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4-06

冷笑对刀锋: 娘子,娘子,我爱你 下部(完)

(下部 一)

在玄机门待了两日,替掌门公子开好最後一副药之後,韩毅便准备辞别此处,去青阳山凭吊殷向北。
虽然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对殷向北并无感情,但是直到听闻殷向北死去的消息之後,韩毅也不得不承认,那个蛮不讲理的魔教教主在他心中似乎还是有一席之地的。
听闻韩毅要离开,刚从外面赶回来的玄机门卢掌门立即劝住了韩毅,此次与魔教大战之後,正道伤亡也不乐观,还需要如韩毅这样的神医多尽一分力才是。
“韩神医,此次围战魔教,虽然大功告成,但是与殷向北那厮对战的孙掌门与全掌门伤势不轻,还望神医您能伸出援手啊。”
韩毅听见卢掌门这般言语,心中却不由想象起了殷向北悍然鏖战的模样,那人想必当时定是势如疯虎,一直与人斗到断气为止。
於公而论,他并不能责怪正道中人将殷向北这代表魔教势力的魔头杀死,但是,於私而言,好歹那人也与他同床共枕过,也曾真心地希望与自己过上幸福美满的“夫妻”生活,他的心中又怎可能丝毫无所芥蒂。
韩毅踌躇了片刻,终於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
“好,那我就随卢掌门前去为几位掌门医治吧,不过此番医治之後,韩某想暂且退隐一段时日。”
“先生的去留,我们自不敢阻挠,若非万不得已,也不敢麻烦神医。”
卢掌门听见韩毅答应了前去医治几位掌门的请求,当下便拈须笑了起来,眼中却是多出了几丝得意。

受伤的几位掌门如今都暂且在青阳山附近的太平府休息,韩毅随卢掌门一路赶来,到达此地时已是过了小半个月。
“几位掌门在何处,韩某这就替他们诊治。”
在路上,韩毅忽然想起正是这几位掌门围杀了殷向北,那麽若自己能医治好他们,借机向他们询问殷向北葬身何处,说不定还有机会能替对方收尸立冢。
卢掌门见韩毅此时如此热心,仍只是微微一笑,带著韩毅径自去入了太平府东街的一所大宅院。
这大宅之中,四处都有人严守,并不似普通人家。
而进了堂屋之後,韩毅便被卢掌门引见给了曾经携手围杀殷向北的数位德高望重的掌门。
他一看这几位掌门的面色,便察觉对方似乎并没有太过严重的伤势,并非如卢掌门所说那般。
“老夫乃是点苍派掌门孙萧统,这位是华山派的田掌门,青城派的佟掌门以及魁阳门的锺掌门。”
为首的一名黑发黑须,面容清臒的老者走了上来,卢掌门也赶紧揖手作礼。
“孙掌门,这位便是韩神医了,想必这世上也只有他才能保住那人的性命了。”
韩毅听见他们话中有话,又见四位掌门丝毫不似有重伤在身,顿时更为生疑。
他正要说话,却见那孙掌门眉间一舒,拉住韩毅的手对他说道,“韩神医,此次老夫们请你到这里来,其实并不是为了替我们疗伤。”
“韩某也看出大概了,几位掌门神清气爽,的确不像有伤在身之人。”
韩毅冷静地看了眼将自己诓骗到此处的卢掌门,心中却在思考这几位正道高手何以会为骗自己这样一个小小的大夫出此下策呢?必定是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果然,不出韩毅所料,接下来孙掌门便又对他说道,“那麽老夫也就不多绕圈子了,此次请韩神医来,乃是想请你替我们保住一个人的性命。”
“谁?”
“殷向北。”

地牢的尽头才有了点点的灯火,韩毅跟随在孙掌门的身後,内心禁不住一阵激动。
他没想到殷向北竟然没有死,那麽或许自己还真能救他一命,难道这就是上天给他赎罪的机会吗?
走近关押著殷向北的牢房时,韩毅迫不及待地走了上去,借著幽暗的火光,他终於再次见到了这个已有两年不见的“夫君”。
若不是孙掌门说殷向北还活著,那麽韩毅还真会以为那个躺在墙角的是一个死人。
满身鲜血的殷向北一动不动地蜷曲草垛上,双腕双腿都被锁上了铁镣,口中更是被塞了一根染满血渍的木枷,似乎是为了防止他自尽所用。
“韩神医,这厮自从被我们关到此处之後,便不肯降服正道。奈何他乃是魔教重要人物,手里掌握著许多极为重要的机密,万不得已,我们也只有对他刑求逼供。只是他当初伤在我们手上,已然身受重伤,到这里来之後亦不肯好好吃饭服药,几次拷问下来便奄奄一息,我们也曾请过一些大夫替他疗伤,却是无甚作用。现在,只能指望韩神医能吊住此人性命,至少让我们从他口中套出我们想知道的讯息,也好为正道出一分力。”
孙萧统说这番话时,言语郑重凛然,丝毫不似有私心存在。
韩毅此时却像什麽都没听到,他俯下身,不顾殷向北身上骇人的血污,轻轻抱住了对方。
“你们是要我治好他,让他继续受你们刑求拷问吗?”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此人乃是魔教妖孽,死不足惜!”
身後的田掌门嘿嘿一笑,以为韩毅这没背景没身份的大夫必然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已是笑得十分得意。
岂料韩毅面色一变,一边抬袖小心地擦拭去殷向北脸上的血污,一边冷静地说道,“诸位都是名宿大侠,怎会想出这麽歹毒的法子?让我治好他,然後交由你们刑求他,接著,待他受不住时又让我替他疗伤,再由你们继续刑求,这样反复的折磨,想必再顽强的人也会有屈服的一日吧。虽然,他身入魔教是错,但是这也并不能成为诸位掌门践踏人命的理由!”
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个斯文的区区大夫居然敢在他们这几位大掌门面前痛做斥责,脾气暴躁的田掌门顿时便想出手教训他。
孙萧统倒是镇定依然,他混迹江湖这麽多年,形形色色的人都看得多,像韩毅这般迂腐之辈倒也是常见,对付这种人最好还是来软的,省得麻烦。
只听孙萧统轻轻一笑,上前说道,“韩神医有仁术,亦有一颗仁心,实在是令人佩服。不过,江湖本就是血雨腥风之地,今日我们虽然对殷向北并不仁慈,但是却为了让正道中人日後少流更多的鲜血。先生之仁,委实不适合用在这江湖啊。唉……若非这厮执意不肯说出一些机密,我们又何尝愿意用这样的手段对付他。毕竟,殷向北也是的一名有胆有识的好汉。”
“既然孙掌门还敬重他是条汉子,何不就此取了他的性命,让他好过些。”
韩毅无奈地叹了一声,已是可以想象出这段时日里依殷向北那性子会吃多少苦头。


(下部 二)

取了殷向北的性命,对孙萧统来说是迟早的事。
灭天教能屹立江湖百年不倒,乃是因为魔教之中藏有一个大大的宝藏,知道这事的人现在只剩下他们几个,以及魔教的现任教主殷向北。没有取得那个宝藏之前,孙萧统怎麽舍得杀了殷向北。
但是此事自然不能让韩毅知晓,他面色一沈,捋须叹道,“为了正道百年之计,老夫不得不再三逼问殷向北,从他口中得出魔教的机密,便是天下都骂老夫恶人,老夫也只能担下恶名了。所以,韩大夫你不必多劝,老夫只问你,肯不肯帮我们这一回?当然,韩大夫若不忍此事,老夫也不会强求,只可惜殷向北或许就要带著我们永远不得知晓的魔教机密如愿以偿地死去了。”
他口口声声皆是为了正道,一脸的大公无私。
韩毅此时已是没有心情再去关心什麽正道魔教之间的纷争,他抱了殷向北,心知对方这样的伤势若再不医治,只怕是性命难保。
但是若治好了殷向北,却还要害他受这些人的严刑拷打,岂不是害了他?
可就这麽眼睁睁地看著殷向北死,韩毅却又做不出来。
无奈之下,他只得说道,“要我救他不难,不过诸位好歹是正道名宿,怎能对一个无力反抗的伤者如此残忍行事?!我若救好了他交由你们刑求,此举却是违了医者良心!”
“哈哈,韩神医无需生气,方才田掌门所说不过是气话罢了。诚如你说,老夫敬殷教主乃是一条汉子,也不忍继续这样对他,不过他好歹是魔教之主,我们也不可能轻易放了他,留他一命,若他来日能想通也好。”
孙萧统看他紧抱著殷向北不放,心中已略约明白这个迂腐的大夫不过是想救此人一命,却又不想他们继续折磨殷向北罢了。
不过依照殷向北现在这个状况,他们也是不敢再动大刑,况且,审讯殷向北之时,他们早就发现了此贼的异常之处,届时不必动什麽大刑,他们也能找出足够多的法子逼他招供。
干脆,他将计就计依了韩毅的心思,反正等殷向北拖回一条命之後,到时要怎麽折腾他,便不是韩毅能管的了。
韩毅还没开口,脾气暴躁的田掌门又气得吹胡子瞪眼起来。
“孙掌门,咱们不是就这麽轻易放过殷向北这小畜生吧!”
在围战殷向北时,他们四个年纪加起来超过两百岁的老头子若非用了暗器伤了殷向北的腿,其实并不能制住此人。
田掌门一想起此事便觉得屈辱难堪,後来刑讯殷向北时也是他动用了多种酷刑,直把人折磨到如今这奄奄一息的地步,他听见孙萧统这麽应允韩毅,还以为对方真地要放过殷向北,顿时著起急来。
孙萧统暗自气恼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夥,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便迫使田掌门噤了声。
“此时救人要紧,田掌门莫要不分轻重。”
看见孙萧统将话说得斩钉截铁,韩毅也敬重他们都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大侠,想必不会言而无信,一时松了口气。既然这几位掌门都应允了的话,那麽殷向北好歹一条命是可以保住了。
地牢里潮湿阴冷自然不能让本就伤势沈重的殷向北多呆,韩毅提出的第一个要求就是将人搬到别处休养,这些条件,孙萧统自然都一一应准。
“这是为何?难不成你们还怕他跑了?”
韩毅不满地看著几名仆从将殷向北抬上床之後,又将他的手足用铁镣锁在了床头床尾。
为首那名管家似乎很是为难,只好赔笑道,“不瞒韩神医,你是不知道此贼的脾性有多暴烈!未免他伤人又或是自伤,我们不得已才……”
韩毅岂能不知道殷向北那可怕的性子,早先自己被他掳去时就没少受罪。
只是现在他看到对方落得如此凄惨的地步,心中却是不忍。
殷向北浑身都是血污,还散发著难闻的异味,看来是被抓来後便没有洗过澡了,韩毅正皱眉间,却又忽然觉得有些侥幸,看样子,这些正道之人似乎还没有发现殷向北身体的秘密。
“罢了,你们去烧点热水来,我替他擦拭一下身体,一会儿好上药。”
拿著毛巾看著昏迷中的殷向北,韩毅难免想到最初自己捡到他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一身乌血地躺在床上,要由人替他擦身。掀开殷向北破烂的衣物,韩毅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他身上那些斑驳的伤口,开始替他慢慢擦去那些骇人的血污。
等韩毅将殷向北的脸擦拭干净之後,忍不住凝注起了对方昏睡中的面容。
那张脸自然还是英俊硬朗的,只不过却是难免多了些许沧桑。
他想起对方用这张脸对自己凶过,对自己笑过,对自己无奈过,也曾对自己温柔过。
一丝总难释怀的愧疚爬上心头,韩毅轻叹了一声,忍不住伸手轻轻摩搓到殷向北已见消瘦的面庞上。
恰在此时,昏睡中的殷向北呻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自从他落入正道之手後,他便没想过能活下来,所以他就算杀不了别人,也会想办法杀了自己。
但是眼前这人似乎看上去很眼熟。
“你……”
殷向北吃惊地看著正在照顾自己的韩毅,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起来,他下意识地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足早已受缚。
看样子,自己还是在那帮沽名钓誉的伪君子手里。
再见韩毅,殷向北不会忘记此人有多麽痛恨自己,恨得连他们之间的亲生骨肉都可以牺牲。
 “韩……毅,你现在已是孙萧统他们的走狗了吗?!”
殷向北冷笑一声,倍感疲惫,之前他被孙萧统等人连番拷打逼问魔教的宝藏所在,誓死不屈,更甚至绝食绝药,只求速死。
现在韩毅来了,其目的自然是受命吊住自己一口气,好让孙萧统他们有机会继续逼问自己罢了。
这冷面冷情的旧情人,果真还是恨著自己的。
“放心,我虽然是来替你疗伤的,却不会让他们再继续伤害你。”
韩毅亦是聪明人,他从殷向北复杂纠结的目光里已是看出了对方的忧虑,也对,他曾经害死两人的孩子,殷向北至今不原谅不信任他也是应当。
“哈哈哈……老子早就活腻了,不需要你来医治!”
殷向北也不管韩毅解释,只是冷笑不止,突然,他脸色一阵扭曲,笑过之後却是猛地呛出一口鲜血。


(下部 三)

韩毅看他犹自逞强,也清楚这不过是殷向北惯有的别扭性子罢了。
此时对方伤重在身,自己倒是不必与他诸多计较。
他将早已熬好的药水拿了过来,一手托起殷向北的头,一边轻声劝道,“来,把这喝了。”
药,又是药……
那浓郁的气味,黝黑的颜色,就好像一场噩梦似的让殷向北浑身都不舒服。
“拿开!”殷向北额上渗出屡屡汗丝,他惊惧地看了药碗一眼,随即扭开了头。
他不愿再回忆一次失去孩子的痛苦。
他曾经满心以为韩毅原谅了自己,愿意为了他腹中的孩子与自己共同一道生活下去,所以他才那麽放心地喝下了那一碗保胎药,孰料……
对,他是一个阴阳人,他是魔教之主,他杀过许多人,做过许多坏事,带著魔教抗争正道,他该死,但是他腹中的孩子何其无辜?!
他只不过也想拥有属於自己的家庭,享受一次夫妻之乐,天伦之乐罢了。
为什麽,上天已经作弄了他一次,为什麽还要这样对他?!
满腔痛苦冲撞在殷向北胸中,他无话可说,只有声声苦笑。
“我知道你无法原谅我,不过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出气,你的伤已经很重了,若是再不及时治疗,我也救不了你。”韩毅叹了一声,并非没有听到殷向北那满怀悲怆的苦笑。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强行掐住殷向北的下颌,将药水灌入对方口中。
“呜呜……”
由於身体过於虚弱,殷向北连韩毅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也反抗不了,只能被迫吞下了那些浓郁的药水。
他愤怒地睁著眼,但很快就扯出一抹冷笑。
韩毅还不知道这两年来他身体的变化。
“情非得已,我也是希望你能早日好起来。”
好不容易将药水灌给了殷向北,韩毅为自己逼於无奈地动粗向他道歉。
殷向北此时却闷声不语,只是张著嘴轻喘,忽然,他的神色变得痛苦而纠结,额上的冷汗一阵阵地冒出。
韩毅不解殷向北这番反应时为何,正在他诧异之时,只见殷向北喉头蠕动,面容扭曲,之前灌入他口中的药水竟被他吐了出来。
因为是躺著,呕吐的时候也颇是不便,殷向北不时被回流的药水呛住,呛咳不止。
韩毅见状只好扶了他的身子,奈何束缚住他双手的铁链却是让他无法完全坐起。
大口大口的乌黑药汁从殷向北的口中不断呕出,床上也被弄得污秽一滩。
直到殷向北将药水吐得差不多的时候,韩毅这才地替他擦拭了嘴角,扶他躺下。
“怎会如此?”
“哈……多亏了你当年那碗药,让我再也喝不下任何药水了。就算强迫我喝下去,我也会下意识地吐出来。”
殷向北的神色淡然,他不经意地说了这句话,就好像话中的一切与自己无关。
韩毅猛然一怔,替殷向北擦拭著嘴角的手也渐渐停了下来。
他凝望著对方憔悴的神色,昔日对方的飞扬跋扈傲意风采早已寻不到丝毫痕迹,这张脸上只有冷酷的漠然以及无谓的绝望。
韩毅的心中蓦然地怀念起了当年那个会破口大骂的殷向北。
“对不起,真地对不起……”他低下了头,手轻轻抚上殷向北的面颊,缓缓摸到对方唇上。
殷向北仍只是轻笑了一声,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你走吧,我不想死前还要和你再有什麽瓜葛。”
“不行!我是来救你的!”
韩毅定了定神,这才想起自己究竟是干什麽而来的,当他得知殷向北未死之时,早就打定了一定要保全对方的念头。
“救我?哈哈哈……韩毅,你难道真地相信他们不会杀我吗?你实在太天真了!”
殷向北干涩地笑了起来,望著韩毅的眼里带著一丝嘲弄又带著一丝悲哀。
“你现在救了我,不过是让我死得更惨罢了。还是说你其实是来找我报复的?区区一个孩子不能偿还我对你所做的一切,所以你还要让我吃到更多苦头才算?!”
“并非如此!我……”
孩子,区区一个孩子。要怎样的痛才能让曾经无比珍视他们孩子的殷向北说出这样的话。
一直不曾消逝的愧疚与後悔在这一刻疯狂地滋长,韩毅的心猛然抽痛,一直痛到他无法再继续言语。
好一会儿,他才有力气开口,“孙掌门乃是白道名宿,他已答应我不会轻易害你性命,只要你能……”
“告诉他们,休想!”
殷向北似乎死志已决,言语之间绝无半点犹疑,他寒眉怒目瞪视著韩毅,又是一口鲜血自唇间溢出。
“唉,你先休息会儿,既然你不能喝药,我就去替你配制药丸吧。”
韩毅眼见殷向北丝毫不为所动,也只能无奈地一声叹息。
他看到对方情绪又变得激烈起来,这对重伤的之人乃是大忌。
“韩毅,我奉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再说一遍,老子不需要你的医治!”
淤血不断地自殷向北嘴边溢出,方才他还气焰高涨的气息终於慢慢地衰竭了下去。
毕竟还是重伤在身,撑著一口气与韩毅兜转了这麽久,殷向北终於再也坚持不住了。
他痛苦地呻吟了一声,额上的冷汗愈来愈多,脸色也变得更为苍白。
韩毅见状不妙,只好先用银针封住了殷向北数处要穴,暂时抑制他的伤势恶化。
“无论如何,欠你的,我会尽量弥补。”
“哈,谁稀罕……”
已经痛得连语调都变了的殷向北还是忍不住讥讽地笑了起来,然而在韩毅转过身准备配制药丸之时,殷向北望著对方背影的眼中却多了一分之前没有的欣然。
他曾经那麽想韩毅能好好地对自己,现在对方似乎终於愿意好好地对自己了,可是他们之间,或许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下部 四)

