样巧,表哥就不用让人请了,知道表哥心急,我不请自到了!”

随着声音的渐次临近,一人紫衣金冠,面白胜雪,明俊张扬,从远处一片浓黑里从容信步走来,如劈开黑夜的一道雪光,耀眼不能逼视。正是前段时间被燕齐光派去江南,刚刚才赶到平溪围场的韩耀。

离得近了在场诸人才发现他瘦了许多,连脸颊上的肉都掉了许多,让他原本那种面如好女的昳丽散去了许多,却愈发显出清晰深刻的五官,倒是气质还是一如既往的不着调,懒洋洋行了个礼,就斜斜站在原地,看着燕齐光和嫮宜两个人发笑。

嫮宜心知是两人这副样子,一看就知道刚刚做了什么好事,果然韩耀一挑眉,笑道:“我这样日夜兼程的,却不想看见表哥和小嫂子两人真是神仙眷侣一般逍遥,但怎么还弄得一身血呢,难道是去打雁反被啄了眼?”

嫮宜臊得满脸通红,燕齐光已指着韩耀嗔道:“看来在外头的时间长了,心和规矩都野了,连朕都敢打趣了,看在你这样勤谨办差瘦了一大圈的份上,朕懒得跟你计较,只是若新元姑妈见着你这副样子,定要跟朕抱怨,做什么派你出去!”

韩耀笑嘻嘻地:“表哥别听我母亲混说,江南那等十里繁华的好地方,表哥便叫我常驻那里,我也是肯的,还省得我母亲念叨!这次被水患之事绊住了手脚,入眼的都是面黄肌瘦的灾民,连水乡美人都不得见几个,可是白去了一趟!下次再有什么江南的好差使,表哥再派我过去罢!”

燕齐光哼了一声:“江南总督年愈六十,已跟朕提过好几次要告老还乡,朕想着你还年轻,性格不定,还得多磨练几年,便压了他的折子好几年了,这个位置,就看你什么时候够本事去坐了!朕给你的十年时间已过了一半儿,若叫他这个位置坐到七十岁,朕看你还有没有脸?你若有这个履历,将来要入阁,就容易了,也替朕分担一些,如今宗室里只有长平王叔一个,还算提的起来的,其余人,一个比一个纨绔,镇日里溜鸡斗狗的,朕还没他们舒坦自在呢,哪里叫朕看得上!”

二人在门口就谈起了朝政上的事,开了话头就没完没了的,嫮宜忙觑了空儿,说要回去了,燕齐光回头便叫禄海好生送了嫮宜出去,见她转身走了,门口小太监挑了帘子,才自进去换衣。

韩耀慢了一步,也不进去,只看着嫮宜离开的背影笑,嫮宜无意间回头,瞥见他的目光,灼亮、深沉,又带着一点看好戏的恶意,颊边一只酒窝深深,似天真,又似冷淡。

等韩耀再进去营帐,宫女太监们已服侍着燕齐光换下了带血的里衣并靴子,重新换上一件家常的月白祥云龙纹雪缎袍子,正端着盏茶吃,见他进来方笑道:“你是被哪里的野花野草绊住了腿?这么老半天不见你进来!”

韩耀只笑,自顾自坐了,接了宫女端的茶,方掏出一本折子来,小太监忙接了,呈给燕齐光。

燕齐光大刀阔斧坐在御案后头,展开韩耀的折子,里头是江南水患的灾情及后续整治的所有条陈,概述全面又笔力简洁,通篇不见如何颂圣的空谈,只谈实情,应当不是师爷或幕僚代笔,是韩耀亲书,不由再次细细看了,提了些具体情况和事项去垂问,见韩耀不仅条条都能对上,还颇能讲出一番细节和道理来,才含笑道:“果然进益了,也能耐得住性子了。江南这一摊事大大小小多如牛毛,难为你耐心。从前朕到底还说你太浮躁,明日把这折子拿去早朝会上一观,如今称你一句能臣,朝中是无人不服了!”

韩耀拱手冲他行了一礼,笑盈盈道:“表哥一定要这样夸我,那我就只能却之不恭了!”

燕齐光抬手就将手头一支笔砸过去了,笑骂他:“刚夸你稳重了呢,结果还是这样!”又郑重道:“明日朝会朕就提一提你的官阶,因水患之功,一个三品的侍郎,是无甚问题的。只是你的爵位要往上提,就得按一段时间了,免得说你持功邀赏,反而将好事变作了坏事。”

韩耀一伸手,轻轻松松抓住空中投掷来的笔,扬起唇角:“别的赏不说,这支笔看着是进上的,弟弟就先谢赏了!”又起身一鞠躬,笑道:“表哥是为我好,弟弟再不知感恩,成什么人了呢?”

说话间眼神明灭不定,犹豫片刻,把伺候在一边的诸宫人都挥退了,才从怀中又掏出一本折子,道:“表哥上次说让我回来的时候去一趟苏州,那边的事儿,已悉数查清了。只是……”

韩耀微微沉吟,不禁又重新浮现出一点作壁上观的看好戏感来,见燕齐光已抬头看来,连忙垂头掩了,方道:“只是,我觉得表哥看了,应当不是很开心。”


第五十八章 若真有疑心生暗鬼 便不疑还自有疑心

禄海垂着头,大气儿也不敢出,侍候刚起来的燕齐光洗漱穿衣,又叫人摆了早膳,叫八个侍膳太监在旁边好好伺候了,才得了一丝空闲,退了出来,进了旁边下人们休息的小帐子,一口气饮了半盏茶,才总算舒了一口气。

他徒弟小顺子在旁边侍奉着,见他这样,劝道:“我的师傅唉,您这是怎么了?瞧这满脸的汗,又渴成这样,您慢些喝,小心别呛着!”又摸不着头脑,不由瞎猜:“现如今谁还能给您脸子看不成?还是陛下冲您撒了气?”

禄海挥了挥手,叱道:“去去去!哪里惯出来的毛病?御前的事也能拿出来混说?别说并没有,便真冲我撒气,那也是我的造化!”

小顺子把茶接过来放在一旁,又殷勤地给他师傅打着扇子扇风,低声道:“师傅,您也太谨慎了,从昨晚韩大人走后,陛下这脸色啊,就没放过晴!咱们御前伺候的人,这哪还能不知道呢?都吓得战战兢兢,生怕哪里惹怒了陛下,就说刚刚,这一觉醒了呢,还是那么面色沉沉的,可叫奴才们怎么活呀!”

禄海眯着眼,并不肯说话,因等下就要过去伺候燕齐光早朝,也不敢在榻上躺实了,怕衣衫不整看着邋遢,只靠在软椅上闭目养神。

连小顺子这些底下侍奉的宫人,都能看出来燕齐光脸色沉,更别提他这样贴身伺候的大太监了。他跟了燕齐光二十余年,还是先太后替儿子挑的,可以说是从小摸着燕齐光的情绪长大的。燕齐光从小就沉稳,尤其是年纪越大,就越有威势,当了皇帝之后更是喜怒不形于色,等闲人探不出他的心绪。

平日里,若是燕齐光稍稍没个笑脸,底下人就噤若寒蝉,更别提这次,从昨晚就开始刮的邪风,到今早都还没停呢。

他也是多少年没见燕齐光这么生气了,上次似乎还是燕齐光刚登基的时候,尚未能慑服群臣、独掌朝纲,有个老臣仗着服侍了三朝,公然和他打擂台,燕齐光偏偏还须顾忌着君王颜面,不能背上一登基就打压有威望老臣的名声,是生生忍了两年。

那两年底下服侍的人,莫不是天天提心吊胆过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打发到暴室去了。毕竟皇帝打发三朝元老,还要顾忌清流名声,打发一个太监,谁又会在意呢?

只是让皇帝忍气的人,等时机到了,皇帝忍了多少气,自然都要在他身上找补回来。燕齐光忍过了先帝和先太后的孝期,才终于寻了机会,远远打发那位老臣去西北垦荒去了。

只是不知,这一次让他家主子忍着气的人,又是哪个倒霉蛋?

禄海将这段时间的事儿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实在也理不出头绪,唯一的线索便在定安伯身上。他来之前呢,陛下虽为狼袭之事发了脾气,但也并不是什么要紧事。而定安伯一走,陛下的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说是定安伯惹了陛下生气又不像,他走的时候面色还挺轻松的,还找他开了几句玩笑。若说是江南水患的事儿呢,更不像了,定安伯奏事的时候自个儿还在旁边伺候,陛下对定安伯这趟差使是挺满意的,还说要给定安伯升官呢。

唯一的差错就只能出在定安伯让他们出去之后了,不知他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让陛下气成这样。昨晚再御案后看折子看了半宿,折腾过了子时才睡。

禄海百思不能其解,又有个小太监进来说燕齐光那边早膳快用完了,便站起来往御帐去,门口就瞧见端膳的宫女陆陆续续出来,手中捧着的各类早膳细点,根本没动多少,再撩了帘子进去,见燕齐光还是面色淡淡,心下更提起三分精神,服侍着重新漱了口,才试探着问道:“等会子下了朝会,陛下可要把方昭仪接来?”这几个月方昭仪颇为得宠,或许她能劝解一二?

话音刚落,却见燕齐光眼神一黯,难得迟疑了下,才点了头,也不发一言,背着手就去早朝会了。

禄海心中一动,心思百转千回,先叫了小顺子让他去请方昭仪,也再顾不上多想,撩了袍子就急哄哄追上去了。


第五十九章 未解意嫮宜疏深思 已生波齐光复旧颜

嫮宜一大早是被小顺子三催四请,让她早早儿的就去御帐。连竹青都忍不住打趣他:“顺公公,你是后头有老虎追着你不成?这么清早,就急哄哄过来,说要接人过去,也要给我们昭仪梳妆打扮的时间呢?”

小顺子故意苦着脸:“竹青姐姐,你是不知道,可不是有老虎追着呢?还是最威风、最厉害的那虎王!”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嫮宜不由问道:“究竟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小顺子悄声道:“昭仪反正去了也能猜到,奴才就斗胆先给昭仪透个底儿,陛下从昨日起心情就不佳,昭仪待会儿过去,可要在御前小心伺候,别在老虎头上拔毛呢。”

嫮宜使了个眼色,竹幽便知情识意地递了个荷包过去:“顺公公清早来一趟辛苦了,这是我们昭仪的意思,公公去打酒吃罢。”

小顺子也笑嘻嘻接了,麻利地叩了个头:“那奴才就谢昭仪的赏了。不敢耽误昭仪梳妆,昭仪和姐姐们自便,奴才出去侯着。”

嫮宜被他这一报信,也不由多想了几分,但她纵然想破头,也没想到这事情的关键竟在她身上,只以为是昨天朝政上的事儿让他烦心,燕齐光也从未把朝廷上的气撒在她头上过,只想着若是他还是生气,还是要想法子宽慰才好,也便抛开了。

果然到了御帐,又等了一刻钟,刚喝完一盏茶,就见燕齐光进来了,见她来了,面色如常,也叫她继续坐着,不用过来伺候,自叫太监们给他换下了朝服,重新换了家常的衣裳,才趿着便鞋坐下来,笑道:“你来得倒巧,朕正有事儿跟你说,明日鞅狄王会带着他们那边的亲贵王公使臣过来平溪围场,朕会在前头开宴,他们在的这些日子里,都人多眼杂的,你别往前头去,便去也要多带人,免得有人不长眼冲撞了你。”

外头人来人往的,嫮宜自然知道要避嫌,便点头应了,又盯着他望了几眼,心里到底有一丝不安,实在瞧不出什么来,便索性按她自己的性子来,因问道:“齐哥最近可有什么烦心事不成?若有,齐哥便只管说给我听,虽你们前头的大事儿,我多半不能解,但听一听还是能的,齐哥心里也能畅快些。”

说的燕齐光反而一愣,深深看了嫮宜一眼,抚着她的肩只管沉思,半晌才摇头笑道:“不过是外头的事,说起来也无趣,宜娘何必在意那些,阿耀这次去江南,带了不少好字帖回来,朕带着宜娘练字可好?”

嫮宜难免有些失望,她的性子其实与柔弱的长相并不大相符,其实是喜欢直来直往的、决定了就必定去做,对心上的人说话也不太避讳。故而进宫以来,才肯满嘴你啊我的,张口就是齐哥。

只是帝王之尊,到底疑心重些,外头朝政本也不是后宫该插手的,她也并非不能明白,便安慰自己放平了心态,也不苛求一定要做一朵解语花了,跟着燕齐光到了御案后头去临帖。

御案上折子多得很,都是燕齐光昨夜看的,他这里的折子都事关各朝政大事,便收拾,也只让禄海一人来收,没有他的话,便是禄海也不能乱动,是以御案上还是昨晚的样子,折子摊了一桌子,还有几份折子都是打开的,晚上研的墨也干了,几只御笔孤零零丢在一边,并未放在旁边的笔筒里。

看得燕齐光眼皮一跳:“朕昨日看折子看得晚,也没发话让人进来收,谁知他们也真不敢动了。”又笑骂禄海:“怎么做事的,朕看你年纪越大倒越发懒起来,反倒跟算盘珠子似的,朕拨一下才肯动一下!”

禄海人在旁边站,锅从天上来,但他心里隐约已猜到陛下情绪低沉,约莫和方昭仪有些关系。心里还憋着气呢,他总不能跟陛下对着干,说是陛下您发过话不让人动的,就笑着轻轻抽了自己一耳光,嘴里还骂着:“叫你躲懒!惹陛下不高兴了罢!”

