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9-05

月上无风: 终点之前 21 - 30

[21] 散场(下)

  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
  
  她喘着气,一下子从虚软的云端被抛下地狱,冰凉入骨,恐慌入髓。
  
  最后只得一把淡漠的声音,“做手术去掉了。”
  
  “去了?”他的吻还贴在那里,嘴唇的温度却渐渐凉透,“去的真干净,一点都看不出来。”
  
  他低低的笑了两声,撑起身子来看着她,眯着眼睛,却掩不住其中的狂风暴雨,“手镯也摔了,伤口也去了,我还给你留下过什么?你要一并摧毁,去的干干净净?”
  
  辛圆缺眼中颜色渐深,随后便也笑了,拉过旁边的被子一裹,挡住身子,咯咯直笑,似乎怎样也控制不住。
  
  顾聿衡脸上晃过些微厌恶,伸手卡住她下巴,冷声说,“你笑什么,辛圆缺?”
  
  辛圆缺顿住笑容,抬手勾住他脖子,笑弯了的眼中,水光盈盈,绝对称得上是媚眼如丝,“顾聿衡,我从未打算与你复合,又为什么要留着这些?女人最爱的是什么?我说过我习惯利用自己的外貌,你凭什么让我保留着那么丑一个疤?”
  
  顾聿衡气的眼中火焰几乎喷薄而出,恨不得烧了她。可辛圆缺像是全然没有意识到,依旧媚笑着,在他已经脆弱的弦上加上最后一击,“哎,不说这些,如果你真计较念不念旧情这件事,顾聿衡,你这七年来可曾又为我守身如玉?”
  
  “啪”一下,弦断了。
  
  他的怒火全然被浇熄,冷冷甩开了手,也挥开了她挂在他脖子的手,唇边泛起残酷的笑容,“你、做、梦!”
  
  辛圆缺摇头,脸侧到一边,轻叹,“唉,男人啊……”浓密的睫毛,却盖住了大部分眼底的沉着的内容。
  
  顾聿衡冷笑一声,从床上起身,快速的穿衣服,稍稍整理了一下后,大步走出了辛圆缺的房间。
  
  大门被狠狠拉开,却迟迟不闻关上的声音,也没有响在空寂楼道的脚步声。辛圆缺掩着被子坐起来,他的声音就响在门槛处,弯弯折折的绕过几面墙壁不带感情的传来,似是带着某种空洞的思索。
  
  “抽烟,喝酒,安眠药,还有肆无忌惮的说这些话,呵,辛圆缺你记住,不管你堕落是因为什么原因,都不值得原谅,越是没有人爱,越是该爱自己……不过你还是成功的让我对你厌倦了,保重,辛圆缺……”门被轻轻的关上,脚步声终于极有节奏的回响在楼道,裹着刚刚冷怒的话语,砸向辛圆缺。
  
  辛圆缺闻言呆在那里,仿佛化身石像,半晌后才突兀地失笑,亦舒的话,原来他也记得。
  
  高中她就迷亦舒,真正的休闲时间,大多都用来读亦舒的小说。他知道后就经常拿这件事来威胁她,那时常用的句型是:圆缺,如果你不怎样怎样,我就告诉阿姨你装着在房里做作业,其实在看亦舒文集……
  
  其实他跟她妈妈虽然看似在一个屋檐下平和相处,多余的话却一句没有,肯定不可能去告密。也只有她,只要他这样一说,就心甘情愿的配合,伪造出一副太平景象。
  
  做完阑尾炎手术时,他来陪她,就坐在床边跟她读《星之碎片》,其中就有这样一句,“不管怎么样,一个人借故堕落总是不值得原谅的,越是没人爱,越要爱自己……”
  
  她在灿烂的午后阳光中,躺在病床上,愣愣看着金色光线下越发俊美不似凡人的他,全注意着他迷人的声线,哪里听得进他念的具体是什么。后来和他分开,自己又读一遍,那时已经“堕落”,这才觉得讽刺。今天再听他一字一句的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嵌在心口的玻璃碎片,随着心脏的跳动,伤口不断加深,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辛圆缺扯过被扔在床脚的睡衣穿上,打开房间的顶灯,拿来拖布把房间收拾了,喷上了栀子香气的空气清新剂。做完这一切,她站在穿衣镜前,缓缓褪下睡裙,目光凝在腰间。
  
  其实不是一个刀疤,是两个,在阑尾炎手术后不过半年,她还做过一次切除输卵管的手术。
  
  后来,为了去那条割除输卵管的疤痕,就连近处的阑尾炎瘢痕一起去了。
  
  手指抚上去,触感与平常肌肤完全无异,现在光线虽然比刚才强,但是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异常。其实即使经过修复去疤手术,伤口依旧比正常肌肤颜色稍浅,嵌在那里,一条9厘米,一条12厘米,一短一长,一斜一横,分别摘掉了阑尾和右侧输卵管,却留下了这两道意义非凡的疤。
  
  9厘米那道,是因为阑尾炎拖久了,不得不进行最传统的开腹手术,这道疤是顾聿衡知道的。
  
  12厘米那道,是因为受精卵落在了不该着陆的地方,宫外孕大出血,这一道是顾聿衡不知道的。
  
  第一次见到邵泽,就是因为阑尾炎住院。她手术后醒来不久,他跟着主治医生来巡房,她便发现这位年轻帅气的实习医生,看她时目光中的惊诧和好笑。后来他悄悄又来了一次,刚好是顾聿衡出去的时候。
  
  他眯着眼睛笑,揶揄她,“小姑娘,你真厉害啊,看着那么柔弱,急性阑尾炎发作也能忍两天,差点死了知道不?都穿孔了,腹膜炎,我从来没见过肿成这样的阑尾,比你的胃还大……”
  
  邵泽并不是第一个说她能忍的人。
  
  从小,她就忍习惯了。
  
  那时顾聿衡气她,怨她,可最终只是轻轻的枕在那道伤口上,叹息,“圆缺,你怎么就那么傻?”
  
  是啊,傻的要死,不傻的话,就不会有今天的辛圆缺和顾聿衡。
  
  那时候的爱啊,义无反顾。
  
  或许在爱顾聿衡之前的辛圆缺,生活的太中规中矩,因此遇上了她生命中的大劫,却飞蛾扑火,英勇的要把全世界都舍弃,甚至自己都燃烧成灰,只为了这段感情。
  
  可也是因为这段感情,燃掉了她全部的生命力,现在只能苟延残喘,一次次将他从自己身边赶走,因为她不敢爱,也不能再爱。
  
  顾聿衡不知道,真正可怕的从来不是堕落本身,而是保持着清醒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堕落。
  
  为了这段感情,她赔上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她的妈妈。
  
  第二天,小白醒来,很乖巧的吃了辛圆缺帮它弄的鸡蛋糊,末了还甚是担心和委屈的瞅了瞅辛圆缺,像是知道自己犯了错。辛圆缺摸了摸它的脑袋,它就又生机勃勃的摇着尾巴在辛圆缺身边转圈。
  
  辛圆缺看着看着就笑了,再拍了拍它的小脑门,然后拿钥匙下楼,去市场买了蔬菜和鱼,准备给自己做一顿营养大餐;外加一束新鲜的栀子花,回家插在花瓶里,比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自是好了不少。
  
  她看着蓝色琉璃瓶中栀子花,想到她妈妈的生日真的快到了。
  
  沉寂了一会儿后拿出手机给邵泽打电话,“喂,邵泽,你帮我谢谢叶灵,嗯,它没事了。什么时候你帮我请她吃顿饭吧。什么整你?叶灵性格多好,这样善良的女生现在可少找了,你还不乐意啊!哦,对,你还有周鑫……周鑫是比较理智冷艳一点……别别别,千万别喜欢我,注定得受伤。怎么?只允许你一个人脸皮厚啊?是啊,昨晚睡得不错,我累成那样倒床上就睡着了。哦,对了,你帮我约周鑫吧,嗯,明天可以的话就明天吧,我早上来医院体检,下午去见她,不然得拖到五一往后了,我也要工作了。行,就这样吧。我那么乖,该你请我吃饭吧,好,说定了,哈哈,再见。”
  
  收了电话,再没开朗笑容。
  
  五一结束后,辛圆缺工作越来越忙碌,她请假之前与林浩核定的那张订单果然出现了大问题。因为钱经理的失误和贪图小利,这笔别有心机有意安排的订单成为了竞争对手想要攻击天顾的暗棋。刚好业界有传,香港某房地产巨头将要在i市修建六星级度假村,最近正在秘密的征集高科技智能化管理监视系统供应商,这正是天顾的主营业务之一。按理说凭借天顾的实力和名气,拿下这底标单并不需要花多大的力气,可偏偏这时候闹出了这件事,竞争对手怂恿着原本的合作伙伴,将天顾的失职夸张化,不仅告上法院,还在各大媒体散播夸张失实的消息,一时闹得沸沸扬扬。
  
  钱经理自然率先休假,另外两名销售部员工悄无声息的离职,营销总监派了人暂时代领销售部经理一职,顺带监督事情解决进展……一系列事情弄的销售部上下人心惶惶,所有人都忙得跟停不住的陀螺一样,每个人都唯恐最后事情会殃及池鱼,牵扯到自己身上。
  
  此时唯有辛圆缺看上去依旧有条不紊,虽然可以发现最近一段时间她每天都是自己开车上下班,却没有人会从打扮光鲜亮丽的她身上怀疑,她是因为销售部最近的突发事件而顾不上出去寻欢。
  
  人都服一个气场,销售部代经理每天阴森森的呆在办公室里,经常出人意料的突然叫人进去问话,冷冰冰的严肃模样,让人看了就心虚。而辛圆缺则是这个时候办公室里唯一敢跟这位30岁的男人叫板的人。该护的人都护,该帮着解释的帮着解释,每天依旧淡定的笑容,认真安排每个人的工作任务,对每个人都言笑如常。对于整件事,她再了解不过,所以她的镇定就等于一个承诺,就连往日被唾弃的她和顾亦南之间的暧昧关系,这时也成了一剂强心剂,让销售部不至于过度消沉。
  
  其实辛圆缺是有苦说不出,这种人气的凝聚她倒是不反感,可是这件事既然牵扯上了法院,就得和法律事务部扯上关联,法律事务部也无所谓,可最终要联系的人是法律顾问顾聿衡,而钱经理走后,她偏偏是最清楚整件事情的部门负责人,这就有问题了。
  
  这段时间,媒体最关注的无非两件事,一件就是天顾的销售数据失实,暗中克扣,以次充好,涉嫌诈欺,而另一件是同时在法律界和八卦界声名鹊起的顾聿衡律师,将要和于副省长唯一的千金订婚,时间居然安排在不久后的六一儿童节。这日子虽然有几分搞笑意味,但如此确准的时间,却让人无从怀疑。
  
  辛圆缺上到法律事务部的时候,正好听到林部长在恭喜顾聿衡将要订婚,顾聿衡在他奉承的话语下,只是微微弯起唇弧,不置可否的接受,林部长不免有些尴尬。抬头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辛圆缺,林部长暗自松了口气,忙笑着招呼她,“辛经理,快进来,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顾聿衡又冷沉笑着截住他的话,“不用了,林部长,我们认识。”
  
  林部长生生掐住话音,差点呛着,辛圆缺走过去浅笑着打圆场,“嗯,我和他是老同学了,林部长,我们就直接开始吧。”
  
  顾聿衡没有异议,很快的拿出现在对方攻击的条目一一梳理,和辛圆缺进行确认,十足的公事公办。辛圆缺看不懂他的想法,自己心中虽然忐忑,却不足以影响她的工作,她心里暗想,即使是赌这口气,她也不能在专业程度上输给顾聿衡。
  
  可就在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要核对完成的时候,辛圆缺手机响了,是顾亦南,她接起来,“喂,总经理?”
  
  顾聿衡也停下来看向她,只见她神色阴晴不定,半晌后只轻轻“嗯”了一声,说,“我现在就请假回家。”
  
  然后挂了电话,辛圆缺抬头看向顾聿衡,黑白分明的眼珠灵巧的一轮,唇畔带出一点巧笑,最后却对着顾聿衡身侧的林部长说,“林部长,这事出了问题,可能我暂时不能配合你们调查了。”
  
  “为什么?”林部长问。
  
  辛圆缺半抿唇角,“因为对方公司的一名高管被揭发,这次订单不符其实不只是我们的原因,更重要的是该负责人接受了天顾销售部副经理——也就是我的色诱,并与我合谋计划从中各捞油水。更有传言,我与天顾的董事总经理顾亦南也纠缠不清,此次行为完全是因爱生恨,企图报复顾亦南,因为我更是暗自勾搭上了天顾在智能化管理产品方面最大的竞争对手中恒国际的小开,不仅要让天顾在这次竞标中失败,还要黑了天顾的名声,让中恒国际独揽这块市场肥肉。”
  
  她一口气噼里啪啦的说完,顾聿衡听后,脸色则黑了下去,起身一下抓住辛圆缺的手腕,力气大的仿佛要嵌入她的手腕,“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唔?顾律师打算代替执法机关率先将我抓捕归案?”辛圆缺盈盈笑着,甚至还用空闲的那只手,拨了拨头发。
  
  “辛圆缺,我没空跟你开玩笑!”顾聿衡色厉内荏的吼她,拉着她就往外面走。
  
  “哎哎,不用着急,顾聿衡,门口已经堆满了记者了,抢不出什么时间。”辛圆缺磕磕绊绊的跟在后面,语气依旧不慌不忙。
  
  “后门?”顾聿衡刹住脚步,扭转头来看她,神色果决。
  
  辛圆缺无奈的摇头,“你哥告诉我,不要说后门,就算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也没用,而且他除了准备派保安帮我拦记者让我能够溜走以外,不提供任何援助。”
  
  “那你还说你马上回家?”顾聿衡眉间紧蹙。
  
  辛圆缺嬉笑着点头,“对啊,回家,我本来也没有办法的,不过看在你准备拖我出去的份上,我还看到点儿希望。至少媒体的注意力会稍微转移,例如关心咱们主管经济的于副省长的乘龙快婿,将要在六一儿童节订婚的顾大律师,和我这位不知羞耻水性杨花的辛副经理是什么关系……”
  
  顾聿衡闻言一点点松开了辛圆缺的手,脸色阴的像要滴出水来,他退后两步,冷冷看向还笑着的辛圆缺,“不好意思,这个忙我估计帮不上。”
  
  辛圆缺耸了耸肩,“随便喏。”说完就含笑从顾聿衡身边走过,步子依旧冷静从容。
  
  法律事务部在9楼,顾聿衡在看着辛圆缺进入电梯后,一拳砸上走廊壁,胸膛剧烈起伏着,重重呼吸几声后,看着那电梯数字不断的下跳,最终还是几步迈到电梯前,狠按按钮,几秒之后,另一台电梯在他面前打开。
  
  下到一楼,电梯一开,他就听到了从大厦外面传出的人声鼎沸。他四顾大厅,没有找到辛圆缺,又走了几步之后才看到人潮涌动的大门口,几个保安奋力拦住记者,那袭穿着杏色裙子的身影,却不是孤独的面对着记者制造出的快门声。一个男人护着她,挡开旁边一个声嘶力竭似乎在找她声讨的中年妇女,将她带往马路边停着的一辆奥迪A8。她和那男人上车后,神秘而稳重的黑色A8,便迅速消失在了车流中。
  
  顾聿衡在玻璃门这边目睹了这一切,唇角弯起煞冷弧度。
  
  果然重要关头,她决定投靠的,还是陈易。
  

[22] 一起(上)

  那一年的圣诞刚好是在周六,周四傍晚,肖雪和顾天行就打包飞往阿尔卑斯山下,准备在那里共度浪漫的圣诞。辛圆缺则从确定要和顾聿衡一起出去过圣诞后就开始忙于她的手工活。
  
  她现在一个人上下学,选了一天下午去毛线店看了很久,最后选择了黑色的粗羊毛线,配了又长又粗的毛线针,做完作业便开始一刻不停的编织。虽然很久没有织过,她织起来依旧又快又好,选好线到完工,三天的课余时间,平安夜当晚,她收好了最后一针,轻轻的吁出口气,这个时候还没过12点。
  
  她站到窗前,拉起了窗帘,窗外正飘着鹅毛大雪,不知道明天的雪会不会也如今日一般。
  
  放在床上的手机一阵震动,辛圆缺走过去,一把捞起来开,是顾聿衡的短信,“同桌,圣诞节快乐。”真是精妙,时间一秒不差的正好是0:00:00
  
  辛圆缺唇角悄悄扬起,没有回短信,却倒上床,暗暗为自己打气,祈祷一切顺利。
  
  圣诞节当天的雪停了,辛圆缺一晚上都没睡好,他们约的是晚上六点,她白天就趴在桌上做习题,毕竟元旦节回来就是本学期最后一次月考,之后还有期末考试,可是她不停看表,压根做不进去。
  
  想到今晚她就呼吸急促,甚至觉得空调的温度开的不够大,会让她指尖在某个时刻突然颤抖,但脸却有着灼人的温度。帮工的刘嫂进来叫她吃午饭,很丰盛的一桌饭,红烧牛肉十分美味,可她没吃几口就放下了,对刘嫂说,“阿姨,今天晚上您回家吧,不用陪我。”
  
  刘嫂是个精明的人,看了她几眼后,温温一笑,“好,我下午就回去,这些菜够吃么?”
  
  辛圆缺点头,“够了,很好吃,谢谢你,阿姨。”
  
  刘嫂的笑容因为辛圆缺的乖巧而浸进了眼睛里。
  
  下午,听到刘嫂关门声响起后,辛圆缺就直起身,她换了一件粉色和白色格子的毛衣,正红色的布袄,头发梳成一个髻,坠在耳边,这个发型将她的脸型衬的更好看了,却说不清是让她成熟了些还是更稚气了一些,五官漂亮灵秀的仿佛才从对联上走下来给人拜年的女童。夹上夹子,围上白色的大围巾,再用梳子轻轻刮了刮额头才修建的整齐厚重的留海,她对镜子笑了笑。
  
  “真喜庆。”她对自己说,心口的一阵狂跳让她感觉自己在策划一场私奔。
  
  约的是晚上六点,她到市中心的开茂广场的时候却刚过五点半。此时天已经黑鸦鸦的暗了下来,雪虽然停了,可依旧天寒地冻,寒风刮的呜呜作响。辛圆缺轻轻叹了口气,她还是来早了。好在开茂人群涌动,来往的路人装扮五花八门,有人顶着各种颜色毛茸茸的假发,有人脸上画着金粉,很多人手上都挥舞着充气的大棒子,有做成榔头形状的,有的则是狼牙棒,还在上面画着美国国旗的图案。
  
  辛圆缺站在街口,在北风萧瑟将半边脸藏进了围巾里,手揣在衣服荷包里,手心还紧紧攥着手机,不时拿出来看两下,极不放心的看时间一秒一秒的过,身后的人头攒动,不时有人轻轻的撞她一下,再带着欢快的笑声远去,辛圆缺心中不耐,紧紧咬着下唇不再多管,只祈祷顾聿衡快点来。
  
  五点五十的时候,手机响起,辛圆缺兴奋的拿出来看,短信的内容却如一根根冰柱,一下子打掉了她的喜悦和紧张——
  
  “同桌,我被于敏敏缠住了,可能不能准时到。你多等我一下啊。”
  
  于敏敏……
  
  为什么又是于敏敏?
  