配制药丸花费的时间自然比熬做药汁要多一些,其间,孙萧统已是数次打听殷向北的伤势如何。
韩毅都以殷向北伤势严重,需得慢慢治疗为借口,打消了对方似乎想提审殷向北的念头。
不管如何,他已下定决心,能护住殷向北一日,便不会让他再受伤害。
“来,这是药丸,你总不会吐了吧。”韩毅拿著自己熬夜配制的几粒药丸放到了殷向北嘴边。
对方已经很虚弱了。
毕竟是受了那麽重的内伤,又受了那麽多刑责,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会无力支撑。
殷向北微微睁眼看了眼韩毅,之前两天他还能出声冷嘲,现在,他只能牵动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意。
转开的头,表示著拒绝。
韩毅轻轻一叹,将药丸塞进了殷向北的齿缝间,然而对方很快就吐了出来,紧接著,那张憔悴的脸上竟是充满讥讽的神色。
韩毅不愠不怒,俯身捡起配制不易的药丸,擦拭干净之後对殷向北说道,“如果你不服药,很快就会丧命。难道你真地甘心死在此地?说不定等你死了,孙萧统他们一无所得,难免恼羞成怒将你曝尸示众,届时你的秘密可就……”
殷向北一听此话,果然受激转过了头,他满面怒容,尽是不屈不服之色。
“你……”
你怎麽也变得如此卑鄙!
这句话殷向北已经没力气骂出来了,而趁著他主动张嘴的那一刹那,韩毅立即上前将药丸再次塞回了对方嘴里,然後拍了拍他的下颌,迫使药丸直接滑进了殷向北的肚子里。
“唔……”殷向北痛苦地喘了一声,想吐却已是吐不出来。
“抱歉,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保全你的。”
韩毅垂手站在一旁,眉间多了丝忧郁的同时,也多了丝坚毅。
殷向北有些诧异的望著韩毅,似乎是不信这番话,但是很快,他就笑了。
如果可以回到从前,他宁可韩毅保全他们的孩子,也不必如今来保全他。

“韩神医,殷向北的病还是没有起色吗?”
自从韩毅允诺要救治殷向北之後,孙萧统便将照看殷向北之事全权交给了他处理。
如今已是月余过去,孙萧统已经有些等不及对殷向北继续逼供了。
韩毅放下正在摆弄的的药具,转头对孙萧统严肃地说道,“他伤得有多重,你们不是不知道,现在的他连见客都不宜,何况承受诸位掌门将施与的一切。”
孙萧统拈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他点点头,并不多言,只是淡淡说道,“既然如此,便请韩神医多费心了。老夫想要的只是魔教的机密,并非他的命。”
其实,有韩毅这样的神医在,只要人还剩一口气,他都能救回来,何况这人还是他竭力救治的对象。
将配置好的药丸放进药瓶後,韩毅回到了殷向北暂被拘押的屋中。
殷向北看到韩毅回来了,紧绷的下腹不由有些发胀,他已经憋了半天的尿了。
韩毅放好东西,这就走到床边观察起了殷向北今日的气色。
对方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血色的红晕逐渐替代了之前的苍白,而脉搏也变得更为沈稳有力。
看样子,自己配的药果然有效。
韩毅微微一笑,对殷向北说道,“你的身体似乎好了许多,看来不日便能完全康复了。”
殷向北一直拒绝与韩毅说太多,此时听到对方如此说,也只是冷冷一笑,心中却不免一叹,这迂腐的书呆子,果然是不知道让自己好起来,还不如一刀杀了自己来的痛快吗?
倒是韩毅看到殷向北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把头低了下去。
“你有什麽想对我说的吗?”
“老子想撒尿!”
之前被关在地牢时,殷向北的处境可谓凄惨,大小便都只能就地排泄,而他自己也只能蜷在那摊排泄物上。
自从韩毅接手照顾他之後便没再让他受那样的苦,只不过因为锁住殷向北的镣铐的钥匙在看守那里,他不愿让殷向北在旁人面前暴露出下身不堪的隐秘,所以照顾对方的排泄也是由他亲自来。
韩毅取了夜壶过来,拉开被子,又脱下殷向北的裤子。
他看到对方胯间那熟悉的两处性器时,还是难免惊异老天爷的鬼斧神工,竟能让一个大老爷们儿同时长上男人和女人的双性器。
“来吧。”韩毅将殷向北的男根扶著对准了夜壶的嘴之後,自觉地转开了头。
哗啦啦的撒尿声让两人之间变得有些尴尬,殷向北红著脸解放完之後,这才沙哑地说道,“好了。”
殷向北放好夜壶,掏出布帕,擦拭起了殷向北难免被洒上尿滴的腿间。
“你还在做什麽?!”殷向北对别人触碰自己的性器附近极为敏感,挣扎著就想喝止韩毅。
韩毅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自行其事,待到他觉得将殷向北的下体擦干净之後,这才替对方穿回裤子盖上被子。
“你还是休息会儿吧。”
韩毅关心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副冷冰冰的样子,就好像他在说一句不相干的话一样。
殷向北轻哼了一声,自己的身体最近的确开始慢慢康复,而这也意味著……
他转头看了眼韩毅,对方又已背过身去捣鼓那些药具和药材了,似乎,在韩毅此人眼中,这世间最重要的永远都不过是那些药与医术。自己当初居然还以为对方会爱上自己,何其可笑?

“孙兄,那姓殷的好得差不多了,难道还把他这麽舒服地养著?”
已然知道殷向北伤病好转的田掌门自然不会放过这麽个好机会,他带了几名手下来到孙萧统的房间,等著对方下令。
孙萧统将茶盏轻轻一放,笑著看了眼似乎心急如焚的田掌门,“田掌门何必心急,你还怕殷向北能飞了不成吗?你上次说有别的方法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此时可是齐备了?”
田掌门听出孙萧统话中所指,不由哈哈大笑,“东西早就从男倌馆里买回来,嘿嘿,保证让殷向北这个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小王八蛋享受个够!不过,韩毅那家夥似乎死脑筋得很……可是需要有所避讳?”
“不必。难道你没看出来咱们韩神医与那魔教妖孽乃是故交吗?老夫曾听闻殷向北两年前大摆筵席取过一名男娘子。呵呵,人家夫妻重逢,果然情深啊。”
“原来如此!我说韩毅那小子怎麽处处维护殷向北那个怪物呢!不过似乎殷向北还不知道咱们已经查看过他的身体,知晓了他那恶心的秘密,哈哈,如此一来,真是有好戏看了。”
田掌门微微眯起眼,脑海里似乎已经浮现出了他所想看到的画面,在他手边的桌上摆满了各种欢馆中才会有的性具,各种形似真人般的阳物正散发著黑沈沈的光。

(下部 五)

身体渐渐好了起来,殷向北之前一心求死的念头也有了改变。
虽然他不畏惧死亡,但是他却不想这麽委屈地死在一帮小人手上,更何况他身为灭天教教主,身负重任,如果轻易放弃,如何对得起那些信任自己的教众。
只是他身体上的伤虽好了许多,可现在他身上仍是重重禁锢,不仅要穴被制,而且手足都绑上了镣铐,让他难以逃脱。
看著正在认真翻阅医书药典,守在自己身旁的韩毅,殷向北目光中一阵纠结,但在他蹙紧眉峰,沈吟半晌之後,他终於还是说话了,“韩毅。”
这还是两人重逢以来,殷向北第一次主动叫自己。
韩毅一愣,立即放了手中的药典,缓步上前,他看了看殷向北,发现对方除了神色显得很勉强外,身体似乎并无异常。
“你怎麽了,可是又不舒服了?或是……又想撒尿了?”
殷向北晃了晃锁在手上的铁镣,一字一句地对韩毅说道,“放我走。”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很沈,可还是让韩毅猛地一惊。
如果是以往,韩毅肯定会直接拒绝对方的要求,因为殷向北怎麽说也是魔教中人,行事有违正道,岂能轻易放脱。
但现在,他自知自己亏欠了殷向北许多,却是不忍再对他说出无情的话来。
“抱歉,我没有钥匙,无法帮你。”
“不需要钥匙,你只要帮我解开身上的几处要穴,我自能运功断开这东西。”
想来韩毅乃是神医,对人体各处穴位必然了若指掌,殷向北相信他绝对可以解开自己被封住的穴道。
然而韩毅迟迟没有答复,只是目光却悄然移开。
他很清楚,他们之间彼此对立的身份,注定只能带来伤害。
“这……我不能,你总归是魔教的人……”
“哈哈哈哈哈!罢了,我不过说著玩玩而已,你难道我真地会指望你救我?!”
殷向北冷笑数声,面上虽然是副不在意的样子,但是内心委实痛得厉害。
毕竟他们也曾是夫妻一场。
他当初为了使韩毅爱上自己,不惜委曲求全,乃至怀胎生子,到今日,却仍是无法换得对方些许真心吗?
韩毅看见殷向北言语之中多有愤懑,只好说道,“几位掌门都在这里,就算我解了你的穴道,你能冲开这镣铐的禁锢,可你这伤势未愈的身体能打过他们吗?”
“打不过也无妨,总比这样被人绑缚著窝囊等死好!”
殷向北怒目圆瞪,手腕将铁镣拉得哗啦作响。
“唉,你总是这麽冲动。我说过,我一定会尽力保你周全的,你怎麽就不信呢?”
韩毅无可奈何,他见殷向北怒气冲冲,心道对方那怪脾气到现在还是未改。
就在两人尴尬僵持之时,田掌门已带了人进来。
一脸阴冷的田掌门看了眼气色好了许多的殷向北,对韩毅笑道,“还真是多亏韩神医啊,不然这家夥死了可不好办了。”
“济世救人本是医者本分,田掌门不必客气。”韩毅摆了摆手,这才扭了头不再去看殷向北。
殷向北看见这个之前就对自己屡施酷刑的男人进来,知道定没有好事。
要是韩毅肯帮他,就算他无法安然逃脱,至少也能杀了这个男人泄恨才是。
只可惜……
殷向北冷哼了一声,干脆闭上了眼。
田掌门见殷向北如此,目光一沈,对手下吩咐道,“还愣著做什麽,将他带去地牢。”
一听田掌门这次来居然是要将殷向北带去地牢,韩毅这下急了,对方分明答应过他不会再刑求折磨殷向北了的,这些人都是名门正道的前辈高人,怎会如此不守信诺?
“田掌门,您不是答应过不再刑求殷向北了的吗?”
韩毅上前挡在殷向北面前,平日俊朗淡然的面容上满是焦急。
“韩神医,老夫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得好。”田掌门冷眼瞥了瞥韩毅,抬手便将他推到了一旁。
“不可!他是病人,你们不能伤害他!”
“哈哈,什麽病人!他不过是我们抓的魔教妖孽罢了,你若阻拦老夫行事,可别怪老夫将你一并收拾!”
田掌门见韩毅执意要护著殷向北,不由失了耐性。
但是韩毅却仍是坚定地挡在殷向北身前,不肯让开。
“你们要收拾,就收拾我吧,欺负一个病人算什麽英雄好汉?!”
一股倔气从韩毅的骨子里升了起来,连他自己也从未想到过竟会有如此维护殷向北的一天。
殷向北这时才缓缓睁开了眼,他看著韩毅那略显单薄,挡在自己面前的背影,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最後却只有一声轻叹。
“姓韩的,你闪一边儿去,老子还没沦落到你这个小白脸来维护!”
岂不料听见殷向北这番话後,田掌门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们夫妻之间,果然是情深意切啊,都争著维护对方。”
夫妻之间,这四字一出,韩毅赫然一惊,他望向田掌门,对方却笑得更为得意。
“韩神医,殷向北当年娶的男妻,就是你,老夫没有猜错吧?”
还未等韩毅回答,殷向北却在他身後冷冷说道,“我与韩毅之间早就恩断义绝,连休书都写了!你们无需在此事上多做文章!”
然而殷向北所说,句句属实,韩毅虽想辩解,话到嘴边,却是无言。
他的眉间紧蹙,纠结之色跃然面上。
“不错……我与殷向北之间的确有过一段不堪往事。但是如今,作为一个医者,我绝不会眼睁睁地看著你们伤害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病人!”
韩毅的目光从最初的痛苦纠结变得坚定执著,他毫无畏惧地挡住了咄咄逼人的田掌门,也不顾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後果。
本想看一出好戏的田掌门觉得遇到韩毅这样的迂腐之人,真是索然无味。
他眼珠一转,一个恶毒的念头顿时生出。
“谁说我们要伤害殷教主了,嘿嘿……老夫不过是想让手下好好伺候殷教主罢了。韩神医,你既然是殷教主的娘子,不会不知道教主大人那不可告人的秘密吧,哈哈哈哈!”