燕齐光一摆手,笑道:“行了,在旁边做给谁看呢,赶快过来收拾了。”

禄海急忙上前,赶着清理这些散了一桌的折子,嫮宜在旁边看着,只见一份奏折的黄缎面封底上的痕迹格外重些,显然是昨晚反复看的,在桌上摊开一半,嫮宜无意间瞥见熟悉的苏州二字,只是禄海匆匆合上,她也无暇多想,待御案收拾好了,就研墨提笔,跟燕齐光临起字帖来。


第六十章 喜食御膳突生恶感 暗结珠胎终掩乐事

嫮宜昨晚歇在御帐,待早晨醒来的时候,燕齐光已去了前头的早朝会。等她洗漱更衣完毕,回自己帐子的路上,果然隐隐约约见到外头人来人往,马蹄声声,嫮宜便知应当是昨天燕齐光所说的鞅狄的汗王带着底下的王公亲贵们赶来了。

因人多,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嫮宜不知怎的,大概也是昨晚两人痴缠着闹了半宿的缘故,只觉得被吵得头疼不已,又浑身酸软,无甚力气,便不发一言,加快了脚步,想尽早回去歇着。

小顺子本是清晨就得了燕齐光的吩咐,让他好好把方昭仪送回去,因笑道:“陛下去朝会之前特地吩咐了,说因鞅狄王来了,今儿晚上前头有大宴会,因此陛下也回得晚,让昭仪早些安寝,别等他。”

嫮宜点了头,说话间也到了地方,让竹青好好把小顺子送出去了,她则连早膳都未用,躺在榻上就沉沉睡去,彻底坠入了黑甜乡。

等她终于一觉睡饱,再睁眼时却发现,外头的宫灯都一一点起来了,前头隐隐丝竹鼓乐之声传来,嫮宜便猜那边估计开宴了。

竹幽和竹青捧着脸盆巾帕等盥洗之物过来,笑道:“昭仪今日可睡得沉,午膳时原说叫昭仪起来,谁知叫了两声,昭仪都没醒呢。奴婢估摸着昭仪这一觉醒来必定饿了,已叫人温着清粥细点,这便让人端上来。”

嫮宜因问:“陛下可是已经开宴了?”

竹青一点头,“已开了两刻钟了。”

主仆三人正在叙话,那边禄海亲自提着一个大食盒过来了,满面带笑地行了个礼,亲自揭了食盒的盖子,亲自把里头的几盘菜肴摆在她面前,只见是一品现片的小羊羔的腿子肉、一品烧鹿肉锅塌鸡丝晾羊肉攒盘、一品熬得浓白的野鸡崽子汤,并几品清淡新鲜的时蔬和一品折叠奶皮。

禄海一边摆盘一边道:“陛下说,御膳房的人今儿都去忙前头了,后头只怕顾不上,恐方主子这里吃得不好,所以陛下特特地从自己的席上拨了菜过来,都是草原上的风味儿,羊羔、鹿肉、野鸡崽子都是今儿白天的时候,陛下和鞅狄王以及诸位大人们亲自去围场猎的,陛下说让方主子尝尝野意。”

说话间已全部摆在桌上,又笑得格外殷勤,还抢了侍膳太监的活儿,亲自给她布菜。谁让他主子心思这样难猜呢,明明昨天似乎是因为方昭仪的某些事儿在憋着气儿呢,偏偏也不发出来,还是这样爱重,还推衣解食的,他此时奉承些,日后总有道理。便真奉承错了,也不过是此时劳碌一二罢了。

禄海才布了三筷子,嫮宜吃了一口羊羔肉,就不让他再动手了,一边嗔着旁边的侍膳太监懒,一边道:“公公回去替我谢陛下的菜罢,就说我用着都觉得好,色色都是我爱的,多谢陛下惦记。”

禄海应了,这才回去交差,嫮宜见他去了,这才收回强撑起的笑意。

她方才羊羔肉一入口,就觉得难受恶心,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住表情,努力咽了下去,打发走了禄海,才总算不必再做面子情。

其实这羊羔肉鲜嫩无比,并无一丝腥膻气,嫮宜平时也是爱吃这个的,只是不知道为何,今日反而吃不得了。

她感叹燕齐光特地记着她的心意,故而不肯在禄海面前露出来,只是等他一走,还是忍不住抚着胸口干呕,一阵阵的恶心泛上来,要吐却又吐不出来。

竹青赶紧给她喂了半盏清茶,竹幽又从旁边的点心盒子里寻了几颗梅干,让她含了,嫮宜方觉平复了些,勉强夹了几筷子鲜嫩嫩的时蔬,就说不吃了,让撤下去。

等侍膳的人捧着碗盘,一一恭肃退出,竹幽才道:“这……娘娘这几日,又嗜睡又泛恶心的,莫不是……莫不是有了好消息了?”

她们这些宫女在宫中是见得多的,见这迹象,一猜就觉得是有了好消息,反而是嫮宜第一次经这事,刚刚才反应过来,手掌不可思议地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这里如今还看不出任何痕迹,还是不盈一握的一把纤腰,实在难以想象里头很可能已孕育了一个小生命。

竹青已笑逐颜开道:“那可得赶快告诉陛下,陛下一定欢喜!”

嫮宜摇了摇头,只道:“是与不是,还不能确定呢,等再过一段时间,太医也能号的出脉来了,有了准确的信了,再说岂不好呢?不然若不是,岂不平白空欢喜一场!”

竹幽也点头道:“正是呢,若过段时间太医来诊平安脉的时候,顺顺当当地诊出来了,岂不好呢?”

这乍然来的惊喜猛然就这么砸在脑袋上,一直以来期盼的孩子,突然这么猝不及防真降临了,倒叫嫮宜生出一些不真实感来,打定主意,决心等月份稍大些了,真正能确定了,再让燕齐光知道。


第六十一章 蛰伏数年艰难掌权 斗酒十千恣意欢谑

前头宴席正火热,燕齐光在主座上坐了,对面客座是远道而来的鞅狄王聂长戈,长平郡王、韩耀、鞅狄那边汗王的弟弟聂长河,并两边的王公重臣在旁陪饮。席上言笑晏晏,觥筹交错之后,连燕齐光和聂长戈在内,都是一张笑脸。但今日能在场的诸人,都不是笨人,燕朝和鞅狄国境相交,虽有几十年没发过一场大的战争,但边境之地,小打小闹地试探,也并非一天两天了。

尤其燕齐光登基之后,又不是那等软弱性子,近年来囤积粮草、整治兵事,动静之大,不信鞅狄那边不知道。

鞅狄前几年因老汗王过世,名下十七子都已悉数长成,谁也不能服众,尤其势力最大的那几个,各自拥兵为政,都打着汗王的主意,因此暂时倒都默契地没有称王,就这么干耗着。

此举已与汉时诸子分封无异,对燕朝而言,自然只有好处,不仅安安心心地坐山观虎斗,还经常架个桥拨个火的,恨不能让鞅狄就这么成了一盘散沙才好。

谁知聂长戈就这么横空出世。鞅狄是拓拔氏族,为何他却是个汉姓呢,原来聂是他母姓,他母亲聂娘子原是燕朝女子,带着和老汗王的两个儿子聂长戈和聂长河,一直住在江南。

后来聂长戈长到十岁、聂长河七岁时,他母亲病逝,兄弟二人才被老汗王接回来。老汗王儿子十几个,外族所生的私生子,老汗王也不甚在意,连父姓都没给他们改过来,自然难立足。兄弟二人一开始连鞅狄话都不会说,在草原上的日子颇为艰难。

直到聂长戈十四岁开始,宁肯舍了所谓“王子”的虚名,宁愿当个小兵,也要跟着老汗王出生入死,几番立下汗马功劳,才被人看在眼里,旗下开始掌兵,开始初显天资,灭了周边好几个小部落,才算是正式在草原上站稳了脚。

后来老汗王死得突然,是在战场上被不知哪来的流箭一箭穿心,当时他带出去的是最受宠的第三子,其他十来个儿子见得了这个机会,自然要把三王子拉下马,何况老汗王的死的确是有疑点,重重护卫的中军之中,如何会有不长眼的流箭射来了呢?

多方攻击之下,三王子辩无可辩,最终“因罪伏诛”,诸王子没了共同的敌人,瞬间崩成了一盘散沙,耗了好几年,反倒是原本不起眼、势力也并非最大的聂长戈异军突起,竟出其不意统一了全族,成了鞅狄史上最年轻的汗王,同胞弟弟聂长河被封为了左翼王。

聂长戈继位之后,两兄弟仍用汉姓,并不肯随父姓。鞅狄中并非没有异议,但聂长戈已大权独揽,其余人也无力回天了。

如今聂长戈年纪才二十岁,因是异族混血的原因,不完全似鞅狄中人的高鼻深目,也不完全是燕朝人的俊美斯文,而是中和了两者之长,轮廓深深,五官是恰到好处的锐利,多一分则显得刻薄,短一分则失了气势。眼珠颜色是近乎黑色的深浓的墨蓝色,平常不显,只有在光下才能显出一些深邃的蓝色来。他是十来岁就在尸山血海的战场上混过来的,身上的伤不计其数,连下颌角都有一道寸长的疤,是被箭矢擦过留下的痕迹,此时年月已久,已成陈年的深褐色,在麦色肌肤上,更显出一种见过血的精悍来。

他此时就这么大马金刀地坐着,微带三分淡薄笑意,却连旁边倒酒的宫女,都止不住把目光投在他身上,面色薄红,含羞带怯。

聂长戈却毫无所觉,只端着碗喝酒,还对燕齐光笑道:“陛下,燕朝的酒,到底不如草原上痛快,都是软绵绵的甜水,这样不够劲的酒,便喝十坛,到底有什么趣呢?还是说,这就是陛下的口味?”

他既话里有话,燕齐光自然不肯落下风,朗声大笑道:“草原上的酒到底粗糙些,朕不比汗王啊,到底下不了口,只是汗王既说了,远到是客,朕怎好不如汗王的意呢?”说着吩咐禄海,让人上烈酒来,又指着韩耀笑道:“朕这个表弟,向来是个擅饮的,朕听闻汗王也是千杯不醉,不如和他比比如何?”

不待聂长戈拒绝,韩耀已举杯,唇角扬起,酒窝深深,笑得一脸天真:“陛下向来不许我多喝,多年未练了,汗王可要承让些。”

聂长戈的弟弟聂长河沉不住气些,已站起来大声道:“既如此,我和你比过!赢了我再说!但我有话在先,既要喝,自然要上烈酒,别又只喝娘们才喝的甜水!不是我说,你面皮白得跟个小娘皮似的,若是喝哭了,可别来找我算账!”

韩耀不怒反笑,遥遥敬了聂长河一杯,眸色亮的惊人:“如此,我便期待左翼王能将我灌醉了,毕竟这滋味,我自会喝酒以来,还未尝过呢!”

燕齐光和聂长戈都笑了,一齐道:“便让他们小的先来一较长短罢!”


第六十二章 拼烈酒两虎明与斗 藏深意二龙暗相争

小顺子得了禄海的话,忙小跑着到了宴会旁边的小帐子里,对敏妃跪下道:“奴才请娘娘安!陛下吩咐说,要几坛极烈的酒,那边定安伯和鞅狄的左翼王,正要拼酒呢!”

敏妃因管着宫务,这些里里外外的大宴会都是她来操持的,怕临时有什麽要的,因此也到了前头,以备不时之需。帐子里还有十来个美人儿,都是敏妃一同带过来的女官,预备燕齐光要赏人。

听见小顺子回话,思索了片刻,方道:“去年蜀地贡上来的二十年的剑南烧春,说是酒性极烈,便是寻常能喝的人,三杯也就倒了,本宫记得这次也带了来,去把那个找出来,想必陛下满意。”

小顺子领命,跪下磕了头,就要往外去。

敏妃慢条斯理端了盏茶吃,忽见她的贴身大宫女绿云进来,伏在敏妃耳边说话。小顺子只能听得半句“那边来了人说……”后头的就渐次放低,听不着了。他也没功夫想别的,陛下的差事要紧,自寻敏妃所说的剑南烧春去了。

因他出去了,便没发现敏妃连面上的表情都撑不住了,但到底顾忌着帐子里还有这麽些人,将一口银牙都咬碎了,才把惊诧吞回肚子里,冲绿云使了个眼色,勉强笑道:“绿云,本宫想起来,还有一样要紧的东西在后头本宫自己的帐子里,你去亲自取来。还有,刚刚小顺子出去得急,本宫都忘了说,那酒许久不曾拿出来了,恐怕他一时不知道那酒放在哪里呢,你也去帮着找找,别误了陛下的事。”

绿云应了,告退出去,去办敏妃交代的事儿了。

又过了两刻钟,小顺子才带了十来号有气力的小太监,将整整十大坛剑南烧春抬到前头宴会上,禄海还在一边亲自等着,见他来了,不免数落他:“你也是越来越不会做事了!怎这样慢?去了这许久才来!”

小顺子垮着脸,一边叫人把酒抬上席面,一边冲禄海诉苦:“师傅,这差事可叫我好找!刚刚还是幸好敏妃娘娘身边的绿云姐姐带着我去酒库找呢,您也知道,咱们陛下向来不好这等烈酒的,这几坛子剑南烧春放在酒库好不起眼的地方,亏的绿云姐姐还记得,饶是这样,也找了一刻钟,我是片刻都没敢耽误,立刻就带人送来了,陛下可是等急了?”

禄海一拍他的脑袋,训道:“给陛下办差还敢抱怨,下次你别抢这巧宗,看底下有没有人想办这差使呢?别话休提,赶快去席上伺候!”

说话之间,小太监们已给酒坛子开了封,正要倒酒,聂长河一挥手:“开这一坛够顶什麽事儿的?一口气全开了!”

小太监觑着眼睛去看燕齐光,见他微微点头,才敢把十坛酒都开了封。在场其余诸人都是一只小小蕉叶杯,里头堪堪只有半口酒的量,唯有聂长河和韩耀都换了大碗,再抱着酒坛子一一满上。

诸人拿起酒杯,他二人端着脸大的碗,在空中遥遥一碰,也不多言,一口干了,将碗底倒垂,见果然两只碗里都无一丝酒液漏出,众人才轰然大笑,齐声叫好!

二人都是千杯的量,这一碗下去还没尝出个味道呢,都嫌侍候的太监倒酒慢,眼神争斗之间,拿了酒坛子,向后仰脖,双臂一举,就往口中灌!