  辛圆缺眼睛一阵酸涩,估计是进了冷风,浑身一下子被冻住,连手指都活动不能。心口抑郁的让她想摔掉手机来解愤。
  
  等?她凭什么要等他。
  
  就她傻,真是傻……
  
  她该转身就走吧……可脚步也被冻在原地动弹不得。
  
  身后突然又被人狠狠一撞,她没有回头,一只手却侵袭而上,直接按在了她的臀部,猥 亵的笑响起,“小妹妹在等谁啊,要不要干脆加入我们?”
  
  一阵不正经的笑容响起,来自一群男人和女人,她回头,就看到一群打扮痞气笑容猥琐的男人和几个在寒风中仍穿着短裙和袒露着大半胸脯浓妆艳抹的女人。
  
  “走吧,小妹妹?”正在挑弄她的男人25岁左右,满脸的青春痘,色迷迷的眼睛,看着她正面眼睛都不会转了,脸上每一个痘坑都在宣扬着他的兴奋和急不可耐,眼见她没有反抗,一只手就揽过她肩头,想兜着她就走。
  
  可手还没在她肩膀放稳,一股大力就突然着陆在他手腕上,狠狠扭过,男人惊叫一声,盯向扭着他手腕的人,是个很帅气的男孩,也就16、7岁的样子,身高却已经逼近1米8,五官说不出的精致好看,尤其是如浓墨绘出的桃花眼和挺直的鼻梁,此时那一片正笼着乌云,酝酿着的却不只是狂风暴雨而是杀气,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左脸颊就挨了重重一拳,直打的他眼冒金星。
  
  眼见下一拳又要打下,他忙用手本能的一挡,身边的同伴们也终是反应过来,闹闹哄哄的就往上涌。
  
  “小兔崽子你是谁啊?”“你知道你打的是谁不?”还有女声的,带着一点骨子里透出的娇嗔,“你凭什么打人啊?”
  
  手腕上的力勉勉强强松开,男人在脑子的昏沉中看清是刚刚那个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女生拽住这个男生的手,强行拖走了他,留下的狠狠一瞪,居然唬住了他同行的其余男人。
  
  今晚上别让他再看见他们,不然一定不会轻饶。
  
  想到那个小女孩一汪潭水一般的眼睛,又大又长,眼尾还魅惑的勾起那么一点点,那么一点点就足以骚动每一个男人征服的欲望。
  
  眼睛勉强能清楚视物了,男人挥开身边来关心他的人,“走,咱狂欢去。”
  
  辛圆缺和顾聿衡此时则正坐在顾聿衡定的餐厅里,面对面坐着,都低头看着菜单不发一言。
  
  气氛看上去很糟,辛圆缺真的是一句话都不想说,也不想看眼前的人。
  
  顾聿衡时不时会抬头轻瞟辛圆缺一眼,又快速低下,觉得自己真是弄巧成拙,想解释,却又气辛圆缺被侵犯也不知反抗。
  
  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没道理的是自己,干嘛就想逗她一下?就为了昨晚她没回他短信?她一定不知道他计算了多久才能那么精准的发送一条短信,也不知道他有多期盼她的回信。
  
  他就是想逗她一下,看她听了这个借口有什么反应。
  
  那个时候的男生多恶劣啊,为了看心仪的女生会不会因为吃醋而着急,就尽干傻事。
  
  可顾聿衡却没想到辛圆缺的反应是让他满意了,半路却杀出一个程咬金来,一想到那男人猥琐的样子,随意揉捏辛圆缺的脏手,他就恨不得把那男人杀了。
  
  餐厅生意很好,每对情侣面上都是温暖和幸福,只有坐在这一角的他们,服务生眼中年轻的一对中学生,显然是在冷战,随意各叫了一套圣诞特餐,默默的吃完,没有说话,也没有交换礼物,女生连一个眼神都欠奉,男生则显然处于别扭和矛盾之中。
  
  年轻的男服务生想,现在的中学生真早熟,而且还乱花父母的钱来享受一次高消费,却把气氛弄的这么糟。不过这一对真好看,眼见现在的情况分明是男生做了错事,也身为男人的他,自然唾弃,那么漂亮的女朋友,怎么也不该惹她生气。
  
  眼见他们进餐即将结束,上甜点的时候,他送上姜饼小礼包,拿着相机问他们要不要合影,免费送照片给他们,只是如果照的好,餐厅要留一份。
  
  女生这个时候抬头看向他,惊人的美丽五官让男服务生有些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声音也是轻盈悦耳的,“请问能不给餐厅留,我们要两张么?”
  
  “可……可以的。”男服务生其实也是兼职的大学生,不太敬业,没有请示经理就私下做出了决定。可是他们还小,都是中学生,如果留在这被人看到多不好,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样的决定是绝对正确的。
  
  顾聿衡听辛圆缺愿意照照片是有些兴奋的,这个时候主动走向她那边的皮沙发,坐在她身边,手却不知道该放哪里,最后一咬牙,放在了她肩上,揽着她靠向自己,却又担心隔那么近,她是不是能完全感觉到自己在颤抖?
  
  真丢人,顾聿衡唾弃自己。
  
  “一二三,茄子……”
  
  照片照完,一直没有反抗的辛圆缺就立即离开了他怀里,带走了一点少女的自然清香,顾聿衡还有点愣愣的,直到服务生送上照片和账单。
  
  结完帐从餐厅出来,辛圆缺和顾聿衡沉默的走在喧哗的步行街上,街灯霓虹,几乎映亮了夜空。顾聿衡想,不能这样,一定得说,不然被搞砸的就是整个晚上了,看了看手里的照片,辛圆缺浅浅笑着的样子,顾聿衡开口,“圆缺……”
  
  迎接他的却是辛圆缺一声急促而紧张的:“快跑!”
  
  手心里突然塞进她的小手,他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拖着他开始狂奔,他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举着充气榔头和棒子向他们气急败坏的吼着的不是刚刚那群流氓是谁?他笑了,真不专业,居然圣诞夜的充气榔头也被当成真的斧头高高举着。
  
  微微一笑,他反而抓紧辛圆缺的手,拖着这位800米不及格的体育白痴在人群中快速的闪躲,待他们躲到了开茂广场后面的小巷时,那群人终于是完全不见了踪影。
  
  辛圆缺这时整个人都累趴下了,重重的喘着气,脚软的不停的发抖,顾聿衡就趁机那么光明正大的抱住了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平复呼吸。
  
  “圆缺,圆缺……”他的呼吸也不是完全平顺的,带着点颤抖,在她的耳边,冰凉的嘴唇几乎挨着她通红的耳廓……
  
  “你听我说,我对于敏敏那么好是因为她爸爸在我小时候救过我的命。我小时候一不小心掉进过没改好的下水道,当时我们两家是邻居,他爸爸下班,看着我掉进去,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跳进井盖,救我上来,他的秘书给医院和消防队打了电话。我没事,只是呛了脏水,他爸爸的关节炎却因为泡在冰凉的水里太久而发了,手臂上的刮伤进了脏水还感染了,割了很大块肉……他希望我对于敏敏好,照顾于敏敏,我拒绝不掉……是,我还承认刚好于敏敏能帮我挡掉不少麻烦……我很开心你在乎,刚刚我只是逗你的,我本来想过去悄悄蒙上你的眼睛,告诉你奇迹出现了,可我没想到情况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喜欢我跟于敏敏走的过近,以后我就不再理她了,我保证……”
  
  辛圆缺沉默着,好像还是为了平复呼吸,最后却喃喃,“你想要害死我?”
  
  “嗯?”顾聿衡低头看她,乖顺的趴在他颈边,微眯的猫眼,卷翘浓密的睫毛轻轻的眨动着,像一只无形的手,在搔他的心,真正是心痒难耐。
  
  “就这样吧,挺好的,我相信你。”辛圆缺离开他怀里,拍了拍他衣领,她刚刚依靠的地方陷下去一个窝。
  
  顾聿衡心里又不舒服,她这是真的体谅他呢,还是就真的决定这样不动声色的跟他当地下党呢?不得不说,一个“就这样”三个字,实在让他想起最近这段时间暧昧却不确定的关系。
  
  所以他脸一绷,“可是我不放心你。你长的太漂亮了,随便哪里都有人打你主意。”
  
  “你还敢说?”辛圆缺也瞪他,“刚刚不是你要逗我……”
  
  “那还有那个服务生呢!辛圆缺你根本就不是好学生,好学生哪里勾来那么多烂桃花?”
  
  “你再说?”辛圆缺脸垮下来,指着他,像是下一秒就要转身而去。
  
  “是是是,你是好学生。”顾聿衡立马就服软了,她怎么就听不懂他的“循循善诱”呢?
  
  辛圆缺小小的翻了个白眼,像是在说,这还差不多。
  
  她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顾聿衡,他从衣服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一枚心形的银质发卡,很小很精致,上面不规则的嵌着一些极细小的水钻,他夹在了辛圆缺耳边,笑着说,“你看我们多默契,你今天梳这个头发,还特意跟我夺命狂奔弄的有些乱都是为了让我拿出这个发夹吧?”
  
  嘴贫的让辛圆缺想踢他,可抬眼看着他落入了今晚所有星光的眼睛,她就觉得此刻时间都停止了下来……
  
  “圣诞快乐,圆缺。”顾聿衡眯了点笑,抬手理了理正傻愣愣看着他的辛圆缺的额发,顺带拍了一下她的脑门。
  
  辛圆缺回过神来,抿了抿唇,提高自己的手袋,从里面拿出了那条围巾,她突然觉得有点不敢看顾聿衡,心跳急得要从怀里蹦出来一样。
  
  “给我的?”顾聿衡惊喜万分,“围巾?”
  
  “对,我自己织的。”辛圆缺声音因为紧张而紧绷绷的,微微咬着下唇的样子,含羞露怯,完全不似平时的她。
  
  顾聿衡按捺住满心的欢喜,轻轻的咳了一声,“圆缺啊,你知道送围巾是什么意思么?”
  
  “啊……”辛圆缺愣愣的抬眼看他,却又仓皇躲开,“知道,不就是说……”
  
  “说啥?”顾聿衡凑近她,定定的盯着她,不怀好意的问。
  
  辛圆缺暗暗磨牙,顾聿衡却离她越来越近,“是不是说,可以用它拴住男朋友的心啊?”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幽深的瞳凝视着她,唇角抿着分笑容,缓缓眨了眼,压低声音,十足挑衅,“可是,辛圆缺,你不是好学生么?”
  
  辛圆缺真觉得他十足的欠扁,扯开手里的围巾踮着脚,就望着他脖子上一阵乱围,将他的脸都围了一半在围巾里,气鼓鼓的说,“原本我是打算用这围巾拴你在我身边做牛做马的,现在,我只期盼它能帮我挡住你的嘴让你不要说话就是了。”
  
  顾聿衡先是怔住,后来就开始狂笑,扶着腰,按着肚子,笑得形象全无,却怎么都止不住。
  
  辛圆缺乔装不理他,唇边却也藏不住的爬起笑容。她抬头看着天,那么阴沉的天气,此时却能清楚的看见几粒星星。开茂广场旁边有座教堂,那里好像有着什么活动,或者干脆是某家商场,正播着让人心灵祥和安静的唱诗般的轻灵颂歌。她缓缓的呼吸,看空中自己呼出的白雾,一只手还被顾聿衡握在手心,她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幸福宁静。
  
  就这样吧,让她再贪恋的享受一段时间,让她再自欺欺人一段时间……
  
  隐约能听到空气里传来的钟声,一下,两下,她闭上眼睛许愿,希望一切平安。
  
  睁开眼睛时,是顾聿衡落在她额头的吻,“圣诞快乐,辛圆缺。”
  
  他又说了一遍。
  
  辛圆缺松开紧紧屏住的呼吸,笑着回答,“圣诞快乐,顾聿衡。”
  

[23] 一起(下)

  后来辛圆缺和顾聿衡晃了出去,买了滚烫的姜汁柠乐,又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着聊天。辛圆缺给顾聿衡讲自己小时候的事。
  
  讲家里的贫困,常常为了生计担忧,没有朋友,因为没有时间跟朋友相处,除了学习就是帮着家里料理家务。
  
  “顾聿衡,我妈妈很漂亮,非常漂亮,比我更漂亮,而且更温柔,她是个大家闺秀,生活富足,她是……唔……外地人,后来随着家里来i市做生意时,在一所中学暂读了一年。就是这一年出了事,她喜欢上了一个小混混……唔,或许我不该这样说我爸爸……”
  
  辛圆缺说到这里长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唔,他很帅,哈哈,我妈妈这样说的,他们相爱了。我外公外婆肯定是不同意的,刚好一年的生意做完,外公外婆发现i市暂时不适合生意介入,准备浓缩资产交给别人管理,回去老家,我妈妈不肯,就跟我爸爸私奔了……可是我爸爸喜欢赛摩托,不是赛场上那种,有地下车庄,赌博,差不多都拼命的那种,我爸爸加入了,因为来钱快。但是,上的山多终遇虎,夜路走多了总要遇到鬼,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辛圆缺笑了出来,在顾聿衡伪装鄙视的眼神中继续说,“我爸爸出事了,车毁人亡……那一天白天,我妈妈刚好去医院,检查出来她有了我……狗血吧,我觉得真狗血……我妈妈自然怎么也不肯打掉,虽然因为最初的悲痛,她差点自然流产……她以绝食想要挟,最后和我外公外婆脱离了关系,独自生下了我……那一年她才17岁。顾聿衡你看啊,这世上哪里有什么绝对的事呢?没有绝对的乖乖女,没有绝对的大家闺秀,更何况你说的好学生了……更何况……谁说好学生不能早恋呢?”
  
  顾聿衡看着辛圆缺眯着眼浅笑的样子,眼中的柔柔波光,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他缓缓咽了口口水,抬手拨了拨辛圆缺的留海,再揽住辛圆缺,轻轻抱着她,笑着说,“看吧,我说过,红颜美女多薄命,以前吃了不少苦吧?”
  
  “还好,我妈妈当时开了个裁缝铺子,帮人缝缝补补,也有订做衣服的,我当时在帮我妈妈的忙,所以我手工活很好……很累,我妈妈经常熬夜加工,我就帮着她,还要陪她买布料之类的。还有经常被一些客人骚扰……你那副表情干啥,不是那种骚扰,是一些妇女斤斤计较……好吧,那种骚扰还是有,但主要也不是针对我,而是针对我妈妈……我心疼她,特别心疼,我真的感谢我妈妈愿意生下我,虽然有时我都觉得她傻。顾聿衡,我很爱我妈妈,这世上我最爱我妈妈……”
  
  所以如果我为了她伤害了你,你能不能稍微包容我一点……
  
  辛圆缺让这句已经到了喉咙口的话哽住了声音,顾聿衡则笑着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又收住,瞥她一眼,像是在别扭,“有什么了不起,我也最爱我妈妈。”
  
  辛圆缺就被他逗笑了。手扶在他肩头,低头喝柠乐。
  
  那天之后,辛圆缺和顾聿衡就算是真正的开始他们学生时期的恋爱。
  
  虽然不张扬,虽然他们打定主意准备瞒住所有同学。
  
  他们会一起去食堂吃饭,不坐在一起,隔了一两章桌子,却总会在同一时间抬起头来看向对方,再迅速逃开目光,两个人唇边都升起笑意。
  
  两个人会为了一道题争论不休,可真理好像总站在顾聿衡那边,辛圆缺不得不承认,她在数学和物理上的天赋,并不如旁边坐着的这个男生。可如果一旦发展到英语,风向就变了,骄傲的大男生一下子变成了委屈的小媳妇,平时闷声不语的小绵羊摇身一变成为大灰狼,默写听写同时上阵,纠结的某人一直扯头发。
  
  他们还会发短信,很弱智的短信,内容无非是:“你在干啥?”“没干啥,你呢?”“我也没干啥……”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两个人默契的在最后时分躲开家人,回到房间通电话,一起数过最后几秒钟,然后同时对对方说新年快乐。
  
  他们甚至在周末相约去电影院,在昏暗的环境中分享一盒天价爆米花,他会抢她喝的芬达,她安然不动,仍然坚定的盯着屏幕,等着他将他的可乐主动递上。他们在电影院悄悄的牵手,当然是顾聿衡主动的,虽然在圣诞夜他们曾经牵手一起狂奔,后来顾聿衡也一直握着她的手狂笑,可这个举动却还是如此引发人的心跳。
  
  还好两个人除了偷鸡摸狗的恋爱以外,还是惦记着学习的,最后一次月考两人的成绩依旧紧挨着,一个第二一个第三。辛圆缺看榜后感慨半晌,回到教室后盯着嬉皮笑脸的顾聿衡,“你能不能考个第一出来?”
  
  顾聿衡稍稍挑了眉毛,“那同桌你给我什么奖励?”
  
  辛圆缺白他一眼,“你考第一,我为什么要给你奖励?”
  
  顾聿衡支着下巴做沉思状,“怎么不给?我说过嘛,太完美的人要被天嫉妒的,我考了第一,保不准老天爷就盯上我了,你肯定要补偿我。”
  
  “喂喂,可是问题的关键是,对我有什么好处?”
  