很快,韩毅就被人架到了一边,而躺在床上的殷向北则被人脱去了裤子,袒露出下体。
这个时候,屋中一片惊异之声。
“哎呀,竟真是个怪物!”
“莫非传说中的阴阳人就是这样的?”
“啧啧,那小花穴长得和娘们儿真是一模一样。”
种种不堪入耳的话语顿时交杂响起,殷向北满面铁青地看著那些把自己当做怪物一般打量的男人,双手攥得格格作响。
他原以为这些人尚未发现自己的秘密,还带著一丝侥幸想脱身此地。
“你们不可侮辱他!”
看见殷向北气得脸色铁青,韩毅如何不知他内心有多麽痛苦难堪,此人最是好强,更是不择手段地也要保守这个羞於启口的秘密,如今却被当做笑柄一般受人嘲弄,实在算是上苍给他最残酷的惩罚。
然而,殷向北似乎并没有韩毅想象得那麽脆弱,虽然他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可他的言语之间却依旧保有一份冷静。
“你们不必多费心思在我身上了,哼,我殷向北就是怪物,那又如何?!圣教的宝藏我绝不会透露给你们知道,就算你们押我去游街示众,让全天下人都看到我这个怪物的本来面目,我也不惧!”
“殷向北,你真是多想了,老夫都说过了,今日是来伺候你的。”
田掌门阴险地一笑,又看了眼挣扎著想冲过来的韩毅,森森说道,“本想换个地方让教主你好好舒服舒服,不过既然韩神医这麽关心你,那就让他好好看看我们是如何伺候你的无妨。来人,还不把东西拿出来,伺候殷教主……泄欲。”
一根黝黑的玉势被人拿了过来,殷向北看著那东西顿时瞪大了双眼。
田掌门亲自把弄著玉势,将顶端摩擦到了殷向北的花穴处。
冰冷的玉势拨弄著殷向北身体最脆弱的地方,让他浑身都忍不住一颤,比之另外一处性器,这一处性器似乎更为敏感,稍微触碰便会产生奇妙的感受。
“唔……”不甘的呻吟从殷向北的口中溢出,他实在不能忍受这样的逗弄,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而此时,一旁的韩毅看见田掌门有意猥亵殷向北,已是怒火万丈,他万万没料到这些正派人士竟也有如此卑劣的手段。
“住手!快住手,不要这样折辱一个男人!”
男人……殷向北微微转过头,嘴角忽然多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以往在韩毅的眼里,自己就算长相行事再怎麽爷们儿,也不过是个可供他研究记录的阴阳人,即便自己强娶他为妻之後,他仍是不改称呼,时常揭自己的短,有意无意地提醒自己是阴阳人的事实。
今日,这个已经被自己休掉的娘子,终於承认他是个男人了。
“韩神医你真是太多话了,静静看戏便好!”
田掌门不快地哼了一声,暂且停了手中动作,却叫人点住了韩毅的哑穴。
殷向北嘶哑地一笑,洒脱的眼神与韩毅愤然悲痛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没事的!老子早就豁出命去了,岂会在乎这点折辱?”
“噢?真不在乎吗?那就试试看吧!”
田掌门冷声一笑,手中的玉势猛然推进了殷向北的花穴内,不适的剧痛和过於强烈的刺激让殷向北顿时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粗重喘息。


(下部 六)

“舒服吧?”
田掌门抽弄著已然深入殷向北花穴内的玉势,一边不怀好意地问。
殷向北的双腿被紧紧分开按住,下身的一切都被周围的人看在眼里。
不可否认,那未曾开发过的隐秘之处的确给殷向北带来了异常舒服的感受,那种感受和他操弄韩毅之时有许多的不同。
他想,或许女人就是这麽舒服的。只可惜,他殷向北从来就不认为自己是女人!
但是上苍为何却要给他这样一副残缺丑陋的身体,让他忍受著人世间身为男子最不堪忍受的屈辱。
“啊……”
无法抑制的呻吟从殷向北口中泄了出来,他紧紧抓住锁住手腕的铁镣,下身无力地扭动著,想逃离这残酷的欢愉。
田掌门瞥见殷向北这一副欲望高涨的样子,故意放慢了手中的动作,果不其然,这阴阳人口中的呻吟竟变得颇有几分不耐,似乎是并不满足。
韩毅口不能言,只能被人押在一旁,看著殷向北受辱。
他痛恨万分地看著又开始慢慢折辱殷向北的田掌门,此时的心中已是懊悔万分。
原来,这世上的所谓正道名宿,竟也会如此虚伪卑鄙!
他可以接受他们站在正道的立场杀死代表魔教的殷向北,却不可接受他们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折磨对方。
“呜……你们这些混账!有本事就杀了老子!”
殷向北脸色涨得绯红,下身一波接连一波的刺激地让他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那一处地方会如此淫荡,居然让他连自控能力也失去了。
田掌门冷冷一笑,取出已经在殷向北体内捣弄了好一会儿的玉势,看著虽然难受万分仍不肯屈服的殷向北,他令人将早就准备的烈性春药拿了过来。
下身的抽弄暂时停顿,殷向北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难受地吞了口唾沫,下身那股意犹未尽的快感让他实在是欲哭无泪。
“难得殷教主长成这般模样,老夫也真是开了眼界,不多玩玩你,那却是可惜了。”
田掌门眉目一冽,将春药抹到了方才用过的玉势上,缓缓推入了殷向北下体的甬道之中。
通过与肉壁间的缓慢摩擦,玉势将药膏均匀地涂抹在了殷向北的体内,只一会儿,便让对方感受到了无法排解的饥渴欲望。
急剧的酥麻感觉远远超过之前,殷向北嗓子里呜咽了一声之後,鼻息变得更为凝重。
“呃……啊……”
田掌门看到药性已然开始发挥,这才笑著又将玉势抽了出去,哪知道这一抽离,却让殷向北浑身乱扭了起来。
殷向北目光发赤地盯著田掌门手中那根死物,激烈的渴求全然写在了眼中。
那股无法排解的酥麻之感令他极其难受,下体的空虚比任何时候都来得强烈,他真想无所顾忌地大声呻吟,更要让人狠狠操弄他下面。
但是,这些想法他不可能说出来,也绝不会说出来。
田掌门窥视著殷向北下体饥渴蠕动著的花穴,深知这春药的厉害,便是让殷向北这般烈性之人也难免做出各种丑态。
他恶意地伸出手过去,轻轻拨弄起了殷向北极为敏感的两片肉唇,“怎麽样,殷教主很想被人插一插里面吧?”
说著话,田掌门的手指微微往里一探,顿时感到自己的手指甫一进去就被对方滚烫的花穴夹紧了。
他的脸色一变,嘴里忍不住嗤笑道,“啧,殷教主这里真是比妓女还淫荡啊,哈哈哈……”
田掌门尖锐的嘲笑声顿时让殷向北气郁填胸,他咬紧牙关,猛地挣扎起被锁住的双腕,但是很快便因为田掌门手指在体内的恶意搅动而无奈地呻吟了起来。
韩毅此时在旁边目睹著这一切,内心中已是百般纠结。
慌乱愤怒之中,他看到殷向北目光迷蒙地看向了自己,那双曾经无比坚定而冷酷的眼中,如今只剩下了深深的悲凉。
突然,只见殷向北满口都溢出血来,韩毅一惊,这才明白对方恐怕是不甘受辱而咬舌了。
“哼,现在想死已是晚了!”
田掌门也很快察觉到了异样,他匆匆抽出手指,快速点住殷向北身上的多处穴位,暂时替他止血。
他一把掐开殷向北满是鲜血的嘴,冷冷说道,“若你老实交代出我们想知道的东西,老夫让你一死也不是不可。你这人妖,现在可是考虑好了?”
“去你妈的!”
田掌门刚一松手,殷向北便积极败坏地大著舌头冲他骂了起来,一口血正好喷在他那张老脸上,看上去好不滑稽。
“敬酒不吃吃罚酒!”
田掌门恼羞成怒,转身又挑了根表面布满凸起的巨大玉势狠狠塞入殷向北的花穴之内。
“啊!”殷向北惨叫了一声,整个人顿时瘫软了下去,只剩嘴角不断流出鲜血。
田掌门毕竟还是怕弄死了殷向北,只好随手撕了块布塞入对方口中,他转头看了眼韩毅,这才令人放开了他,对他吩咐道,“韩神医,这人就先交给你了。你替他好好收拾下伤势吧,反正你们也是老夫老妻一场了,哈哈哈!”


(下部 七)

韩毅一旦得了自由,立即便冲到了殷向北身边,他看著对方满面都是鲜血,急忙小心地掐开对方的下颌,取出了那块染满鲜血的布巾。
他将床边摆放的止血药粉抖了一些在殷向北依旧出血的舌头上,这才松开了手。
殷向北此时的注意力全然在被插入了异物的下身,已是顾不了其他,他虚弱地看了眼韩毅,虽是满面羞愤,却仍含糊地说道,“取……取出来。”
韩毅抬袖替他擦了擦额上的冷汗,默默点了点头。
要不是自己轻易相信了这些所谓正道名宿,怎会害殷向北遭到如此不堪的对待?於此事上,韩毅满怀内疚。
他轻轻握住了那根可怕的玉势,抬头安慰殷向北道,“放松些,没事的。”
然而这东西毕竟过於粗大,而且表面布满凸起,韩毅每轻轻抽动一分,殷向北浑身便是一阵战栗,殷红的鲜血顺著玉势一直流在了韩毅的手上,这惊心动魄的血迹,让他不由想起了当初殷向北腹中孩子被打掉之时的惨状,一时间,韩毅的手停了下来。
“唔……”
殷向北又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一生中所受最大的耻辱便在今日了,而每次围观他耻辱时刻的人总是韩毅。
他强撑起头,神色纠结地望著迟迟不再动手的韩毅,止血药粉的味道苦之又苦,殷向北和血吞了不少进肚,连心里也是一阵发苦。
韩毅也抬头看向了他,两人的目光再度交接在一起。
“对不起,我不知会害你受辱至此。”
镇静的言语之中无不带著些许歉意,韩毅平静如常的面容之下,深藏著已无法言说的悔恨。
曾经,经历过被掳掠为妻,强行欢爱的他是那麽痛恨和鄙夷那个强横霸道,残忍狠毒的殷向北。
而现在,韩毅在亲手害死两人的孩子之後,又亲眼目睹因为自己的固执与坚持,而害这个曾自诩为自己夫君的男人遭受世间最为不堪的凌辱,他一向秉持正义的心,终於有了一丝动摇。
何谓正义?何谓邪魔?何谓爱?又何谓恨……
殷向北似乎是没想过韩毅会这般诚恳地对自己道歉,他稍稍一愣,转眼却是一脸无奈与不屑,慢慢躺了回去。
韩毅知晓他的内心此时必然十分难过,亦不再多说,怕是又伤了对方的心。
他随後又握紧了深插在殷向北体内的玉势,缓缓用力,干脆将其一鼓作气拔了出来,也好让殷向北少受些折磨。
“呃!”
玉势全然离开殷向北的身体之时,对方发出了一声压抑的轻哼。
韩毅看见殷向北那被玉势凌虐过的下身,实在心有不忍,他咬了咬牙,急忙将手边可做止血和疗伤的药膏涂抹在指上探入了那血肉模糊的花穴之内,替殷向北上药。
“得罪了。”他知道殷向北最是忌讳别人看见他下面,更勿论伸手去触碰玩弄。
正当他心无旁骛地替殷向北上药之时,指间不免感受到对方内壁的翕动以及身体的颤抖,突然之间,韩毅恍然大悟。
他悄悄地看向了因为殷向北强自隐忍的面容,这才有些明白当初对他来说乃是殷向北强行欢爱的那一夜,那时,对方会主动坐到自己身上,让自己破了他的处子之身,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那一次,殷向北的内心里是真地抱定了想与他恩爱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只可惜对当时的韩毅来说,他根本看不清殷向北的内心到底在想什麽,又或许是根本不愿去看清。
待到上完药之後,殷向北舌上的伤口已是止住了血,只是因为下身还有媚药药性之故而令他依旧十分难受。
“呃唔……”殷向北不安地扭动著双腿,重重地喘著气。
方才韩毅的手指留在他体内的感觉真是令人流连忘返,如今对方的手指一旦离开,莫名的空虚与饥渴的欲望又开始如火如荼地燃烧了起来。
甚至,他竟有些无耻地希望韩毅要是一开始没拔出那根留在自己体内的玉势就好了,至少,可以安慰他的身体。
但现在,他们之间的关系已不再是夫妻关系,韩毅也再不是那个任他摆布的娘子。
而且殷向北的尊严也不会容许他向韩毅做出更多的哀求。
一直以来,殷教主都觉得自己的自尊十足可贵。
但是他忘记了,在韩毅面前,从他那丑陋畸形的下体被强行从裤子里剥出来的那一刻起,他的自尊就已粉碎。
所以,在欲火的煎熬下苦苦不得解脱的殷向北,很快就放弃了自己在韩毅面前的坚持。
他颤抖著双唇,眼中似乎要喷出火来,嘶哑地对韩毅说道,“你……”
“何事?”韩毅看见殷向北似乎有话要说,急忙凑了上去。
“操我!”
这话乃是殷大教主用命令的语气说出来的,似乎,他以为用这样的语气便能挽回一点自尊。
“啊……快啊,老子受不了了!下面好难受……”
韩毅先是吃惊,尔後才表现出为难来。
他看了眼殷向北那才上好药便不停蠕动的花穴,咬咬牙说道,“我还是用手指帮你吧。”
殷向北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心道那麽细的东西根本无法解决他现下所受的煎熬,然而他也知道韩毅那该死的脾气,此时虽是急切非常却是毫无办法,只得点头呻吟,“呃……随,随你吧!快……”
韩毅见他应允了,这才颇为尴尬地将手再次探了过去,更将头转到了一边,不去多看。


(下部 八)

虽然不是第一次这麽拨弄殷向北的下身,但是这一次毕竟和以前只是为了纯粹的医术探究全然不同。
满面通红的韩毅无奈地将手指轻轻地转动抽插在殷向北滚烫的花穴内,听著对方持续发出的饥渴难耐呻吟声,往一旁扭的脖子恨不得更扭断过去。
他怎麽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会为了满足一个阴阳人的欲望,做出这等事平日不齿之事来。
然而田掌门给殷向北用的媚药,药性委实霸道,韩毅那轻轻浅浅的几下根本无法让殷向北从煎熬的欲火中得到解脱。
又因为身体被禁锢住,殷向北无法自行动弹,更觉懊恨。
他扭了扭腰,花穴不时紧夹住韩毅的手指,但是依旧无法解除他的高涨的欲火。
“呃……不行……这样不行,你还是……还是直接上来吧!”
殷向北气喘吁吁地抬起头,焦躁地对韩毅喊了起来。
他的脸色此时也是异样的红润,浑身滚烫灼人,大腿之间因为无法得到满足而不住地摩擦。
韩毅听见殷向北渴求的声音,一直扭在旁边的头这才慢慢转了过来,他为难地看著呻吟不断,扭动不停的殷向北,咬了咬唇,加重加快了手指的抽插。
“我还是用手指帮你吧。”
“不,不够!老子受不了啦!你不肯满足我,就杀了我吧!”
殷向北的双唇一阵颤抖,眼睛里也渐渐布满了血丝,他鼻息浓重地呜咽呻吟著,身下的床单几乎都快被他扭动著和的屁股磨出一个洞来。
自卑於自己阴阳人身体的殷向北隐忍多年,此时一旦欲火点燃,已是难以熄灭。
突然,又是一阵强烈的空虚袭来,殷向北忍不住扭著屁股哀号了一声,“啊……韩毅啊,你快帮帮我吧!”
济世救人,乃是医者本分。
此时此刻,面对一个中了媚药的伤者,韩毅也不知道到底该怎麽配出解药。
或许,就如江湖秘事上所记载的一样,媚药无解,唯独交合。
然而,自己身为一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名医,难道真要用这种法子去救人吗?!
韩毅缓缓抽出自己早已被殷向北花穴濡湿的手指,在对方的衣服上擦了擦,长长一叹,转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撩开衣袍,除去了里衣亵裤。
他神色严肃地爬到床上,盯著殷向北不断扭动的身体好一会儿,这才正经地说道,“今日之事,只是为救你,你切莫多想。”
“哈哈哈哈!”
殷向北嘶声一笑,却是满面苦涩,他知道韩毅待自己始终无法真心,自始至终都不肯承认自己是他的夫君,他们之间有过夫妻之实。然而自己虽然对他有过强迫,有过威逼,但对方始终是与他这副残陋的身体唯一亲近过之人,这份特殊的情怀想必这个冷面冷情的神医是不能了解的。
“我还能想什麽?我这样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还能想什麽?!”
殷向北缓了口气,言语之间已满是无奈,他皱了皱眉,空虚的花穴之中又是一阵难堪的欲望高涨。
看见殷向北神色痛楚,韩毅心中已然有了悔意,对方固然伤害过自己,而自己又何尝没有伤害过他。
这世上本无绝对平等之事,来来回回,恩恩怨怨,竟是难以消弭。
扶了自己的分身,对准殷向北的花穴,韩毅有些紧张地慢慢插了进去。
之前他虽然也进入过对方这个地方,但毕竟是被逼强迫之举,此时要他主动,却是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清心寡欲在山中住了二十多年的韩毅终究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当他的分身慢慢探入殷向北的体内,并被那滚烫柔软的内壁紧紧包裹住之时,一股难以言表的快意自然而然地从他的分身一直蔓延到了身体的各处。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神色也轻松了许多。
“我来了,要是痛,你就喊。”
殷向北轻轻点了点头,干脆闭了双眼,抓紧了锁在自己手腕上的铁链,等待著韩毅的动作。
最初的时候,韩毅不敢妄动,只敢缓慢而轻柔地抽插著分身,他知道殷向北下身有伤,实在经不起太过猛烈的抽插,而这事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紧张与羞涩让他也不敢过於激烈地挺动身体。
虽然空虚的下体此刻充实了许多,可韩毅那要命的力度和速度都远远不能让殷向北得到满足。
的确,对方的分身摩擦著他的伤口会带来疼痛,但是这点疼痛比起难以抑制的欲火来说已经算不得什麽了。
殷向北难耐地又呻吟了两声,只得主动地起伏著腰,吞吐起韩毅那根羞涩的小兄弟。
然而他这番的动作很快就牵动了韩毅的快感。
欲火一来,任平时如何自诩清高禁欲之辈,也是难以自控,韩毅亦然。
他紧张之下,竟想抽出自己的分身,但想起自己乃是在替殷向北解媚药之力,也只得勉力跟随了对方的动作抽动。然而这一次不经意的放纵,让韩毅终於迷失了自己,羞涩的快感很快占据了他的身心。
两人在情欲的热浪之中不经意间目光交接,韩毅这才赫然察觉与殷向北之间的结合竟让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这种酸楚来自於内心对殷向北的愧疚抑或是悔恨,韩毅已不敢去想。
最後,韩毅闭了眼,不再去管心中的礼义廉耻,只顾寻找最舒服的角度,最恰当的力度让自己与殷向北都获得满足。