不过片刻之间,已去了小半坛,韩耀单手抓着酒坛,一脚踏在面前的小几上,俊眼飞眉,肆意风流,雪白的面皮上却无一丝红晕,眼睛灼灼不能逼视,直直盯着聂长河,傲慢道:“左翼王这速度,我看可并不如何啊!”他唇角微抬之间,显露出一只浅浅酒窝,半是天真半是高傲,让他挑衅的话,都说得如稚子玩话一般。

韩耀早已看出聂长河不似其兄的心思深沉,反而脾气十分火爆,一挑就燃。果然聂长河听了这话,气得咻得一声站起身来,不管不顾,仰起头就往里继续灌,喉咙不停吞咽之间,一坛酒已经都下了肚。

聂长河这才舒了一口气,将酒坛子往地上一砸,瞬间散落一地碎片,却并没有水珠溅出,聂长河洋洋得意道:“如何?可该你了罢,定安伯!”

韩耀见他受了这一激,才不动声色地按耐下笑意,不急不慢饮尽了坛中残酒,才把坛口往下一敞,大笑道:“我也喝完了,左翼王继续?”

聂长河和韩耀二人正拼酒拼得痛快,长平郡王却不擅酒力,先头一小杯酒都只抿了一口,已觉酒味甘醇无比,还有股子极强的辣意,酒劲也大得很,烧得心火一股股窜上来,脸上火烧火燎的,一片通红,不由对燕齐光告罪道:“臣御前失仪了,不想这酒这样厉害。”

燕齐光酒力虽不及韩耀,但还算尚可,此时倒不比长平郡王,面色也无甚变化,只温声笑道:“王叔不必多礼,这是二十年的剑南烧春,后劲大得很,去年蜀地才贡上来的,连朕都是头一次开坛来喝呢。”

又见燕朝诸臣,想是酒劲太盛,大部分也都红了脸,只有一个韩耀,喝了这许多仍是若无其事,还在继续跟聂长河接着拼酒。

而鞅狄那边,从聂长戈聂长河两兄弟,再到底下的亲信臣子,个个都是目光清明面不改色,还都被这一小杯酒激起了兴致,嫌那酒杯太小,要换大碗来喝。

聂长戈倒仍然举起手中小巧蕉叶杯,也不要人服侍,自顾自斟满了,抬起手来冲燕齐光虚虚一碰:“陛下终于舍得拿出好酒来吃了,本汗先干为敬。”他因为是在江南长大的,燕朝话倒是格外流利,只是在鞅狄久了,说起来到底带了一点异族口音,低低沉沉的,反而显得格外有震慑力。说完不待燕齐光反应就一口饮尽,似笑非笑看过来。

燕齐光只扬唇微笑,就在聂长戈以为他要认输的时候,就发现他笑意加深三分,将手中的蕉叶杯随手往地下一掷,还好是银制的,倒并未打破,只是骨碌碌滚了几圈,滚到了聂长戈脚边。不待聂长戈如何,早有侍候的宫女蹲下身来,把那只蕉叶杯拾去了。

燕齐光只笑着看着那杯子滚出去,才懒洋洋道:“朕倒是一个失手,不慎将杯子掉了,汗王可不要见怪啊。汗王远道是客,我们燕朝的规矩,虽一向是客随主便,但主人也需讲究宾至如归,草原上既是大碗喝酒的,那朕与汗王也换碗喝,汗王觉得如何?”

聂长戈被他反将一军,也不气恼,气定神闲地握着掌心小小酒杯:“陛下既有这样的魄力,本汗自然是盛情难却了。”


第六十三章 聂长河既醉泄私语 燕齐光因话得天机

那边韩耀和聂长河二人拼得正欢,这厢燕齐光和聂长戈二人果然也换了大碗,抬起手来遥遥一碰,俱是一口饮尽。

刚刚喝那一小杯倒不觉如何,这一大碗下肚,燕齐光才觉出了这酒的厉害,酒劲直冲脑门,烧出一股热血沸腾,比平时倒放纵一二,只叫太监再倒酒。

那边聂长戈与他一般无二,一边举起手中一碗酒,还不忘笑道:“这碗,本汗敬陛下的好酒!”

他二人言谈之间,也是五六碗酒下肚,因在场诸人,只有两人身份最高,底下人都不敢放肆,过来敬酒,或自去拼酒,或一边喝酒一边为韩耀聂长河助兴,不知不觉也喝了不少,反而他两个虽已微醺,倒是全场喝得最少的人。

正在对饮之间,忽然又听那边喧哗起来。

一个起哄叫:“左翼王可输了!瞧!站都站不稳了!”

有个鞅狄口音的怒道:“让我们喝你们燕朝的酒,自然你们占优,这场不算!重新比过!”

又有个人大声笑道:“什么重新比过!愿赌服输!果然还是我们小伯爷厉害!说是酒仙也不为过了!”

燕齐光展目望去,见韩耀雪白的脸上连颜色都未变,眼神清亮如常,将空空酒碗随意丢在一个小太监怀里,撩起袍角,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放肆笑道:“左翼王,这下你可认输了?”

聂长河踉跄着双腿,显然已是真醉了,迷迷糊糊朝他哥奔去,居然还在哭鼻子,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一扑到他哥身上,就开始趾高气昂,遥遥指着韩耀对聂长戈道:“拓哥……那个小白脸居然喝赢了我,你可得替我报仇!拓哥!我不服!”

聂长戈显然是十分宠爱这个弟弟的,一掌轻轻拍在他头顶,笑斥道:“你以为还是小孩子呢,输了还来找哥哥哭!下去醒醒酒,反省反省,回去再治你!”说着叫了几个亲信侍从,把聂长河带下去休息。

聂长河犹有不甘,被几个侍从扶着也不肯好好走路,挣扎道:“拓哥!我没醉!我还能喝!让我和小白脸再拼一场……”说话之间,已被侍卫扶着远去了。

燕齐光本在喝禄海特意呈过来的葛花解酲汤,刚觉头脑清醒了些,就听见聂长河在喊聂长戈“拓哥”,就这几个字,在燕齐光心中是激起了惊涛骇浪,他按耐下震惊,不动声色问:“拓哥?这是在叫汗王?”

聂长戈一笑:“本汗这个弟弟酒后失仪,在外头就开始混叫小时候的小名,没规没矩的,倒让陛下见笑了。”

燕齐光神色如常,只道:“汗王与左翼王手足情深,实在叫人羡慕。”

聂长戈的身世并非隐秘,尤其燕朝对草原诸部,自有暗地里的探子,自聂长戈有崛起之势起,他的身世就摆上了燕齐光的御案。只是聂长戈此人,与前些日子燕齐光叫韩耀去探听的事,实在太过风马牛不相及,连心思缜密多疑如燕齐光,也竟一时没有将两者联系起来。

还是聂长河方才一句话,如打通了两件事之间堵塞的任督二脉一般,倒叫燕齐光忽然全都联系起来了。

他想起韩耀折子上的话,目光沉下来,目光在聂长戈下颌角的疤痕上轻轻一瞥,又收回眼神,重新举起一碗酒,可能今晚到底还是喝了一些,二十余年的养气功夫居然一时没用起来,话里话外就漏了一份挑衅:“左翼王已输了,汗王不再来吗?”

聂长戈虽不知为何,但这份儿挑衅却是听出来了,他也不甚介意,两国的关系,席上再如何言笑晏晏,暗地里的波涛汹涌,别人不知道,他和燕齐光是不可能不清楚的。聂长戈还只当是烈酒入肠,所以言语间难免带出来,根本没往别的地方想,因而也不肯示弱,举起碗回敬一次:“但如陛下之意。”

在场最清醒的韩耀刚刚听聂长河这几句,不由一愣,又想到了什么,侧目看了一眼神色语气大不如常的燕齐光,电光火石之间,已猜到燕齐光定是想起了先前那桩事儿。

韩耀重新又从侍酒太监手里抢回酒坛,提起来就往嘴里灌,偌大的坛子正好挡住他咧开的嘴角,韩耀一口烈酒入喉,整个人精神奕奕,看主座和客座上对饮的两人,微微垂下了亮的惊人的眼睛。

有趣、有趣、实在有趣!

谁能想到这出好戏,居然还有这个看头呢?


第六十四章 挑灯裁衣无奈未成 稀客寻访只图取乐

嫮宜正在帐子里做里衣。

这活计说难也不难,宫女们已照着尺寸将布裁好了,嫮宜要做的,只是把这些布料缝上而已。但这毕竟是要给燕齐光的东西,怎么把针脚扎得密而不漏,让穿的人觉得舒服软和,还是有一门学问在的。虽然燕齐光说不挑,但嫮宜私心里仍想给他最好的。

本来嫮宜是想绣几方素帕,先让他将就着使罢,谁知燕齐光开口就要那白玉佩上的花样,连竹幽和竹青都忍不住委婉劝她,还是不妨先做里衣呢?帕子上又是鸳鸯又是荷花又是莲叶又是水波的,这个绣工,怕是一时半会儿难练出来。

嫮宜绣毁了几十块素帕之后,也只能先丢开手,转而去做里衣。

如今这里衣她也练了一段时日了,总算有了些样子,嫮宜想着,等冬天到了燕齐光生辰的时候,她这手艺应当也能见人了,到时候再来当生辰礼罢,横竖他也不能嫌弃。

于是宫女们裁出来都是厚实暖和的料子,缝起来就比夏日那轻飘飘的绢罗丝缎要用力三分,嫮宜指上带着玛瑙顶针,拈着线从针眼里穿过,聚精会神地做上衣的最后一步,也就是缝袖口和领子的那部分。

这部分难度最高,要把一圈袖子都缝上去,嫮宜微微用力,一针下去顶破厚重的布料,正好听见外头有个小太监在外头恭声道:“奴才请昭仪安!陛下有赏,命奴才来行赏!”

嫮宜心神一被分散,加上刚刚手上又用了力,那根尖利的针就狠狠戳进食指里,豆大的血珠瞬间冒出来,滴落在雪白的里衣上,嫮宜痛得脸色一白,竹青“啊呀”一声,赶着上来,要拿药给她敷。

竹幽往外一瞧,道:“外头陛下来了人,奴婢先出去看看,竹青你先给昭仪上药。”

嫮宜一边伸手任竹青上药,一边看着被血溅坏了的里衣,叹了一声:“原本说这件算是难得的手上功夫好的一件,哪知竟这样糟蹋了!”

竹青小心翼翼给她涂药,听了她的话,又笑道:“这点子事儿有什么值得昭仪伤心的,不过是件里衣而已,将来多少做不得呢!”

嫮宜一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将里衣摊在腿上,这是她第一件做出个正经样子的绣工,到底还是舍不得扔,就递给小宫女,让她拿下去妥善收着了。

这厢药也上完了,竹幽也从外头端进一个小托盘来,上面放着一只玉盅,却不知装的是何物。

竹幽行至她身旁,将玉盅揭开来给她看,却见里头是一品晶亮粘稠的建莲红枣汤,闻着就让人觉得异香扑鼻。

竹幽把玉盅递给嫮宜,笑道:“方才陛下那边又打发了人来,说这红枣汤好,叫拿来给昭仪尝尝。”

嫮宜因问:“外头来的是谁,怎不叫进来,赏他个荷包再让人走,别让他白跑一趟。”

竹幽闻言,不动声色道:“是陛下那边一个小太监,说是海公公和顺公公都在前头忙得很,所以送了东西,就赶紧回前头帮忙了。至于别的,昭仪也太小看了人,奴婢已经赏了他,才让他去的。”

嫮宜这才点头,又见燕齐光这样小事上都肯事事想着,一晚上让人送了好几趟东西了,也不由笑起来,连手上都不怎么觉着痛了,拿着小调羹喝了一口,皱了皱眉,还是慢慢喝光了。喝完了才叫人来漱口:“别的都好,就只是太甜腻了些,陛下倒是难得喜欢这样甜的东西。”

竹幽捧了巾帕茶水伺候她漱口,闻言笑道:“听说今儿前头陛下跟鞅狄汗王在喝酒呢,听人说抬了整整十坛剑南烧春!想是陛下解酒喝的,比平时味儿重些。”         

嫮宜不及深想,守在门口的小宫女忽然道:“奴婢请许采女安。”

嫮宜闻言,忙扬声道:“快请进来。”

说话间一双纤手已挑开了帘子,一位温柔闲雅的美人莲步姗姗走进来,正是许兰舟。一见嫮宜,忙婷婷行礼,口称:“昭仪金安。”

嫮宜忙搀她起来,只道:“许姐姐客气了,以后千万不可多礼了。”

许兰舟温雅一笑,摇头道:“虽有昔日琼华楼的情分,但礼不可废。”

她向来是这样端庄守礼的样子,嫮宜与她也并未熟至可完全不拘礼,因此也只笑着看座,又让人上茶和点心来。

许兰舟坐在下首,二人离得近了,嫮宜才发现她身上一股异香扑鼻,令人嗅之欲醉,不由笑道:“姐姐这是用得什么香?这样好闻,以前似乎没闻过,只是我倒是记得姐姐素来不爱用这么重的香。”

许兰舟低头啜了一口茶,方笑道:“不过是素日无事做,来了草原之后,见有帝都没有的好新鲜花,一时心血来潮,采了时新的花儿,炮制成香饼子,熏熏衣裳罢了,不值什么,昭仪若喜欢,我明日便叫人送些来。”

嫮宜因已察觉自己怀着身孕,本是暂时停了各种熏香的,因此也不肯接话,只是推却了,说自己不好这些。

许兰舟也并不勉强,因说:“也是,昭仪这里什么好东西没有呢。”又觉这话失态,忙笑着转了话题:“前头陛下他们有大宴会,听说在拼酒呢,咱们后头诸姐妹也在取乐,投壶、藏钩、射覆、双陆,也玩得热闹的很,我看自来了草原之后,昭仪并不怎么出门,何必在屋里闷着呢!外头这样好玩儿,我因不大通,又想看热闹,特地来请昭仪出去一起说说话儿。”

她说的投壶等游戏都是时下民间也流行的,嫮宜在家时,藏钩和双陆也算有些心得呢,入宫以来许久没玩儿了,故也被挑起了兴致,加之今儿晚间被燕齐光又是赏菜又是赏点心的给喂饱了,也须得出门散散,便点头应了,站起身来,对许兰舟笑道:“既如此,姐姐容我进去换件方便的衣裳就来。”

竹幽跟着进了内室,拿了一件月白薄罗长袍出来:“奴婢想着,外头既在投壶射覆的,昭仪也说不得要下场,那些繁复的宫装就不合适了,不若简素一些,也好行动?”