  “好处啊,你可以拿去炫耀啊,有个考第一的‘男朋友’啊……”男朋友三个字顾聿衡消了音,只夸张的比了口型。
  
  辛圆缺就咬着嘴唇在桌子下面掐他。
  
  可这学期期末,顾聿衡还真的以一分的优势,险胜方雅枝,得了年级第一。
  
  辛圆缺则依旧超常发挥,稳住了自己年级第三的位子。
  
  七育有很直观的两点不同于别的学校,一是不要求学生穿校服,因为心知这就是一个拿来违反的规定,二是不开家长座谈会,只因大部分学生的家长怕是很难坐在一起来听老师废话。
  
  成绩都是直接寄往家中,连着奖学金的领取通知。
  
  因此1月22日期末考完,就是寒假了。
  
  他们当然还是会约出来见面,短信电话也一样没有放过,可最近一段时间,顾聿衡却显然比以前忙碌了不少,睡眠也不好,经常和辛圆缺见面时,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
  
  辛圆缺心疼他,终于有一天忍不住在短信里问起,他却直到晚上才回了短信,给她道歉,只说他妈妈最近身体状况不大稳定,需要照顾,今天才陪他妈妈去做了个很彻底的身体检查,那地方不准用手机。
  
  辛圆缺给他打电话过去,嘱咐他注意休息,并帮她问他妈妈好。
  
  顾聿衡声音还是乐观的,还约她过两天出来滑冰,因为他领到“巨额”奖学金了,还得感谢她的督促,让他得了年级第一。
  
  放下电话后,辛圆缺想到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是隐隐不安,而原因,纠结了半天,难道竟然是顾聿衡说的,人太完美了会被妒忌?
  
  想着自己都觉得好笑,呸呸呸了几声,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
  
  不管怎样,她还是欣然赴顾聿衡的约会,因为几天没见,她真的有点想他了,不知道他最近那么辛苦,会不会瘦了很多。
  
  圆缺不会滑冰,到滑冰场的时候,顾聿衡已经在冰场自如的滑了起来,她暂时没有喊他,就贴着玻璃看。这个时候的他,正一手拖着一个小女孩,在冰面上缓慢的前滑。两个小女孩是双胞胎,长得极像,穿着打扮完全一样,脑门上左右各梳一个小环,圆嘟嘟的苹果脸,桃红色的小棉袄,冰雪可爱,身高却刚好到顾聿衡腰间。
  
  一大两小一直滑的很顺畅,估计是两个小女孩的妈妈招呼两个小女孩,顾聿衡便牵着两个小女孩往边上而去,交到她们妈妈手里,转过头来就看到了辛圆缺,便向辛圆缺这边滑来。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黑色的牛仔裤,都是修身样式,显得他长手长脚的比例极好,却又显得他更瘦了一点。
  
  “去换鞋?”他挑眉,并冲辛圆缺点了点下巴。
  
  “我不会。”
  
  “我教你,我最近在这个冰场当教练,免费教你……”
  
  “那……好啊……”辛圆缺点头,难怪他那么辛苦,居然还在偷偷的打工……
  
  “换鞋的地方在对面……”顾聿衡转身指给她看,却发现刚刚那两个小女生一踩一踩的往冰面中间走了过来……
  
  他赶快滑了过去,喊她们,“桃桃,乐乐,站在原地别乱动哦……”
  
  他话音刚落,一个小女孩就“噗”一声摔到了地上,嘴巴一扁就开始哭,他忙蹲下身将她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她屁股和背上的冰屑,低声哄着,正准备站起来拉着她往边上而去,另一只小手就抓住了他衣服下摆,一拖……
  
  很好,这下三个人摔做一团。
  
  顾聿衡满是懊恼的站起来,扶着两个要哭不哭的小女孩重新回到她们妈妈身边,转身过来,瞪了一边偷笑不已的辛圆缺一眼,“笑?你还要不要学?”
  
  辛圆缺见好就收,要笑也背着他笑,换了鞋进了冰场,她很怯畏,迟迟不敢站上冰面,他却很大胆,直接一拖将她扯了上来,辛圆缺没立稳,就栽在了顾聿衡怀里。愤懑的抬头看他,最后却感慨,他果然瘦了。
  
  顾聿衡明显不大配合她的伤感,拖着她就开始往冰场中间倒滑,辛圆缺站都站不稳了,控制着声音才不会丢脸的尖叫出来。
  
  他便低声的在她耳边笑,“是刚刚谁很得意的笑我来着?”
  
  “是啊是啊,笑的就是你,你屁股刚刚摔开花没有?”
  
  “我放手喏,辛圆缺……”
  
  “你敢!啊……顾聿衡,你要是放手我这辈子就不理你了……”
  
  “居然会威胁人了……”
  
  “有没有效?你说有没有效?”
  
  “……有效,你这样说了我怎么还敢放……”
  
  所以两个人就一直靠在一起滑了一下午,辛圆缺的进步就是隔顾聿衡的距离从一个手臂,到了两个手臂,从只敢紧紧抓着他的手肘,到最后终于敢牵着他的手面对面的……“龟爬”。
  
  完了后顾聿衡请她喝奶茶,看着坐在对面的她连连叹息,“同桌,你体育天赋能再差一点么?”
  
  “你英语天赋能再差一点么?”辛圆缺没好气的瞥他一眼,继续埋首喝奶茶。
  
  “同桌,我发现你口齿功夫磨砺的越来越利索了。”
  
  “那是你教的,谢谢栽培。”辛圆缺放开吸管,又瞥了他一眼。
  
  顾聿衡抬手拍了她脑门顶一下,“嘿,这丫头怎么变的那么坏了?”
  
  辛圆缺忍住笑,最后一次回他,还是坚定快速的字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顾聿衡怔住,终是辛圆缺忍不住,率先破功,顾聿衡就跑到辛圆缺座位这边来,咯吱本来就已经止不住笑的她,辛圆缺连连躲,不停的去抓他的手,“顾聿衡,你非礼我!啊……”
  
  两个人同时愣住了,辛圆缺深深的眨了眨眼,张着嘴不敢相信的说,“你……摸哪儿?”
  
  顾聿衡脸不自觉的红了,这真是如此凑巧的一时手滑啊……清了清嗓子,脸扭到一边,眨着眼解释,“误伤,绝对的误伤……”
  
  辛圆缺愤然敲他脑袋,“顾聿衡,我真的!不要理你了!”
  
  闹了一天回到家,刘嫂居然还在,笑着指了指楼上对她说,“顾先生也刚刚才回来,哦,对了,夫人说让你回来后去跟她说一声。”
  
  “哦。”辛圆缺笑着对刘嫂点点头,换了鞋就往楼上走。心里也并不觉得太奇怪,顾天行到家是必然会先去洗澡的,她妈妈在楼上估计是给顾天行放洗澡水。果然刚上完楼梯就看到主卧的门是虚掩着的,透着橘色的灯光。
  
  辛圆缺没走几步却听到里面传来对话声,她不自觉的就放轻了脚步,慢慢往那边蹭。
  
  从门缝往里看看不到人,却能通过光线的变化,判断人影的移动,辛圆缺靠在靠门轴这边的墙上,听到顾天行让肖雪坐下来,他有话说。
  
  “小雪,今天医院的诊断结果出来了,她是骨癌,而且已经是中后期,具体情况要等进一步检查。不过医生告诉我,估计是不行了。”
  
  “……嗯。”
  
  “我想,聿衡还没满18岁,是需要监护人的……但这件事我必须先跟你商量,如果她走了,我想把聿衡接回家里来,你反对么?”
  

[24] 仇恨(上)

  这边的车上,辛圆缺则对陈易郑而重之的道谢。
  
  “不用,”陈易微笑,“你能想到我就很好了。”
  
  “可是我也没料到你就在这附近。”
  
  陈易自然不说他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只是淡淡的说,“巧合。”想了想,还是问道,“不过圆缺,我刚刚好像看到顾聿衡了?”
  
  “嗯?他追下来了?”辛圆缺脸上出现一种兴高采烈,看了一眼一边似是在仔细思索的陈易又说,“我是说收到消息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的,他本来想帮我,但是我把他气跑了。”
  
  “可又算准他会看到我们在一起?”陈易眸中神色稍稍深沉了一些。
  
  辛圆缺不可避免的一怔,再蹙眉,半是嗔怪的说,“你怎么说的我跟神算子一样?我算不出那么多东西,陈先生,我的逻辑推理一向不大合格。”
  
  陈易唇角一松,最终笑了出来,“哎,可你气他干什么?挺好的方法啊……”
  
  “可我不想如顾亦南的意!”辛圆缺嘴巴一撅,虽然顾亦南明显是在用他自己的方法帮她,可她没有办法领情,不过的确测试出了顾聿衡本能的反应,其中所藏的关心未尝没有给她触动,可是她不能把他牵扯进来,无论是从哪一点考虑。
  
  “你知道顾聿衡要订婚的事?”陈易打量她良久,试探的问。
  
  辛圆缺手里把玩着手机,唇边浅浅的笑意,看上去十足的无害,“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就是因为他要订婚了,所以我才不能破坏啊。”
  
  “嗯?你不是打算成全他们吧?”
  
  辛圆缺看向他,笑容带了三分俏皮,“陈易,我是说,不能让这个订婚宴在举行之前有任何异常,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陈易心中一凛,当然明白过来她所指何事,“你确定这件事是于敏敏做的?”
  
  辛圆缺唇角冷冷一扬,“除了她,谁会那么兴师动众只为了破坏我的名声?刚刚那站在外面号称我害了她丈夫的女人你看到了吧?那就是最好的证据。”这个时候媒体本来最应该关注的是谁?如果是绯闻八卦,顾亦南或者甚至是中恒国际的小开,这两个涉及到绯闻中的男人明显比她大牌太多;如果要采访经济纠纷案真相,自可以找相关负责人解决问题,可偏偏将矛头对准了她这个无名小卒,谁能保证这中间没有水分?而刚刚门口那个哭天抢地说要她对她丈夫负责、口口声声血口喷人的说她是不要脸的小三的中年妇女显然起到了不小的催化作用……她都能想到明天报纸上巨幅标题的内容。
  
  辛圆缺自认虽然平时不大与人为善,但真要豁出去整她的人,除了于敏敏,还真难找到第二个。
  
  “圆缺……”陈易眸间仍旧不乏担忧。
  
  “陈易,你还记得么?我当年宫外孕,腹痛发作时,我不知道是宫外孕,跑去厕所,却被一群女生围住扭打,之后还被反锁在了厕所里面……等到被救出的时候,输卵管破裂引起的大出血让我差点死了,右侧的输卵管则被直接拿掉……”辛圆缺温言细语的讲述,仿佛这件事不是发生在她身上,而是与她毫无关系,“我记得那个时候她用了相同的借口,说我是抢走了别人的男朋友,所以被人报复,而宫外孕的事情宣扬开来,我差点被学校退学……”
  
  “我记得。”陈易不忍再听,匆匆断掉她的话,余光收进还悄然笑着的她,心痛得无以复加。
  
  那个时候她和顾聿衡明明已经分手,顾聿衡也已经准备前往国外,可于敏敏却仿佛不将她置于死地永世不得超生就不会安心。
  
  辛圆缺轻轻撕咬着唇内嫩肉,像是在思量回忆什么,隔了好久才说,“那段时间的我太痴傻,还没回过味来,于大小姐就跟去了美国,后来她跟着顾聿衡回来,我却没有找到机会,现在这个机会是她送到我手边的,我为什么要放过?”
  
  最后几句已经变成了自问般的喃喃低语,陈易心酸之余,却想问,她如此愤然的想要在此时报复,真的没有一点半点的原因,是源于与于敏敏订婚的对象是顾聿衡么?
  
  如果真要问她,她怕是又要无所谓的说,对她来说,这场订婚最大的意义就是让于敏敏在最关键的时候失去最重要的人吧。
  
  口是心非如她,到底要在什么时候收获幸福?
  
  而这幸福,能不能是自己给她的?
  

  五月是i市气候最好的一段日子,传说i市出生在五月的女人,比别的女人都多了那么几分得天独厚的韵味,仿佛一到此时就会在i市街头盛卖的栀子花一般,芳香,洁净,媚而不妖。肖雪就出生在五月末,一个真正栀子花盛开的季节。
  
  五月二十五日,辛圆缺带着一捧雪白的栀子花走进了城郊的墓地。
  
  肖雪死后,她其实不常来墓地扫墓,因为实在是自觉无颜面对,回去后更会噩梦连连。
  
  辛圆缺将栀子花放在墓碑前,手抚上青色的大理石墓碑,初夏的热度已经有些灼人,可墓碑上冰凉的寒意,还是顺着辛圆缺指尖直接钻入了她心底。她最亲最爱相依为命的妈妈,却变成了这样一块冰凉的毫无生意的墓碑……而罪魁祸首竟然是她……
  
  辛圆缺努力让自己紊乱的呼吸平复下来,赶走脑中恐怖的回忆,紧紧扣住墓碑顶端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白,她呼地松出口气,心口却梗塞的疼,她望向天空眨了眨眼。
  
  这个时候突然想起了五一前去见周鑫时,这位冷静的心理医生难得带上私人感情宽解她时说的话,“圆缺,难道你就那么确定你妈妈不想让你幸福?或许当时的她也只不过是试图劝劝你罢了,只是后来的事情往一个无法预料的轨迹而去……”
  
  可她知道当时的情形,如果她不说那么伤人的话,她妈妈不会停止劝说……
  
  如果她不说那些话,如果她不推开她,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的悔悟来的太晚,当时试图坚守自己的幸福,却死乞白赖的希望作为妈妈的肖雪牺牲她的。
  
  都是一样的,她离不开她妈妈,顾天行,又怎么会愿意让顾聿衡离开?
  
  太过自私,所以换来的是这样悲惨的结局。
  
  在她斜背后的小径旁边,有棵巨大的柏树,柏树下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半仰着头,看着她背影良久。
  
  灰色的裙子,黑色的高跟和长及腰间的头发,这样安静的背影,他原本以为,她会对她妈妈说些什么的,可看来,她只是打算站在这里,心思百转,也不诉之于口。
  
  他一步步的朝那个方向走去,走到她旁边,将手中的栀子花放在了墓碑前,与她的并排放在一起,紧挨着,如他俩此时斜斜投在墓碑上的影子。
  
  辛圆缺对于顾聿衡的出现不是没有惊异的,稍稍平静了一下情绪,她才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肖姨,今天是她生日,我还记得。”顾聿衡唇角上扬,语气轻松自在。
  
  “劳心了,”辛圆缺淡淡一笑,并不准备在她妈妈面前上演什么情感大戏,既然他来了,她就准备走。可刚一转身,准备从他身后绕过,顾聿衡就伸手捞住了她臂弯,制止了她的前进。
  
  她抬头看向他,“怎么了?有事?”
  
  “六月一号,你来么?”顾聿衡目光还是凝在墓碑上,却语带挑衅的问了这样一句。
  
  “我在考虑,这算是正式邀请么?顾聿衡?”辛圆缺唇角一弯,放松下来,想后退两步,离开他的束缚,可只得一步半,就又被他扯了回去。
  
  “请柬我会寄给你,但辛圆缺,你就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么?”顾聿衡唇角还是扬着的,语调也依旧轻松,与他此时在辛圆缺手臂越发用力的手形成鲜明对比。
  
  辛圆缺倒觉压力阵阵逼来,无关手臂传来的疼痛,看不透顾聿衡的感觉让她并不觉得好受,深吸口气,圆缺笑出了声,“说什么?恭喜的话?”
  
  顾聿衡松开了辛圆缺,侧过头去看着远处,轻飘飘的说了一句,“我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辛圆缺。”
  
  属于初夏的五月底,辛圆缺突觉一阵寒风袭来,冷意顺着脊梁缓缓上传到后脑,一阵空虚的疼痛。
  
  可还是得故作平常的嘴硬,“知道我不爱你了?”
  
  顾聿衡回头,凝着她,眼底眉梢都是森冷的笑意,让人心底发毛,可你再一看,又觉得刚刚那笑容中的杀气无非是你的错觉,他笑得相当之愉悦,“一号见,辛圆缺。”说完就转身先走了。
  
  辛圆缺看着他挺拔却又优雅的背影,轻轻的喘息着,回头凝着墓碑上,那张小小的肖雪的照片,唇边恬静的笑容,一如悄然绽放的栀子。
  
  “啊,爸?”
  
  斜后方传来的声音,让她眼睛倏地睁大,却很快恢复如常,唇边噙着淡淡的讽笑,听顾聿衡与顾天行的对话。
  
  “对,今天是肖姨的生日,我来看看她。爸你身体不好,小心一点……准备订婚还有很多事,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她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却感觉到了身后的人的接近。
  
  “我好久没有看到你了,辛圆缺。”声音已然透着无力的苍老。
  
  圆缺这才回过头去,看向坐在轮椅上由两个护工抬上来的顾天行,的确,比她上一次在某个慈善宴会上看到他,还要衰老了很多。他不再是那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而已经是坐在轮椅上垂垂老矣的老人,疾病缠身。
  
  可这能减轻多少她心中的恨意?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冷冷的俯视着他,毫无尊重。
  
  “呵,怎么可能?我每年来的次数估计比你来的总数还多。”顾天行慢慢弯腰,也将手中巨大的一篮栀子花放在地上,再由护工一枝一枝的绕着墓地摆了几圈。
  
  辛圆缺突然失语,半仰首看着天半天才长吁一口气,“过了这么久,事情终究还是如你所愿了,他叫你爸爸叫的如此亲切,马上又要和于敏敏订婚……”
  
  “你是在讽刺我么?你明明听出了刚刚他语气中的生疏和刻意,还带着嘲讽,而他是否订婚,跟谁订婚,我一个父亲要从报纸上才能获知,这都是拜你所赐啊,辛圆缺!咳……咳咳……”顾天行一双鹰眸里透出满腔的恨意,死死的盯着辛圆缺,就连咳嗽都不肯低头。
  
  “拜我所赐的还多了,不过顾天行,你确定你那未来的儿媳妇做任何事之前就没跟你通过气?”辛圆缺退后一步,稍稍低头,“我先走了,请帮我向她带去最诚挚的祝福,我祝她订婚愉快无比。真心的,诚心的。”说完就绕过轮椅,往石梯走去。
  
  “辛圆缺,我还是那句话,你从我身边带走了我的妻子,别想再染指我的儿子!!”
  