(下部 九)

肉欲的纠缠,在同一时间释放了韩毅与殷向北各自内心中所压抑的情愫。
忘情的呻吟,早就抛却了种种羞涩与耻辱,韩毅重重地撞击著殷向北的花穴,额头上也滴下了一串热汗。
下身伤口处的疼痛依旧在,但是快感却更为旺盛,殷向北随著韩毅的频率或是呻吟或是呜咽,整个身体都为之战栗扭动。
“啊……韩毅啊……娘子……”
迷乱之间,殷向北的脑子里恍恍惚惚地出现了往日的一些片段,虽然他从未得到过韩毅对自己表达出的真正爱意,而他却也曾是真心实意地爱过这个冷面神医。
他也想有一个家,有一个爱人,陪在自己的身边,温暖自己的孤独的内心,让自己回眸之时,总能为疲惫的目光找到一个温暖的归宿。
但是他付出了那麽多,不管是自己的尊严,还是自己的身体,到最後他的娘子却是连他这个小小的心愿也要打破,更甚连他们的孩子也要夺走。
临近高潮的抽送让殷向北的神智愈发恍然,他哀叹般地呻吟了一声,抓紧铁链的手终於慢慢松开。
而韩毅在感受到自己已然释放之後,这才将分身缓缓抽了出来。
他跪坐在床上,一手捂著眼,一手垂在身侧,似乎还没能从刚才一番似火激情中回过神来。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人云雨交欢,而这个人并不是一个与男人理当交合的女子,却是一个长有畸形器官的阴阳人。
不知不觉,殷向北下身的伤口已因为韩毅与他的交合而再度撕裂,快感褪去之後,疼痛也变得鲜明起来。
“唔……”殷向北轻哼了一声,眉峰渐渐蹙了起来。
他目光恍然地看著赤身坐在自己面前的韩毅,神色一冷,翕动著苍白的双唇,声音沙哑地说道,“你下去吧,我好多了。”
这时韩毅才算完全回过神来,他看殷向北形容憔悴,又瞥到对方下身的伤处,急忙披衣下了床。
“唉,又流血了,待我马上替你找点药。”
他刚在一旁找药,却听到身後的殷向北冷笑著叹了一声,“不必再做这些了。”
“你现在伤得这麽重,我怎麽能不管你?”
韩毅转身看著神情厌倦的殷向北,心知对方心中必是郁结,但此时也找不出更好的话来劝慰对方。
听见韩毅这般说,殷向北的神情变得更为不耐,他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干脆将头扭到一边儿,不去看韩毅一眼,只淡淡说道,“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你以为我还想活下去吗?哈哈……想我也算一世英雄,却终究要因为这特异的身体而受尽屈辱,上苍不怜我,我何必怜众生?你曾骂我滥杀无辜,必遭天谴,今日之事,乃至当初你杀掉我们的孩子之时,不知可不可以算做我的报应?”
说完话,殷向北已是倦怠非常地垂下了眼帘,只在嘴角噙起一抹无奈的苦笑。
按理说,殷向北昔日滥杀无辜,即便今日受死,也只是恶有恶报。
若换了以往,遇到殷向北这般的恶人,有这般的下场,韩毅即便不拍手称快,也绝不会滥施同情。
但是,毕竟韩毅也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心中的情感岂能如神佛一般做到完全公正无私。
在魔教那段日子里,殷向北小心翼翼地讨好自己,抱著自己诉说著对未来的幸福幻想之时,韩毅的内心并非丝毫没有触动。
而当他亲手打掉两人的孩子之时,他已是知道自己这一生,已然亏欠了这个恶人。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若肯改过,也是极好的。”
韩毅发出了一声轻叹,终於还是拿了药义无反顾地坐到床边,一丝不苟地替殷向北上在伤处。
殷向北半眯起眼看著这个果然固执的神医,心中对他的迂腐死板充满讥诮之时,却也有一丝暗暗的感激。
“但是你别忘了,孙萧统那些人是绝不会放过我的。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所以你还是不要白费心思了。”
韩毅沈默了片刻,俊朗的眉目间略微显出些为难来,似乎是在考虑殷向北这番话。
现在看来,他所信任的正派名宿孙掌门等人,行事委实卑劣,不仅瞒住天下人私自囚禁了知晓魔教秘密的殷向北,还对他用如此不堪的酷刑,事後必定会做出斩草除根之举。
只怕到时不仅殷向北要死,自己也会有麻烦。
想到这里,韩毅抬头看了眼殷向北,若论对方以往的恶行,倒也算得上死有余辜,但是,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地让殷向北任人以卑劣手段害死,他却不能坐视不理。
况且自己亏欠他许多,若是不能还清,自己这一生也会背负良心债,不得安心。
“我助你离开,但你要答应我,日後再不乱杀人。”
让一个人假死,这一点别的人做不到,身为神医的韩毅还是有把握做到的。
便在沈凝之间,他已经想出了如何保全殷向北的方法,此举固然惊险,但未必不值得一试。
事成则殷向北活,自己死;事败,不过两人共死,自己偿他一命,也算还清往日亏欠。
岂料殷向北想也没想,便笑了起来,“做不到的事情,我可不会轻易答应你,韩毅,到这时候,你还是不放弃感化我吗?何其可笑!我宁死也不会受你这书呆子教化,还是别做傻事了!”
“你会答应我的,因为你是一个男人,一条汉子,岂能欠人恩情不还?!”
韩毅平静地擦了擦沾满药膏的手,昂然地站了起来。
殷向北吃惊地看著今日异常坚定的韩毅,一时竟不知要怎样回答,他一心想被韩毅承认为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如今这话从对方口中说出,却让他无由觉得一阵酸楚。


(下部 十)

当孙萧统得知田掌门竟在韩毅面前对殷向北多方羞辱折磨的事情之後,向来沈著冷静的他顿时大怒。
“我都说过了,有些事情不能让韩毅这个腐儒之辈知晓!你总是不听!他与那殷向北之间早有瓜葛,虽然似乎此人与殷向北并不和睦,但凭他素日为人,必定不会对殷向北受此虐辱坐视不理!别忘了,这家夥怎麽也是当世第一名医,如无必要,老夫还不想和他翻脸!”
“可是我们都盘问了这麽久了,那姓殷的怪物死活也不肯说出魔教的秘宝,日久天长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孙掌门。那姓韩的就算医术盖世,但却毫无武功,你还担心他能从咱们手里跑出去吗?”
田掌门不以为然,只是拧起眉头不屑地嗟了一声。
孙萧统一捋颌下胡须,精明的眼中愈发深沈,“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虽然韩毅对我们起不了什麽大的威胁,可若他从中帮著殷向北搞出些什麽麻烦来,却也是大大的不妙。对了,现在韩毅在何处?!”
“唔……我看那姓殷的下身伤得厉害,就让韩毅留在屋中替他疗伤了。”
“愚蠢!这个时候还怎能让他们单独相处!”
听见田掌门竟在韩毅面前露出真面目之後,还让韩毅与殷向北独处一室,急忙带了人赶了过去。
他虽然深信凭韩毅是无法将殷向北从这里救走的,但是若对方想要用另外的方法帮殷向北却也不是不可……
待他带人赶到关著韩毅与殷向北的屋中时,屋内寂静无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有人的存在。
推开门之後,只见韩毅坐在床边,穿戴整齐的殷向北依旧被牢牢锁在床上。
“韩神医,方才听闻有些误会,老夫特地过来看看。”
看到似乎没什麽异样,孙萧统这才松下口气,笑著走了上来。
只是当他走到床边时,赫然发现躺在床上的殷向北面色铁青,毫无动静,似乎已是……死去片刻。
“怎麽回事?!”孙萧统抢步上前,一把握住了殷向北的命门,对方的脉象竟是彻底停了。
他怒目望向坐在一旁的韩毅,方才还温和的态度陡然大变,满目的怨愤恶毒全不似一个名门正派的掌门。
“你对他做了什麽?!”
韩毅的脖子被孙萧统一把掐住,他面色不变,淡漠的神色透露出镇静。
“此人既是魔教余孽,那麽活在世间也是枉然。如今我替孙掌门杀了他,也算做了件替天行道之事吧。”
“你!”
孙萧统之所以迟迟不杀殷向北,就是得知昔日的灭天教有一笔富可敌国的宝藏存在,所以才能一直屹立在江湖之中,在得到这惊人的财富之前,殷向北可以被他们虐待可以被他们羞辱,但是他们绝不会要殷向北的命,也不会给比人要他命的机会。
可谁也没想到,为了顺利问出口供,替殷向北延命,他们找来了神医韩毅,而最後夺去殷向北性命的也正是这个男人!
田掌门见铸成大错,急怒之下上前就一掌击到了韩毅的胸口,“臭小子,敢坏我们好事!”
韩毅本是不习武功之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重击,他不及说话,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胸腑已然受伤。
孙萧统回头瞪了田掌门一眼,掐在韩毅脖子上的手倒是慢慢松开了。
虽然他也对韩毅所为无比恼恨,但世人都知道神医韩毅是被他们请来的,若就这样轻易杀了,只恐难掩天下悠悠之口。
孙萧统做事总是求个周全,所以他即便很想杀了韩毅,却仍考虑著该如何名正言顺地除去这个妨碍自己之人。
他又仔细查看了殷向北的脉象,直到确认对方的确气绝之後,这才无比懊丧地叹了口气。
“韩神医可知此人身怀许多魔教机密?如今你竟杀了他,岂不是让我正道除魔无功?”
韩毅掩口咳一口淤血,轻笑一声说道,“首恶已除,魔教想必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难起事。天下英才辈出,孙掌门又何愁後无来者以继大志。再者,以卑劣手段刑讯逼供,实在不算英雄所为,殷向北虽为人狠毒冷酷,但这样辱没他也太为过分,韩某承认,杀他,有替他解脱之意。”
“哈……果真如此。只是,韩大夫你替他解脱了,可曾想过自己?”
孙萧统负手站到一边,侧目冷冷瞪视了韩毅一眼,
“韩毅不过是一介草莽野医,生死有何足道?只是从殷向北口中听来的一些事情不能告之天下人,却是可惜了。”韩毅无所谓地抬起头,与孙萧统犀利的目光接触在了一起。
是时候下赌注了。
如果真让孙萧统他们恼羞成怒,殷向北即便一死,也难逃尸身被毁之灾,而实际上,自己只不过令他假死而已,如果孙萧统他们以殷向北的“尸身”泄愤,自己岂不反倒害了他?
当下首要之计,还是要先保得殷向北“尸身’,助他安然脱险。
而现在能让孙萧统他们紧张之事,必定是他们不曾问出的那些所谓魔教机密。
“怎麽?殷向北临死前将魔教宝藏所在告诉了你!”
田掌门果然是性子太过急躁,只听得韩毅这麽一句,便信以为真,转眼又露出满面的欣喜。
若是照之前他们调查得知的韩毅与殷向北之间的关系,殷向北临死前会将最重要的秘密告诉韩毅也并非全无可能,再说殷向北一心求死,韩毅这样成全他,有所感谢也是应当。
宝藏?
韩毅眉峰微蹙,顿时明白了他们为何一直对殷向北死死相逼,果然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并不是真地为了铲除魔教,而是为了魔教背後的宝藏。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将计就计。
“不错,殷向北死前告诉我的,正是你们想得到的东西。”
韩毅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假死的殷向北,想起自己为救他而对他施针喂药时那竭力反抗的别扭样子,便不觉想笑,若这家夥真是要要死了,对自己所留下的必定只有一顿臭骂吧。
“喔……原来如此,怪不得韩神医如此淡定,莫非,神医你也是看上了这笔不菲的宝藏?”
孙萧统转而一笑,慢慢分析起韩毅这番动作的最终目的。
人生在世,最难看淡一个“利”字。
这样看来,似乎韩毅这个迂腐固执的书呆子已是被这笔财富打动了,只是他也知道,凭他自己之力,是绝对不可能取出那些宝藏的,还不如与他们合作分成。
殷向北或许到死也没想到,他一直不肯说出的秘密,终究要为自己所享!
想到这里孙萧统连声大笑,手掌轻轻拍到了韩毅的肩上,柔声说道,“都是一场误会,既然韩神医乃是同道之人,何不与老夫等共享利益?老夫保证,事成之後,予你其中三成,你看如何?”
“宝藏什麽的,我不感兴趣。韩某唯一所求,乃是让我将殷向北的尸体带回草庐边好好安葬。也算不负……他与我夫妻一场。”
从未想过要承认的事实,此时从韩毅口中淡然地说了出来,既没有羞惭,亦没有恼怒,更没有所谓的爱恨。
他静静地望著殷向北冷硬英俊的面容,与这人许许多多的回忆都藏进了波澜不惊的眼底。


(下部 十一)

已经死掉的人自然没有什麽利用价值,孙萧统看了眼脸色铁青的殷向北,又将手搭到对方脉门扣了扣,再次确信对方已经气绝之後,这才点了点头。
“也好,韩神医重情重义,老夫也是敬佩。不知你何时要将殷教主运回草庐下葬,老夫一定替你安排人手。”
“尽快吧,省得日子久了,尸身腐坏。”
韩毅深知孙萧统为人狡诈,如果自己言语上不谨慎一些,说不定殷向北假死之事就会被看出了。
果然听见韩毅这般回答,孙萧统倒也觉得应在情理之中,随後他就令人准备了马车和行李,差遣了两名心腹亲自送韩毅和殷向北的尸身回梦溪谷中安葬,顺便也好监视韩毅,严防他将魔教密宝一事泄露出去。