嫮宜点头应了,换了衣裳之后,又卸了头上那些沉重的金玉珠钏,只挽了个简单的元宝髻,就要跟许兰舟一起出去。

竹幽又嘱咐竹青:“昭仪那里我跟去伺候罢,家里这一摊总要有人看着,昭仪回来也方便,你在家看着火烛,打点好铺盖家伙,这里夜里又凉,被褥都要拿汤婆子滚过,再预备热水,昭仪待会子要亲自下场玩乐一会子,回来定要沐浴的。”

竹青点了头,嗔她:“姐姐怎这样啰嗦了,这些事我都知道,姐姐只管去罢!”

竹幽一怔,又回过神来,冲竹青一笑,跟着去了。


第六十五章 混沌沌新帐逞仙姿 凶残残神女谢风流

聂长戈任亲信的侍卫将他送至帐子门口,就挥手对他们道:“回你们自己的帐子去罢,今晚都劳碌了,帐子里必有美人服侍,自去松快罢。”

这些亲信都跟了他数年,是一起上过战场的过命交情,草原儿郎的君臣之分,本也没有燕朝这般严重,行事起来也不拘束,都笑道:“这些天都在赶路,数日不得泄火,大汗既体恤,我们就去了?”

聂长戈一挥手,打发他们去了,才进了帐子。

方才前头御帐里的人都喝多了,连喝得最少的他和燕齐光,都已有微醺之意,底下诸人,除了燕朝的定安伯还是稳稳站着,大有力挑千军之势外,不少人都是醉态百出,还有一些不讲究的,已拉着助兴的舞伎抚胸弄乳,若不是还有些估计,只怕就要当场真刀实枪地来一发了。

燕齐光见状才散了席,自有美人安排下来,他这里不出意外,也会有一个。

聂长戈刚行至外间,就果然听到内室有隐隐约约的婉媚呻吟传来,声音软糯甜腻,销魂入骨,聂长戈本就喝了些酒,酒性最热,正要找个法子散发出来,就有这么块嫩肉送上门来,他岂有不吃之理。

他自挑了内室的帘子,走到榻边,那人发鬓已散乱如云,遮住小小一张脸。身上一件简素的月白薄罗长袍,看起来与往年伺候的女官服制差不太多,约摸也是个拨过来服侍的女官。

聂长戈本就被酒一激,有些意动,何况眼前这美人,也似耐不住了似的,衣物已半褪到肩头,露出雪白一段香肩,还隐隐能瞧见衣领里浑圆的酥胸。

见这美人浪成这样,他倒不以为奇,燕朝女人多柔弱,尤其是养在宫里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美人,更是娇嫩的很,耐不住肏,一两次便晕过去了,鞅狄的男人又好猛干狠肏,因而往往是并不很爱的。后来次数多了,送到鞅狄这边来服侍的美人都是事先喂了药,淫性开了才送过来。

眼前这个八成也是这样,只是她身段如柳、雪肤如玉,一把纤腰更是不盈一握,便不看脸,都有一种天然的冶艳风流。聂长戈难得起了一分好奇,拨开她的头发,心里想着怎样一张脸,才能配得上这样的身段?别看了脸反而觉得失了兴趣呢?

好奇之下,几缕青丝被他拨到一旁,映出一张风神秀异的娇容来,此时星眸半睁,目光迷离,满面桃花,娇艳得似要滴出水来。聂长戈一只手掌便能包住她的整张脸,只觉指掌之下的肌肤软嫩温凝,似吹弹可破,让他惊艳无比的同时,欲念更高涨起来。

聂长戈握住她的下巴,细细端详,只觉略有几分熟悉,只是如今已箭在弦上,无心再想其他,只低头在她耳边调笑道:“你这样的美人,燕齐光竟也肯割爱?还是说他就是有眼无珠,连尤物也不识得?那本汗就来做一回惜花人罢。”

他声音沉沉,她又神志涣散,不知天光日夜,只模糊听了“燕齐光”三个字,不由伸手环住身上人的脖颈,如往日兴浓时一般,又娇又甜地叫了句“齐哥”。

原来床上这美人正是方才出门散动的嫮宜,她是如何到了鞅狄汗王的床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走着走着就颓然倒地,一直到此时都神志未清,连自己到底在哪儿都不明,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浑身燥热得很,好似陷在一个旖旎的长梦里,梦里和燕齐光正巫山云雨不能自拔。

她人弱声细,聂长戈未曾听清她在叫什么,只隐隐听得一个柔媚无比的“戈”字,一时心头火热,三两下褪了衣裳就往榻上去。

右手再往她身下一探,掌心已包住了一汪水,黏哒哒的,手掌稍一挪开,还缠绕出无数缠绵的银丝。

聂长戈目色转沉,左手微一用力,她身上的衣物就被悉数裂开,露出新荔般的娇躯,就这么赤条条横陈在他眼下,身下人还嫌热的慌,不停在榻上扭动着,明明是神姿高彻的仙姝之貌,此时淫糜之态,却如半夜从书中走出的冶媚狐妖。

极大的反差让他看得眼珠一片猩红,将她双腿扛在肩上,目光往腿心一扫,已见两片肥厚柔嫩的花瓣正兀自翕动不止,还时不时吐出水儿来,将腿根都打了个透湿。

聂长戈下身涨得发痛,见状也不再忍耐,腰间一沉,已不管不顾地破开穴口,狠狠肏入眼前这片桃花源。

他这根东西粗壮不能言,便是百般温柔插弄进来,都未必吃得下,更别说是这样猝不及防狠顶入穴,嫮宜饶是已被喂了催情的药,也被这一下入得差点断过气去,连声都发不出了,两眼泛着白,无神地望着帐顶,其实又看不清帐顶的花纹,神智仍是一片混沌。

只是身上的感觉却敏锐的不得了,体内作怪的阳物牢牢撑开花径的每一道褶皱,内壁甚至都因过度扩张,在隐隐发痛,瑟瑟发着抖,所有细嫩褶皱都讨好地吮吸抚弄着突来的入侵者。

这下意识的动作显然讨好了他,聂长戈爽的低吼一声,却仍嫌不足,也不肯用那等水磨工夫,用硕大的龟头直接攻城掠地,往最深处最娇嫩的地方一下下死命地撞。他这龟头微微向上翘,像个小勾子,戳弄着尽头那块微弹的硬肉,酸麻酥痒一齐席卷而来,是叫人爽极又怕极。

眼看就要撞开胞宫口,嫮宜不知为何,本能地挣动起来,一手无意识护着小腹,双腿从他肩上滑落,下意识往后退去。两人相交的下半身“啵”地一声,阳物被挣出大半截,只有一个龟头堪堪卡在穴口,旋转碾磨之间,那小勾子深一下浅一下勾着早就涨大的花珠,叫嫮宜苦忍之下,温热的春水又潺潺流出来,一股股浇在阳具之上。

聂长戈正在兴头上,哪能受这样的刺激,就着这个姿势,提着嫮宜的腰就转了个方向,让嫮宜如雌伏的母兽一般趴着,上半身贴在榻上,只高高翘起一个浑圆的臀部。

龟头如钩一般在穴口绞了一圈,将嫮宜腿心娇花是勾挠得苦痛不堪,咬牙忍过这一波之后,又是灭顶的快感,浑身的血都直冲脑门,半跪在榻上都快撑不住了,从腿根到脚踝都在微微抖动着,反而带动了穴口翕动的速度,一张一合紧咬着龟头不肯放。

聂长戈哼了一声,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嫮宜臀上,白玉一般剔透的臀肉顿时染上淡粉,又满意地见嫮宜惊叫一声,反而又把他的东西吃的更深。

聂长戈见她水都快漫了床榻,嘴角微勾,邪佞笑道:“小浪妇,骚成这样,这就来喂你。”这才腰间一使力,就把阳具扎扎实实喂进她穴里,嫮宜被撑得全身都发抖,纤腰却又被他牢牢控住,连躲都无处躲,只能哭叫着任他顶开口子,把龟头尽数塞入了小小胞宫中。

嫮宜被肏得腿再也跪不住,他插进来的一瞬间,就全身瘫软在榻上,再也立不起来,还是聂长戈不满地把她的腰提起来,让她虚虚跪着,又敏锐地发现她平坦的小腹上被顶得凸出一条,还惦记着方才她用手护着小腹不肯让他狠肏的仇呢,右手往前一伸,就按着凸起的地方,用力一下比一下更猛,只把个娇弱的美人按得嘴里“咿咿呀呀”呻吟不绝,腰肢如被按住了七寸的水蛇,疯狂扭动着,想逃离这种近乎凌虐的快感,却始终逃不开,被牢牢掌控在情欲的天罗地网里,此时身后的人决定了她的一切,欲生欲死,都在他一念之间。

嫮宜穴中的水跟洪水泛滥似的,又急又快,冲刷着聂长戈的阳具,让他整个人都如泡在一缸温水里,爽得头皮发麻,这前所未有的快感反而激起了他的狂性,难得这么身娇体软的美人,却耐肏至此,这种尤物,让人更想往死里肏她调教她,直到灌她满肚子浓精才好。


第六十六章 嫩蕊怎挡驴物顶桩 清泉不堪珠钗挠缠

嫮宜朦朦胧胧间已泄了几次身,穴心酸软无比,从小小胞宫到细窄花径,都被人尽数肏开了,那一股股冲上头顶的,到底是快感还是苦痛,她也分不清了,秀如荷瓣的脸趴在枕上,无声呜咽着,却又流不出眼泪,只是眼睛酸痛,混沌脑海中勉强挣出一丝清明,恍惚觉得哪里不同。

她并非处子了,也是经了风月的,只是以往再激烈的欢爱,都存着一丝怜惜,今晚这一次,却让她觉着自己只是个工具,用来泄欲的工具,是完全不需要被怜惜的。但身后人已又激烈动作起来,重新席卷而来的情欲,又将嫮宜重新拉入昏眩之中。

对方似乎还嫌不够,就着这个姿势将她抱起来下了榻,他甫一站起身的瞬间,嫮宜只觉全身就这么直直往下坠,不由惊呼一声挣扎起来,四肢却始终找不到借力点,反而把那唯一的支撑点吃得更深,翘起的龟头钩子似地在她穴内四处刮挠,嫮宜动得愈凶,龟头就搔得愈狠,只能软软倒在聂长戈怀里,水流不停,娇喘不止。

聂长戈下了榻,停了几息,嫮宜刚歇过一口气,他就笑了一声,大踏步在帐子里走,每一步都又沉又稳,从里间一直到了外室都未停,硕大阳物本就已撑开每一处褶皱,这走动之间,更是毫无章法地四处乱顶,嫮宜皱着眉,隐隐有种会被撑破的恐惧感,两手无意间乱挥,往后摆之间手肘不小心撞到他下颌角的那处伤疤。

虽嫮宜力弱,但手肘一击之下,又是打在旧伤处,聂长戈毫无防备之下被打中,虽不过隐隐痛感,常年在战场上对敌练出的肌肉,却赶在脑子之前反应过来,一只手已将嫮宜双手紧紧锁在背后,拉扯之下,嫮宜痛得发抖,本来被情欲涨红的小脸瞬间煞白,却更激发出男人想要将她蹂躏到哭的恶趣味来。

嫮宜上半身被牢牢锁在聂长戈怀中,只能仰着脸,被迫承受着下身一波比一波狠厉的冲撞,那驴大的物事是毫不垂怜,一次次撞开穴口,每次都尽根插进来,直直顶入胞宫。左手还向后拉着嫮宜双手,右手掐着嫮宜的腰,将她上半身都又狠又快地往阳具上按!

“呀呀呀呀呀呀!”嫮宜下意识尖叫出来,身后人似乎是要把两个硕大的卵蛋也肏进去似的,她的穴口已完全贴着他的下身,聂长戈底下的毛发又粗又硬又多,此刻尽数扎在嫮宜头等细嫩敏感之地,两片花瓣被扎得通红,颤抖着开了口,露出里头娇滴滴的花珠。

这下可是送羊入了虎口,聂长戈越干越凶,腰间打桩一样往上顶,鼓鼓囊囊的卵蛋也晃动着,有一下没一下击打着花珠子,这娇嫩的花珠哪里能受的了这个,渐次肿胀起来,又被无意间扎进来的毛发深深浅浅戳刺着,又麻又痒,嫮宜是苦不堪言,偏又被人制住,整个人像是条钉在案板上的鱼,让人想如何便如何,连挣扎都是徒劳。

嫮宜被入得失了神,零乱的发鬓此时全散了,瀑布般的青丝全垂下来,垂了他一怀的幽亮浓香,聂长戈正闻之意动,嫮宜松松挽着乌发的一根秀气的珍珠钗子正好掉在他手里。

他本就狂性已起,见了这钗子,眼眸微眯,又想更深地糟践这仙子似的美人了。他手松松一转,向前探取,果然摸到穴口上方一处鼓鼓的小口。

嫮宜被这滚烫的手指一摸,全身打了个颤,正不知他意欲如何,突然就绷直了双腿,连呼吸都停了片刻,片刻之后才短促地“啊”了一声,又是止都止不住的求饶吐出来:“停呀!齐哥……不行了……不能再弄了……”

原来方才聂长戈已拿着珍珠钗子,去戳她鼓起来的小小尿道口!钗子何等尖利,这从未被人开发之地此时受了这样的刺激,一阵阵疼过后,又是一阵阵的麻,调教得让她几乎是完全没了神智。

偏偏聂长戈又听她叫“齐哥”,情欲之间倒未想起是燕齐光来,只是想到这等尤物竟被人拔了头筹,还在他身下叫着情郎的名字。

那股子天然的占有欲让他不爽得很,下手也越来越狠,最后还把钗子换了个头,要把顶端那颗米粒大的小珍珠给塞进去!