  辛圆缺觉得好笑,稍稍止住了步伐,可其实,半分笑意都无法表现在脸上。心底也因为这字字泣血的话而凭空生出一股冷意。当年,也是这样一句话,将她砸出了顾家的门外,一直砸到了尘埃之中……继续拾梯而下,辛圆缺一步步走的无比艰辛。
  
  
[25] 仇恨(下)

  六月一号,六一儿童节,公司的有子一族都有半天的假期,甚至可以申请换休,将半天假改为全天。
  
  整个i市都被一种喜庆的气氛所笼罩,因为今天不光是儿童的几日,各大游乐场、动物园纷纷满园,欢声笑语乐连连,更因为谁都知道今天有一场盛大的订婚宴,排场远胜过了一般富人的结婚典礼。
  
  W省主管经济的于副省长并不是个特别低调的人,外加上他夫人的娘家也不一般,爱女心切,女儿嫁得如意郎君自是要热闹的办一场。虽然一个多月前,有人暗中给他传消息,说他被上面盯上,让他注意些。可这么久以来毫无动静,他便也放松了下来,同时也想借女儿的订婚宴告诉所有人,他还好的很,一切如常。
  
  这场订婚宴,不光i市,W省的各大主流媒体,都齐齐的施加关注,即使被允许入场的不多,另外的也在承办婚宴的五星级酒店塞纳假日酒店门口坚守期待意外的机会。
  
  也是因为媒体注意力的转移,天顾原本没有平息的风波也变得悄然无声了起来,甚至漩涡中心的女主角——辛圆缺,今天也准时在上班时间出现在了天顾大厅。
  
  天色晴好,她一袭湖水绿的单肩连衣裙,衬得大片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在阳光下仿佛闪出了湖水面上的金色波纹,耀的人眼花。栗色的头发,末梢弯成的大波浪,随着她走路的步伐,在肩和背部轻盈的弹晃,只要她一停下来,那头发就仿佛代替了人心中的那只手,顺着柔滑的皮肤,慢慢滑下。往常的辛圆缺,无疑已经是人群中焦点,而今天的她,艳光四射之余还看得人想流鼻血。
  
  连总经理顾亦南在大厅之中看到她,都直接将她叫进了直通最高层的电梯,电梯门一关上,外面的讨论就沸腾开来,并拿出上次酒吧中她和顾聿衡的话题加以佐证揣测,再结合近日辛圆缺对顾亦南因爱生恨的传言风波,指出辛圆缺有意色诱顾亦南,让他帮助自己平息谣言。
  
  言谈之余,众人无不愤愤,因为从刚刚顾亦南的表现来看,辛圆缺的阴谋无疑已经得逞,让人捶胸顿足。
  
  事实上在电梯里,顾亦南看着辛圆缺,蹙眉良久才叹息说,“我觉得我是不是真的应该在员工守则里加进对员工着装的强行要求,来限制某些人的过分行为?”
  
  辛圆缺狡黠的眨眼,“不好看?”
  
  顾亦南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奈,移开目光,“你今天要去?”

  辛圆缺点头,“去啊,你去么?”

  “去,等会儿一起?”

  “好啊。”

  “你准备放下了?”

  “……”

  “算了,感情的事,我说不清楚。”顾亦南对于辛圆缺的沉默,过了片刻才轻轻的叹了一句。
  
  辛圆缺却敏锐的把握住了语气中的不正常,“怎么突然生出对感情的如斯叹息?总经理,不太正常哦……唔,我听说二十八号那天是苑飘飘的婚礼,你亲自前往祝福……该不会那天发生了什么我错过了的好戏吧?”
  
  “谁告诉你的……算了,你认识的人也不少……”

  “真好也,可爱的伴娘……”辛圆缺啧啧叹息,“好看么,有苑飘飘漂亮么?”

  “她还小……”

  “就这么就护着了啊?先说好啊,长的太难看我可不认这个嫂子哦!”

  “你还闹呢!先顾你自己的事吧……”顾亦南瞪了她一眼。

  辛圆缺觉得顾亦南这种人面上会出现所谓“羞愤”这种表情分外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不过她见好就收,也转回了话题,“我的事还不是需要总经理一句话么?快点帮我搞定媒体让我回来上班吧。”

  “今天过后吧。”顾亦南沉思了片刻回答。
  
  电梯到了,顾亦南和辛圆缺一起出去,再送她到可以到其余楼层的普通电梯门口,“对了,圆缺,还有10多天是公司的周年庆,今年虽然不是整数,但是庆祝活动还是有的,后勤部已经在准备了,应该是一个party,你来么?”
  
  “唔……你当我男伴我就去。”辛圆缺粲然一笑,又露出迟疑,“不过,我没挡你的桃花吧?万一你准备邀请我未来的嫂子……”
  
  “没有,”顾亦南瞪她一眼,“那就这么说定了。”
  
  “好。”辛圆缺点头,想了想又说,“谢谢你啊,亦南哥。”
  
  “……好像还算有点良心。”
  
  “虽然你稍微啰嗦了一点……”
  
  顾亦南面露凶光,“我当你是我妹妹!”
  
  “我也当你是我哥!”辛圆缺马上顺着就接了话头,用相同笃定的语气,近似于吼的喊出来,两个人对视着,都笑了。
  
  普通电梯到了后,顾亦南对辛圆缺点了点下巴,“快下去吧,差不多时间了我给你电话,嗯……别太紧张了……会很顺利的。”
  
  辛圆缺怔然,点点头,再走进了电梯,是啊,在顾亦南这种人精面前,她怎么可能掩饰的了自己的心情?而他应该也知道了一些她最近做的事情……
  
  还好他是纵容的。
  
  辛圆缺在电梯里,看着楼层一点点下降,心口却一点点升压……
  
  她和于敏敏的恩怨情仇今天应该就会做一个了结。
  
  可她跟顾聿衡的呢?会不会因为今天她所做的事情,反而更深的纠缠在了一起?
  
  如果……如果他喜欢于敏敏的话,应该会更恨自己的吧?
  
  不,他不会喜欢于敏敏。
  
  提到喜欢这个字眼,她就心生苦涩,刚刚被顾亦南有意岔开的心神重新回到原位,恐慌一波波袭来,让她几乎产生退缩之意。
  
  不过辛圆缺就是辛圆缺,无论隔多久都是那个偏执的辛圆缺。
  
  都走到这一步了,就万万没有回头的理了。
  
  错也得一直错下去。
  
  虽然辛圆缺后来才知道,她真的太过天真。
  
  11点半,顾亦南的助手尹助理开车将辛圆缺他们送到了塞纳酒店门口。因为今天的订婚宴,塞纳酒店在门口铺上了很长的红地毯,两侧摆满了鲜花和心形的粉色气球,写着新人的名字的牌子立的很高,显然属于精心制作,精细而别致。辛圆缺抿了抿唇,顾亦南将手伸向她,她微笑的搭上去,任顾亦南十分绅士的将她扶出了汽车。
  
  蹲守酒店门口的记者们,原本就已经对来的各界名流应接不暇,这时看到堪称人中龙凤的他们,气氛又一次到了引爆的临界点。记者们一拥而上,问着他们各样的问题。
  
  “请问顾先生,有关天顾最近的传闻是真的么?”

  “顾先生,今天您堂弟顾聿衡和于副省长的掌珠订婚,您对这段婚姻有什么感想呢?这是不是一场家族安排的联姻呢?”

  “请问顾先生,您和您身边的辛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一同高调出席这种场合,是不是也为了向大家承认你们的关系从未破灭?”

  “辛小姐,请您回答一下,您和中恒国际的杨总又是什么关系呢?”

  ……
  
  顾亦南不发一言,面无表情,辛圆缺唇边则带着三分优雅从容的微笑,却也不回答任何问题。待绕过门口的记者,辛圆缺笑着对顾亦南说,“排场真大,今天来的大人物应该不少。”
  
  不过是订婚,于敏敏却不按照任何订婚要走的仪式,完全仿照结婚设置,她是不是也真的太心急了一点?
  
  “于家胜在于副省长的妻子也不是简单人物,凌氏是i市本土的大家族,在各方各面都有渗透,所以排场再夸张,最后也能有解释的途径。要撼动这棵大树,颇为不易。”
  
  他自是意有所指,辛圆缺听在耳里,除了想起了于敏敏的表哥,凌昭,还想到,越是不易倒塌的大树,就永远有更多的人盼着它倒塌,因为他挡掉了其它树的阳光,占去了太多的养分。蚍蜉达到一定的数量,未尝不能撼动大树。
  
  她或许也是蚍蜉,但她期望是最后一只,只需要来自她的最后一点助力,这棵早已经虫洞满布的大树不可能不倒。
  
  这不,已经12点了,可宴会厅里却没有出现原本该出现的于副省长的影子,有侍应生悄悄的撤走了长桌面上标示着女方父亲的那块牌子,而记者立马拍下了这一幕,已经有人开始讨论这一突发状况可能发生的原因,每个记者面上都是激动不已,辛圆缺唇角也悄悄弯起了一点笑意。
  
  今日订婚宴的主角,顾聿衡和于敏敏终是姗姗来迟。身材婀娜,五官精致的于敏敏穿着粉色的绸质长裙,挽在西装笔挺的顾聿衡臂弯里,俨然一对璧人。辛圆缺眨了眨眼,跟着所有人一起起立鼓掌。因为顾亦南的原因,她站着的位子很容易被发现,于敏敏目光一凛,随后又扬起尖锐的笑容,随着顾聿衡,轻轻移着步子,作出小鸟依人状,一路接受着他人的恭喜之声。
  
  走到辛圆缺面前时,她停住,有意无意的扬高下巴,“辛圆缺,你怎么会在这里?”
  
  辛圆缺浅笑,“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倒是你该问问……于副省长为什么不在这里?”
  
  “你!难道是你知道我爸爸在哪里?为什么他没来!?”于敏敏眼睛刷地就红了,表情狰狞起来,满是惊恐和愤怒的冲着辛圆缺吼道。
  
  四周先是突兀的安静,随后便一片哗然,记者们蠢蠢欲动的关注着这边,有的已经举起了手中的照相机,开始一张又一张的抢着镜头。
  
  “啊?”辛圆缺露出点诧异,忙掩住口,“怎么?于副省长难道是失踪,这可不得了了……我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唉,我这个人就是不大会说话,其实你看,大家都想知道于副省长为什么没有出席不是?”
  
  于敏敏眼泪已经掉了下来,眼睛却睁得死大,手指着辛圆缺,上下颤着,还戴着为了交换戒指所准备的白色蕾丝花边手套,“是你!一定是你害的,你看不惯我和顾聿衡订婚,你嫉妒我,所以你把我爸爸绑架走了!”
  
  辛圆缺后退了半步,“绑架?啧啧……我哪有这个本事,于小姐你可别诬赖我,你身边站着的可是名律师呀!对了,顾律师,这种情况,是不是我可以告您未婚妻诽谤?不过,于大小姐诽谤也不是第一次了,对不对?”
  
  嫣然笑意浮在唇角,猫眼中波光明媚,在他和于敏敏之间游移,顾聿衡看着,稍稍蹙了眉,半颔首,“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么?辛小姐?”
  
  “哦,当然。”辛圆缺甜甜一笑,可光华流转的眼波,却没有放过顾聿衡。
  
  “不过辛小姐,您刚刚所说的敏敏诽谤不是第一次,请问有什么证据么?”顾聿衡文质彬彬的问她,摆出了无比正经严肃的态度。
  
  辛圆缺皱起眉头,显然有些苦恼,“如果没有,顾律师是准备代替执法部门将我绳之以法么?”
  
  “我当然没这个权利,可我总需要替敏敏保持一个追究的权利,辛小姐你说呢?”
  
  “顾律师你说话太可怕了,如果我不拿证据出来,你是不是准备替你未婚妻也告我诽谤?”
  
  “当然。”顾聿衡再次微微颔首,文质优雅的样子,让他的俊颜更添了两分诱人的蛊惑。
  
  “聿衡,你跟她废话什么!”说话的是于敏敏的母亲,凌旋,特征十分分明的贵妇人,只是此时显然也气的不清,截断顾聿衡的话,又冷冰冰的对辛圆缺说,“我还希望辛小姐对我丈夫的失踪做出一个让我满意的解释。”
  
  “姑妈……”出声的是凌昭,此时倒显得异样的沉稳,“我们没有证据,不能这样问。”
  
  凌昭的妈妈倒认得辛圆缺,这个时候冷冷开口,“辛小姐,我们好久不见,不知道我给你那张卡,你用了没有?”
  
  这句话又是引发一阵骚动,谁都能明白“给卡”是什么意思,当然也开始暗自揣度辛圆缺和凌昭的关系。
  
  辛圆缺却不轻不重的回答,像是有点遗憾,“没用着,我还给你儿子了,对吧,凌昭?”
  
  凌昭一愣,最终还是点头,却又皱眉,“圆缺,你今天来这里干什么?”
  
  “昭儿,你还问她这些,像她这种狐狸精就见不得别人好!”凌昭妈妈凌夫人义愤填膺的说完,却又拉了凌昭一把,压低声音问,“她那张卡真还你了,我为什么不知道?”
  
  还有凌昭的爸爸,也沉声说,“希望辛小姐不要破坏,如果您知道姐夫的下落,请如实禀告。”
  
  辛圆缺闻言就低声笑了出来,似是对这一幕家族闹剧忍俊不禁,青葱般的手指点在唇边,吃吃的笑,模样娇憨又让人心动,嘀咕般的喃喃,“这算是什么呢?我来参加订婚宴,不过关心的问一句,却被当成犯人,弄的我真是十恶不赦了。还不知道是谁,为了订婚,连她爸爸在不在都不顾了……”
  
  于敏敏原本一直在旁边呆呆的站着,仿佛灵魂突然一下子被抽空了一样,这个时候听到辛圆缺的笑声,却蓦地惊醒过来,拉长脖子尖声吼,“保安呢!保安!将她拖出去,我还要报警!”
  
  宴会厅的门突然被很重的打开,步若流星走进来的四个人倒真的都是警察,直接走到于敏敏面前,当先的警察出示了证件,对她说,“请问是于敏敏于小姐么?我们怀疑您跟前段时间的一起造谣案有关,您涉嫌以金钱鼓动并威胁他人做出有违社会道德的事,并对他人生活和名誉造成严重损害,您还涉嫌教唆他人行贿以引起合同纠纷和不正当竞争并干扰社会正常治安,并且您涉嫌向部分媒体工作人员提供非法收入,请您跟我们回去并配合我们的调查。”
  
  于敏敏听后面如死灰,可转眼又似意识到什么,急冲冲的说,“这都是诬赖!诬赖!我不会跟你们走。”
  
  辛圆缺轻笑着插进来,反问,“是么?上次在公司门口哭闹的那个中年妇女和她的老公,没有收你的钱?那些记者没有收你的钱?故意制造天顾这次合同纠纷并扩大舆论宣传不是你做的?唔……如果于敏敏你嫌不够的话,我还记得大学那些事情……”
  
  “辛圆缺,我要杀了你!”于敏敏想向辛圆缺扑来,却被身边的警察一把制住,手指捏成爪,拼死想要伸向辛圆缺。
  
  “于小姐,请你跟我们去局里说清情况。”警察再冰冷的重复了一次,说着就要将她往外面带。
  
  于敏敏挣扎着,“我不去,今天是我订婚,我爸爸是谁你们知道么?你们怎么敢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这一句话无疑喊醒了在场的所有人,是啊,碍于于副省长和凌家的关系,怎么也不该在这个时候来带人!
  
  气氛压抑而又暗流涌动的大厅里,几乎是同时就响起了几声刺耳的手机铃声,都响了两三声才有人反应过来并接起。
  
  “什么?于副省长被双规了?”
  
  细碎的声响响在宴会厅各个角落的记者群中,可这句话,异口同声,说的这么清楚。
  
  随后记者们一拥而上,将他们层层包围,然后是混杂的问题,“请问于夫人,对于于副省长被双规一事您作何感想?”

  “此前于副省长失踪,为什么你们只是默默撤掉塑料牌,你们事前知道于副省长被双规的消息么?”

  “请问于小姐的订婚宴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粉饰太平呢?”

  “请问刚刚对于小姐的那些指控又是真的么?”

  “辛小姐,请您也回答一下。”
  
  凌旋听闻此话,几乎是立即瘫软了下去,将要被拖出门的于敏敏见了这幅情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出警察控制,跑回来,高呼一声:“妈!”可随后警察又走上来,将她制住往外带。
  
  凌昭一家三口扶着凌旋,可凌昭的父亲,i市休闲娱乐产业大亨凌安的手机也突然响了起来,他蹙眉,腾出手来接起,却不到两句就大惊失色,“怎么会被悄无声息的封了?什么?好好,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顾不得这边一团乱和他晕倒的姐姐,一跺脚就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出去。
  
  “爸!”凌昭喊了一声,追了几步,又站定,蓦然转过头看向辛圆缺,眸光森寒,“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
  
  辛圆缺蹙眉,凌家的事她是真的毫不知情……这刚好是凑了巧还是陈易帮的?
  
  正在发怔,脸上突然火辣辣一疼,抬首就对上了于敏敏狰狞的面容。手套不知什么时候摘了,鲜红的指甲刚刚离开她的脸,眼睛通红,目眦欲裂,被身后的警察拖着走了两步,还不断的欲挣脱过来,厉声尖吼,“辛圆缺,是你毁了我的生活,你有意的,你全是有意的!你故意给我机会!这些都是你安排的,你让我想订婚,你有意在这天让我出丑!”
  
  辛圆缺脸上被于敏敏指甲划伤的地方就像烧起来一样,灼痛难忍,多半伤的不轻,她镇定下来,嘲讽一笑,“啧啧,又开始血口喷人了啊?可你不能把你的未来老公也骂进去啊?我一个人哪里会这么巧?除非你未来老公配合我不是?可你相信么?是他配合我做这些事,故意激你和他结婚,为的就是一举将你从他身边完全踢开?你怎么不检讨下自己呢?你最爱的人配合着我做这些伤害你全家的事?不然你看看,身为律师的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说出要帮你呢?”
  
  于敏敏闻言整个都呆了,如从头到脚被浇了一盆凉水,不敢置信的看着一边唇边含笑的顾聿衡,慢慢摇着头,喃喃念,“告诉我这不是真的,顾聿衡,告诉我,不是真的,我爸爸是你的救命恩人啊,顾聿衡,不是真的……”她愣愣的被警察拖出宴会厅,直到到了走廊,才发出一声近乎疯癫的嘶吼,“啊啊啊啊!辛圆缺,你会有报应的,辛圆缺,你一定会有报应的,哈哈哈哈……”
  
  随后救护车也来了,带走了晕厥的凌旋还有凌昭他们,凌昭临走前别有深意的看了辛圆缺一眼。
  
  宾客们唯恐再和这倒霉的一家人牵扯上关系,一时作鸟兽散,瞬息之间就走得不多了,跟着走的还有部分记者,随着留下来的则将顾聿衡围在中间,对他穷追不放。
  
  辛圆缺长长的吁出口气,低着头,平复自己的呼吸,手臂处却突然传来一阵拉力,拉的她转身,顷刻间就对上了一双比星光更迷人的眸子。
  
  手试探着温柔的抚上她的脸,他脸上的关心和心痛更是毋庸置疑的,“疼么?”
  