去梦溪谷路上一切还算顺利,殷向北并没有醒过来,仍是一路深度昏睡,犹如死去。
而因为韩毅现在掌握著孙萧统等人最想知道的秘密,他所派的心腹也是对韩毅礼敬有加。
“二位大哥请先休息会。”
韩毅在久未回到的草庐中点燃了熏香,又替孙萧统派的两名心腹,各自沏上了一杯香茶。
当二人毫无防备地吸入了混进迷魂药的熏香,以及饮用了含有药引的香茶之後,很快就昏沈沈地睡了过去。
韩毅见这二人昏了,这才赶紧转进睡房中,准备替殷向北解除假死的药性。
他将一粒早就准备好的药丸塞入殷向北口中之後,等了片刻,才见对方翕动著干裂的唇,缓缓睁开了眼。
“这里是?”
殷向北虚弱地环顾著眼前熟悉的房间,忍不住轻声发问。
韩毅皱了皱眉,见他如此虚弱还是如此多话,一边将茶杯送到对方唇边,喂下一杯清茶,一边答道,“这里是我所居住的草庐,也就是当初我救你回来的地方。”
忆起当初,带给殷向北乃是尴尬不堪的回忆,就是在这里,他身为阴阳人的秘密被韩毅发现,也是在这里,他和韩毅在互相的指责斥骂中阴差阳错地纠缠在了一起。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过往的那一纸休书,两人之间的恩断义绝都好像一场大梦,说也说不清,看也看不明。
殷向北眸色渐暗,他深知韩毅这样救自己要做出多大的牺牲,这个一直口口声声骂自己是恶魔的男人,为人正直得简直迂腐固执的男人,到底还是无可奈何地背弃了心底的正义。
“你无需为我做到这一步的。”
听得殷向北这声叹息,韩毅紧绷的脸色只在刹那稍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满面冰冷。
“记住,你又欠了我一条命,日後,若不好好改邪归正,再行作恶,那你下辈子也会是个阴阳人!”
“我呸!”
听见韩毅如此诅咒自己,殷向北脸色顿时大变,他涨红了脸,愤愤地啐了韩毅一口痰。
转眼就忘记了前一刻他还在为两人之间的恩怨情谊思量颇多。
“别以为你救了老子就多麽了不起,再敢阴阳人长阴阳人短地对老子指指点点,可别怪老子不客气!”
“是吗,那也得等你以後好了再说。”
韩毅淡淡一句就顶回了殷向北的威胁。
事实上,他很清楚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孙萧统必然不会放过自己。不过那也甚所谓了,说是说殷向北欠他一命,可他却欠了殷向北一个孩子,一份希望,乃至是一次幸福的机会。
比起来,终究还是自己亏欠得多了一些。
没一会儿,两个山民打扮的男人走进了韩毅的草庐之中,他们见了韩毅,都是极为恭敬地称他作神医。
“前些日子接到韩神医您的信,叫我与二牛上山来,可是有啥事?”
韩毅指了指躺在床上兀自生著闷气的殷向北说道,“他是我一个朋友,身体有些不便,又逢我另有要事处理,不能再随时照顾他,所以请你们兄弟上来带他回家,替我好好照看。”
回梦溪谷的路上,韩毅趁著投宿结账时,悄悄塞了封信和银两给客栈掌柜,请他托人将信带给了住在梦溪谷下的村镇里大牛二牛兄弟,他算计著回来的日子,刚好约定这一天两兄弟上来接人离开。
殷向北穴道初解,力气不济,他挣扎著想坐起来,却因为身体虚弱之故又重重地躺了下去。
“你想干什麽?!你把我交给别人,那你怎麽办?”
“我要怎麽办,与你何干?你还是先随大牛二牛兄弟下山去吧!”
韩毅冷冷一笑,看见殷向北对自己如此关心,内心里却也是免不了有一丝欣慰。
这阴阳魔人一向自高自大,一早就不分青红皂白地咬定韩毅替他疗伤乃是别有所图,韩毅心道自己若是顺了他的话,只怕更会让殷向北胡思乱想。


(下部 十二)

就像最初自己被韩毅所救没有选择一样,今日再次被韩毅所救,殷向北依然没有选择。
他无力地被所谓的大牛二牛兄弟抬上了担架,目光却死死地盯著韩毅,似乎知道这一分离,恐怕便是永诀。
曾经,他是那麽痛恨这个长得一脸正气,行事迂腐,对自己多有不敬的所谓神医;尔後,他不计前嫌与韩毅成为夫妻,却不料肚中孩子竟被强行打掉,更给他的心中造成了永远的伤痛。
殷向北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原谅韩毅。
而此时此刻,往昔的恩怨却变得模糊了起来,殷向北望著镇定如常的韩毅,很清楚对方这样的所作所为会有什麽样的後果,孙萧统那般的卑劣小人必然不会放过韩毅的。
“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想知道的秘密,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
殷向北挣扎著出声警告韩毅,心中还是希望他可以放下迂腐的成见和自己一起暂时避祸离开,待到自己伤体恢复之後,好歹也能护他个周全。
韩毅沈默地盯著殷向北有些焦急的面容看了半晌,不由轻轻一叹,“抱歉。”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殷向北微微一愣,他与韩毅目光相交,从对方那墨色的眸子深处似是看到了几缕悔恨与愧疚之情。
殷向北自然知道对方是在为什麽事向自己道歉,他闭目苦笑,言语渐渐沙哑,然而心中却仍是不忍见韩毅送死。
“少废话了,我不要你的道歉。”
“那你要什麽?”韩毅脸色微微一僵,想来是不解殷向北这般言语是为何意。
殷向北挑眉瞪了他一眼,嘴角一勾,冷冷笑道,“我要你活著在我身边赎罪!”
这阴阳人说话就是这样了,不管什麽境地都依旧自高自大,自以为是,就算说的是好话,也非要以恶言的形式说出来,难道真的是因为魔教之主从不做好事的缘故吗?
早就了解殷向北别扭心态的韩毅并不介意对方所说,他侧目看了眼殷向北,不由笑道,“可别忘了,你早已写下一纸休书,所以我要做什麽,你也管不了。下山去吧,好了之後就开始新的生活,别再记挂我这样不值得你记挂之人了。”
“韩毅!韩毅!你给老子出来!”
殷向北被抬出去的时候,仍挣扎著呼唤韩毅的名字,可是那间安静的小茅屋内只有那个瘦削的人影,沈默地站著。

像韩毅这样的人,注定是不会逃避责任的。
他放走了曾经江湖中危害最大的魔教之主,他就愿意为自己的过错负责。
待护送韩毅回梦溪谷的护卫们醒来後,大事已去,殷向北的尸体已经不见,而韩毅正端坐在一旁品著清茶。
“韩神医,难道你竟勾结魔教之辈吗?!”
“欠别人的,我总会还。欠天下人的,我也会还。”
韩毅放下茶盏,昂然而立,他面无惧色地走向了那两名凶神恶煞的护卫,镇定在他们面前站住。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们奉命监视护送韩毅至此,为的就是怕其中有什麽猫腻,然而谁也没想到一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大夫居然有这样的胆识在他们眼皮子将人救走,尔後竟是不跟著一起逃逸。
这傻木头似的男人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麽?!
“那麽,韩神医便随我们再走一趟吧。”
事到如今,此事只能交给孙萧统定夺了,两人上前满面不悦地挟住了韩毅的双臂,气急败坏地将他拖了出去。

没多久就有一大批武林人士到梦溪谷附近搜寻一名昔日灭天教教主殷向北的踪影。
大牛二牛所住的村里也被这帮人蛮横地搜了个底朝天,重伤未愈的殷向北被藏在恶臭的猪圈里,因此躲过了一劫。
“什麽,到处都搜不到吗?”孙萧统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愤然起身。
韩毅满面血污地被人绑在地上,听见这个消息时淤青的嘴角终於牵起了一抹安心的微笑。
果然,孙萧统等人得知韩毅偷天换日救走了殷向北之後,便撕下了伪善的面具,对他百般刑求,追问宝藏以及殷向北的下落。
“韩毅,你到底把那怪物藏到哪里去了?!”孙萧统狠狠地将韩毅从地上拖了起来,老脸之上满是怒容。
韩毅此时已是血气衰竭,他到底不是殷向北那样的武林高手,根本奈不住这些人残忍的折磨。
但是他的内心却始终坚定,甚至某些地方比殷向北更为坚定。
“我不知他去了哪里,不过,他答应我以後不再作恶,你们大可不必担心。”
韩毅气息奄奄地说完这番话,心中变得更为宁静,虽然殷向北这阴阳人总是凶神恶煞地反驳自己所言,但对方却向来自诩昂藏男儿,自己以死相救,想必他日後在杀人之时或多或少会想起自己的苦心劝解。
“混账!谁管他作恶与否,老夫要的是宝藏!韩毅,老夫本已许诺将宝藏与你平分,你为何还要放那厮离开?!难道……你与那阴阳人之间当真有了夫妻之情,所以才舍不得见他死吗?”
韩毅费力地抬起头,沈默地盯著孙萧统,不知为何,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了当初殷向北强拉著他成亲的那一夜,以及洞房之时在自己耳边的那些言语。
以後我们在一起过日子,我就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娘子,娘子……我爱你……
那家夥或许真的只是很想得到一个温暖的家才迎娶自己的吧,只可惜,自己却到底是负了他。
愿他日後能过上普通的人生活,找到一个真正值得他去爱的人。
韩毅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坦然地闭上了双眼。


(下部 十三)

殷向北的伤势在大牛和二牛兄弟按照韩毅吩咐的精心照料下,终於渐渐有了起色,这全耐於韩毅早一步就留下的治疗殷向北伤病的各种灵药。
这一日,大牛从外面砍柴回来,却见自己弟弟二牛昏倒在地,本该在床上休养的殷向北却是早已不知去处。
而桌上更是放著一张纸条,上面张牙舞爪地写下了一行留言:切勿将吾之隐秘告诉他人,否则下场如尔家後院之猪!殷向北留。
大牛急忙奔去後院查看,却见自家养的好几只大猪和猪仔竟都毙命在了猪圈之中,死状骇然。
这些日子,殷向北既然被大牛和二牛照顾,身上那难以启齿的秘密自然也为二兄弟察觉,不过此二人为人憨厚忠良,又加之韩毅早有提醒,所以对殷向北依旧是以礼相待,丝毫不以对方那特异的身体为怪。
可殷向北到底是极为忌讳此事,心中暗自便想要将此知晓自己秘密的二人除去。
然而每当他想趁机动手之时,却总会想起那该死的韩毅临走时对自己的劝说。
这样一来,本从不介意杀人放火的灭天教教主殷向北竟也是有了一丝妇人之仁,迟迟不能下手。
可他料想自己要是再与这知道自己秘密的两兄弟呆下去,自己还是迟早会动手杀人的,所以没等自己的伤势痊愈,他便打伤了二牛,又跑到後院疯狂地杀掉了当日孙萧统的属下进村搜人时,自己不得不与之为伍的一群肥猪。
记得当时他便是被这大牛二牛兄弟脱光了衣服,涂满了泥藏在猪圈里,这才掩人耳目,躲过搜查。
但是光是凭竟敢扒光他殷大教主的衣服还将他与猪仔塞在一起这一条,他便也想杀这兄弟俩了。
但是慑於韩毅的“余威”,殷向北终究还是没有杀人,只是将那日见证了自己狼狈一面的大小猪仔全部用掌力劈死,也算一泄心头之恨。

离开大牛二牛所在的山村後,殷向北要做的第一件事并非寻找失散的教众,重建魔教,而是开始探听韩毅的生死。
虽然他与对方之间早已签下一纸休书,自己的内心中也因为受伤深重而不愿与此人再有更多关联。
但是面对韩毅舍身救自己之举,殷向北却是始终不能轻易忘却,无论如何,自己的命,有两次都是这个男人救的。而对方现在既然承认自己是一个纯爷们儿,而非不男不女的阴阳人,那麽他自当负起真汉子所有的担当来。
如果韩毅未死,他一定会想办法救出对方;如果韩毅死了,他便要杀了孙萧统等人为韩毅,也是为自己报仇。
殷向北站在进城的官道的叉路口,英俊而沧桑的面容显得异常严肃。
他忽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麽,是在期待韩毅的死,还是冀望对方的活。
恩情这东西,有时候真是麻烦,一旦缠住,便是一生。
而这样的东西又岂是简单的恩情,殷向北只是不愿再去承认让他受伤颇深的另一种感情罢了。
睢阳城身为东部重镇之一,人来人往,繁华如梦。
这种大城市最是多小道消息流传,行走江湖已久的殷向北这几日都去了睢阳城中各大酒楼客栈,小心翼翼地探听著是否有韩毅的消息。
料想韩毅放自己走了之後,孙萧统一是可能恼羞成怒杀了对方;二则是反过来利用对方赌自己是否会现身。
而韩毅怎麽说也是江湖中有些许名望的神医,孙萧统若真要对他出手,必然会大造声势,这狡猾的老头子必定不会轻易背上滥杀无辜之名。
殷向北坐在床边沈默地喝著酒,吃著菜,凝神倾听著客栈中走南闯北的江湖中人的交谈,从中截取有利於自己的信息。
“知道不,听说天慈老人的高徒竟然背叛咱们正道,投靠了魔教之主!”
“那不是必然的吗!当初那殷向北宣布成婚,娶的就是这位啊!”
殷向北听到些端倪,眉峰一扬,神色也变得沈凝了不少。
这韩毅呆子一生自诩正道,如今却被这些人如此污蔑,要是他知道不知会不会後悔救了自己这个魔头?
谈话的那几人似乎对此事多有了解,吃喝几下之後,又开始款款而谈。
“嘿,当时不是说他是被那魔头强掳去的吗?怎麽这之後竟会帮他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我自孙大侠的门下听说,那韩神医原本也是清高守德之人,奈何在那魔头的甜言蜜语之下,日久生情,这才不忍对方受困,竟不惜自毁名声去救他。实在令人可惜得很啊。”
“日久生情?这词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
“且不说这个,现在那魔头跑了,韩毅自当要负责。孙大侠这次广发英雄帖,说什麽要当著白道众人之面绞死这助纣为虐的韩神医,我想,其目的或是有逼那魔头现身之意。毕竟天慈老人乃是武林名宿,他的弟子即便有过,岂不念师傅面子饶其一名,孙掌门向来处事妥当,此举必定另有所指。”
“只是我看这法子或许不是那麽见效啊,韩神医出身名门正道,自己也重情重义,他救了那魔头也是有因可寻,不过魔教中人,尤其是殷向北那厮向来冷酷残忍,视他人性命如草芥!他怎会甘冒风险去救对方呢!”
殷向北听到此处,额上已是青筋暴起,他暗自冷笑一声,心中却是叹道,殷向北啊,殷向北,莫非你在众人心中便当真是个如此无情无义之辈吗?
身为男儿,自当顶天立地,一诺千金,可今日自己竟被这帮庸人如此轻看,实在可笑可恨!
或许,连韩毅也没想过自己真会去救他吧!
殷向北强自按捺了内心的愤懑之情,既然此时已探得了有用的信息,他便准备离开此处,再做调查。
可当他刚一从椅子上站起之时,一股翻天覆地的呕吐之意却涌了上来。
殷向北猝不及防,急忙伸手掩住口,却仍是忍不住吐了一地。
旁人的食客见状纷纷掩袖斥骂,殷向北也颇为尴尬,当即擦了擦嘴角便快步掠了下楼,生怕被人知道了他的行踪。


(下部 十四)

殷向北自觉身体有异之後,随即便躲进了客栈之中。
他之前怀过一次孕,如今忽觉这几日来自己身体出现的征兆竟似当初怀孕之初,莫不是他又怀上了韩毅的孩子?
殷向北抚摸著自己尚未突出的腹部,满面纠结。
他枯坐在床边,直到月升月落,就那麽呆呆地凝视著地面投下的窗棱影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肚子里的是韩毅的孩子,更是他自己的骨肉。
殷向北本以为自己势必孤独一生,却未想到会与韩毅之间有那样一段孽缘,更不会知道自己的身体竟能孕育自己的血脉。
一切的一切就似是老天爷给他开的一场玩笑,既给了他不敢冀望的未来,也覆灭过他内心这一份渴望家庭温暖的期望,最後却又给了他一次近乎绝望的希望。
韩毅还能等到自己生了孩子後再去救他吗?
殷向北一想到此处,神色便变得更为郁结,他低头沈吟,半晌不语,冷厉的目光之中夹杂著一丝茫然的思绪。
未出生的孩子,与自己休掉的“娘子”之间,他只能作出一个选择。

韩毅并不知道孙萧统此时还不杀他是为了什麽,不管他们怎麽威逼利诱他,他也绝不会供出殷向北的下落,对方再怎麽逼他也是白费。
而当他得知十日後,孙萧统要在鸣风山庄举行英雄大会,宣告自己的种种罪行,以及对他作出处置之时,韩毅这才赫然明白了对方为何不杀他的缘故。
此举,势必是将他当做引诱殷向北入套的诱饵!
殷向北那家夥性格顽固脾气暴躁,即便心中并不感激自己救了他,可就冲著孙萧统所说的要将自己以殷向北“娘子”的身份处死在天下英雄面前这句话,也必然会到场凑个热闹。
那家夥终究是太过自以为是,若是得知有人打著他娘子的名义寻事,又怎会善罢甘休?
更何况那家夥本就是不愿欠自己太多,此一来,他必定会来救自己。
韩毅默想至此,禁不住一声轻叹,他的心中却不希望殷向北来救自己,因为他知道自己本就是亏欠了殷向北,而他所为却也是违背了江湖正道之义,有亏先师教导,这样早就背下许多良心债的自己,便是一死,纵有何妨?