嫮宜疼得受不住,连连抓着他的手腕求饶,身后人反而得了意,阳物更是发力猛干,对着她酸软的地方就是一顿狠肏,那小珍珠被他塞了一半,堪堪卡在小口,满意地看到这美人是恨不得死在他身上,才低下头,一口咬在她修长的颈子上。

这一口如猛兽圈地一般,利得很,嫮宜皮肤又嫩,虽未出血,一个深深的痕迹就这么留下来,痛得嫮宜瑟缩了一下,又扛不住下身传来的波波汹涌快感,只能哀哀呻吟着,希望能博得一丝怜惜。

谁知她这呻吟反而让聂长戈兽性大发,龟头撞进胞宫就是一通狠肏,钩子似的龟头重重搔着宫壁,那股酸软之意大盛,偏偏尿道口还被人一直戳着,甚至想将外物都顶进去。

嫮宜只觉全身每一寸肌肤都敏感的不得了,身体如一张被彻底拉开的弓,只要被轻轻一拨,就会被彻底弹出。下半身更是满涨不堪,泄意越来越浓。

嫮宜咬着嘴唇强忍着,却偏偏被他看了出来,一边肏弄着,一边笑:“竟然还受得住?以前送来的女人没几下就被本汗干晕了,果然是个尤物,够骚。”

说完就恶意向上一顶,大掌更是将嫮宜雪臀再次狠狠一按,才抵着她的胞宫,痛痛快快射了出来。

另一只手还不忘将珍珠更深更狠地往尿道口里挤,花穴被温热的精水急速冲刷着,这样多管齐下,嫮宜再也忍不住,高潮铺天盖地卷过来,下身抖得如筛糠一般,终于“呀呀呀呀”地高声尖叫出来。

嫮宜春水泄洪似的倾泻着,可又被阳物堵着射精,两人互相浇灌在最敏感的地方,嫮宜又忽然顿住,脚背绷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陡然高声道:“齐哥,让宜娘尿罢,宜娘忍不住了呀呀呀!”

话未说完,清亮的尿液就猛烈喷发出来,甚至直接冲开了刚刚堵着尿道口的小珍珠钗子,划出一道显眼的痕迹,才跌落在地上。

这样的刺激下,嫮宜才终于觉得冲破了些先前的混沌,整个人清醒了些,正好瞧见地上被尿了一滩,不由羞得面色紫涨,捂着脸不敢出声。

偏偏下半身尿意未尽,几个洞都全被干开,白精、淫水、尿液淅淅沥沥往下滴着,形成了一汪混浊的小水洼。

嫮宜脑子里只觉疲惫至极,偏偏身体还敏感得不得了,总觉水流不尽似的,穴心酸得受不住,身后人偏偏又重又狠地入进来,将跳动的龟头直抵酸软穴心,才疑惑道:“宜娘?哪个宜字”

这男人的声音陌生至此,绝不可能是燕齐光的声音,嫮宜肝胆俱裂,犹在梦中,不敢置信地回头望去。


第六十七章 忘旧识惹雷霆雨露 呼宜娘遭相看生厌

映入嫮宜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男人,再细看下颌角一道伤疤,又觉有些眼熟,只是如今她已完全顾不得这些了,两人的性器还紧紧结合在一起,方才在药物控制下的所有淫糜记忆也一一浮现,这兜头一盆冷水浇在身上,让嫮宜如坠冰窟,全身抖得厉害,双手双脚死命挣扎着。

聂长戈刚刚射过,正是最放松的时候,一时大意之下,竟真被她挣脱开来,嫮宜没了支撑,狼狈摔在地上,手肘、膝盖、背部几乎是立时就青紫起来,只是身上的些微疼痛,与她此时心中的惊涛骇浪比起来,实在是不足一提了。

聂长戈蹲下身来,两指握住她的脸,发现她已珠泪满脸,不由心下一动,拇指在她脸上划过,抹去泪痕,细细端详她的五官,记忆里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女童浮上心头,终于迟疑着道:“宜娘?苏州方家的宜娘?”

这样羞耻的情境下,嫮宜突然被人道出名姓来历,不由浑身一震,嘴唇抖着问:“你是谁?”

昔日瓷娃娃般的小姑娘,他还记得她扎着两个小辫子,系个红头绳,追在他身后要酒喝的样子呢,一晃眼就成了个天姿国色的美人,还销魂至此,聂长戈嗟叹一声,没有说话,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借着先时湿润的余韵,腰一沉,复又顶了进去。

嫮宜猝不及防之下又被入了个尽根,极度的惊惶和耻感交杂着泼天快感,一齐排山倒海向她卷来。

嫮宜羞愤欲死,全身又被他牢牢抱住动弹不得,神智虽已清醒,药性却仍残存,花穴复又春露潺潺,他大力肏弄进去时,都能清晰听到啧啧水声。

花壁被浇得滑腻腻一片,聂长戈进出之间更是顺畅,掐着她的腰,抵着她早被干开的花心狠命冲撞,撞得她脸上一片迷蒙,才故意笑道:“你自个儿跑到本汗帐子里来,却问本汗是谁?”

嫮宜咬着唇,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抵挡身体里一波一波泛上的情潮,迟钝的脑子里停顿了好几息之间,才不可思议道:“鞅狄汗王?”

说话间已被他找到隐藏在内壁褶皱下的、最敏感嫩弱的那块软肉,他稍微一碰,嫮宜就全身爽得发抖,指甲狠狠陷入他的背部肌肉里,把嘴唇都咬破了,都没能忍住一声莺啼从檀口中逸了出来。

聂长戈得了这个秘处,更加发狠挞伐,龟头朝着那处就一通猛干,入得她气儿都喘不上来,内壁又开始急促收缩着,才肯着实地整根大物事入进去,行进之间,棒身紧紧贴着那块软肉摩擦,柔嫩被这粗粝好一番折磨之下,龟头已叩开深处蓬门,完完全全塞进了胞宫之中。

聂长戈半阖着眼,享受了片刻阳物被这馋穴儿紧紧包裹吸咬的快感,才肯重新动作起来,嫮宜已完全被卷土重来的药性治住,腿根抖个不停,那物抽出时,穴口还紧锣密鼓缠上去,被重新戳刺进来时,两片早已红肿的花瓣已怕得发抖,都仍柔顺地复又包裹上去。

那儿臂粗的阳具毫不容情,一层层破开紧密的内壁,最终抵在她花心上,龟头在上面勃勃跳动着,故意空了几息,才趁她放松的时候大举攻城掠地,结结实实肏了个爽。

嫮宜只觉先前那股子无法自控的酸胀之感又出现了,身子仿佛都不再是自己的,在他猛烈的肏干下花心一松,一股热流就喷发出来,剧烈的刺激之下,嫮宜力尽神危之间,身体无法自主,颓然倒在聂长戈精壮的怀里,连同陆陆续续滴沥的尿液,下身淋起了瓢泼大雨。

这种敏感到不行的时候,聂长戈还就着这股劲狠干,双重高潮之间,嫮宜才听见他贴在她耳边低声提示道:“鞅狄汗王,是也不是,宜娘再细想想。”

嫮宜不及深思,只听得“宜娘”两个字,方才还因情欲嫣红的小脸骤然惨白,半张着口,咽喉却像塞着一团湿棉絮,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划下一行泪,从喉咙里逼出一句:“别叫我宜娘!”

被她惊惧混杂着厌恶的目光看着,聂长戈突然也沉默了,十年记忆纷繁而来,让他一时间无限愁肠。


第六十八章 叹往昔久别长相忆 正销魂娇娘何处来

聂长戈其实已经很久未曾回忆以前了。

苏州是他的桃花源、是他的世外之地、是他从此再也回不去的故乡。十岁以前,他和娘亲弟弟平静地生活着,即便会有些非言非语,聂娘子也尽可能让他们兄弟二人不受干扰地长大。

只是到底还是瞒不住。

他知道自己长相瞳色都异于旁人,知道自己是外族、知道自己是私生子,可是对他而言,都并不在意。

旁人不肯同他玩耍,他还有亲弟弟,也不屑和这些巷弄里只会满街疯跑的小鬼为伍。

聂娘子也并不以为奇,她给儿子小名取一个“拓”字,是她的相思、亦是她的野心。

老汗王不肯将儿子接去,连名字都不肯取,只定期叫人给银钱,言下之意昭然若揭。可是她的儿子样样这样得人意,鞅狄拓拔氏族的一切,为何她的儿子却不能沾染半分?

聂娘子精心培养着儿子,对他平素不能结交这些市井孩童,倒不以为意了。

聂长戈就这样清清冷冷长大,直到隔壁出生了个小小软软的女娃娃。

除了弟弟,他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婴儿,弟弟小时候干瘦瘦的,像只小黑皮猴子,一点儿也说不上可爱。

可是眼前的娃娃,却绵绵一团,白生生的、娇嫩嫩的,像朵天边掉下来的云,摸一摸更是软乎乎的,仿佛一碰就能留个印子。

生下她的方夫人更是美得和天仙似的,一举一动都是娴丽温柔,也不像旁人一样排挤他,不许孩子同他玩。反而笑盈盈对他说:“妹妹小字宜娘,你就叫她的小名儿罢。我身体不好,她是个独出,没有姊妹,难免一个人孤单些,拓哥儿以后就带着妹妹玩好吗?”

他不知怎的,鬼神神差就点了头。

方家的小宜娘就真的是被他抱着长大的,从一个肉团团的婴儿长成初显秀色的小小女童,比年画上菩萨身边的童女还要好看。她从会走路起,就会抱着他的脖子,甜甜的一声声叫他的小名“拓哥哥”。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张口闭口都是“宜娘”,宜娘喜欢吃这个、宜娘喜欢玩那个,连亲弟弟聂长河都吃过干醋。

从小她也是个淘气的,在他这里背着大人们喝了酒,回去被方夫人罚了,还不够,缠着他要酒吃。

方夫人暂时罚她不能出门,两家一墙之隔,他就爬上墙去,给她偷偷送酒吃。

两人把一小坛酒都喝光了,互相拉着勾,说这是彼此的小秘密,再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去的。

其实不止这一个,他们还有个小秘密,是宜娘答应了替他保密的。

聂长戈怕狗。

其实若大一点的虎豹豺狼,聂长戈后来在草原上也见得多了,并不觉如何害怕。

唯有狗,他还是很小的时候,聂娘子一时看顾不力,叫他下颌角上留下了一道抓伤,不知为何,经年都未曾散去,他就留下了这个毛病。

众人都不知道,包括他的母亲和弟弟。

他一直都是母亲和弟弟眼里最值得骄傲和信重的长子和大哥,沉稳早熟、无坚不摧,他也本能地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谁知竟没瞒过邻居家古灵精怪的五岁女童。

那日巷子口那么些人在那闲聊,还有几只家养的土狗懒懒蹲在门口,聂长戈百般踌躇,不敢过去,却又不肯告诉众人是他怕狗,叫主人把狗赶开。

只是回家只有这条路,聂长戈硬着头皮往里走,皱着眉握着拳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威严一些。

谁知这动作反而激怒了一条本来在门口随意蹲着的狗!

那狗低声从喉咙里咆哮几声,冲他抬起鼻子露出利齿,颈毛耸动着,已经冲聂长戈扑过来!

聂长戈全身僵硬,还未想好如何动作,一道小小身影已经扑过来,径直挡在他身前,聂长戈比她高,可以清晰看见她并非不怕,眼睛都怕得紧紧闭着,全身都在发抖,个头说不定都比不上那条大狗,却仍然傻傻张开双臂挡着他,大声叫道:“滚!”

他心中震撼,那瞬间无法言喻。

只是眼看那只发狂的狗就要对着她的肩膀来一口,聂长戈情急之下,就要把自己的胳膊伸出去,代替她的肩膀送到利齿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在闲聊的狗主人听到宜娘的一声呼喊,见到这边的事态,怒喝了一声:“大黄!回去!”

那只狗见主人来了,才收起狂态,垂着头悻悻回去了。

方秀才是个读书人,在这些平头小老百姓里很受尊重,见差点咬了他的女儿,狗主人也是吓了一大跳,连忙从荷包里拿了一些果子放在宜娘手上,赔笑道:“到底是秀才相公的千金,就是有胆识有气魄,还能想着救人呢!其实大黄没有恶意,只是想跟姑娘玩儿,但它长得凶神恶煞的,姑娘就曲解了它的意思!这些果子不值钱,姑娘拿去,吃着玩罢!”

半点也没看聂长戈。

宜娘一声不吭,接了果子,拉着聂长戈就走,走了老远,看四周无人了,才抱着他的脖子,无声地哭起来,哭得整个小身体都在细细颤抖,还带着些后怕,呜咽着说:“拓哥哥,方才可吓死我了!”

聂长戈本想说那你还敢冲过来,只是喉咙像被一壶温水塞住了,陆陆续续灌进他的五脏六腑,将他全身的冰凉都暖热了。

只是最终聂长戈也没吐出一个字来,只是轻轻拍着她的背,沉默地哄着她。

从那一天开始,他突然就不再怕狗了。

因为有了真正想要一直守护的人。

可是万事怎能尽如人意?

母亲突然病逝,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宜娘告别,就被托孤给了他的亲生父亲。

那里是陌生的一切,聂长戈和聂长河两兄弟,刚到时连话也不会说,草原上一个体面些的奴隶,都比他们过的好。

这里他们是混血、是杂种,何况父亲还不承认他们,虽名为王子,实际上是比奴隶都更低贱的存在。

如果说苏州的孩童们还只是排斥,这里的人就是彻底地凌辱。

聂长戈其实已不太回忆得起那些差点被饿死、被冻死、被打死的几年时光了,因为曾经对他和聂长河这样做的人,都已经付出了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代价。

他只记得在那些黑暗岁月里,长长浮出的江南的安逸时光,就像梦境一般,母亲清冷严肃却又不失关怀的脸,弟弟闹着要和他一起出去玩的顽皮样子,隔壁方夫人推门进来,送上的一碟子甜蜜芬芳的桂花糕……

梦境的最后,是一个面带惧色的女娃娃,嘴唇倔强抿起,双手挡在他面前,叫所有想要伤害他的人:滚!