  周围快门声不绝,她的心却渐渐的静下去,仿佛掉进了又深又冷的湖水,还是一汪别有玄机的死水,将她的心不断的往底处吸。
  
  “顾聿衡,我有冤枉你么?”她噙起一点淡笑,对上那双深情的眸子,低低的询问。
  
  于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绽放出烟花般炫目的笑意,“没有,你完全说对了,一切都如你所愿,辛圆缺……”带着上弯的弧度,他冰凉的唇,印上了她半张着的小口,不差分毫的将缺字的尾音送了进去……
  

[26] 初吻(上)

  “我想把聿衡接回家里来,你反对么?”
  
  一记重击,辛圆缺但觉脑中嗡嗡然,眼前景物都模糊了起来。
  
  原来,顾聿衡的妈妈不是关节炎,而是骨癌……
  
  顾聿衡知道这件事了么?知道了的话对他的打击该有多大?
  
  而最关键的是,他会接受顾天行的安排回来么?回来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的身份再也瞒不下去了?她是不是该提前找他坦白这一切?
  
  顾聿衡会怎样看她?
  
  原来真的应了顾聿衡那句话,太完美了会被嫉妒……
  
  一下子蹦出来的诸多想法,让辛圆缺濒临崩溃,捂住嘴才能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响动。
  
  “好。”肖雪的回答,轻轻的飘进辛圆缺的耳朵,却又在进入的刹那转变成为迅疾的鼓点,一点点敲在辛圆缺的心头,却又远比不上她心跳的迅疾。她知道这里不能再久呆,尽量控制着已经冰凉僵硬的手脚,开始往楼梯下移动。
  
  回到房间,重重的躺在床上,辛圆缺依旧心跳如擂鼓,两耳发懵……其实肖雪的回答,她不用听也能知道。她妈妈不会拒绝的……
  
  所以,如果事情顺利的话,顾聿衡就会搬回来了么?
  
  她该怎么办?立马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还是……还是干脆暗中挑拨让顾聿衡不搬回来?
  
  辛圆缺,你怎么那么毒?
  
  她使劲拍了拍自己的头,躲得了一时,难道还躲得过去一世么?
  
  辛圆缺,冷静下来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该怎么给顾聿衡解释才是真的。
  
  正想到这里,还放在包里的手机响了,辛圆缺翻身下床,拿出手机,果然是顾聿衡。这心灵感应来的让辛圆缺喜忧参半。
  
  清了清嗓子后才接起来:“喂,到家了?”
  
  “嗯,你也是吧?”顾聿衡的声音还隐约带点笑意,这笑意落在辛圆缺耳中就变成了残忍。
  
  “没到多久。”她摸索着床柱子缓缓坐在床边。
  
  “辛圆缺,我常常都怀疑你是不是在家里藏了什么,为什么老不准我送你回去?”顾聿衡状似不满的调笑。
  
  辛圆缺心跳因此漏掉一拍,一个寒颤,却强自镇定的说,“能藏什么啊?我们两家住的南辕北辙,你送我多费功夫,我还担心你被人劫财劫色呢……”南辕北辙也是他说的,最初相遇的那天下午,他跨在自行车上,帅气的眉眼落入午后的阳光——

  “因为这个方向住着一个我很恨的人,所以我发誓要和他住得南辕北辙!”
  
  那时候的开朗和自信,是不是马上就会消失,而变成尖锐的落寞和讽刺?
  
  辛圆缺没敢再多想,随便和顾聿衡又应付了几句后,在电话的结尾,她终究是说,“顾聿衡,我们下次什么时候见呢?”
  
  “怎么,才见完就想下次了啊……”顾聿衡笑着问,又赶着说,“先别急着否认啊,让我再多沾沾自喜一下。”
  
  辛圆缺终于克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今天是1号,4号就年三十了,要不3号?”
  
  “嗯,好。”
  
  可最终3号也没见成面,因为第二天顾聿衡就正式拿到了他妈妈的体检报告书,立即按照医生吩咐送他妈妈入院,开始进一步的检查和接受初步治疗。突如其来的打击,连伤心哀痛的时间都没有留给顾聿衡。他给辛圆缺打电话的时候,声音虽然是沙哑的,却不显得过分低沉,“圆缺,最近我可能不能跟你见面了。”
  
  辛圆缺听他用他那仿如淙淙溪流的声音,低缓的解释,在电话这头对着窗外又开始飞舞的雪花,转动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你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么?”
  
  “傻瓜,不相信你我啊!要过年了,别来医院这种地方,而且在这期间突然失踪,跟叔叔阿姨也不好解释对不?放心,我一个人应付的过来的,年三十晚上我会给你打电话,记得保持线路畅通。”
  
  辛圆缺喉口有些哽住,最后只是低低的嘱咐,“照顾好自己,顾聿衡。”
  
  她觉得自己很无能,从来没有过的无力感,袭遍全身,她趴在床上轻轻的颤抖。走进房门的肖雪便立刻关怀的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没,想过年怎么过呢。”她强撑起笑脸,翻过身来,握住肖雪的手,“妈妈啊,过年期间你跟爸出去么?”
  
  “不出去,最近他有些事情要忙……”肖雪说起,隐隐似是叹了口气。
  
  辛圆缺其实知道顾天行最近在忙什么,无非是他前任的病情和顾聿衡的事,怕是他现在巴不得他前任早点死,好将顾聿衡接回来吧。
  
  “圆缺?”
  
  “嗯?”
  
  “有件事妈妈想问问你,”肖雪深深的看着辛圆缺,带着一点无奈,“过段时间,可能你爸爸会接一个人回来住……”
  
  果然是这件事,辛圆缺努力不让心绪外漏,只是诧异的问,“谁啊?”
  
  “他跟他前妻有个儿子,最近他前妻得病了,你知道,法律规定,未满18岁是不能一个人在外居住的,得有监护人陪伴,所以,他……”
  
  辛圆缺断掉她的话,“所以他准备把他儿子接回来住?妈妈你愿意么?”
  
  “说不上什么愿意不愿意的,那孩子也可怜……接回来住也是应该的……”
  
  “妈,你不是做善事的啊!”辛圆缺有些急了,说出口后才觉得这话说的有多么不妥当,她知道肖雪在这个家里多多少少是有些唯唯诺诺的。原因也许是因为顾天行不是她心中的人,所以无论怎样都无所谓,相安无事是最好,也许就是觉得现在的安逸生活是顾天行施舍的,便不敢对他的意愿做出任何反对。
  
  不管是哪种原因,说出来也是伤人的,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肖雪犯不上会自卑而吃这些委曲求全的苦。辛圆缺静下心来,刚刚就欲涌出的眼泪终究滑了下来,她坐起身来,抱住肖雪,耍宝似的说,“妈,他愿意怎样就由他折腾去吧,我性格那么好,跟谁都能相处!”
  
  “是,我女儿最让我欣慰,”肖雪拍拍她,又笑,“对了,今年过年虽然我们不出去,但顾家爷爷奶奶从香港飞过来了,我们得去老宅跟他们一起过年。”
  
  “我去没关系么?”辛圆缺对于面对这家人还是有些胆怯。
  
  “他们特别提到了你,希望你去,去见见吧,没事的,顾家爷爷奶奶对妈妈很好,在香港的时候就是看着妈妈长大的,所以不会有你想的那些问题,放心。”肖雪理着辛圆缺的头发说。
  
  事实正如肖雪说的那样,顾家的所有人对她都很好,并不带任何偏见的好。顾天行的哥哥顾天立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21岁,叫顾亦南,性格稳重却又细心,小儿子顾亦北比顾聿衡小半岁,则比较开朗一点。辛圆缺看到这两兄弟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想到了顾聿衡,因为三兄弟的出色外貌,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些相似之处。
  
  两兄弟带着辛圆缺逛了逛这座所谓老宅,其实却丝毫不显旧气和过时的别墅,一间房一间房的走过,顾亦南负责开门和等候,顾亦北则噼里啪啦讲个不停,将每一间房的功用和曾经发生在里面的故事讲的一清二楚。末了又关心辛圆缺的学习,他和他口中基本三句话就会提起一句的苑飘飘在i市排名第一的公立高中,听说辛圆缺是七育的年级第三,便跃跃欲试的说下次全市统考一定要好好比比,又很八卦的问辛圆缺知不知道顾聿衡。
  
  辛圆缺模模糊糊的应,说他们在一个班,自然知道。
  
  顾亦北还打算说什么,楼下就喊他们下去吃年夜饭。
  
  席间拜年,辛圆缺从顾家爷爷奶奶那里收到了比顾亦北和顾亦南份量更重的红包,还有来自顾天立和顾天行的,顾家老夫人一边夸她长得好,一边将她拉过去跟自己坐在一起,不停的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叮嘱她多吃一点。她自小跟肖雪学的粤语,更是将老人家逗笑了,打扮入时的顾奶奶满是嗔怪的看着不讲粤语的顾亦北,说她家小孙子都没辛圆缺那么贴心。
  
  吃完饭一起看春节联欢晚会,一家子坐在一起聊天,天南海北无所不谈,就连时不时走神的辛圆缺都长了不少见识。快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又去庭院中放鞭炮和烟花,辛圆缺在顾亦北的怂恿下点了几只烟花后,就趁着大家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悄悄的往房间里退。果然在外面的鞭炮震耳欲聋,烟火几乎要把天都照亮的零点,顾聿衡的电话如期而至,“辛圆缺,龙年快乐。”
  
  “快乐。”听到他声音,她唇角就不受控制的扬起。
  
  “怎么样,在干什么?”
  
  “在房间里躲着跟你打电话,外面实在太闹了。”
  
  “对啊,医院这边也在放鞭炮。值班的医生护士带领着能下床跑的病人,坚定勇敢的走在放鞭炮的前线。”
  
  “哈哈,不怕把医院给烧了?”
  
  “看样子是不怕了。”
  
  “对了,你今天还在医院?”
  
  “是啊,而且看来要长期坚守了。”
  
  就算是今天看上去很热闹,但那毕竟是医院,而与此同时,她则在他家,享受着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家庭温暖。今天的席间,没有一个人提到了他,是将他遗忘了,还是把他当做避忌,不能在今日的喜庆氛围中提起?
  
  “同桌……”
  
  “唔。”
  
  “我想你了……”
  
  “我也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他,深深的呼吸,辛圆缺开始唠叨的叮嘱,“希望阿姨快点好起来,你照顾好她的同时别忘了自己,我等能从家里找理由出来了,就到医院来看你。”
  
  “你难道想见我妈妈了?那么快啊,辛圆缺……”
  
  “顾聿衡,你真是……讨打。”
  
  “哈哈哈……”
  
  辛圆缺听着他在那边爽朗的笑,心里就稍稍踏实了一点。收线后转身一抬头,却顿时惊住,顾亦南正站在不远的楼梯拐角处,神色莫测的看着她。
  
  却又没有跟她多说什么,甚至对她也是态度如常。所以后来几天,辛圆缺一直在想,顾亦南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在跟谁打电话。
  
  不光年没有办法一起过,就连不久后的情人节也是一样。
  
  过了年初一,辛圆缺就被顾家爷爷奶奶拖去了香港,完全无法拒绝,最终还是以要开学了为理由才在14号下午和顾亦南顾亦北一起赶了回来。肖雪和顾天行这个时候不在i市,已经去往法国过情人节。
  
  顾亦南他们将她送回了家,辛圆缺到家后没有换衣服,把行李往家里一扔,就直接又出门,拦了出租车赶往医院,路上给顾聿衡打电话,他还不知道她今天会回来。
  
  在香港每次出门小心翼翼的给他打公用电话,抱着话筒却又说不出什么重要的事来,甚至连说想念二字都觉得奢侈。可将近半个月没见,光靠电话,她又确实想他想的发疯。尤其是想到他还在冷冰冰的医院里的时候。
  
  这个时候已经是六点,天色开始模模糊糊的擦黑,街上的人很多,随处可见宣传情人节活动的巨幅广告,亮起的绚烂霓虹,映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就幻化出两个词,浪漫与暧昧。
  
  电话开始没人接,快到医院的时候,他拨了回来。
  
  “喂,圆缺,我刚刚去买饭,没带手机,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你还在医院呢?”
  
  “是,你吃晚饭没有?”
  
  “没,顾聿衡,今天是情人节,我们见个面吧。”她下了出租车,抬头看着医院住院部的大楼,目光扫过每扇亮着灯的窗户,猜顾聿衡现在在哪一扇里面。
  
  顾聿衡没有迟疑,沉沉的嗓音中似是也带上了一点笑意,“好,等我妈妈吃完饭我就出来。在哪儿见?”
  
  “你能出来的时候再给我打电话吧。”
  
  挂上电话,辛圆缺便坐在花台边等他,入夜后的风寒凉刺骨的,才从香港回来的辛圆缺还不是很适应,不停的搓着手,轻轻的跺着脚。可想到马上的见面,心还是火热的跳动。她今天要告诉顾聿衡真相么?微微低着头,她又有了些迟疑,比不上回来路上的坚定。
  
  又冷又饿心里又焦虑,等了大半个小时,实在受不了了,她就拆开原本送给顾聿衡的巧克力,开始吃,他反正是吃了饭的,比不上她可怜。
  
  吃到倒数第二颗的时候,手机终于响了,连忙接起:“喂?”
  
  是顾聿衡也透着兴奋的轻松声音,“我这边好了,在哪里见面?”
  
  “你说吧,依你的决定。”
  
  “嗯,又去开茂广场?”
  
  “离你是不是太远?”
  
  “那溜冰场?”
  
  “还是远了,选离你近的地方……”辛圆缺已经看到了出现在住院部大厅那个挺拔的身影,正拿着手机急急忙忙的往外冲。
  
  “圆缺……现在是你赶过来也,离我近的地方岂不是要我在这里苦等……”话音蓦地刹住,顾聿衡看到了站在花台边的辛圆缺,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就愣愣的站在那里。
  
  辛圆缺就对着手机说,“喂,顾聿衡,顾聿衡,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抱抱我,我快要冷死了。”
  
  他竟然觉得眼睛酸涩,活动了下眼珠才开口,却不防声音也在颤抖,“傻圆缺,那么冷为什么不进去坐?”
  
  圆缺横他一眼,“那么多部电梯,我不知道你从哪一部下来,错过了怎么办……”
  
  他终于是反应了过来,直接跳下住院部门口的台阶,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了她,手按在后脑勺处,摸她的头发,感觉却跟在摸冰差不多,再低头看怀里轻轻颤抖的人,鼻子冻的通红,脸上的红晕,他坏心眼的猜想,估计有些复杂。
  
  他解开羽绒服拉链,将她拥了进去,拉住她冰凉的手,环在自己腰后,感觉冰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毛衣钻入皮肤,他轻笑着逗她,“哦霍,跟冰块一样,你还当自己在香港旅游呢,穿那么少?”
  
  “我一到家衣服都没换就赶过来了,谁知道要等你那么久?”圆缺在他胸口趴着,被他的温度和味道包裹,无限满足,这才觉得长久以来心中的空洞慢慢的被填上。
  
  “谁知道你要给我惊喜?”顾聿衡闷声的笑,那笑隔着胸腔,传到辛圆缺耳朵里,嗡嗡的,震的她脸越发的红。
  
  “这是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她仰起头瞪他,“原本给你准备了巧克力的,现在没了!太冷了,都被我吃了!”
  
  通红的脸,浸着薄怒,却让灵气十足的漂亮五官,在住院部大楼透出的灯光下越发的鲜活,大大的猫眼,波光柔柔,却又如同冬日的湖面,蒙了层薄薄的雾气,小而翘的嘴唇嘟着,像颗引人撷取的新鲜樱桃,十分诱人。
  
  “吃了?”他挑眉,嗓音却不自觉哑了下去。
  
  圆缺呼吸被人扼住,心虚的移开目光,本能的想挽救,“还有最后一颗……”
  
  可是解释无效,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柔软而温热的嘴唇,轻轻含住她的。
  

[27] 初吻(下)

  可是解释无效,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柔软而温热的嘴唇,轻轻含住她的。
  
  这一刻,她心生比较,原来他的吻比巧克力更柔滑细腻。
  
  也更让她温度上升,心跳加速。
  
  哦,那简直不是加速,那是干脆想要从喉口蹦出来……
  
  唇里鼻腔都是他的气息,她根本已经不会呼吸,没有充足的氧气供养她疯狂的血液循环和心跳,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死,顾聿衡放开了她,面上也有不自然的红晕,却还刮着她鼻子逗她,“傻瓜,不喘气会死的。”
  
  辛圆缺白他一眼:“你有经验?”
  
  这一眼白的如此无力,却将辛圆缺平时小心翼翼遮掩的媚色无端展现出来,顾聿衡克制不住的再次吻下,低声调笑,“再吻一次,上一次就可以当做经验了。”
  
  辛圆缺羞恼的轻轻拍他,可心里竟然是渴望的,这更让她羞恼,原来她喜欢顾聿衡,这么这么深……
  
  他试探的将舌头伸了过来,在她半开的齿关徘徊试探,轻轻舔舐着她的小齿。
  
  “好浓的巧克力味……”他眨着晶光闪闪的眼睛,模糊不清的咕哝。
  
  大概男生在某些事方面真的有更好的天赋,上手极快。
  
  相较而言,再聪明的女生面对这些事情都会觉得措手不及。
  
  辛圆缺头昏脑热中,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这一说,圆缺一惊,牙关不自觉的紧紧合上,刚好将某人准备攻入城池的舌头给夹在了中间。
  
  两人连忙分开。
  
  “嗷……”顾聿衡捂着嘴,卷着舌头模糊不清的说,“辛圆缺你这典型的要谋杀亲夫啊……”
  
  辛圆缺也急了,从没觉得自己那么傻过,焦急的问,“没事吧?没事吧?”
  
  “你被咬这么重一口试试……”顾聿衡满是悲哀的说完,眼角又随着唇角微微扬起,几乎扫向鬓边,眸中颜色又深了几许,“不过舌头告诉我,说只要你主动亲亲就没事了……”
  
  辛圆缺睨他一眼,“我刚刚怎么没把你这能脱离你思想跟你对话的舌头给咬下来仔细研究一下?”
  
  “啊……那可不行,”顾聿衡眨眨眼,凑近辛圆缺耳边,轻轻啄她发热的耳廓,“你咬下来以后谁来亲你?”
  
  辛圆缺愤而拍他,顾聿衡就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真好,现在的辛圆缺会调笑会害羞会撒娇,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掩在美丽的外表下摸不清看不透……现在的辛圆缺,是他的辛圆缺,而他绝对不会放手。
  
  “走,圆缺,上去坐坐吧。”他稍稍松开她一下,看着她雾气朦胧的眼问。
  
  辛圆缺怔了一会儿,明白他的意思后,就笑着点了点头,“好……”
  
  又转身去拿放在花台上的巧克力盒子,将最后一颗扳出来,剥开金色的糖纸,递到他面前,“给你。”
  
  顾聿衡稍稍弯腰,就着她的手吃了,半仰起脸,似是仔细品味了一下才说,“没有你嘴里的好吃。”
  
  辛圆缺终于忍不住了,恨恨的说,“流氓!”
  