抢来的白马,劫来的衣服,殷向北双腿夹著马肚子,一路疾驰之中他正悠闲地抬手替自己绑著头带。
此去离鸣风山庄路程尚有百里不到,一路上也有不少江湖人士在朝这边赶路。
照旧是依了韩毅的话没有杀死一个人,殷向北一脸不快,全然不知自己到底是为了什麽那麽听对方的话。
他们之间早就应该没了关系,他是自己的什麽人?一个被休掉的娘子罢了!
但是想虽然这麽想,现在风姿飒爽的殷教主却仍是毫不迟疑地奔在去救韩毅的路上。
一直以来都喜欢干一些离经叛道之事的教主大人,终於还是决心做一次好人。
好日子已经没有了,他只是希望自己将来的日子里不要亏欠,不要愧疚,不要後悔。
至於他肚子里的孩子,或许一开始就不该存在这世上,他已经没有本事再给这孩子一个幸福的家,又何必将他生出来受苦。
殷向北理好鬓发,眉间微敛,旋即却又豪爽地大笑起来,纵马扬鞭,一路疾驰而去。

韩毅这样的人杀与不杀本无意义,但是用对方做一个钓饵,却也不算亏本买卖。
孙萧统以正道元宿的名义,一早便将韩毅贬斥为与殷向北同流合污的魔教匪类,又加上韩毅为人刚直,自己也认定自己帮殷向北逃离是助纣为虐之举,可这一举,他不得不做。
如此一来,江湖之中原本质疑此事的众人也纷纷摇头无语,虽其後有人替韩毅求情,却被孙萧统晓以大义驳斥了一通,终难违逆这伪君子之意。
如今,本就不懂武功,手无缚鸡之力的韩毅被紧紧绑在新立起的柴堆之上,等著时辰一到,便身受火刑。
他满面血污,少见往昔风采,只有那双眼仍是温润漂亮,淡定依然。
现在他唯独希望的是在死前不要再见到殷向北,那便谢天谢地了。
他救对方多是出自愧疚与良心上的不安,却不是为了让对方又来送一次死。
正在他思绪纷纷时,一声嚣张的笑声让他浑身为之一震,那个傻得送死的男人,真地来了。
手握长刀,腰跨白马,殷向北连声大笑,颇显出一代魔头的凛然威势。
孙萧统等他已经等了很久,如今看到对方匹马单刀地出现,倒也不惊不慌,只是暗自嘲笑这魔头竟是如此不知死活,又兼愚蠢不智,竟当真来救韩毅,而且还是孤身一人。
殷向北冷眼看著拈须微笑奸计得逞的孙萧统,不等对方说话,自己便大声喝道,“韩毅小儿乃是本座的仇人,岂能交给你们处置。他要死,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上!”
一语说罢,殷向北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横刀一挥,顿时将挡在周遭的人迫开大半。
大家都惊愕於他刚才的言语,对方这样子分明就是来救人的,口头上却说是来杀人,果然魔教中人行事,真是令人难以揣度!
“活捉这魔头,莫要令他跑了!”
孙萧统一语既出,早就埋伏好的手下纷纷关了大门,携刀提剑杀奔向朝韩毅而去的殷向北。
殷向北的伤势虽然已好了七八成,但是面对如潮水一般的敌人,他还是很清楚,自己只身而退尚可,若要带著韩毅一起走却是十分困难了。
他咬了咬牙,俊朗的面容上并没有因为眼前的艰难处境而露出丝毫畏惧胆怯之色,反倒是显得更为坚定毅然。他活不了,孩子活不了都没关系,最重要的是他才不要欠韩毅那混蛋的人情呢!
抱著这样的念头,殷向北顿觉得身体里充满了力气,他在人群中左突右杀,浑身染血,当然,是别人的血。
韩毅无奈地看著被众人困在中央仍然挥刀不停的殷向北,那淋漓凶悍的刀光笼罩之下,对方就似一头危险的困兽。
当看到殷向北的左肩被人用剑刺伤时,一股说不清的情愫在韩毅心中蓦然生出,他轻声一叹,内心中对於杀戮的哀叹竟渐渐转为了对殷向北的担忧。
他不愿看到众人为了自己而产生伤亡,尤其不愿看到那个倔强又臭脾气的阴阳人为了自己受伤。
“走……你走啊!”韩毅眼看著杀开血路,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殷向北,无可奈何地冲他大喊了起来。
殷向北此时脸上身上都是鲜血,他抹了把脸,腹部的不适其实已经让他的动作迟缓了不少。
他听见韩毅这带著悲天悯人意味的声音就来气,一刀劈倒前面挡著的小卒,凌空一跃,飞踏著数人的头顶,稳稳落在了韩毅身边。
“你叫我走,我就走来了。”
殷向北眉峰一扬,满是血污的脸快意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就好像要气死韩毅一般得意。
“你!”
韩毅环顾著四周虎视眈眈著他们俩的孙萧统手下,又抬头看了眼毫不在意身边险峻的殷向北,心中竟慢慢感到了一分宁和之气。
“在生我的气吗?气我这样来找你,侮了你韩大夫的美名?!”
殷向北看著韩毅沈凝默然的面容,又是一笑,他快步砍倒了几个想杀上来的小卒,又快速砍断了绑住韩毅的绳索,抬头对他说道,“今天是他们要杀我们,所以,你不要怪我又动手杀人。”
两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殷向北只觉砰然心动,韩毅那略带悲悯的淡然眼神是那麽漂亮,又是那麽温柔。
“多谢你的好意,可我不能随你离开。”
“哈,你是怕我又掳你回去做老婆吗?放心,我救你离开後,你我二人便分道扬镳!”
殷向北冷笑一声,以为韩毅心中始终嫌弃自己的身份,他心中虽是愤然,却仍是腾出手紧紧抱住了体力不支几欲倒下的韩毅。


(下部 十五)

眼见殷向北愈发勇猛,周围的人渐渐抵挡不住,孙萧统知晓该是自己出手之时了。
田掌门刚被殷向北一刀逼开,心中正自恼恨不已,看见孙萧统突然飞身过来,顿时大喜,“孙兄,这厮著实厉害,有你出手便好了!”
殷向北横眉一纵,满是鲜血的刀锋划开一道冷光,硬生生从众人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来。
趁这当口,殷向北一手继续挥刀开路,一手则抱住韩毅,快步疾驰,往山庄门口奔去。
若在平时,他必定不顾自己生死也要与孙萧统这小人一决胜负,可现在韩毅的命也在他手上,已是不容他再鲁莽行事。
“想跑?哪里走!”
孙萧统看到自己无能的属下被殷向北那凶狠的刀势逼得不敢上前,老脸一沈,怒喝一声便追了上前。
背後掌风凌厉,殷向北不得已只得回头招架,他怒视著曾经百般陷害折磨自己的孙萧统,傲然笑道,“哈哈哈!你这老匹夫居然布下这麽大阵仗来抓我,到现在才敢亲自出手,真是怕我刀下不留你这狗头吗?!”
孙萧统面色微微一变,并没有为殷向北的言语所激,他很清楚殷向北的厉害,此人昔日一人独对七大掌门犹有胜算,若不是今日对方伤势未完全复原,自己又有这麽手下助力,他也不会贸然自己动手。
看样子,殷向北现在的力气也该消耗得差不多才是。
孙萧统冷冷一笑,掌势如电,掌掌击向殷向北因为护住韩毅而不得已露出的破绽处。
“老夫劝殷教主你还是束手就擒,莫要害了自己,又害了你那娘子!”
“哈!你以为老子会相信你们这些伪君子吗?束手就擒?那岂不是将我和韩毅的脑袋白送给你们?想也别想!”
孙萧统见殷向北揭穿自己,也不发怒,反倒笑得更为阴冷,“不错,你们的命老夫总不会留,不过要是你能乖乖说出魔教的宝藏,我就保你们全尸一具,否则,你们可要小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下场!”
殷向北纵眉一声怒吼,手中早就砍钝的刀顿时飞向了孙萧统的面门。
趁著对方闪避之机,他干脆双手横抱起了韩毅,提气掠空而起。
浑浑噩噩中韩毅听见两人这番对话,心中不禁一阵闷痛,往昔他是如此相信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名宿,却不料对方今日原是比出身魔教的殷向北更为卑劣无耻之人。
突然,韩毅感到殷向北浑身一颤,以一个医者的敏感他察觉到殷向北似是有所不适。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妄动真气又导致旧伤复发,抑或是方才有人伤了他?若不是自己拖累殷向北,以他的武功自当全身而退才是。
他面色忧虑地望著咬紧牙关抱住自己施展上乘轻功的殷向北,对方脸上不知何时已是冷汗连连。
“你怎麽了?”
殷向北轻轻喘了一声,并未作答,方才为了救出韩毅他太过勉强自己尚未痊愈又怀上孩子的身体,此时已是有些力不从心,而因为动武过甚他的腹中也开始不合时宜的隐隐作痛,令他又急又怒,只恐耽误了救人。

孙萧统率众在後紧追不舍,眼见殷向北已抱著韩毅掠到门外,就要上马离开,他这才气急败坏地挥掌打向韩毅。
他知道殷向北既然甘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救韩毅,必定将对方看得极中。
所以要扰乱殷向北,冲著韩毅这个软肋下手总是没错的。
殷向北刚一上马,背後烈烈掌风已然袭到,那一掌来势汹汹,却是拍向毫不懂武功的韩毅。
只要他将怀中的韩毅抛於一边,自己要躲过这一掌却是容易,然而周遭孙萧统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已经又再度逼了上前,若自己一松手,韩毅必定落入他人手中,这个不懂武功的书呆子届时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自己若这麽抱著韩毅,却是不便闪躲,若韩毅吃了孙萧统这一掌,也必定是死路一条!
电光火石之间,殷向北已来不及多做考虑,他只得将韩毅紧抱在怀中,提聚真气,稳稳护住对方。
看见殷向北竟然以自己的身体来保护韩毅,孙萧统心中大喜,对方果然又中了他的声东击西之计!
他一掌拍在殷向北背上,满以为对方必然身受重创,手到擒来,却不料殷向北忍住伤势回手便是一掌,正中孙萧统那张得意的脸,赫然将这阴险小人的头颅劈得粉碎。
一掌得手,殷向北这才猛然呕出一口鲜血,他怒目环视著已是震惊得不敢动弹的众人,右腿往马腹重重一踢,这才带著韩毅策马而去。
田掌门等人见殷向北凶悍至此,人人都怕步了孙萧统的後尘,只能呆呆地望著殷向北远去。

也不知跑了多久,直到确定身後再无追兵之时,殷向北才一脸惨白地勒住了马缰。
他将怀中的韩毅一松,任凭对方滚落到了地上,这才低声说道,“你走吧,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日後你的生死可与老子无关了。”
韩毅挣扎著站了起来,他这时才看清楚殷向北的样子,顿时大骇。
对方此刻面色已从惨白转为内伤极重才会呈现的淡金色,而那匹白马的腹部更是蜿蜒流了一滩乌黑的血迹。
那血迹自然不是白马受伤所流……那麽……
韩毅目光落到了殷向北的身上,只见对方已将一手捂到腹上,而那些乌黑的血迹却似乎是从对方衣袍下流出。
殷向北察觉到韩毅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异常,他不愿让对方知晓太多,一抖缰绳便想逞强离开。
但是过於沈重的内伤以及未成形的孩子从体内流逝的痛苦让他再也无法稳坐马上,魁梧的身形在马蹄催动之时便歪歪斜斜地栽落了下来。
“啊……”
殷向北坠落在地,却是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腹部,他痛苦地蜷在地上,自知这孩子已是保不住了。
韩毅见状急忙上前,他半蹲下来,一边扶住殷向北,一边捏住对方的脉门。
看著对方袍下流出的乌血,韩毅双目一红,终是难忍心中悲痛。
“你为什麽要来救我?!你不是喜欢孩子吗?你带著孩子一起过日子不是很好吗?要不是为了救我,你也不会……唉!”
殷向北此时已是气若游丝,他听见韩毅的言语之中竟是对自己如此关切,更甚至为自己如此哀痛,他的内心中也不由多了丝安慰。
这个迂腐的神医总算在自己面前说了回人话。
“没有娘的孩子,生出来也是可怜……不能给他一个幸福的家,不如不要让他来这世间受罪!”
殷向北惨然一笑,眼中竟也是有了泪光点点,他想起自己身为世人所耻的阴阳人,半生孤独,一心只求有个幸福的家庭,却是终难如愿,好不容易自己真心付出一回,更被伤得遍体鳞伤,直到自己伤重将死,仍是孑然一身。
韩毅不知该如何宽慰殷向北,此时他的心中早就是悔恨不已。
虽然殷向北曾对他很糟,但这人也是世上除了自己师傅外,对他最好的人。
以前从没人亲手做过饭给韩毅吃,更不会那麽温柔地抱著他,一心想讨他欢喜。
家,每个人都应该有一个家。自己本也有一个家,可最後,却被自己亲手拆散。
“当日我那般对你,又伤害我们的孩子,对不起,对不起啊!”
韩毅双目一闭,泪水泫然而出,他抱紧了气息越来越弱的殷向北,心中的愁闷苦绪随泪水一般流之不尽。
殷向北一直以为韩毅是瞧不起自己的,即便救自己,也不过是为了所谓的正义二字,此时对方却能说出这番言语,殷向北的心中顿感宽慰。
他缓缓抓住了韩毅的手,目光迷惘地望著对方那罕有的哭泣模样,想要安慰他已是无力,嘴一张便只吐出一口淤血。
孙萧统终於还是要了自己的命,不过,自己也要了对方的命,而且还救出了韩毅,倒不算亏本买卖。
殷向北重重地喘了一声,双目乍然一黑,世间顿时渐渐变得一片死寂冰冷,唯有那只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是那麽暖。


(下部 十六)