他靠着那些稀薄的、久远的记忆撑过来了,可是十年过去,在尸山与血海之间挣出命、挣出地位的他,居然连宜娘的样子都模糊了,大概是因为现在的他一手的血腥,早已经不是昔日会抱着她温柔摸着她的头顶的拓哥哥了。连脸上昔日被狗抓伤的下颌角的痕迹,都在战场上被箭矢擦伤,以一道更深的伤疤,彻彻底底掩盖掉了过去的回忆。

他原以为这么些年过去了,宜娘一定已经定了亲,甚至已经嫁了人,她家书香门第,或许也会给她找个读书人,二人琴瑟相和、红袖添香,就这么平平顺顺度此一生。

谁知她竟入了宫,成了可以被随意赏下去的女官。

聂长戈望着怀中销魂蚀骨的美娇娘,终于苦笑一声,谁知十年之后,竟会以这种方式,再重新抱着她?


第六十九章 识故人绝地存死志 怜娇儿终究两难全

怀中人厌恶至此,聂长戈原已到了喉咙口的话又吞了回去,或许让她记忆里的拓哥哥就停留在十岁也好,不像他现在,除了权位和血腥,其余一无所有。

只是心中到底还是郁郁,他心中最珍贵的宝物,被人用这样轻贱地送上门来让人糟蹋,而这个用对待玩物的方式作践她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愧悔中又有一点不该有的喜悦,和一点劫后余生的后怕。他是知道今晚参加大宴会的人,帐子里十有八九都会有美人伺候,如若今晚她不是被送到他这里,如若还有别的男人沾了她的身子……

聂长戈眼睛微眯,又想起一件事来,阳物还在她身体里跳动着,欲壑如此难平,嫉妒就如一把被浇了油的火,烧得他理智全失,一边挺着腰往深处挤,一边咬着牙低声在她耳边问:“告诉拓哥哥,谁给宜娘开的苞?”

一语既出,二人同时愣住。

嫮宜不可思议地看着他,颤抖的手指描过他的五官,又停留在他下颌角那道已变宽变深的伤疤上,嘴唇抖了半天,都未曾说出一句话来。

过了许久,她才尖利地呵了一声,似哭似笑:“拓哥哥?”

本莫名其妙失了贞洁,就已让嫮宜心如死灰,谁知失身之人,竟还是童年那个会温柔抱着她哄着她的拓哥哥!

双重的耻辱感漫天掩地将她淹没,虽有药物的作用,她也并非没有在刚刚激狂的性事里尝到快感,既脏了身子,齐哥那里她已无颜去见,而将她如娼妓一般对待的,又让她知道是她曾经十分信重依赖的大哥哥。

万念俱灰之下,她几欲咬舌,此时就这么去了,也好过接下来无穷尽的折磨。

嫮宜闭上眼,两行清泪淌下来,将牙齿狠命一阖!

剧烈的疼痛袭来,只是刚把舌尖咬破,就已被聂长戈发觉了,他浑身剧烈一震,手已经捏住她的下巴,制住嫮宜的动作,惊惶道:“宜娘!”

嫮宜下巴被制,说不出话来,眼泪却成片地往下滚,刚刚疼痛的一瞬间,已又唤起她一丝理智来,若是她赤条条一个人,去了也就去了。可怜腹中娇儿,才刚刚与这世上有一丝联系,他的父亲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她若死了,才一个月的未成型的孩子,必定也只能跟着她一起去,叫她怎么忍心?

自母亲走后,她曾经多希望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尤其遇见燕齐光之后,她是多希望有一个两人的孩子,或许会像他,也或许会像她,更多的可能是两人都有一点儿像,那是她和齐哥两人延续在世上的血脉。

只是如今,经此一遭,今晚之事一旦被撞破,这孩子一出生,就会被质疑血统,就会从此不得父心,她是从小儿尝过父亲冷待的苦的,若又要她的孩儿重走她的老路,又叫她如何忍心?

明明很可能在她身体里还只是个小不点,明明还这样稚弱根本不经人事,却已让她进也是错,退也是错,如何都是错!

谁能告诉她,她究竟要如何才能两全?

泪眼潸然之下,嫮宜凝噎不能语,口中又被咬破了皮,只是皮肉痛,心上却更痛,嫮宜下意识抚上小腹,呜咽不能止。

聂长戈见她如此情状,心下发酸,看她没了再咬舌的打算,才总算放下一半的心,像小时候一样,将她整个人抱婴儿似的抱起来,准备给她找点药。

他和嫮宜都是神伤之下,忘了此时二人是何等尴尬的情况,性器还牢牢贴着,这动作正好让他粗长的东西全部都喂进去,甚至因为嫮宜此时的着力点全在他身上,是一路破开胞宫,龟头将里头堵得严严实实。

聂长戈原是不打算再动作,只是此时箭在弦上,他闷哼一声,竭力控制住想将她压在地上狂干的冲动,咬牙想拔出来,谁知往外拔出之时,褶皱和穴口还似依依不舍,卖力吞吐、竭力挽留着,让他简直如登仙境,实在舍不得这一处温软桃源乡,遂就着这个姿势,抱着她往放药的地方走。

嫮宜先时春药的药性犹在,被措手不及入了个尽根,连穴口都被两只硕大的卵蛋牢牢堵着,随着他的动作,拍在细嫩的花瓣上,嫮宜不由自主逸出一处呻吟,待反应过来又觉可耻,理智与欲望是不能相容的水火,互相在她身体里拉锯着,要活活把她劈成两半!

她自入宫以来,身体是饱受调教的,本就倍加渴望情丝,又兼天赋异禀和药性加成,这样激烈的情事居然都承受下来了,非但如此,春水还澹澹而下,从两人相接的性器处挣扎着想溢出,却一次次被在走动中发力的棒身挡了回去,只剩穴口一股股被捣出的泡沫,还飞溅到两人的腿根上,淫靡至极。

龟头在胞宫捣动之间,嫮宜被情欲治住,便是千般不愿,此时也只能屈从在欲望里,直至吟啼之间不慎牙齿撞到舌尖,才终于挣出一丝清明来。

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小腹都被肏得凸出一些形状,那一刻本能终于盖过情潮,一只手推着他的胸膛,一只手护着小腹,双腿胡乱反抗着,偏偏嘴里不太能说出话来,模模糊糊哭道:“出去!出去!”

她脸色嫣红如血,却并非是高潮过后的粉,而是急出来的,并不是性事中那种让人欲擒故纵的“出去”。

聂长戈看她手护着的地方,心中一沉,隐约猜到一二,目光森寒如冰。

其实在未见到嫮宜之前,聂长戈并非没有想过她可能成亲生子,只是他原以为可以接受的一切,在今晚的阴差阳错中,都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

他嫉妒。

简直如发了疯一般的嫉妒。

此时聂长戈只恨不得再用力捣进去,叫这孩子生不下来,让她只能生下他的孩子才好。

只是她已哭得泣不成声,察觉到实在无力抗拒之后,抓着他的胳膊,哽咽道:“拓哥哥,我求你了,你出去好不好?不行的!真的不行的!”

聂长戈闭上眼睛,深呼了一口气,终于整根退出来,地上瞬间下起了小雨,这春色他也只能佯装看不见,将嫮宜打横抱起,去自己带过来的箱子里寻了一管药出来。


第七十章 涂秘药水火互盘踞 行情事帝王自挑帘

聂长戈扫视一眼,把嫮宜放在春凳上,见她只瑟缩在春凳一角,四肢蜷成一团,想把自己完全遮盖住,方叹了口气:“张嘴。”

嫮宜惊疑不定地看过来,她这畏惧眼神与昔年无比信赖他的小宜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聂长戈抿着唇,一只手已轻轻掰开她的唇瓣,手指在装药的小瓷盅里挑了一点透明药膏,就往她口里送:“把舌头伸出来,这是鞅狄族中治外伤的奇药,见效快得很,宜娘也不想一直这副样子罢?”

嫮宜这才稍稍放心,张着嘴任他上药,那药涂上去清凉凉的,还有些微苦。刚涂上就觉刚刚咬出的皮肉伤的灼热感消散了不少,聂长戈也跟手上这千金难求的秘药不要钱似的,一点小伤口足足下去了小半瓶,才收回手。

嫮宜刚松了口气,就见聂长戈将她蜷着的四肢伸展开,让她整个人横躺在春凳上。她口中刚涂了药不能出声,眼中却一片惊惶,以为他还要再来一场,手脚又被聂长戈轻松压住,只能在春凳上瑟瑟发着抖。

这神仙似的的美人玉体横陈在眼前,却能看不能动,眼神比待宰的小羊羔还要可怜,聂长戈虽身下火烫,面色却颇为无奈,只觉平生的气都在今儿叹完了,温声道:“宜娘别怕,拓哥哥不动你。”

他起身用温水沾湿了帕子,用帕子裹着手指,往她穴内探去,嫮宜呻吟一声,感觉到手指撑开内壁,用帕子细细擦净了里头的精水,连每条褶皱都不曾放过,被帕子压平了之后再抹干净。

嫮宜穴内是何等敏感之地,这帕子质地再软和,这么在体内刮蹭,也将她撩得淫性渐起,只是强忍着不说话。

好容易那帕子拿出来了,刚刚本来已拧干的布料,此时湿哒哒黏糊糊的,只怕一拧又是一把水,聂长戈难得笑了一声,长指又沾了满满一手指药膏:“刚刚是拓哥哥没分寸,只怕里头有擦伤,现在不上药,等会子春药的药性散了,怕你难受。”

嫮宜紧紧闭着眼,只能任他施为。

只是闭着眼睛,双眼不能视物,反而让别的感官愈发清晰起来。对方的手指温柔拂过来,连被肏开的红肿的花瓣都照顾得妥妥帖帖。

手指忽然收了回去,却是重新沾了药膏,用指腹抹在她早已涨大的花珠上,手指头灵活旋转着,将一颗浑圆的珠子都涂上药膏,清凉感渐次袭来,却又是另一波与众不同的快感,她户内春水暗生,这紧要关头,那手指却又抽走了。

过了片刻,嫮宜才觉内壁被无比润滑的两根手指顶了进来,不知他方才到底沾了多少药膏,刚刚“噗叽”一声,手指就全部滑进来了,此时细致蹭着她体内每一处敏感点,却偏偏每一处都不久留,真的只是蜻蜓点水般涂了药膏,就闪开去了下一处。

嫮宜刚刚就被帕子挑起了淫性,此时腰肢无意识跟着他的手指款摆着,直到他的手指已里里外外都涂好了药膏抽出去时,还反射性抬起腰去追着他的手指。

聂长戈轻笑一声,沾了最后一点药膏,往她可怜兮兮的尿道口去涂,这里刚刚已被玩的有些肿了,手指刚一碰到,反激得那小口抖了几下,娇颤颤又吐出一些未尽的清亮尿液来,点点滴滴,嫮宜刚刚被玩狠了,此时跟水流不尽似的,整个臀部和腿根都发着抖。

聂长戈眸色深浓,把药膏均匀涂在那小口上,才抚着她的长发和发抖的腿,又像很多年前似的拍着她的背,沉默地哄着。

嫮宜此时已恨透这过分敏感淫荡的身体,情欲如此汹涌,理智又是如此清晰,哪怕是如斯良辰美景,也未将她心中的郁气冲淡分毫。

又听聂长戈迟疑了片刻,给她拍背的节奏都乱了,才问:“方才我问宜娘是谁占了你的处子身,只是宜娘却一直不答,之前宜娘叫齐哥,我却忽然想到这个齐字,难道是燕齐光占了你的身子,却又不懂珍惜你吗?”

嫮宜如被雷劈一般,拼命摇头!即使她已经想通今夜之事,她可能是后宫倾轧之下的牺牲品,但她原是妃嫔的事,怎能诉诸鞅狄汗王之口!贞操已无,已不能再补救,她如何还能给燕齐光头上抹黑!

聂长戈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的确是猜中了,正要说话,又察觉了什么,凝神听了一会儿,在她耳边道:“宜娘就再受累一次罢!”

嫮宜正不解其意,已被他抱在春凳上复又肏了进去,只是纵然这次进得小心,聂长戈仍觉被个皮套子紧紧箍住一般,想到之前亲昵娇软的“齐哥”二字,一股邪火也冒了出来,对着那块软肉碾磨着,沉声逼问她:“宜娘,我是谁?”

嫮宜刚歇过气来,又被掼入,快感来得这样剧烈,眼前一片晕眩,神智暂时全消,逼得她从喉咙里高声吐出一句:“拓哥哥!拓哥哥呀!”

聂长戈入得了什么珍宝似的,这才满意了,放慢了动作,反反复复入了几十下,才问:“宜娘,跟拓哥哥回鞅狄罢?”

嫮宜陡然从快感里抽身,刚要摇头,帐子门口有人重重咳嗽一声,一人已自己挑开帘子,冷冷看着春凳上的一室香艳。


第七十一章 忽寻访佳人失芳踪 正云雨竹马吐衷肠

禄海垂着头,跟在他脚步飞快的主子身边,心中是七上八下,祈祷着那位方主子可别真在那个帐子里头。

本来陛下是提前让他赏菜的时候,就给方昭仪送了信,说今儿散的晚,让她别等。

谁知方才前头散了大宴会,时辰竟比往年早得多。陛下的魂都是牵在那位身上的,见时候还早,方昭仪应当没睡,拔脚就往方昭仪帐子里走。

谁知到了帐子里,一看竟没人!