  顾聿衡的妈妈陈文是个很娴静的女人,可显然也是很坚强独立的女人,虽然病痛将她折磨的几乎不成形了,骨瘦如柴,关节处却有很明显的肿块,将原本宽松的病人服高高顶起,可她的眼神却还是很清晰有力。在辛圆缺满是忐忑的被顾聿衡带进单人病房时,她正带着眼镜靠在病床上捧着一本书看的很专心。即使是身在病中,她侧脸的柔和轮廓,让日光灯下的她看上去依旧有种很有气质的美丽。
  
  顾聿衡喊了她一声,“妈。”
  
  “那么快就回来了?”陈文从书中抬起眼睛看向门边,似乎视力不是很好,定睛看了很久才确定了顾聿衡身后还站着一个人一样,唇边的笑容停滞了一下,却又温和的弯起,慢慢抬起了手,向门口招了招,“过来坐吧,现在眼睛不好,看不清人。”
  
  辛圆缺稍稍松了口气,一是因为顾聿衡妈妈的和蔼,二是因为她其实有点担心顾聿衡妈妈知道她妈妈的存在,而她的相貌和她妈妈,虽不是十足的像,因为肖雪说过,她长的更像她爸爸,但她和肖雪站在一起的时候,谁都不会认为她们不是母女。而既然顾聿衡妈妈眼睛不好,也许她不用过度担心。
  
  “妈,这是辛圆缺,我同学。”

  “阿姨好。”

  “嗯,好。”
  
  圆缺一步一步的挪过去,陈文收起书,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辛圆缺走过去的时候,看了眼封面,是考琳?麦卡洛的《荆棘鸟》。辛圆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招呼完顾聿衡搬椅子的陈文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坐吧……看过么?”
  
  辛圆缺坐下,摇了摇头,“听说过,但没看过。”其实是没有时间看,但大概剧情她是知道的。
  
  陈文轻轻叹了一声,“故事讲了一个女人为了执着没有希望的爱情,而一生悲苦,最终还是害人害己……”
  
  辛圆缺心里一咯噔,差点从椅子上惊的站起来,抬头细细打量陈文的神色,却发现她脸上除了若有似无的感慨,并无他意。
  
  辛圆缺慢慢的平静呼吸,一时搭不上话,顾聿衡在旁边咳了一声,“妈,你跟她突然说这些干嘛?”
  
  陈文就笑了一下,满是歉意的看向辛圆缺,“对不起啊,这本书我看了很多遍,所以感触深了点,你是刚刚小衡出去见的人吧?”
  
  辛圆缺慢慢点了点头。
  
  “真好,虽然我看不清楚也知道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今天是情人节吧?”陈文上上下下的打量辛圆缺。
  
  辛圆缺没想过陈文那么轻易的就点破了这一点,垂下目光,再次缄口不言。
  
  “别害羞,这没什么的,而且我或许活不了多久了,他有个人帮我管管也好。”陈文目光中的温柔这么明显,顾聿衡虽觉得窘迫,却也有些急了,“妈,你说啥呢?”
  
  辛圆缺也随着他说,“是啊,阿姨你会好起来的。”
  
  陈文默然,微微摇了摇头,目光有些失焦。
  
  辛圆缺就笑着说,“顾聿衡太优秀,我担心管不住呀,还得靠阿姨,他最服您了。”
  
  陈文听了就笑了,瞥了顾聿衡一眼,“他才不听我的。”
  
  顾聿衡忙站出来反对,“妈,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了,诬赖呀诬赖。我最听你的,只听你的。”
  
  陈文瞪他,“那圆缺呢?”
  
  顾聿衡表情十分夸张,“妈呀,只听过抱怨要媳妇不要老妈的,没听过儿子只要老妈,妈却要把儿子往外赶的。”
  
  陈文就笑,“因为我知道你口是心非呢。”
  
  辛圆缺也跟着笑,顾聿衡目光就扫过来,“笑什么,不该吃醋么?”
  
  她冷冷的横着他,看他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他唇角一弯,“不过别吃醋呀,你那点小心思,不用说出来我都能懂,你不说,我自然就不用听了,有说错么?”
  
  辛圆缺瞪着他,顾聿衡目光深的如水,黑夜一般的颜色,笑意在里面慢慢的打着圈,像要把她绕进去。
  
  陈文掩着嘴笑出声来,“你这张嘴啊,人家圆缺什么话都没说呢,你一个人就说完了。”
  
  “我是想说我跟她心有灵犀一点通来着。”顾聿衡继续皮厚。
  
  辛圆缺终是忍不住,满是无望的看着天花板,重重叹息一声,再转向陈文诉苦,“阿姨,我说我管不住他吧?”
  
  陈文也无奈,“我也管不住。”
  
  顾聿衡摇头直叹,“统一战线啊,当男人真不容易。”
  
  当然结果是换的辛圆缺和陈文的一致鄙视加攻击。
  
  不知不觉,就聊到医院赶人,陈文也累了,就对顾聿衡说,“你今天别呆在医院了,送圆缺回去吧。”
  
  顾聿衡点了点头,对辛圆缺眨眨眼,“走吧。”
  
  辛圆缺起身,半欠着身子对病床上的陈文说,“阿姨,您多注意身体,我就先走了。”
  
  陈文点了点头,“嗯,有机会多来吧,小衡也就是你来了,才比较会逗人开心。”
  
  “妈……”顾聿衡不满。
  
  陈文拿起一边的《荆棘鸟》,翻开书页,对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走。
  
  辛圆缺本来在偷笑,可目光扫过那本书时,心里就像被一根针刺了一下,想到了陈文说的那句话。
  
  这个女人为了执着不可能的爱情,而一生悲苦。
  
  不知不觉叹了声气,顾聿衡关上病房的门就侧脸问她,“怎么了?累了?”
  
  圆缺摇头,“没有,看到阿姨很乐观,我也觉得开心。”
  
  “嗯,她很平静,”顾聿衡垂下眸子说,随后又笑了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完了啊,辛圆缺,那么早就见了婆婆,以后跑不掉了。”
  
  “嗯?你说什么?”辛圆缺眨眨眼,乔装什么都没听清。
  
  顾聿衡也不再重复,只稍稍歪头,垂眸看着她,随后便一笑,牵着她手往外走,“走吧,送你回家。”
  
  辛圆缺停下脚步,很认真的看向他,“不用了,你留下来照顾阿姨吧。”
  
  “一晚上没事的,平时我也不是每天都留在这里的,放心吧,这里的护士很尽责,会很好的照顾她的。”
  
  “嗯……真不用,你家隔医院很近,不必横穿i市就为了送我。”
  
  “你难道怕叔叔阿姨看到我怀疑什么?以前陈易送你不到家门口的么?”
  
  “不,他提前一点转弯……而且其实他们今天晚上都不在,我是真的觉得你不必跑那么远送我,我在门口拦出租车很方便的。”
  
  “这都几点了,大小姐,你得让我放心啊。而且你爸妈都不在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回去了。”
  
  辛圆缺没办法跟他争,就不再说话了。
  
  顾聿衡垂首打量了她半晌,却突然说,“那算了,干脆你今晚去我家吧。”
  
  “啊?”辛圆缺愕然抬头,看着正微笑着的顾聿衡,无语。
  
  结果辛圆缺还是跟顾聿衡回了家。
  
  他家属于比较老式的结构设计,空间不高,客厅很小,但有3间卧室,大小还不错,家里收拾的很整齐干净,可因为旧,又没有暖气,显得有些阴冷。
  
  “这是我外公外婆留给我妈妈的,我妈跟那个男人离婚之后我们就搬来了这里,因为我跟我妈都不肯要那个男人什么所谓的补偿。我妈妈嫁给那个男人之前也是在银行上班,因此认识了他,后来就结婚了,他在认识我妈妈前就很花心,那段时间估计被家里逼急了,自己又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跟我妈发生来了一夜情后娶了我妈,之后又背叛,继续游戏花丛……吵了一架又一架,真正让我妈妈寒心的是他有一次喝醉了回家,喊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在推搡中,我妈妈从楼梯上摔下来,骨折了不说,肚子里还有着第二个孩子……我妈妈家是典型的书香门第,可惜外公外婆被我妈的事情被气着了,走的很早。虽然没要那个男人半分钱,可是我爷爷奶奶还一直关心着我们,我大伯家也是。钱他们从未给过,可是礼物却不断,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妈也说不能讲仇恨转接给别人,爷爷已经很痛心的在我妈妈面前道歉说子不教父之过了,不能再让他老人家心里一直记挂这件事。这次我妈妈住院,他们给了我们很多帮助,医院、检查、治疗、医生都是我哥帮着上上下下打点的……”
  
  “你哥?”辛圆缺一直沉默的听到这里,才插口问了一句。
  
  “嗯,堂哥,他叫顾亦南,下次介绍你跟他认识,他是很好很能干的人。我还有个小我半岁的堂弟,他倒是比较折磨人,喜欢上一个大他大半岁的女生,关键这女生大伯家里都认为该是我哥未来的媳妇。可你知道么,最好玩的是这女生谁也没选,14岁的时候,就跟一个已经上大学的男生谈上恋爱,一副非君不嫁的架势,那男生家里条件很差的,气的女生家里和我弟吐血,也是个叛逆的,她跟我们一级,你们该认识一下。”
  
  “什么意思?”辛圆缺乜他一眼。
  
  “你们共性比较多,比如十四岁就很叛逆……啊,别敲我,辛圆缺,你真暴力,我的意思是你们都一副非君不嫁的样子!哇!怎么敲的更狠了……好吧好吧,是你们都长的很漂亮……还敲啊,当然你比较漂亮……话说……辛圆缺,你觉得你现在黏在我身上的行为合适么?”
  
  “呸……我那是为了打你方便……”辛圆缺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由于打闹,他们居然双双闹到了沙发上,顾聿衡为了躲手肘支在沙发上向后仰躺着,她则半趴在了他胸口,这经他一提醒,她才意识到不对劲,忙不及的往下躲。
  
  顾聿衡脸也红透了,理了理衣服,喃喃的念叨,“暴力啊暴力……”
  
  辛圆缺则坐的远远的,不再理他。
  
  半晌后,某人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俯身看着她,“你今晚睡我房间吧。”
  
  辛圆缺羞恼的举起了拳头,他一把捏住,勾起唇角,冲她笑得不怀好意,“你思想真复杂,我会去我妈房间睡。”
  
  “知道你不敢乱来,不然我就不上来了。”辛圆缺嘴硬。
  
  “是么?你确定?”顾聿衡缓缓低下了头。
  
  辛圆缺一把推开他,“滚!”
  
  结果自己先跳起来溜了。
  
  “哎,那边是厨房,浴室在另一边!”顾聿衡看着她仓皇的背影,笑得不可自持。
  

[28] 游戏(上)

  “没有,你完全说对了,一切都如你所愿,辛圆缺……”带着上弯的弧度,他冰凉的唇,印上了她半张着的小口,不差分毫的将缺字的尾音送了进去……
  
  一边围着的记者中控制不住的爆出几声惊讶的低呼,手中的快门按的更快了。
  
  可就在这杂乱的快门声中,顾聿衡的唇离开了辛圆缺,噙着完美无缺的笑容,在她耳边说,“这算作告别吻吧,辛圆缺。”
  
  **

  六月一号过后,辛圆缺就回公司上班了。
  
  这次这件事从天顾的合同纠纷案开始,到顾聿衡在和于敏敏的婚宴上亲吻她为结束,闹得满城风雨,公司的针对她的绯闻攻击力又提升了好几个台阶。
  
  可显然有些人根本就没打算让她好过。
  
  “哎,你看昨天的八卦杂志没有,上面有顾聿衡跟一个女人才从酒店出来的照片?”

  “什么女人啊?”

  “好像说也是个律师,在顾聿衡的律师行吧。”

  “哦,漂亮么?”

  “不咋地,还比不上前两天他勾搭的那个最近正红的女星,更不要说比咱公司那位了。”

  “咱公司那个不是被毁容了么?”

  “毁容了还不是照样妖精,而且那疤又不是不会好,辛圆缺现在是我的偶像……我太佩服她了!”

  “佩服?佩服她搞砸别人订婚宴?”

  “我佩服她能把那么大一个家族于顷刻间给毁了,女人的魅力啊,啧啧啧,这手段……”

  “我倒同情她,跟顾聿衡接吻的巨幅照片满城都是,结果顾聿衡转眼另找,这个律师都是这段时间的第几个了?我简直怀疑这整个订婚宴都是这位顾律师在炒作。看他现在多红,明明是个律师,弄的跟个明星一样。”

  “这是手段呗,我倒期待他被我的辛圆缺收服了!啊,她今天穿那套中性套装,又酷又美,啊……美呆了……”

  “恶不恶心啊你!”
  
  笑声和讨论声远去,辛圆缺打开卫生间的门,略微仰首,颇为无奈的长长叹息了一声,走到镜前伸手到水龙头底下洗手,抬脸看向镜中,于敏敏下手果然很重,几乎从眼角延伸到唇角的一长条划痕,时隔大半个月还能见到比正常皮肤较深的印子。
  
  回到办公室,刚刚坐下,手机就震动起来,一条短信来自谢童。
  
  “咖啡厅等你,下班后就下来陪我聊聊。”
  
  谢童跟辛圆缺一批进的公司,当年说她坏话说的最大声的就是脾气泼辣的谢童,甚至可以指着辛圆缺的脸说,她就是靠美色才能升的更快,之后香港那边有个培训,辛圆缺却向顾亦南推荐了她。
  
  而现在的谢童坐在她面前,看着她脸上的疤,笑的几度将咖啡杯拿离自己嘴边,前仰后合不可抑止。
  
  辛圆缺悠然喝着柠檬水,由着她笑了半晌才幽幽叹了一句,“差不多就行了啊,快要结婚的人笑成这样不太美观。”
  
  谢童抛给她一个媚眼,“反正他看不到嘛,说到底我这次回来除了交辞职信就是来感谢你这个媒人的,你不推荐我去培训,我也认识不了他。”
  
  “得了,别肉麻了,我原本是想替公司栽培一个行事大胆的公关主任的,结果没想到你的确潜力突出,培训期间就把住着的酒店的小开给公关下来了。”辛圆缺靠在藤椅上,一手支在太阳穴边,笑容懒散而迷人。
  
  谢童抬高下巴,轻轻哼了一声,“哼,你就说我背叛公司的栽培是吧,谁让他们家传统,希望我做全职太太,而且你知道,公关虽然不像外面想的那样龌龊,可是总少不了应酬吧,有时候忙起来几天几夜回不了家……我好不容易钓上这个金龟,总不能舍弃吧……我家经济状况又不好,我妈的病又那样,离不开一个钱字,话说辛圆缺,你当年推荐我去培训真的不是因为知道我妈妈的事情么?”
  
  辛圆缺抬首看着咖啡厅小妹正注视着的电视,听到这里,瞟了她一眼,“我没那么善良。”
  
  “辛圆缺你这脾气,啧啧……嘴硬心软的,不过真对我胃口。”说着谢童就伸过手来摸辛圆缺的脸蛋。
  
  辛圆缺躲开,瞪着她,“你男女通吃?我告诉你老公哦。”
  
  “唔,那可没机会,我不能让他见你,是个人都被你勾去魂了,为了保险起见,你们千万别见面,至于结婚的礼金你直接打给我好了。”
  
  “嗯,说个账号。”辛圆缺完全不为所动,傲然睥睨的瞅了谢童一眼,转眼又瞥向电视。
  
  “辛圆缺你这个臭不要脸的。”谢童将椅子搬过来掐她,不过转眼又感慨,“不过谁让我受了你点小恩小惠就对你感恩心中至死不泯呢?”
  
  “嗯……”辛圆缺应了一声,注意力显然不在这上面。
  
  “看啥电视呢?那么专注?”谢童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是某个电视台的娱乐频道,正插播着最近正当红的女演员庄静的消息,她最近正在i市拍电影,这是关于开拍典礼的新闻。从在庙里的仪式到现在的媒体见面会,从演员们的试装照和演员之间的八卦,最后不知道是谁问到庄静和i市知名律师顾聿衡的绯闻,说有记者亲眼见到他们一起从酒店出来,可最新消息又说顾聿衡和自己的属下行为亲密,问庄静的感想。庄静说她和顾聿衡只是合作关系,被记者拍到的这一次只是他们在酒店一起吃饭谈事后再一次出来,那个分手时的拥抱是因为他们都从国外归来,礼节问题……
  
  “啧啧啧,这分明是为了新片炒作,”谢童不屑一顾,“我可是半个公关专家,什么礼节,瞎编吧,不过这顾聿衡跟你什么关系啊,辛圆缺,快跟我八八……”
  
  辛圆缺完全走神中,半晌微微勾起唇角,瞟了谢童一眼,“公关专家,你说啥关系?”
  
  “巨幅亲吻照都公之于众了,肯定不简单……”谢童摸着下巴,“话说顾聿衡真是一极品帅,我原本以为顾亦南的水品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唉,看的我这个准已婚妇女都春心萌动……而且最关键的是,根据他换绯闻女伴的速度,他那方面肯定跟他长相一样强。”
  
  “咳……”辛圆缺一口柠檬水呛在喉咙口,呼之欲出。
  
  谢童放嗲了声音摇晃辛圆缺,“快给我八八,你试过没?”
  
  辛圆缺半晌才回过气来,清了清嗓子,“果真是已婚妇女,话题都开放了许多。”
  
  “我是准已婚好吧……别乱说,”谢童连抛媚眼,最后突然醒悟般,“辛圆缺你太贼了,别转移话题!快回答,你跟他有过没?你现在就不伤心?完全是被他戏弄了一把啊,他将你置于风口浪尖上,再甩手不顾,自己出名赚钱,这可是个炒作的高手,我得好好学习……”
  
  “你都快结婚了,还学什么呀。”辛圆缺用习惯搅着杯子里的柠檬片,脑海中满是顾聿衡最后带着笑意对她说的那两句话。
  
  “一切都如你所愿,辛圆缺……”

  “这算作告别吻吧,辛圆缺……”
  
  是啊,分开也是她所要求的,不再纠缠是她要求的,甚至他换女伴,只要不是于敏敏,也是她要求的。
  
  周鑫在帮她做心理辅导时,说过她,她潜意识的希望得到顾聿衡的报复。
  
  因为爱,因为放不开,因为即使她不能和他在一起,也希望能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拒绝承认,可心里再清楚不过,周鑫说的全然正确。
  
  “辛圆缺?”谢童见她走神,便喊了她一句。
  
  “嗯……”辛圆缺重拾回散掉的神思,看向谢童,“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见你眼中的回忆那么深,该不会被我猜中了吧?你以前处的那些男朋友都是假的?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一见杨过误终生?”谢童紧紧盯着辛圆缺的眼睛,期盼着一个回答。
  
  辛圆缺浅浅的喝了一口柠檬水,笑着说,“你该不会还在想顾聿衡那方面的能力吧?”
  