回雪村每到冬季的时候便会出现风卷雪!的景象,非常漂亮。
又是一年冷冬,风雪已经开始簌簌落下,不时在空中!卷飘荡,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韩毅刚从外面砍了柴回来,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双手,这才注意到自家的门前竟躺著一只不知何时落下的燕子,正在雪地上艰难地挣扎。
虽然只是一只小鸟,但好歹也是条生命,韩毅当即俯身将它捧了过来,小燕子那双乌溜溜的黑眼睛不安地转动著,但是那对小翅膀却怎麽也扑腾不起来。
回雪村地处偏僻,当地人朴实友善,冬季的雪景更是一绝,但却正是因为这里严苛的冬日不仅让这里的住民冬天倍尝辛苦,便连小动物也是度日艰难。
韩毅终是不忍这条小生命被冻死,当即将它塞进了自己的衣襟里,背著柴进了屋,寒冷的堂屋里陈设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桌子和几张凳子,他放下柴火,侧目看了眼半掩著门的卧房,这才走了进去。
卧房里比堂屋要暖和得多,壁炉里燃著温暖的火光,驱走了冬日的寒冷。
韩毅将柴火添加到壁炉里,让火光燃得更旺,随即又将怀中的小燕子放在了壁炉一侧,让它自己取暖。
做完这一切之後,韩毅这才径自走向了铺满了厚厚被盖的床。
厚厚的被子下,躺著的正是江湖中传闻得无比可怕的灭天教教主殷向北。
自他舍命救出韩毅之後便重伤不治,若非韩毅乃是当今天下第一的神医,对他拼命救治,他或许早就死在那一日了。
只是韩毅医术虽然高超,但是对於身体和心里都受创极重的殷向北还是无法让对方完全复原。
殷向北昏迷之中一度气息断绝,韩毅耗尽心血,日夜施救,这才勉强救回对方一命,但是却始终无法唤回殷向北的意识。
这位昔日凶狠嚣张的灭天教教主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活死人。
韩毅走到床边,微蹙的眉间满是忧郁之色。
他看著殷向北如往日一般平静的睡颜,不免怀念起了平时对方凶神恶煞的样子。
“你还要睡多久?”
韩毅轻叹了一声,伸手摸了摸殷向北的面颊,他看著殷向北浓密的睫毛随著自己的抚摸轻轻地颤了颤,一时还以为对方会睁开眼。但是很快他就回过神来,这小半年的时间里,殷向北的身体虽然偶尔也会出现一些看似有意识的动作,但实际上对方根本就不会醒来。
也是,自己当初把他害得那麽惨,他怎麽还愿醒过来面对自己呢?
查看了殷向北的身体状况并没有什麽异常之後,韩毅开始做起了午饭。
这小地方难有什麽美食,不过野味却是不少。他凭著一手超凡的医术,在村里颇受人敬仰,不少村民都主动送来柴米油盐以及自家种的蔬菜瓜果或是亲手猎的野味以付医资。
韩毅将贮藏在地窖中的小半只獐子拿了出来,仔细地去毛燎皮之後,切下身上肥美之处细细切碎,过油之後再放进一旁一直炖在紫砂罐中,洋溢著一阵药香的粥里一并熬煮。
殷向北自陷入活死人状态之後,便无法正常进食,但韩毅恐他气虚而死,只得每日熬药粥,煲药汤替他护住心脉之气。
好在他熟知各种药性,深知怎样的搭配进食可以让殷向北如常人一般保障身体所需。
只不过想来每日都喝药粥药汤也确实难吃,即便殷向北此际并不能辨出什麽是好吃什麽是难吃,但韩毅还是会颇费心思地将野味和其他美味可口的蔬菜瓜果一并放入药粥内,力求美味可口。
替殷向北做完饭,韩毅自己则拿了两个红薯和剩下的獐子肉一起烘烤了起来。
紫砂罐中的药粥很快就好了,韩毅闻到香气後舀出一口尝了尝,味道还算不错。
他盛了一碗粥走回了卧房,那只躺在壁炉边的小燕子已经逐渐恢复了活力,一见韩毅过来便唧唧地跳开了两步。
韩毅并没有理会这个小家夥,他将碗放在桌上後便走到床边扶起了昏睡中的殷向北。
将靠垫垫在殷向北腰下,又在他的头後堆了两个枕头,让他能保持著半坐在床上的姿势後,韩毅这才取过粥碗开始慢慢地喂他。
每次吃饭之前,都必须做这些准备,不然依殷向北现在的样子什麽都吞不下。
韩毅一手轻轻掐著殷向北的下颌,一手将只比汤稍好一些的粥水送入殷向北嘴中。
每一次喂进对方嘴里之後,他都必须顺势再推一推殷向北的头,使粥水能在他无意识地微弱吞咽下顺利地滑进食道。但即便如此,每一次吃饭殷向北也总会因为无法自主地吞咽更滴漏出汤水,就像刚出生的小孩子般无助。
一碗粥最後只有半碗进了殷向北的嘴里,韩毅擦拭著他嘴角边残留的污秽,替他洗了把脸之後才又将他扶著躺回床上休息。
忙完这一切之後,韩毅才匆匆去灶房将烘好的红薯和几块獐子肉塞进了嘴里充饥。
安静的屋里只有柴火烧得劈啪作响的声音,以及新来的那只小燕子不时发出的啾啾叫声。
以前总是一个人住在梦溪谷中的韩毅从未如今天这般感到寂寞,即便这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看著那个沈睡中的男人,总是会不断地想起两人从最初到最後所发生的故事,那些故事里固然有令人屈辱痛苦的过往,却也不乏一些温馨甜蜜乃至心酸的片段。
他总记得殷向北轻轻地抱著他,在他耳边幻想著描述出他们美好的未来。
他们要有一起一个家,要有一个可爱的孩子,这样,他们的日子就可以过得很幸福了。
这些话,在以前他总觉得荒谬而可笑,也深以为自己绝不会喜欢上殷向北这样的魔头。
可是韩毅他终究也是一个人,是人便会有心,有心又怎能不会为人打动。
韩毅从没想过殷向北会为他付出这麽多,会不计尊严与痛苦为他们孕育孩子,也会为了昔日的“夫妻之情”舍身救自己。
这个看上去残忍冷酷的阴阳人,实际上似乎比普通人更为多情。
“如果你醒过来,我就再嫁给你一次。”
韩毅站到床边,冷冷地说。
这些时日以来他已经想尽了各种办法,配制了无数灵药,可是他却没有办法唤醒这个一睡不起的男人。
作为一名神医,最开始韩毅满怀期望,相信自己必定能让殷向北活过来,可是时日这麽久了,他几乎已经没有办法可施了,却看不到殷向北睁开眼看他一看,哪怕那双眼是充满厌恶地瞪著自己,也比这样永远地紧闭著好。
“你到底听见没有?”
韩毅冰冷的手忽然摸到了殷向北的脖子上,他痛苦地弯下了腰,手慢慢地收紧。


(下部 十七)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殷向北依然没有醒来,倒是那只被韩毅捡回来的小燕子恢复了精力,开始活蹦乱跳。
回雪村的冬季特别长,到了三月依旧是大雪纷飞,即便屋中燃著柴火,凛冽的寒气仍从窗缝墙中渗了进来,森森地冷。
小燕子啾啾的鸣叫声引起了正在磨药的韩毅的注意,他回头一看便见那只毛绒绒小鸟正站在殷向北的脑袋上,舒服地拉了一泡鸟屎在对方的头发里。
韩毅顿时愣了一愣,脑海里猛然浮现出了殷向北暴跳如雷的样子,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除了那只刚拉了屎在殷向北头上,显得得意洋洋的小鸟仍在啾啾鸣唱外,对方依旧紧闭著双眼,英俊硬朗的面容没有一丝多余的变化。
这间屋里早就盈满了寂寞
“怎麽躺了这麽久还是死沈死沈的?”
烧了热水准备替殷向北洗头洗澡的韩毅将他从床上抱了下来,每过几天他便要帮对方清洗一次身体,这已是一种习惯。
躺在被子里的殷向北什麽也没有穿,被抱出来的时候自然也是赤身裸体。
有时候韩毅也会想会不会在自己这麽抱著殷向北的时候,这个极易发怒的魔头便会忽然醒过来,然後又如最初那般斥责自己此举乃是贪慕如何如何……
想起来这个人还真是好笑,分明是个一旦暴露身份便会为人歧视万分的阴阳人,却也总能表现得如此自傲自恋,或许,这也正是对方与众不同的地方。
韩毅久不见笑容的脸上因为过往的点滴片段渐渐浮出了一抹淡淡的微笑,但是这抹笑很快就变得苦涩。
他将殷向北赤裸的身体小心地放入了浴盆之中,看著水从盆中哗啦啦地漫溢出来。
久不见日光的肌肤已变得苍白,全然失却了韩毅最初所见到的健康肤色,对方的双腿不自觉地在浴盆中打开,便连下身最为羞耻的地方也大大地露了出来。
若换了平日,殷向北是决计不可能轻易让人见到他那怪异的私处的。
韩毅拧了毛巾,开始仔细擦拭起殷向北的身体,他帮对方搓背擦手,又替对方擦拭起了双腿。
当他分开对方的大腿往里面擦拭时,毛巾不小心便刮到了殷向北那副多余的性器上。
韩毅下意识地便抬头看了眼殷向北,他知道殷向北非常憎恶有人碰到他畸形的下体,换了往日对方必然暴跳而起。
可是今日究竟不再是往日,而且他们也回不到往日。
即便那副代表著耻辱的性器被韩毅轻轻擦拭著,殷向北仍然没有睁眼,没有说话,他就那麽安静地躺在浴盆之中,平素冷硬的面容也多了几分柔和的色彩。
韩毅敛眉垂眼不再去看那个一直沈睡著的男人,这种横亘於两人之间的孤独,他已经逐渐习惯。
替殷向北洗好澡之後,他赶紧将对方抱回了床上,此处的天气委实寒冷,热水很快就变温,既而变冷。
而对方现在处於无意识的状态也无法自行取暖,搞不好便会被冻死也说不定。
天色已晚,韩毅也要上床休息,那只捡来的小燕子早在韩毅替它做的草窝里蜷缩著睡了过。
屋中壁炉里火光闪烁,寒夜漫长。
韩毅脱下外衣,悄然上了床,明知道身边躺的人或许永远也不会醒来,他的一举一动仍像是怕会吵醒对方一般小心翼翼。
记得以前殷向北睡在自己身边时还常常鼾声大起,但对方如此昏睡之後却是变得安静异常了,往往半夜里,韩毅都会因为这屋中过於的死寂而惊醒,那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内心不知何时起已是如此在乎殷向北,他好害怕有一天醒来,身边的人便不再有呼吸。
今夜特别冷,即使盖著厚厚的棉被,即使壁炉中的火焰并未熄灭,韩毅依旧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气。
他呵了口气,半撑起身子,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殷向北的脸,果然冷得吓人。
不能动弹的殷向北自然不再如以往那样能自行群暖,一直只是与他同床却未与他同被的韩毅只好掀开了被子,钻到了殷向北身边。
他轻轻地抱著殷向北的身体,赫然感到对方不仅消瘦了不少,而且身体极为冰冷。
今晚,果然是太过寒冷了,这麽多床被子似乎依旧无法替殷向北抵御寒冷。
韩毅一惊,随即紧紧地抱住了殷向北,他知道有时候人与人之间互相依偎著取暖比烤火还来得有用。
他抱著殷向北的身子,手和腿都不停地在对方身上摩擦,试图替他搓暖身体。
这些事情,若是换了以前,韩毅是决计不会做的。
渐渐地,在韩毅费力地搓弄下,殷向北的身体果然又开始暖了起来。
韩毅正自欣慰间,却感到自己下腹处……似乎有什麽东西硬硬地顶在那里。
根本不需去看,韩毅便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以往他为殷向北清洗下身时,便可看到对方的身体产生一些追逐欲望的反应,那时他只是淡漠视之,不以为意,毕竟,殷向北清醒的时候本就是一个敏感而淫荡的家夥。
而现在对方虽处於昏迷之处,身体敏感之处若遭受外界刺激会做出些反应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一次,他们之间靠得那麽近,近得让韩毅的内心一阵阵心悸。
方才那一刹那,他还以为这个一直沈睡的男人就要永远地睡过去,一时间,内心中的慌乱、空茫乃至是悲伤都涌动了上来,令他不由自主地紧抱住了殷向北。
他亏欠这个男人太多,叫他如何能轻易放手?
“向北……”
韩毅一边抱紧著殷向北,一边面色纠结地轻唤著对方的名字,他还没这样温柔地叫过对方,这也是第一次。
那种发自内心对孤独对痛苦地抗拒,让他终於情不自禁地将身边的人当做了人生唯一的依靠与安慰。
“向北……”
哽咽的声音诉说著韩毅内心的怆痛,他搂著殷向北的脖子,将头埋在对方的肩胛处,悄然落泪。
孤寂凄切的夜里,两人相拥的体温渐渐暖了起来,但是韩毅的内心却因为这个始终不能回应自己的男人而倍感凄凉。


(下部 十八)

寂寞的拥抱里,两人的肉体紧紧地缠绕在一起。
韩毅感到了自己的身体也慢慢发生了变化,这样抱著一个曾经与自己肌肤相亲的男人,某些回忆即便他的脑子里刻意要去忘记,不去想起,可他的身体却无比忠实地忆起了那曾经令他也难以自持的触动。
强烈的空虚让韩毅渐渐止住了内心的怆痛,他微微抬起头,借著壁炉里微微的火光,又仔细地看了看殷向北的脸。
就像他第一眼看见对方时便被这张脸欺骗了一样,如今,他再看这张脸仍是觉得这个嗜血好杀为人暴躁不讲道理的魔教教主长得真是丰神俊朗,一副侠士君子的模样。
那双总是露出对讥诮的薄唇此时微微地张著,好像下一刻就会叫出自己的名字。
韩毅愣了愣神,忽然将头俯了下去,就在他要将自己的双唇印在殷向北的唇上时,他又猛然一怔。
自己这是在做什麽?!
韩毅顿觉惊愕,他重重地抽著气,慌张地左顾右盼,但是阴暗的屋子里静的只剩下一片死寂。
没有人会看到他在做什麽,那只小燕子不会明白,而昏迷中的殷向北也不会知晓。
平静下来之後,韩毅定了定神,他看著殷向北依旧平静的睡颜,嘴角慢慢牵起了一抹苦笑。
平日里都是这个阴阳人强迫自己,谁又想到自己也会有主动去亲近他的一天。
但是对方抱著自己,一声声温柔地唤著自己“娘子”之时,令人厌恶之余,却也是一分难以忘怀的温暖。
最终韩毅迟疑了半晌,手还是轻轻抚上了殷向北的脸。
他本想说些什麽,但是想到面前的人什麽都不可能听到,最後只好苦涩地笑了笑。
韩毅低下头,将一记深吻印在了殷向北的微暖的唇上。
曾经,他是这个人的娘子,他却不曾这般吻过对方,连心中都不曾怀有爱意。
如今,他已经被这个人休掉,一直抗拒著对方的内心却渐渐生出了一丝情意。
掀开被子,韩毅下床将药橱上的药膏取了过来,他小心地将药膏涂抹在自己的分身上,亦挖了些涂抹进殷向北下体那因为之前的刺激而微微开合的花穴之中。
韩毅并非一个好色之人,然而在这个寒冷寂寞的夜里,他却发自内心地有了一种想与殷向北肌肤相亲的情绪,这样的情绪是他以前从不会有的,而如今,随著他对殷向北的感情一点点加深,这样的爱意竟也是变得这麽自然了。
韩毅替两人盖上被,深深吸了口气,扶著分身对准了殷向北那曾羞於见人的密处,缓缓地进入了对方的体内。
“呃……”
一直以来过著禁欲生活的韩毅,似乎又尝到那一夜殷向北强行骑坐在他身上带来的快感。
他禁不住重重地挺了挺身,以便使自己获取更多的快意。
略带淫靡的水渍抽插声从被子下传了出来,韩毅的脸上竟是羞起了一片绯红,他的双手撑在殷向北的头边,看著对方没有丝毫变化的睡颜,内心中的情愫变得更为复杂。
自己有朝一日竟也会做出如此无耻下流之事啊……
虽然殷向北的神智不清,但是他的肉体却并非如此,很快,韩毅就发现对方的花穴正在因为刺激而缓缓收缩,直到含住自己的分身不放,乃至慢慢地将自己的分身吞没得更深。
韩毅咬了咬唇,他毕竟是不谙此道,下身受激之後竟是差点就泄了出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不愿这麽快结束交欢所带来的乐趣,抽插的动作变得缓慢了许多,只是静静体味著殷向北滚烫的体内紧紧包裹著自己分身的感受。
一声低沈的呻吟之後,韩毅缓缓地趴了下来,俯在了殷向北的胸膛之上。
他的身体稍稍一动,仍能感到高潮之後的余韵是何等令人快慰。
静听著殷向北缓慢的心跳声,韩毅自嘲地拍了拍殷向北的脸,“我这麽对你,你都不肯醒来吗?你以前可没这麽大度的。”
他凝注著殷向北没有做出任何回应的面容,一直等了很久,久得他都不知道自己很少会流出的泪水不知何时又落了下来。