只有方昭仪的贴身大宫女竹青,在使唤两个小宫女准备热水巾帕,一问,说是方才许采女约着昭仪出去投壶玩儿了。

他主子那时还笑呢,说方主子向来不喜欢出门,这会子倒是自己找乐子去了。遂抬步往嫔妃们自己玩的地方去。

谁知去了那里,诸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倒是许采女、秦才人并一些体力足的,还在兴致勃勃玩双陆,连昭仪身边的竹幽都在,站在旁边笑着看众人玩儿。

见燕齐光忽然就这么来了,诸人都是又喜又惊,忙含羞带怯蹲下身行礼。

他主子因问方昭仪哪去了,诸人却都只说方才还在的,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竹幽吓得两腿跪在燕齐光面前:“昭仪方才真的就在旁边的,奴婢该死,看人玩一时看走了神,连昭仪什么时候不见了都不知,奴婢死罪!”说完伏下头去,不住地磕头请罪。

燕齐光当场面色就青了,强抑着暴怒,冷冷道:“即刻叫值守的侍卫统领过来!昭仪若丢了,你们一个都跑不掉!”

在场诸妃嫔都是又惊又暗喜,还有一些城府不深的,那副恨不得方昭仪从此消失了才好。

禄海心中一叹,忙劝道:“陛下别急,说不定昭仪是被哪儿的花儿草儿马儿月儿迷了眼,一时看住了,就绊住了脚,自鞅狄汗王过来,这围场更是重重守备,昭仪定丢不了呢!”

他说到“鞅狄汗王”四个字,燕齐光就突然看过来,目光沉凝,威势惊人,锋利地几乎叫他都没受住,差点五体投体趴在地上。

好在侍卫统领已疾奔过来,气儿都没喘匀,就跪在地上大声回道:“回陛下的话!臣……臣实在没见人出去,自从上次陛下说有狼出没,这平溪围场臣带着底下人是布了好几道防线,包管陛下一发话,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也连只蚊子都飞不进来!更别说昭仪这么个大活人,臣可打包票,昭仪并未出围场!”

燕齐光垂了眼,面色淡淡的,挥了挥手让侍卫统领下去了。只有禄海看到,他主子的右手,已紧紧攥成了拳头。

这样的雷霆之怒,禄海是多少年没见过了,心里跟提了十八只水桶似的,跟着他主子不知往哪儿走。

燕齐光速度是越走越快,最后禄海几乎是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主子,只见方向越来越奇怪,快到目的地了,禄海才反应过来,这、这不是鞅狄那边的帐子么?!

思及刚刚自己提到的“鞅狄汗王”,禄海深恨自己嘴贱,已经恨不能赏自己一百个嘴巴子:叫你多嘴!若真是……这可如何收场啊!

一边又在心中安慰自己,方昭仪进宫这么些日子,虽还比不上当年扶蕙夫人的椒房独宠,也算得上是数得着的宠冠六宫了,她看着也不太像个蠢人,应当、应当不会做出这种傻事儿罢?

谁知走到帐子门口,帐子就是这点不好,再奢华的帐子,隔音都不好,禄海已清晰听到里面一声熟悉的娇媚的女声:“拓哥哥!拓哥哥呀!”随之而来的就是男女交欢的缠绵云雨之声。

禄海缩着肩膀,去偷觑他主子的脸,那个表情,双目猩红如血,是无法控制的暴怒,牙根紧咬,胸膛急剧起伏着,气急攻心之下,一口血就这么吐了出来!溅到浓碧的草地上,成了一种深凝的暗红色。

燕齐光冷冷随意用袖子擦了,眼神中除了大怒、失望和不能置信以外,又是早已猜到一二的颓然。

禄海心中一跳,赶紧收回眼,盯着地面儿,再也不敢看了。

谁知里头鞅狄汗王又在柔声问:“宜娘,跟拓哥哥回鞅狄罢?”

禄海再也顾不得其他,站在门口,故意大声咳嗽起来,想让里头收敛一点。他主子则根本没注意他,自己居然一撩帘子,就这么走了进去。

皇天菩萨,方昭仪怎么这么一时糊涂!这可叫他们伺候的人,从今以后怎么活呀!


第七十二章 众目睽睽私隐勘破 风雨凄凄谎言圆场

眼看燕齐光就这么进去了,禄海是跟着也不是,在门口呆着也不是,最终一咬牙一跺脚,视死如归地跟了进去。

才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淫糜至极的味儿,这帐子的地上都是斑斑水渍,饶是以禄海的功力,都老脸一红,不难猜出这曾有一场多么激烈的情事。

角落里那扇更衣用的屏风后头,还传来男女交媾的声响。帐子里灯火辉煌,两人在春凳上交缠的影子,甚至都隐隐映在了缂丝屏风面上。

见有人进来,里头的动作不歇,反而大动起来,禄海甚至能听到啧啧的水声,还有一只纤白的玉足,从春凳上掉下来,无力垂在屏风后头,连圆润的脚趾都紧紧蜷着,显然已是到了高潮。

他把头垂着,恨不能没带耳朵过来。再偷着觑他主子一眼,果然见燕齐光脸色铁青,甚至连面子情都做不得了,大踏步走过去,一脚就踹翻了屏风!

那架屏风轰然倒地,却谁也顾不得了,聂长戈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了他之前更衣换下的一件宝蓝色外袍,勉强覆在嫮宜身上,堪堪遮住一丝春意。

居然真是鞅狄汗王和方昭仪!

燕齐光气势本就凌厉,亲眼所见之下,更是威势全开,双目充血不能置信。禄海腿一软,差点就这么五体投体行大礼了!

偏偏今夜也不知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的,外头聂长河的声音在门口传来:“拓哥!我还没喝够呢,我跟你说,韩耀可真是看不出来,喝酒这么厉害,咱们兄弟两今晚一定要把他喝趴下了!”

燕齐光一个“滚”字都还没出口,又听聂长河焦急道:“拓哥,这什么声音,你怎么了?!”说话间就和韩耀勾肩搭背进来,抱着一坛子酒,看着帐中情形,目瞪口呆,手上一松,酒坛子跌在地上,“咣”的一声,碎了一地。

这二十年份的剑南烧春到底是难得的佳酿,此时洒了一地,都是一股浓香扑鼻,把帐中性事余存的淫糜味道倒是掩盖了三四分。

在场诸人,倒是帐子的主人聂长戈最为写意,头都未转过来,轻描淡写道:“今晚倒是热闹。陛下不在帐中安寝,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说完就挑起嘴角邪肆一笑,隔着外袍掐着身下人的腰,继续深深浅浅地入着穴,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喟叹:“陛下也见了,本汗方才喝了酒,倒是有些热燥要抒发出去,此刻实在不得空儿,陛下遣人送来的女官实在合本汗的心意,陛下若无甚要事,不若明日再谈?”

燕齐光几乎是用尽了平生的自制力,才克制住心中的暴虐,紧紧抿着唇,此时不肯开口——他怕自己一有动作,就会忍不住摸出怀中匕首,一刀砍下聂长戈的脑袋!

不!连一刀砍了他,都不足以平息他心头之恨,那些因为太过严酷而很多年没人用的剥皮、腰斩、人彘等酷刑,他都恨不能一一用在聂长戈身上!

甚至连鞅狄,多年的处心积虑、谋定后动都在此时化作了烟灰,他只恨不得即刻就让大军压境,让世上再也不存在鞅狄这个部族!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燕齐光明明知道这是不理智的,却根本无法抑制此时的暴怒!

帐子里无人敢出声。

也就显得春凳上云雨的声音愈发明显。

聂长戈甚至还挑衅一笑,更重更狠地撞击着,甚至用最强硬的姿态把龟头喂进嫮宜胞宫,逼迫她发出短促的一声吟啼来。

燕齐光目眦尽裂,缓缓转头看了嫮宜一眼。

忧悒、颓废又绝望。

嫮宜紧紧闭着眼,泪流了满脸,也错过了他望过来的那一眼。

她之前最害怕的事,竟以一种最无法挽回的方式,就这么赤裸裸揭开。

她甚至都不敢睁眼去看他,怕看到他眼里的厌憎与恶心。

但嫮宜心中,还有一个微茫的火种,她不想明明两人已渐入佳境的感情,就这么无疾而终!

她想解释!她能解释!虽然此事她算无辜,只是木已成舟,再不想面对,她也得面对。如果可以求得原谅,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嫮宜睁开眼看向燕齐光,一双碧清妙目中,尽是无尽哀求,燕齐光却似是无限厌恶,正好撇过头去,不肯再看。

嫮宜情急之下就要挣脱,哪知聂长戈将她制得死死的,眼神沉凝,还低下头,在她雪白的胸乳上狠狠一咬!

嫮宜痛呼出声,也顾不上疼,全身剧烈挣扎着,终于在他放松之际,手脚并用,狠狠发力,从春凳上狼狈地摔到了地下。

众人都清晰地听到“噗叽”一声,是两人性器分离的声音,穴内春露混着精水,淅淅沥沥泄了一地,嫮宜全身青紫红痕遍布,其余人只看了一眼,就迅速把头扭开了。

嫮宜连忙扯过外袍,勉强裹住自己,跪伏在燕齐光脚边,明明想说话,喉咙里却被什么堵住了,舌头刚刚也受了伤,连启唇都困难,只能抱着他的腿,绝望地看着燕齐光,拼命摇着头,泪水在脸上奔流如海。

眼见燕齐光终于张口要说话,一旁看了半天的韩耀见势不妙,忙圆场笑道:“汗王不知道,这女官偷了我们陛下的东西,因那东西十分要紧,所以陛下这才深夜来了汗王的帐子。”

燕齐光看韩耀一眼,闭了闭眼,原本要说的话咽回去了,他理智也回来了些许,沉默地点了点头。

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的禄海总算放下了些心,他刚刚是生怕陛下就这么挑明方昭仪的身份,那他家陛下的脸可是丢到他国去了!这顶绿帽子砸实了,他家陛下心气何等高傲,一生的声名岂能这么被糟践!幸好小伯爷反应快,找补回来了!

聂长戈全身不着一物,下身还高高翘起,面色却非常坦然,笑道:“本汗今儿才知道,这女官是本汗以前的旧相识,不知陛下丢了什么东西?本汗替她讨个情面,代她赔罢!除此之外,这个女官合本汗的心,又有旧情在,本汗厚着脸皮,想向陛下讨了她去!”

他一口一个“旧情”,字字都戳在燕齐光肺管子上,燕齐光是拿出了登基数年的帝王心术,才终于按耐住性子,目光深不见底,平静得甚至不带一丝感情:“是朕最要紧的一件东西,汗王可能是赔不了了。”

是什么要紧东西呢?

是他被弃如敝履的心。


第七十三章 问归处嫮宜拒鞅狄 竞红颜燕聂起争端

燕齐光静静看着伏在脚边的嫮宜,他居高临下,嫮宜身上那件外袍也只是情急之下松松垮垮掩着,里头青青紫紫的吻痕一望即知,左乳上还有个新鲜牙印,刺眼又挑衅。

他深深、深深望了嫮宜几眼,可惜她如今是如此卑微地伏在地上,燕齐光只能看到她一头青丝,凌乱裹在身上,看不清她的神情。

良久,燕齐光方问:“女官,你愿意跟着汗王回鞅狄吗?”短短一句话,字字说出来,都如千斤一般沉重。

嫮宜闻言,陡然抬起头来,哀绝地望着他冰冷的侧脸,目光中全是难以置信。

如果她说愿意,齐哥真的、真的打算将她送人吗?

她怔怔看了燕齐光几眼,忽然发疯一般摇头,不顾口中的伤,模模糊糊开口道:“不……我不去……我不愿意!”

最后几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嫮宜只觉一股血腥气又从口里冒出来,想来是又触到了伤口,只是她已无心管这些了,嫮宜也知道,不能在此暴露她本是妃嫔的身份,因此也不肯再说别的,只是抱着他的腿,以眼神苦苦哀求。

只是嫮宜因舌头伤口的原因,再斩钉截铁的话,听在别人耳朵里都是含糊不清,燕齐光先入为主,反以为她在犹豫。

嫉妒是剧毒的蛇,尖利又隐秘地伸出毒牙,在他心脏处就这么狠狠扎进去!他直挺挺站着,面色铁青,攥紧了拳头,几乎就要按耐不住,立时就要发作!

韩耀忙上前一步,笑道:“我们陛下丢的这样东西实在是要紧,须得将这位女官带回去审问,若迟了只怕更是找不到了!汗王见谅。”

聂长戈看嫮宜情状,虽未猜到她是妃嫔,但也看出她只怕对燕齐光是情根深种,本就已醋海生波,闻言冷笑道:“本汗床上的人,陛下说带走就带走吗?”

燕齐光目光锋利如刀:“只要她一日还是燕朝的人,朕自然能带走。何况汗王刚刚没听见吗?她并不想随汗王去鞅狄!”

聂长戈气得怔住,还欲再言,却发现嫮宜祈求的眼神,无声对他摇着头,眼泪流得又快又急,无限哀怜之意。

嫮宜本只是不想再多生事端,想尽快回去,和燕齐光解释清楚。

哪知她和聂长戈二人的眼神交流,全落在燕齐光眼里,怒气更是重重裹住心脏,将他的理智越挤越远。他负手而立,冷然吩咐:“禄海,把她带回去。朕要亲自盘问。”说完也不告辞,径直就往外走。

韩耀扫了帐子里诸人一眼,在嫮宜身上停留了片刻,又想起先前奏章上的事来,叹了口气,跟着走了。

禄海为难地走上前来,道:“这位……这位女官,跟奴才走罢?”

唯一游离在状态外的聂长河似乎刚刚才搞清楚情况,目光在几个人中间反复徘徊,张口犹豫地叫了一声:“拓哥?”