  “谁跟你扯这些啊!你没正面回答就是承认了?靠,让老娘见见这个男人。”谢童开始骂脏话。
  
  辛圆缺扬起唇角,“见他干嘛,测试能力?”
  
  “泼硫酸。”
  
  辛圆缺憋不住笑,还得强忍住,扯着她说,“别,犯法……”
  
  “这算什么男人啊,操!我看了八卦杂志,喏,咖啡厅也有!”谢童是个说风就是雨的性格,这时候冲到杂志架边取下这本杂志,仍在桌上,颇为霸气的指着辛圆缺说,“他现在交那女朋友可不漂亮,辛圆缺,我现在命令你,你去把他给抢回来,让他爱你爱的欲死欲活,欲罢不能的时候再一脚踹了他。”
  
  “你今天怎么就纠结上这个欲字了……”辛圆缺还在浅笑。
  
  “你今天性子怎么这么温吞,恨铁不成钢啊不成钢,话说你爱的这男人啥品味啊,交的女朋友可真不是差你一两个级别的。”谢童翻到有大幅照片的那一页,不满的嘀咕。
  
  辛圆缺颇为诚恳的说,“谢童,你我都该清楚,真正不漂亮的女人威胁才更大。”因为肯定有其它特别的好处。
  
  “你是说那个?”谢童抬抬眉毛,一脸淫 笑,见辛圆缺无望的眼神,又满是爱怜的抚上辛圆缺的脸,“没事宝贝,你现在也被毁容了,咱也不漂亮……”
  
  辛圆缺翻了个白眼,无力到了极点。
  
  谢童笑嘻嘻的捏了下她脸,又拍了拍,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咖啡,说,“走吧,姐姐请你喝酒去。”
  
  辛圆缺摇头,“不去,我养伤口……”
  
  “真没趣……”
  

  辛圆缺第一次见到祝今夜的真人就是在天顾的周年庆派对上。
  
  虽然八卦杂志显然把人照丑了,可真实的祝今夜真的也称不上特别漂亮,只是从内到外透着的那种特别安静的气质,让人不敢忽视。
  
  辛圆缺看在站在顾聿衡身边却毫不逊色的祝今夜,想到自己对谢童说的那句话,不由轻轻叹息一声。
  
  “吃醋?”身边的顾亦南问。
  
  辛圆缺笑着眨眼,“对啊。”
  
  “既然吃醋就好好把握,他们过来了。”顾亦南压低声音。
  
  “你准备看戏?”辛圆缺咬牙。
  
  “不然呢?”顾亦南挑眉。
  
  “嗯……总经理,你想追那个大三女生的话,可以通过暑期实习将她招进公司。”辛圆缺微微侧首琢磨着说,眼看见顾亦南眼睛一亮,她立马笑的如奸商一般,露出了雪白的贝齿,开出自己的交换条件——

  “今晚护我周全。”
  
  “绝不离开你身边半步。”顾亦南浅勾唇角,说的信誓旦旦,诚恳万分。
  
  说着这些话,顾聿衡和祝今夜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顾聿衡没有招呼辛圆缺,只是看着顾亦南,“哥。”
  
  “嗯,聿衡,介绍一下吧。”顾亦南礼节十分周到。
  
  “这位是祝今夜,现在在我的律师行工作,才从a市过来。今夜,这是我堂哥,顾亦南,是天顾的总经理……”
  
  祝今夜浅浅一笑,眨了眨眼,柔声说,“我其实对顾总有印象。”
  
  “哦?”顾亦南陷入了一定的迷茫。
  
  “飘飘的婚礼……”祝今夜好意提醒。
  
  “我想起来了,你是飘飘最好的朋友,坐在她身边的那个。”
  
  “没事的,那场婚礼上,我显然不如顾总那么出风头。”祝今夜浅笑依然,意有所指。
  
  顾亦南轻轻咳了一声,对顾聿衡说,“现在的女律师都那么厉害?”
  
  顾聿衡一扬唇,“当然,我的人,有错么?”
  
  辛圆缺被雷劈中了,在短暂的浑身麻痹中对上了祝今夜的眼神,浅褐色的眼珠,清澈的几可见底,她穿着一身有点复古的蓝青色长裙,不高,却秾纤合度,肌肤雪白细腻,灵秀异常。倒是个很耐看的女孩子。
  
  “您好。”祝今夜先对辛圆缺笑着打招呼。
  
  辛圆缺对她点了点头,“祝律师好。”
  
  “叫我今夜就是了,您好漂亮,能知道您姓什么么?”祝今夜浅笑着伸出了手。
  
  真诚的赞美,不带任何阿谀和假装,辛圆缺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
  
  “我姓辛,辛圆缺。”辛圆缺微微勾起唇角,伸出手跟祝今夜的握在一起。
  
  顾聿衡在一边不动声色的看她们打招呼,随后却带着祝今夜走向一边,很温柔的说,“我去拿东西给你吃。”
  
  辛圆缺脑子很乱,乱成一团,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顾亦南却继续在一边若无其事的跟她说话,“我最近回香港了,你知道吧?”
  
  “嗯。”
  
  “我见了你外公外婆,你外公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外婆希望你回去一次。”
  
  辛圆缺微微一怔,再说,“我会考虑。”
  
  “还说公司有负责人最近在i市负责招标,你有空可以见见,想到上次传说你勾搭中恒国际的小开我就想笑,谁能知道你就是投资这次度假村的香港地产大亨的外孙女呢?圆缺,说这些不是为了惹你厌烦,可你真的就此打算永远不理他们了么?他们毕竟是你的家人,你外公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你外婆看上去坚强,可实际呢?他们这次大手笔投资i市的度假村多少就是为以后你继承家业铺路。圆缺,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别为了一些事情再伤害别人又苦了自己……你外公外婆托我关注你的大事。如果你真觉得聿衡并非良人,也别拖了,陈易很不错,稳重踏实,对你的心意也没得挑……”
  
  辛圆缺听到这里已经控制不住的眼泛泪光,终于眨了眨眼,笑着看向顾亦南,一笑,“顾亦南,你可真是个事儿妈。”
  
  说完就转身,悠悠走过正在挑选食物的顾聿衡他们,径直将放在长桌尽头上的一瓶白兰地拿走,走向了酒店的后园。
  
  瘫坐在白色的吊椅上,辛圆缺听着四周草地和树丛里传来的虫鸣,蹬掉高跟鞋,靠上椅背,举高瓶底,一大口酒吞下的同时,眼泪齐刷刷的从两边眼眶涌出,毫不犹豫的坠下脸颊。
  
  是啊,她就是犯贱,活该。
  
  忘不掉,却又不能坦然接受他。
  
  周鑫问她,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真的会夜夜噩梦,你妈妈都为了这段幸福牺牲了,难道你不该珍惜?
  
  她当时气的拂袖而去,相同的论调,7年前她也从顾聿衡口中听过。
  
  可她是那个杀人犯,原本就自私的想夺走她妈妈的幸福,却顺带着连她的生命都夺走了。
  
  她不是人,才会对自己妈妈说那样的话,相依为命17年的妈妈……
  
  她怎么可能享受她妈妈生命换来的爱情?
  
  眼前突然出现一张熟悉到深刻的脸,幽深如黑夜的眼睛在她脸上细细的逡巡,随后是冰凉却又磁性的声音,“你在哭?哭什么?”
  
  “我没哭,只是流泪。”辛圆缺就连声音都还是平静无波的,她果然心硬如铁。
  
  “是,你在流泪。”顾聿衡的话有些好笑的意味,为了她的孩子气,半蹲在辛圆缺面前的他起身,坐在辛圆缺旁边,变魔术式的拿出了两个酒杯和另一瓶白兰地。
  
  “辛圆缺,我们玩个游戏吧。”
  

[29] 游戏(下)

  辛圆缺侧过脸看着正在倒酒的顾聿衡,安静了半晌,唇角忽地上弯,“什么游戏?”
  
  顾聿衡将一个已经斟上酒的高脚玻璃杯塞在辛圆缺手里,一边往另一只杯子里倒酒一边说,“看过《Lost》没?”
  
  “迷失?”辛圆缺失笑,看顾聿衡微微挑高眉毛表示询问,上牙轻轻嗑了嗑下嘴唇,说,“好。”
  
  游戏规则被稍稍修改了一下,但依旧很简单,一方说出一句话来,如果对另一方来说是真的,另一方就重复一次这句话,那么第一个人就喝酒,如果这句话对另一个人不适用,那么另一方喝酒。
  
  顾聿衡将酒瓶放在一边,轻轻扬起唇角,黑的发亮的眼睛紧锁着辛圆缺,“女士优先?”
  
  辛圆缺没有拒绝,抿着笑沉吟了片刻,再笑着说,“我三岁后就没有尿床。”
  
  顾聿衡嗤的笑了一声,无奈的摇了摇头,再一字一句的重复,“我三岁后就没有尿床。”
  
  辛圆缺蹙眉,微微眯着眼睛满是质疑的在顾聿衡脸上逡巡片刻,“没有撒谎?”
  
  顾聿衡瞥了辛圆缺一眼,“这游戏能撒谎么?喝酒吧,圆缺。”
  
  辛圆缺抬头喝完了杯中的酒,顾聿衡接过她的杯子,斟满后递给她,云淡风清的开口,“我从17岁后就没有骗过顾聿衡。”
  
  辛圆缺似是有些没有想到顾聿衡关于这方面的问题会来的这么早而且直接,她垂下头,隐隐挣扎了一下,再一口气将杯里的酒喝了个干净。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要客气,反正最终也不过是醉……
  
  心里堵了一口气的她咽下口腔里有些发涩的酒液,开口,“我想忘了辛圆缺。”
  
  “我想忘了辛圆缺。”顾聿衡不加任何思量,语气轻飘飘的,仿佛一出口就散入了夜里。
  
  辛圆缺面无表情的咽下十足苦涩的酒。
  
  顾聿衡:“我希望顾聿衡知道真相。”

  辛圆缺喝酒。
  
  辛圆缺:“我的初吻是献给辛圆缺的。”

  顾聿衡重复:“我的初吻是献给辛圆缺的。”

  辛圆缺笑了笑,喝酒。
  
  顾聿衡:“我认为对顾聿衡的隐瞒是为了他好。”

  辛圆缺像是呼吸突然遇到障碍,眸光中无可避免的泄露出她的挣扎,这挣扎让她显得有些惊慌失措,最后却只是轻轻闭眼,喝下了杯中才倒上的酒。
  
  喝完后辛圆缺平静了下心绪,问顾聿衡,“凌家是我投诉的。”

  顾聿衡扬唇,“凌家是我投诉的。”

  辛圆缺似是真的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十分开心的笑了两声,然后喝酒。
  
  “我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想过顾聿衡。”

  辛圆缺闻言一怔,然后挑眉,笑的妩媚,“顾聿衡,想你不要再回来了算不算?”可没等顾聿衡回答,她就先喝下了杯里满满的酒液。
  
  就这样,一杯又一杯,喝的人总是辛圆缺,一个存心想醉,一个为了灌醉,仿佛周瑜打黄盖的故事,你情我愿的,辛圆缺怎么能够抵挡的了,在顾聿衡来之前,她就已经一个人喝下了大半瓶,这又被灌下去那么多,意识早变得模糊起来。
  
  “我和于敏敏订婚、和众多女人闹绯闻只是为了气辛圆缺。”她鼓起勇气,用自己最后的清醒问出了这句话。

  顾聿衡这次不发一言,直接喝下了杯中斟满已久的白兰地。

  辛圆缺盯着他喝完后唇角上扬的弧度,几乎撑不住自己完美无缺的笑,半真半假的试探,“难道你还是认真的?”

  “没,我只是看你喝的太多,而我一直不能喝,嘴馋了,让你呢……”他微微蹙眉,浅笑着回答,认真的语气,却一般的真假参半。
  
  辛圆缺心里无端的蔓延开一阵苦涩,正如刚刚在厅里时一样,顾聿衡变了,变得越发深沉,让人捉摸不透,而不再是当初那个只是为了逗她才故作神秘的大男孩了,这种变化,让她觉得理所当然却又恐惧入髓。
  
  “圆缺?”他凑近她低唤。
  
  “嗯?”她如触电般一下子躲开几乎挨着她耳廓的唇,突然的晃动带起摇椅的扭动,顾聿衡抬手稳住了吊绳,垂眸看向圆缺,幽黑的眼中浮着三分浅薄到极点的笑意。她心慌的想调开目光,他却已经晃了晃手中的杯子,“最后一杯,今晚你喝的太多,我给你个机会,你可以连问我三句,在问完前我都不回答,但如果三句中有一句能让我喝下这杯酒,我就完成你一个愿望……”
  
  他故意停顿,色如点漆的眸子轻轻的开阖,纠缠着辛圆缺的目光却从未放开片刻,唇角渐渐带出了完美的弧度,“比如让我真的死心不要再纠缠你,比如让我放弃对过去的追究,放下对你的恨意重新和另一个人认真的开始,比如让我孝顺我的父亲……”
  
  辛圆缺觉得背脊上爬过一阵寒凉,为了这看似巨大的诱惑,实则是覆盖上一层枯枝的陷阱,她想逃,他却步步紧随,再度靠近,低沉的嗓音仿如蛊惑,“除非,这些都不是你的心愿。虽然它们是你亲自说出口的。”
  
  他那般笃定的坚信,为了隐瞒自己的感情,即使这些真的并非她所愿,即使这些也属于她骗他的范围,无法回头的她也会不假思索的应下来,一步步走入这个他为她挖的陷阱。
  
  “如果我失败了呢?有惩罚么?”心跳已经开始不受控制,为了这不公平的赌博。
  
  “那就如刚刚的规矩一样,算你输,你喝完这杯。”他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
  
  “听上去似乎我更划算?”无论是从机会还是从报酬。
  
  “所以你答应了?”顾聿衡挑眉,目光中带着挑衅。
  
  辛圆缺笑了笑,满是自信,“顾聿衡你输定了。”即使今晚她在这个游戏上几乎一败涂地。
  
  “等等,不许问一些常识。”他像叮嘱一个会耍赖的小孩子。
  
  “我没那么无聊。”辛圆缺嗔了他一眼,开始琢磨自己的三次机会。
  
  顾聿衡轻轻摇晃着自己手中的酒,耐心的噙着笑等候。
  
  辛圆缺被酒精麻痹的迟钝的大脑运转了良久,才认真的说,“我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是送给辛圆缺的。”

  顾聿衡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挑战度,“这个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放心,我在送你那个发夹之前,没以任何形式任何借口送给任何一个女孩子任何礼物,包括自小一起长大的于敏敏,满意否?”

  他解释的那么清楚倒让辛圆缺呕血。他幽幽的说,“还有两次机会。”
  
  他便宜了她,最后两个问题,她可以鼓足勇气问她想要知道的真相,这是他拿出的诱惑的罂粟,可如果她问了她在意的那些事情,那又代表了什么?代表了她对他的感情,非同一般,一样的纠缠不休。
  
  辛圆缺脑中纷乱如麻,这反而加速了酒气上脑,撑着额头,她苦苦思索,是要赢顾聿衡,还是要知道真相?他和于敏敏订婚究竟是为了什么?他事先是不是知道了陈易回来所为何事,不然怎会那么凑巧的举报了凌家?他举报凌家的目的又是什么?是不是一切都是他安排的,包括之前的故意让陈易从公司带走她,只是为了借她和陈易的手顺利铲除了已经成为他障碍的于敏敏,可是于敏敏的父亲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么?还是他知道了当年发生的事情,所以为了她报仇?
  
  他会为了她报仇?她由始至终都感觉自己才应该是他报复的对象。
  
  苦苦笑了一下,他故意给她机会,让她自乱阵脚。这个游戏真是高明,前面的铺垫,最后的高潮,她想站起来为顾聿衡喝彩,如果喝醉的她还能站稳的话……
  
  她抬眼看向顾聿衡,他似乎耐心上佳,半眯着狭长的眸,悠然的斜靠在摇椅上,一手遥遥伸来,把在她背后的椅背上,一手轻轻摇晃着杯里的酒,捕捉到她的目光就轻轻挑起眉梢表示询问。
  
  辛圆缺咬牙,避开他那双晶亮过分的眼睛,抛出了她的第一个问题,“我是因为辛圆缺才特意到天顾去做法律顾问。”这也是她想知道的内容,可较之她思之欲狂的真相太过无关痛痒……甚至是她问出口后就知道这道题她必输无疑。
  
  顾聿衡将她的矛盾收在眼底,不动声色的抬眉,“下一个问题。”
  
  赢或者输,尽在这个问题。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再一下子吐出,看着他的眼睛,嗓音已经有了些沙哑,“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是辛圆缺。”
  
  这是一个她知道答案的问题,可是不算常识,不在他限定不许的范围内,所以她明目张胆的打了擦边球。她放过了他给她的机会,却似乎也放了自己一条生路。
  
  除了,她那些可笑的期盼,期盼他说,辛圆缺,你输了,你其实就是我最爱的女人……
  
  顾聿衡突然笑出声来,笑声愉悦。慢慢直起身,他喝下了杯子里的酒,却在她似松下一口气又似难掩心酸的表情下伸出手指勾起她颊边的一缕散发,嗓音慵懒,“圆缺,你认为你赢在最后一道题上?你还想着那个圣诞夜我对你说我在这世上最爱我妈妈是么?”
  
  辛圆缺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今晚心情波折的频次太高,她已经懒惰到不想再动用任何一点脑筋。尤其是他指尖就在她颊边,而且他这样说……
  
  “我进天顾并非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而辛圆缺,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爱的女人。”
  
  慌乱的心跳提醒着她和他现在过于接近的距离,他唇舌里还带着白兰地的香醇和酒精的辛辣,他在她耳边低声絮语,一点点催化着烧灼她灵魂的酒精和冲动。赤裸着的脚在激动时,似乎欲夺路而逃,可最终只有柔软的青草滑过脚心,带来一股快速上窜的酥麻电流。与口腔间的激烈感受融在一起。
  
  后来的事情发生的似乎有些顺理成章,正好身处酒店,他带着她去开房。用房卡刷开房门,他拥着半挂在他身上的辛圆缺进入房间,反身将她抵在门后顺尔关上了门。
  
  吻直接降落在任何裸露的地方,带着轻吮和舔舐,手上却丝毫不慢,在揉捏她腰臀的同时,撕扯着她身上的布料。圆缺淡紫色的晚礼服裙直接滑到了脚边,nu-bra被粗暴的扯开,扔在地上,他埋头,咬上了因为情动和刚刚的粗暴对待而挺立的那一点。头皮都被这一敏感传来的疼痛而扯得发麻,脚发软几乎立马跌下去,辛圆缺欲后仰躲开,身后却是冰冷的门板。
  
  “顾聿衡……”她手揉上他的头发,情动的难以自持,从喉间低低的传出哀鸣,破碎的嗓音喊出他的名字,却不知道是让他停止还是继续。
  
  她对他的轻唤,进一步激起了他想要征服她的欲望,数年来的想念将他折磨的几近疯狂,一下子打横抱起几经赤裸的她,隔着老远将她往宽大的床上一抛,她随着床上的枕头弹起复又落下,陷入柔软的白色被褥。她趁着他脱衣服,拉过一边的被子想挡住部分春光,却被立即覆身而上的他给扯掉。顾聿衡咬住她下巴,舌尖滑过她那处性感的小槽,含着笑问,“不是应该身经百战了么,怎么还是那么羞涩,还是说,你当初在reef就没有骗我……”
  
  她听完吃吃的笑,侧脸躲开他令人发痒的吻和火热的气息,软绵绵的小手顺着他后背的肌肉线条缓缓移动,“问答时间不是在刚刚就结束了么?”
  
  他笑着挑眉,一口咬上她耳垂,手却不老实的下滑,“是该结束了,我们也该干点更正经的事,你说呢?圆缺……”手指隔着她身上最后的布料,划磨着那一条细缝,感受着那里已经开始浸出的点点湿意。
  
  他的挑逗让辛圆缺在强大的情潮面前溃不成军,失声了半晌才喘着粗气笑言,“也不知道……某些人有没有进步……”
  
  “呵……不妨拭目以待……”
  
  如果让辛圆缺于清醒状况下再选择一次,她一定不会去挑衅一个男人在这方面的自尊。他冷不防进入的一刹,就让她急不可耐的想撤退。背后渗出的密密冷汗传达着下半身被撑大穿透的痛楚……她无聊的想起以前听人说,一年不做就能变处女……她现在活该回炉重造七年,难过较之当年更甚。
  
  毕竟那时,他对她是怜惜的,而现在,他却是恨不得要整死她。
  
  一次又一次颠来覆去漫无休止的索要,她每一块肌肉似乎都开始痉挛,无数次被抛上巅峰,又被狠狠拽下,他根本不顾她求饶的示意,唇间溢出的哀吟,只是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知餍足的折腾下去。她体力一向不好,外加对身体的不珍视,让她此刻得到的报复,分外残酷。
  
  声音已经叫的嘶哑,拍他肩膀的手也完全抬不起来,他却依旧不显疲态,每一次进入都像要穿透她的灵魂,将她顶到床头,每一次的离开却又彻底的让她空虚,可却又像是为了下一次更深更猛的进入……五脏六腑都像倒了个位子,脑中出现的越来越长久的空白让她怀疑她会就此死在他身下。
  
  “顾聿衡,顾聿衡……”她眼泪迸出,带着哭腔喊他的名字,却连嗓音都不齐全,他吻掉她的泪水,似终究心软。手把着她的腰,紧紧搂住,吻长久的落在她额头,最后一次的迸发。他瘫软下来,埋首在她颈窝,轻轻啄着她脖子。
  
  “乖,睡吧。”

  他侧过身倒在床上,将她拥在怀里。手指抚顺她凌乱的长发,低声哄着。
  
  她喉口还有腥甜,却在他怀里找到一个安全的位子,缩成一团,依着他身上的气息,呼吸还没完全平静就如昏迷一般沉沉睡去。
  
  掌心抹掉小脸上的泪痕,顾聿衡再次吻着圆缺的额头,用手将她揽紧,如此真切的感觉她就在他怀里,柔软,温暖,迅疾的心跳,还犹在耳的呻吟和喘息……
  
  他那么爱她,爱到恨不得把天下所有形容多的词藻都加在对她的爱上。
  
  也就如她所说的那个“最”字。
  
  可最爱,也是那么轻易的就变成了最恨。
  
  她明明有苦衷,却选择瞒他,将他如外人一般挡在她的世界外面,不允许他插手她的任何事情。如果他真的做错了,她给他一个清楚明白的理由,也让他死的痛快一点。可她不,她只会用她的方式,近乎残忍的一点点割舍掉他。
  
  不是不想念,却能狠心不给他一点问候。明明是爱,却能若无其事漫不经心的糟蹋,也不知伤的是谁。
  
  他早该意识到了,辛圆缺就是世上最大的骗子。
  
  而顾聿衡,是世上最好骗的傻瓜。
  
  即使被骗了无数次,依然还存着希望。
  
  他想尽方法,给了她无数次的机会,让她说出口,只要她说出口,他或许就真的不介意这么多年来她的欺骗和隐瞒,可她打定了主意,决口不提。将他的自尊一次次踩在脚底,并拒他于千里之外,仿若躲避一场瘟疫。
  
  怀中的人呼吸已经全然安稳,顾聿衡略微松开怀抱,审视着她如玉的容颜。手指抚上细腻如瓷的皮肤,最后落于小巧又丰厚的嘴唇,慢慢滑过……
  
  辛圆缺,你为什么要让我这么恨你……
  

[30] 暴露(上)

  “哎,那边是厨房,浴室在另一边!”顾聿衡看着她仓皇的背影,笑得不可自持。
  
  真正站在浴室里的时候辛圆缺才觉得窘迫。她脑子得热成什么样了才失去理智来了顾聿衡的家?
  
  但难道让如此坚持的他送自己回家?
  
  回想起今天一天的际遇,她忍不住的头痛,可唇边却缓缓上升了一点笑意。手轻轻的碰了一下嘴唇,心便猛然被一股激动的情绪给湮没了,酸涩和甜蜜一波波的冲击着心口,视线也跟着模糊起来。辛圆缺看向那面小小的镜子,雾气朦胧的辨认着那个脸红耳赤眉梢眼角都是喜悦的小女生,觉得熟悉又陌生。
  
  “咚咚咚。”
  
  有节奏却又懒散的敲门声突然想起,吓了辛圆缺一跳。
  
  “啊?怎么了?”辛圆缺紧张的问。
  
  “毛巾和睡衣……”语声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哦。”辛圆缺将门开了个小缝,垂着眼睛不敢看他,只是接过他从门缝中塞进来的睡衣和毛巾,都是崭新的。
  
  “我说那啥,圆缺……你在里面站了那么久还没脱衣服呀?”
  
  辛圆缺一听这欠扁的话,就“嘣”一下把门关上了,听着外面的笑声,她又羞又恼,恨不得将手中的衣服砸在门上,自己却又先乐的笑了出来,将衣服和浴巾挂在门后的钩子上后就打开了喷头。
  
  顾聿衡的睡衣极大,辛圆缺挽起裤脚和袖子,披着外套走出浴室,顾聿衡已经开了空调,室内温度比刚刚暖了不少。顾聿衡倒在沙发上,手臂横在额头上方,看上去似是睡着了。辛圆缺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蹲在沙发前,细细的打量着他鼻梁的挺阔线条,薄唇轻轻的半抿着,辛圆缺不由想到了刚刚接吻时的触感,心头剧烈一跳,脸又红了起来。
  
  手突然被纳入温暖的手掌,辛圆缺垂头一看是顾聿衡垂在沙发边的那只手握住了自己,再抬眼看他,他右手还搭在眼际,唇角却已经升起了笑容。
  
  辛圆缺乔装生气的甩开,却又被握住,伴随着一声轻笑,顾聿衡坐起身来,揉了揉辛圆缺湿漉漉的头发,“走,我给你吹头。”
  
  温暖而柔软的风偶尔吹过脖子和耳朵后面敏感的皮肤,辛圆缺感受着顾聿衡的手在她的头发间穿梭,脸直直的发热,手足却是冰凉。
  
  “辛圆缺,你头发怎么那么多啊,我平时不到5分钟就把头发吹干了,你这头发我们都吹了10多分钟吧……”顾聿衡一面帮辛圆缺吹头发,一面笑着打趣。
  
  “我明天也去把头发剪成你这么短,你满意了吧?”辛圆缺气闷。
  
  “那不行,女孩子得有女孩子的样子。”顾聿衡收起吹风,拿梳子把辛圆缺的头发梳顺,无比爱惜,最后还是忍不住缓缓凑上去,将吻印在辛圆缺头顶,“圆缺……”他嗓子有点沙哑。
  
  “嗯?”辛圆缺捏紧了手掌,轻轻的应了一声。
  
  “我开始想一件坏事情了,怎么办?”顾聿衡埋在辛圆缺发间,瓮声瓮气的说。
  
  “啊?”
  
  “嘿嘿,瞧你被吓的。”顾聿衡往后退了一些,再笑着说,“我想的是我们要是真住在一起就好了,我一定天天帮你吹头发,也不嫌厌烦的。”
  
  辛圆缺心跳极有节奏,可每一下仿佛都是在对胸腔的冲撞,似是要从那里蹦出来一样。牙齿缓缓滑过下嘴唇,她转过身看着顾聿衡,指甲在掌心用力的掐了掐,她问,“顾聿衡,你说的是认真的么?”
  
  脑门上就这样被不轻不重的拍了一巴掌,她忙不迭捂住额头。
  
  “嘿,小丫头脑子里装什么呢?我能不是认真的么?你把我当啥?”
  
  “没,我不是说这个……”辛圆缺知道他或许误会到自己在怀疑他感情了,忙解释,“我是说住一起……”说到这又觉得为难,真不知道怎么表达……
  
  如果顾聿衡在他妈妈死后,要随了顾天行的意,回家住,他们就真的住在一起了……她有这个把握让他因为这个而不那么生她的气么?还是说到时候因为她的欺瞒,他早就不再理她,这件事对他来说,也算不上是一个开心的事了……
  
  “哇,你都想那么远了?同桌,你思想真够复杂的。不过想想也快了,我们以后可以读一个大学……”
  
  “不是,顾聿衡,我有话要对你说……”辛圆缺断掉顾聿衡对未来的设想,微微蹙眉,满是认真的看向他。
  
  顾聿衡垂眸,捕捉到她眼中的反常情绪,也有些紧张,不免渐渐沉静下来,“你说吧。”
  
  辛圆缺低下头,深觉氧气不足,让她不自觉的轻喘,筹集了半天的语句和词汇,才颤颤悠悠的开口,“顾聿衡,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很熟悉……”
  
  “噗,这是告白么?辛圆缺?”顾聿衡忍不住喷笑而出,抬手晃了晃辛圆缺的留海,见她懊恼的神情又说,“好了好了,知道了,我们呢,前世肯定见过的……”
  
  “不是的……”辛圆缺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口拙,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开始解释。
  
  “不是对我的告白?还是我们前世没有见过?”顾聿衡用手指轻轻的敲辛圆缺额头,扬起声音问,见辛圆缺垂下头,就张开手拥抱住她,“乖,真要说就直接切入主题说你喜欢我吧,这个我比较爱听。”
  
  “顾聿衡……”辛圆缺胸口一阵阵发涩,堵胀,情绪翻滚,又找不到一个口泻出。
  
  “嗯?”
  
  “我……喜欢你……”
  
  “嘶……”顾聿衡倒吸了一口气,他胸口也被某种情绪堵塞起来,慢慢发酵,可那种情绪是无边的喜悦,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了好久,可开口声音还是带着无法控制的轻颤,可越是紧张和激动,越是想多说点话来掩饰异样,“今天怎么那么乖?让你说喜欢就说……哦,今天是情人节是吧,难怪了,那我也说,圆缺,我也喜欢你……”
  
  辛圆缺死死拉住顾聿衡的衣服,微微摇着头,将浸出来的眼泪擦在他衣服上,闷闷的说,“顾聿衡,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所以如果你以后发现我没有那么好,能不能也不要轻易不要我……”
  
  “哎哎哎?怎么哭了?”顾聿衡听出她语声中的哭腔,抬起她脑袋,看到她眼角的泪水,立马心疼万分,用手抹干她眼泪,说,“你哪里不好了?瞎想什么呢?”还没说完又将辛圆缺一股脑塞进自己怀里,死死抱住,用下巴蹭她头顶,“你说的话都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乖……好了好了……咳……快去睡吧,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你别勾引我了……快去快去……”顾聿衡拉过辛圆缺的手,将她带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按开了灯,将她推进去,“晚安,明天早上我再送你回去啊。”
  
  门一关上,里外的人,都站在原处没动,好半晌,才都轻轻叹息了一声。
  
  辛圆缺打量着顾聿衡的房间,不算大,一张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书桌,墙上钉着书架,还有一个带着玻璃门的很窄的书柜,里面放着一些奖杯和厚厚一摞奖状。房里收拾的干净而整齐。
  
  辛圆缺坐在床上,闭上眼睛,死死咬住牙齿,刚刚就算不是顾聿衡打断,她应该也没办法顺利说出口吧。
  
  怎么那么懦弱呢?辛圆缺。
  
  如果迟早是要被知道的,自己说出口,或许争取他原谅的机会也多些……
  
  还是今天真的太美好,她都心生恐惧,如果失去,该怎么办?
  
  钻进被子,电热毯烧得被窝暖暖的,枕头上隐约有顾聿衡让人安稳的气息,辛圆缺本来以为自己会失眠的,可面红耳赤之下,她居然很快就睡着了,而且一夜无梦,直到天亮。
  
  早上起来,换好衣服,将顾聿衡的睡衣折好,辛圆缺才走出房门。早饭是顾聿衡做的,他熬了很细的鸡丝粥,入口滑腻,十分好吃。辛圆缺原本表示诧异,可转眼一想,就算以前不会做,他为了照顾他妈妈,肯定也花过不少苦功,倒就不奇怪了。
  
  “顾聿衡,你等会儿不用送我了,我打个车就回去了。半天没必要不放心了吧?你得把粥给阿姨送去,对么?”
  
  “或许可以我们先去医院,我把粥送上去再下来送你回家。”
  
  “别麻烦了,就这样吧……”辛圆缺咽下最后一口粥,看着顾聿衡,“顾聿衡……我其实有事瞒着你……我……”
  
  “叮咚叮咚……”
  
  门铃突然响起,又掐住了辛圆缺到嘴边的话,她原本有些懊恼,可惊疑的情绪转眼占了上风,她看向顾聿衡,“谁啊?那么早?”
  
  顾聿衡也甚是疑惑的皱眉想了半晌,“唔……啊,可能是苏俊,昨天我还不知道你会到医院来的时候同意了他今天早上过来借我的作业,后来一直跟你在一起,我就忘了……”
  
  辛圆缺无言了,“那我现在怎么办?”
  
  “不知道……”顾聿衡扯了扯嘴角,也摇了摇头。
  
  “那我先藏厕所吧……”

  “据我所知,苏俊每次进来必然先上厕所……”

  “那卧室?”

  “我得去拿作业给他啊,肯定得进卧室……”

  “你妈妈的卧室?”

  “算了吧,又不是别人,苏俊嘴挺严的……”

  “严就怪了!等等,碗得先收进去,还有我的鞋子……”辛圆缺仓促的开始里里外外的忙活着收拾她存在的证据。
  
  门铃又响了,还传来一男一女的交谈声。

  女声问,“该不会不在吧……可是好像听得到动静。”

  “那就应该在吧,再按按门铃。”
  
  门外传来的声音让辛圆缺一个趔趄,差点摔着,一下子面如死灰,浑身都在不自觉的颤抖。
  
  “聿衡,在么?”
  
  “在!”正看着反应反常的辛圆缺的顾聿衡此时答应了一声,对辛圆缺说,“是我哥和苑飘飘,没事啊,我就说是同学来借作业的,你的碗已经收了,没事。”一边说就一边走到门边去开门。
  
  “顾聿衡,不要开门!”辛圆缺冲顾聿衡低低吼了一声,喊完又觉得自己失态。她此刻整个人如坠冰窖,真正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不过一扇门,就如她盖在脸上的一张美丽的面具,面具打开,所有编织的美丽谎言,都会顷刻破碎,露出她真实的丑恶和不堪。
  
  她一点点喘息着,又一点点平静下来,或许这就叫做心死,每一点呼吸的声音,在空旷的心口都能听到拉风箱般的剧烈回响。
  
  她仿佛悬在半空中,看见自己将原本提在手里的鞋子放回门口,听见自己无比平静的说,“算了,你开吧……刚刚是我太激动了。”
  
  顾聿衡低着头,眉间快速的皱了一下,又舒展开来,伸手打开了门。
  
  “顾聿衡,你咋了?怎么就在门口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的,就是不开门?”苑飘飘进门就冲顾聿衡抱怨了一句。
  
  “没什么,同学来借东西,我慌着找给她。”顾聿衡看上去还算镇定,淡淡的解释着。
  
  “哦?”苑飘飘稍稍探头往门里一看,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顾聿衡,“哟,女生啊,顾聿衡你刚刚不会在干坏事吧?”
  
  “就你想的那么龌龊,今天来干什么的?”
  
  “还说呢,还不是你哥拽着我说来看看伯母嘛,他昨天就想去的,可他不过情人节,我和沈洛可要过,所以就改成今天了,你哥说医院的人告诉他你昨晚没在医院住,我们一大早就顺路来接你喏,快感动一下。”
  
  “没羞没臊的,提到过情人节很光明正大的样子。”
  
  苑飘飘一拳给顾聿衡砸过去,“臭顾聿衡,怎么跟你姐姐说话呢!有种介绍你……‘同学’给我认识一下呗。”
  
  辛圆缺在顾聿衡和苑飘飘交谈的过程中一直低着头站在那里,却能感受到那道沉稳又不失犀利的目光如影随形的定在自己身上。
  
  她稍稍沉寂了一下,对顾聿衡说,“谢谢你的作业,我先走了。”说完便开始换鞋。
  
  “嗯,没事。”
  
  这时一直在一边的顾亦南开口了,“聿衡你还需要收拾一下么?”
  
  “是。”
  
  顾亦南声音依旧沉稳的安排着,“那我先下去发动车子等你好了,飘飘,你陪顾聿衡。”
  
  苑飘飘眼睛灵活的在辛圆缺面上扫了一下,再笑答:“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