聂长戈眼神阴骘,但因刚刚嫮宜沉默的请求,到底只笔直坐在春凳上,也不理会愣头青弟弟,望着她不肯出声,终究没有再开口阻拦。

她的衣裳已被撕得不成样子,嫮宜只能勉强用刚刚聂长戈那件外袍裹在身上,衣物宽大,她只能用手拢着,才能不使春光外泄,但此时也无甚别的方法,就这么狼狈地跟着禄海出去了。

燕齐光原本在前头走,忽然瞥见嫮宜在身后,身上只裹了一件聂长戈的外袍,连条束腰的带子也没有,就这么松松搭在肩头,行走之间只见身段玲珑、风姿冶艳,还隐隐露出先时香艳痕迹。

此时更深人静,在外行走的人不多,然而但凡看见的人,都不免心神摇曳,燕齐光眼里几乎是有火喷出来,怒气更深一重,三两下解了外衣,扔到嫮宜怀里,冷冷道:“别在外头丢人现眼。”

嫮宜本就难堪至极,被他用这样厌恶的语气说着,更是肝胆俱裂、摧碎心肠。只是此处并非辩白之处,嫮宜忍痛套了外衣,尚未散去的余温传来,让她心里一阵滚烫,可是夜风拂过之后,也只剩满心的冰凉。


第七十四章 审公案帝王吃干醋 知前情昭仪灰心肠

这一路不知到底是漫长还是短暂,嫮宜只知从未如此难熬,等终于看到御帐之时,终于长舒了一口气,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已无路可退。

到了帐子门口,燕齐光冷冷对禄海道:“守着。”

禄海一缩脖子,站桩似的就这么长在门口了,眼只管盯着鞋尖,大气儿也不敢出。

嫮宜跟着燕齐光进去了,待要自辩,又觉愧悔。今晚之事,虽为人构陷,并非她所愿,只是木已成舟,私通之罪是悬在头上的利剑,作为妃嫔她对不住皇帝,作为宜娘她对不住齐哥,此时此刻,她刚要张唇说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是一声陛下、还是一声齐哥?

她迟疑之间,只能缓缓跪下,燕齐光却误以为是心虚,本就怒气高涨,前段时间一直悬在心中之事,此时也一概发了出来,双眼猩红,死死盯了嫮宜几秒,才咬着牙根,去御案上抽出一本奏折,掷在嫮宜身边。

嫮宜只听“啪”的一声,奏折正好摔在手边,因为燕齐光暴怒之下大力掷出来,奏折已被摔开了,嫮宜一眼扫去,就看到“苏州”二字,正是之前她过来临帖时,偶然看到的那一本!

她心下更沉,捡起奏章,从头看来,却见是她出生以来的所有私隐,尤其是她和聂长戈小时候的事,详细得如同亲见。

“昭仪幼时,有邻家聂姓竹马,小名拓哥,年差五岁,襁褓之中便多有看顾,自幼感情甚笃,昭仪以兄呼之……聂拓婴幼年间,曾为恶犬伤,因此素惧恶犬,昭仪年少,颇有侠义,见恶犬吠而扑拓,挺身而出,欲代其受过,幸而邻居喝止,未伤……昭仪儿时顽皮好酒,其母不允,聂拓墙头马上,偷赠水酒,二人以大醉归,两家主母因笑曰:“既青梅竹马、两厢投契,何不结下秦晋,以续两家之好?”但止于言谈,未及交换庚帖。其后方家及聂家主母先后过世,聂拓投奔生父,故婚事之说,就此作罢……时年聂拓十岁,行踪忽失,昭仪泣不能止,哭至昏阙,又以生母之悲,性情大变……”

有许多事,连嫮宜都忘了的,这奏折上都一清二楚,嫮宜只觉如赤身裸体置身闹市,过去种种全被人窥破,悲愤一层层漫上来,望向燕齐光,凄婉道:“这份奏折早就到了陛下案上罢,原来陛下……早就想要查我了吗?非但如此,陛下明明生气至此,早先却半点都不肯露出来……”嫮宜苦笑出声,全身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光了,先时辩解的勇气,更是散的无影无踪。

他早就知道聂长戈,偏偏还能对她一直那么温柔小意,她那个时候,还傻傻觉得,是他手中的珍宝。

呵,珍宝的确是珍宝,只是却是不容人亵渎的物件。一旦明珠蒙尘,白璧有瑕,是否就是秋扇见捐的命运?

她一直当他是齐哥,是她心上的人,却未曾想到,心上人这样早就不信任她,从生疑到令人去查,再到查出结果,这样长的时间,如果不是今日之事,她可能此生都不会知道。

直到这一刻,嫮宜才真正认识到,她枕边的,从来都不仅仅是齐哥,更是一个皇帝。帝王心术,深不可测,在她还傻傻觉得两情缱绻的时候,就已经设下天罗地网。

她抬头看御案后的燕齐光,此时他垂着头,嫮宜并看不清他的神情,良久才听他颓然道:“那日草原遇狼,你冲上前来替朕挡着,朕……朕还以为……结果,呵!”他自嘲一笑:“却原来只是‘昭仪年少,颇有侠义,见恶犬吠而扑拓,挺身而出,欲代其受过’,原来如此而已。”

燕齐光闭了眼,突然觉得连怒气都发不出了,又听嫮宜流泪道:“那不过是童年往事罢了,我那时才不过五岁,你便要冤枉人,没有这样空口白牙将黑锅往人头上扣的!”

原本只是一壶干醋,今晚之事,却最终将它酿成了一缸苦水。

青梅竹马、差点玉成亲事,阴差阳错之下,十年后再遇,却到底是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他复又睁开眼,眼中已没有痛苦和犹疑,冷冷问:“当年是往事,那今晚呢?”

嫮宜亦是忍了气,但她理智还在,只想把误会解释清楚:“我只说一次,我今晚如何到了鞅狄的帐子,我自己也不知道。你若不信,尽管去查。反正连人五岁的事都查的一清二楚,这种区区小事,应当不在话下罢?”

话音刚落,却听一声清脆的响声,随即有东西噼里啪啦细细碎碎落下来的声音——原来是燕齐光一气之下,直接将御案上一只翡翠镇纸捏碎了!

锋利的碎片从手心露出,将他的手掌割得血肉模糊,鲜红的血和着碧青的碎片,尽数滚下来,溅了一地。

嫮宜此时深恨自己,居然仍觉心疼!下意识就膝行几步,想去替他看伤,却见燕齐光恍若未觉,眼神简直如要生吃了她:“你不知是如何到了聂长戈的床上,那是不是也不知道,你们二人……二人……你们二人私通的时候,你口口声声都是叫的拓哥哥呢?!”

燕齐光胸口翻腾不已,反复停了好几次,才从齿缝里逼出“私通”两个字来。

他气她私通,可又不止气她私通。

又说到最后几个字时,已是勃然大怒,早已受伤的右手紧紧攥拳,鲜血流得更急更快,可是再痛,都赶不上他千疮百孔的心。

嫮宜怔怔望着那不停滴沥的血,如从自己的心里剜出来的一般,这等私密之话他都听去,却仍然只听着,不肯进来救她一救。

他果然早就怀疑了罢?或许今夜之事,只是他的一个验证罢了。

他是只想求一个答案吗?

一个私通的答案?

嫮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他既已先入为主,她如何解释,都是徒劳。

何况她已解释了,他却根本不信。

嫮宜静静跪着,眼神空茫一片,只说:“我不知道。”

下巴忽然一痛,原来是燕齐光已走到她身旁,伸出手指捏住她的脸,血沾到嫮宜脸上,是一朵开到荼靡之后转瞬落败的花,他眼神沉黯,深不见底,细细端详了她一番,才说:“方嫮宜,有的时候,朕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心。”


第七十五章 天已变好事传千里 言既出恶行成定局

已至午夜,外头却仍是熙熙攘攘的,尤其鞅狄汗王那边,是热闹得不得了。连许兰舟这边的帐子外面,都是奴才们窃窃私语的声音。

许兰舟的贴身宫女本是出去叫人安静些,谁知听了一耳朵的八卦回来,见她还没睡,目光晶亮地凑过来,附耳道:“采女,可是天大的好消息!那边方昭仪不知何故触怒了陛下,被贬做女官了!”

许兰舟惊得抓住宫女的手腕,急促道:“什么?!”

宫女却误会了,以为她也是激动的。毕竟方昭仪先前如此盛宠,别人被比得黯淡无光,这其中,自然也包括她主子。

现下一朝就这么倒了,还不是贬到低位妃嫔,而是直接成了女官,今夜不知有多少妃嫔都乐得睡不着觉呢。

这宫中,向来没有秘密,尤其是这种秘密。

宫女言之凿凿:“的的确确是真事!现在后宫中已传遍了!那一位……刚刚被衣衫不整送去了女官的帐子里,她……失宠了!”

许兰舟半天才平复过来,挥退了宫女,躺在榻上,长长呼了一口气。

之前她差点就要漏出马脚,幸好燕齐光震怒之下,并无心留意她们,何况其他嫔妃也是神态各异,倒显不出她来。

只是纵使成功了,竟也没有多少喜悦。

她知道,她终究已入敏妃毂中。

两三个时辰之前的种种又重新映入脑海,她死死瞪着绿云手里用托盘盛着的香囊,伸出手来想去接,手指却抖得如筛糠一样,好几次都碰到了托盘的外沿,却最终还是颓然垂了下来,两腿一软,跪在敏妃脚边,泪流满面:“娘娘,妾……妾与她无怨无仇,实在……实在是……”

敏妃温和一笑,缓缓抚着她如云的长发,又用一根纤细的手指抬起她的脸来,仔细打量了片刻,才叹道:“许采女这是在说什么呢?不过是本宫偶然得了一个香囊,又想起采女素日里的好来,你常来陪着本宫说说话儿,又乖巧又懂事,才想着把这个香囊赐给你罢了。本宫是可惜啊!可惜采女青春年华,又是这样的人品相貌,陛下也不过宠幸了一两回就丢开了手,日后深宫长夜,可怎么熬呢?”

许兰舟被迫仰着头,怔怔的,又想起入宫前那点子少女心事来,仿佛已是上辈子的事了,可是居然才进来半年而已。

方昭仪盛宠之下,她们这些人空负年华,不过是刚入宫没多久时被临幸了几次,就彻底被撂在了脑后。

位分低微、日子清苦,她并不算太在意,而她真正在意的,方昭仪却好像毫不费力就有了。

她见过陛下看方昭仪的眼神,平日里那样威严的帝王,一眼凝睇过去的时候,眼神柔和如微微荡漾的春日清波。

如果不是……

如果能……

许兰舟垂下眼,不敢让自己再去想。

敏妃满意地见她变了脸色,微微一笑,恍若未觉,只接着道:“有先帝的扶蕙夫人前车之鉴,本宫啊,如今看着那一位,竟觉得真有几分相似。当年扶蕙夫人宠冠六宫,连还是皇后的先太后,都不能撄其锋芒,若那一位也是这样,本宫都心疼许采女这样的美人儿啊。”

敏妃这话终究是入了心,许兰舟挣扎片刻,方迟疑道:“如果娘娘只是担心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或许只把那个孩子……”

敏妃微笑着打断她,轻描淡写道:“本宫需要彻底绝了后患。”

许兰舟全身都似没了力气,瘫在一旁,脑海中拉锯一片,又听敏妃说:“方昭仪若盛宠失子,不过是让陛下更为怜惜罢了。有陛下和宠爱,孩子什么时候不能再要呢?难道许采女就真的甘心她就这么踩在你的头上,和陛下恩爱情笃吗?”

许兰舟静静伏在地上,半晌才道:“娘娘既要妾行险招,好歹也要对妾说一句交心的话,不然妾焉何敢深入虎穴呢?”

她已经冷静下来有了决断,抬起头,不似以往温良模样,眼神清冷,毫不畏惧:“扶蕙夫人当年再得宠,也不能生育。如今方昭仪却不同了,不是吗?”

“娘娘口口声声为了妾着想,可是方昭仪的孩子若生下来,若还是个皇子,直接威胁到的,难道是妾吗?娘娘,明人不说暗话,您想借妾的手让方昭仪从此不能翻身,您和二皇子从此可高枕无忧了,可妾凭什么这么做呢?”

许兰舟本以为敏妃听她这么直白地把话挑明,会怒而露出破绽,她也好借机再谈筹码,谁知敏妃不怒反笑,拊掌赞道:“果然本宫没看错,采女是聪明人。不错,这孩子的确对本宫的二皇子有威胁,但本宫又有何惧呢?日后便是方昭仪椒房独宠,她所出的孩儿真能养大了,真有那个天大的福气,那又如何?待二皇子成年封王,本宫自然跟着二皇子去封地,做个老封君,是何等逍遥自在。反正本宫是无须苦熬岁月,直至老死深宫的。”

敏妃低下头,轻笑着望着许兰舟已有些动摇的脸:“妹妹的确聪慧,只是到底还是年轻啊,年轻,就沉不住气。这香囊就放在这里,妹妹用不用,本宫可就管不着了。但是妹妹放心,这香囊若是单用呢,不过就是最普通的一味新鲜香料罢了,便发现了,也并不值什么,草原上用这香的人多了去了,谁能疑到妹妹头上呢?”

她说完就让绿云放下香囊,莲步轻移,自去了。剩下许兰舟,看着桌子上那只小小香囊,终于一咬牙,还是缓缓地拿了起来,放入了怀中。

一只香囊、和一碗早已备好的建莲红枣汤,春药与迷香双管齐下,敏妃再以女官的名义送进鞅狄汗王帐子里,就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躺上另一张床。

即便方嫮宜醒过来再哭诉她是被害的,又如何呢?

难道还能以残花败柳之身再服侍陛下吗?以陛下的骄傲,必然不能接受。

更何况……药性不足。

许兰舟在榻上闭着眼,想着敏妃那句话。

“傻孩子,要的就是药性不足,便查,也查不出什么。若她从头到尾都没醒,陛下不会疑心么?行事到一半儿的时候,再叫她醒来,才能彻彻底底摧毁她的自尊,不是么?若她还肯要一点脸皮,一头撞死了,也好过咱们费事儿。”

敏妃话中的恶毒是如此昭然若揭,但她却最终还是沉默了。

只是终究得知方嫮宜失宠之时,她并不像心里想的那么畅快。

去了一个方昭仪,日后必然还会有张昭仪、赵婕妤……这宫中就是这样,数不尽的女人,看不完的青春,每三年一次,天下秀色流水一般涌进宫里。

或许有一天她也会被别人拉下去,也或许她根本不会有爬上去那天。

可是不除了方嫮宜,她连往上望一望的机会也没有。

许兰舟蜷在榻上,终于定下了神,沉默一叹,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