雪总有融化的日子,回雪村也迎来了它难得的冬季。
平日除了照料殷向北之外就无所事事的韩毅,趁著初春冰雪融化,不少浮木从上游冲刷了下来的机会,去河边拖了两根上好的圆木回家,待晒干後便亲自动手给殷向北做了一张木制轮椅。
殷向北已经一个冬季都困在屋子里,人也变得苍白了许多,这样的肤色和对方那身古铜色的肌肤实在相差太大。
韩毅总想要是殷向北这麽大男子主义的人回头苏醒过来,看到他自己是一副平日他最瞧不起的娘娘腔的皮肤,肯定会大吵大骂地找自己的麻烦。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韩毅觉得自己有理由现在就开始未雨绸缪。
昏睡中的人终究吸收不了什麽营养,就算费尽心思用药汤药粥来维持他的身体,可这一次韩毅将殷向北抱出来之後,仍能感到对方比之前又消瘦了不少。
韩毅蹙了蹙眉,面容既而又沈了下来,他专心致志地替殷向北梳理著已经变得很长的头发,替他挽了个松散的发髻,然後推著轮椅将他带到了院子外,那只被他收养的小燕子也一路跟著飞了出来,愉快地嘶鸣著。
和煦的阳光千丝万缕地投射了下来,将两人或坐或立的身影笼罩其中。
欢歌著的小燕子飞来飞去,最後停在了殷向北的肩头,翘著尾巴啁啾个不停。
韩毅这才转过身来替殷向北整理著衣襟,他仔细地帮对方扣好扣子,系上腰带。
然而当他的手摸到对方的腹部时,他竟发现对方的腹部似乎有微微的鼓胀,按理说,他一直以来都是给殷向北喝的稀粥或是汤水,对方不至会吃得小腹胀气才是。
联想起对方那易於受孕的身体,以及寒冬时自己时不时在被窝里与他所行的缠绵之时,久久未再给殷向北把脉的韩毅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阴阳人的身体果然是不同常人,韩毅吃惊地看著依旧昏迷之中的殷向北,万万没想到事到如今,对方仍能轻易地怀上自己的孩子。


(下部 十九)

殷向北的肚子在韩毅把脉发现他怀了自己的孩子後,一天一天地大了起来。
似乎因为阴阳人体质有异之故,连孕育孩子的速度也远比普通女人要快得多。
才两个月过去,殷向北的肚子已是普通孕妇六个月的大小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韩毅寸步不离地守著殷向北,每日要为他灌食六七次之多,以保证肚中孩子的营养。
他知道,殷向北一直都是想要个孩子,想要有个爱他的人,想要一个完整的家庭的。
这样的期冀对於普通人来说本是简简单单之事,而对於身体异样的殷向北来说却近乎一种卑微的渴求。
而现在,他们居住在回雪村中,自己不再是名动天下的神医,而对方也不是灭天教的教主,所谓的正邪对立在他们之间已然淡化。
韩毅终於是能够了解殷向北心中对幸福的追寻到底意味著什麽。
这世间到底是没有谁不需要爱的。
即便韩毅曾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可以与山野为伴,可以炼药采药度过一生,却不曾料到当他一旦被人打动之後,心中便已是不愿再忍受孤独寂寞。
或许最初,殷向北一厢情愿地喜欢自己,又或以为自己喜欢他,也是因此。

随著孩子在殷向北肚中渐渐孕育成形,韩毅也愈发谨慎小心。
因为之前殷向北先後两次流掉了孩子,必会对身体产生极大的伤害,更会对再孕育新的孩子会构成隐患。
为此他翻遍了各种医书,将里面所记载的最好的保胎药的配制方法都抄了下来,然後根据殷向北现在的身体状况,选出一副最适合他的药方。
果然,除了最初一阵殷向北的下体开始无故少量出血後,服用了韩毅为他精心调配的保胎药之後,这样的症状也渐渐止住,尔後肚中的孩子更是日益成长,近日更是可以听到胎动了。
“放心,这一次我一定帮你生下我们的孩子。”
韩毅坐在床头轻抚著殷向北的发梢,往昔总是对对方漠然以对的面容早已变得温和亲近。
他凝望著对方依旧不肯睁开的双眼,心中虽有诸多悔恨,此时却也只有一声轻叹。
“不管你醒不醒来,孩子我都会好好带大了,日後,他也会跟著你姓,你们殷家不会绝後的。”
韩毅又将手伸到殷向北肚子上,温柔地抚摸著,过了会儿更是忍不住低下头去将耳朵贴在上面仔细倾听感受孩子的动静。
他一边听,一边对毫无反应的殷向北说道,“我从来不知道你这样性子急躁的人也会喜欢小孩,而且这麽会生孩子。你总是吵著我才是你娘子,不过最後生孩子这事却是你来做了,你把什麽都做了,我又能为你做些什麽呢?”
韩毅连连反问了两声,回应他的却只有殷向北肚子里因为饥饿而咕噜咕噜的叫声。

殷向北临产的日子渐渐近了,不曾替人接生过的韩毅又开始向村里的稳婆学习起了怎样接生。
那稳婆详细地交代完接生所要注意的种种外,忍不住问道,“韩大夫,你怎麽特意来问这个?”
韩毅笑了笑,脸上淡淡地掠过了一抹幸福的痕迹。
“没什麽,家里那口子大概是要生了。”
“噢……这样啊。”
稳婆惊讶地看著竟显得有些羞涩的韩毅,这样的神情作为稳婆她见的实在太多。
许许多多要做爹的男人都会在谈到自己後继有人时忍不住露出这般神色来。
村里的人都知道韩毅来这里的时候同时带来了一个被裹在被子的人,据说那人身患重病一直卧床,所以从来没有出现在村里,也有人去问过韩毅这人究竟是谁,韩毅却说那人是他的爱人。
夫妻之间相互扶持本是天理,韩毅对身患重病的所爱之人不离不弃更是让村民们感动。
“既然如此,可要老身搭手帮忙?”
“不必,我好歹也是行医之人,此等事情自己便可做好。多谢婆婆关心了。”
韩毅唯恐身为阴阳人的殷向北被发现,当下便直接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稳婆看著韩毅匆匆离去的背影,不觉感叹道,“天下这般痴情的男子真是不多了……”

韩毅回到家中的第一件事就是替殷向北把脉,查看他今日的身体状况。
好在一切正常,韩毅这也就放下了心来,他喝了一口水,习惯性地扭头对殷向北说道,“今天出去找村里的稳婆学接生,恐怕他们都会以为你才是我的娘子呢。你要是再不醒来,那麽就只能一直做我的娘子咯。”
一直以来都没有任何反应的殷向北此时依旧显得过於平静,只是韩毅没有注意到,对方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在轻轻转动。


(下部 二十)

三个多月後,回雪村刚刚进入初春之时,殷向北腹中的孩子终於有出来的动静了。
韩毅一早就准备好了止血药和助产药,他轻轻摸著殷向北已经鼓胀得异常大的肚子,拿起了一边的小刀。和任何正常男人一样,殷向北的下体体毛丛生,颇为茂密。
接生的第一步便是剃去体毛。
要是殷向北醒著的时候,依他那刚烈又极好面子的脾气必然会拒绝韩毅这麽做,可现在对方这麽昏迷著,倒也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韩毅将熬好的皂角水涂抹到了殷向北的私处,然後小心地将刀锋贴到了对方下体柔嫩的肌肤上,一点点刮去了多余的体毛。
就在韩毅仔细替殷向北处理著那些碍事的体毛之时,他忽然感到身下的人似乎有了动静。
韩毅微微一惊,心中害怕却又惊喜,他抬头一望,只见殷向北那张冷峻硬朗的脸正艰难地从他自己的肚子後面冒了出来。
“你……干嘛?!”
沙哑的声音就好像是很久也未曾说过话似的,殷向北翕动著唇,声音越来越低,只有那双凶狠的眼怒睁著。
韩毅终於彻底愣住了,他茫然地看著忽然清醒过来的殷向北,嘴角轻轻牵动,便是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你终於醒了,殷向北。”
殷向北一醒过来就感到腹内阵痛连连,而更奇怪的却是他那私密的下身似乎在被什麽东西轻轻地刮弄著。
谁这麽大的胆子竟然敢玩弄他堂堂灭天教教主的下体?!
殷向北来不及想其他更多,首先便是想到自己的身体不可为外人辱弄。
他靠著一口硬气撑起身子,果然看到了韩毅在後面捣鼓著什麽。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记得他第一次醒来的时候也是差不多这般场景,一个冒失无礼的神医,以及身负重伤几乎无法动弹的自己。
殷向北瞬间便想发火,但是就在他横眉竖目想要对不知为何冒犯自己的韩毅破口大骂时,他看到对方那张冷漠的脸上竟浮现出了莫大的惊喜神情。
“太好了!你终於醒了!向北……”
韩毅丢开手里的小刀,上前一把就将殷向北抱了个满怀。
满脑子不解的殷向北正自郁郁,他之前为韩毅伤透了心和身,心里还对此人颇有芥蒂。
此时听见韩毅竟亲热地叫自己的名,殷向北亦是满腹纠结,他方才撑起身子已是用了全身的力气,现在想要再动弹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著这个家夥吃豆腐从自己下面一直吃到上面。
“你……脑子坏了吗?!”
想来之前韩毅对自己诸事都不对盘,更是狠心三番四次地伤害有心改过的自己,殷向北怎麽也不信对方这个拥抱是发自真心的,当即便怒斥了起来,虽然,实际上他那双无法抬起的手也是很想回抱住对方的。
听到殷向北急促的怒斥,韩毅这才察觉到自己似乎过於激动了。
他赶紧松了手,扶著殷向北躺好,同时又把住对方的脉仔细切查了一番,尽管殷向北的脉象虚弱,但是并无其他异常征兆。
正在他替殷向北把脉之时,剧烈的产前阵痛让刚醒过来的殷向北顿时瞪大了眼,嘴里也忍不住发出了嘶哑的呻吟。
“唔……怎麽回事……”殷向北气喘吁吁地望著韩毅,等著对方的解释。
“没什麽,不过是阵痛罢了。”
“阵痛?”殷向北不明白为什麽自己会阵痛,而他更不明白为什麽一觉醒来自己的肚子就变得这麽大。
紧接著,韩毅就打破了他心中的疑问。
“你又怀上孩子了,是我们的。”
“什麽……我们的?我和你的?”
殷向北不敢置信地盯著眼前这个在轻轻蠕动的大肚子,脑子里几乎都快打成了结。
他一时想不通自己为什麽还会怀上韩毅的孩子,在他昏睡的期间到底又发生了什麽事情。
一切的一切都在他醒来之後,变得不再真实。
殷向北茫然地躺了下去,茫然地感受著腹内传来的阵痛,他茫然地呻吟著,直到韩毅端过来一碗药水。
“喝下去吧,一会儿孩子好出来。”
黝黑的药水以及那难闻的气味让殷向北浑身一颤,不好的记忆顿时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对了……我有了你的孩子。你这是要杀掉我们的孩子吧?这药老子不喝!哈哈哈哈,你休想再骗我!”
殷向北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些许体力,他紧蹙双眉,面色紧张地看著韩毅,终於在嘶哑的狂笑声著打翻了对方手里的碗。
随即他紧紧捂住了自己的肚子,重重地抽著气,任由冷汗顺著他的额头一直滑落到发丝之中。
韩毅知道自己曾亲手打掉殷向北所怀的孩子,乃是对方一生的痛,但对他来说,那又何尝不是他一生的痛,一生的悔恨。


(下部 二十一)

此时此景,韩毅已来不及多做解释。
他没料到殷向北会忽然醒过来,只好赶紧撕了几根布条,将殷向北的双手绑在一起,固定在床头。
“不要乱动了!孩子就要出来了,你乖乖地听话,我一定会保证你们父子平安的。”
殷向北见到韩毅竟拿东西来捆绑自己,愈发觉得对方不坏好意,他咬牙切齿地呻吟著,却因为才从长久的昏睡中苏醒过来而毫无力气,而无法多做挣扎,只得眼睁睁地看著自己消瘦了一圈的手臂被韩毅绑上。
“混账!”殷向北欲哭无泪,怎麽也想不到自己又如砧板上的死鱼一样落到了韩毅的手里。
他重重地抽著气,硕大的肚子随之上下起伏,而孩子要出来的趋势亦愈演愈烈。
“呃……”殷向北只觉腰痛欲断,而此时似乎有什麽东西从下面流了出来。
韩毅绑好他,急忙回身查看,只见对方的羊水已然破宫而出。
韩毅急忙曲起殷向北的双腿,用布条分别将其大腿和小腿叠绑在一起,以便妨碍孩子的出生。
殷向北已经痛得只能任由韩毅对自己百般折腾。
要知道他身为魔教中人时常身犯险境,将生死置之度外,什麽苦什麽痛没有尝过,可这生孩子的痛却委实让他难以忍受。
不过藉此他也算看出韩毅似乎是真的没有再谋害他肚中孩子之意,否则也不会要为自己接生了。
“为什麽……为什麽?”殷向北痛得满头是汗,他嘶哑地问起了韩毅。
韩毅此时正在检查殷向北体内的情况是否适合分娩,听见对方这般问,愣了一愣,低声说道,“我欠你一个孩子。”
“呵……”
殷向北咬牙一笑,终於不再怀疑对方,而到了此时,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怀疑什麽,一切都听天由命吧。殷向北随即想起韩毅之前的吩咐,开始慢慢地用力将孩子送出体外。
韩毅一边按住殷向北忍不住颤抖的双腿,一边不时鼓励安慰对方。
孩子的身体一点点从殷向北的胯间被送了出来,先出来的是腿,接著是身子,最後才是脑袋。
而殷向北一直隐忍著没有再惨叫,只是他的下身却难免因为撕裂的伤口而汩汩流血。
韩毅将孩子的脐带亲手剪断,用温水擦拭了孩子的身体後,单手将其抱在怀中。
他检视著殷向北下体依旧在流血的伤口,以及对方那根在疼痛中竟高高立起的男性性器,不由脸色微微一变。
所谓死性不改,或许便是如此了。
韩毅将之前备好的止血药洒到了殷向北的伤口上,这才解开了对方四肢的捆绑。
殷向北看著韩毅怀抱里的小小肉团,嘴唇张了张,似乎仍是对自己已产下孩子一事不敢置信。
他想起自己乃是阴阳人的特异体质,不由想到这孩子是否也会和自己这般不幸,忍不住轻声问道,“这孩子下身可有……可有……那女人的东西?”
韩毅方才抱起孩子时已然知道了孩子身体的特征,他点了点头,看了眼殷向北下身。
“唉!”殷向北顿时一声长叹,无力地闭上了眼。
就好像最初韩毅所说的,这样畸形的孩子即便生出来,日後也必定和自己这般受尽屈辱,难觅幸福。
岂料韩毅见状,并不以为然,他弯腰将孩子抱到殷向北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生的是女孩。”
“什麽!”
殷向北猛地睁开眼,方才还绝望的神色已是赫然变化,他有些激动地看著那个哇哇哭泣的孩子,抬起了自己虚弱的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脸,“那她有没有……”
“放心吧,她很健康,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都没有。”
韩毅一语说完,殷向北的眉眼之间不由多了分尴尬之色,他疲惫地收回手,倦怠的神情之中终於多了一丝初为人父的喜悦。

接下来的几日,韩毅一边照顾著他与殷向北的女儿,一边照顾著刚从长久昏迷中醒来的殷向北。
或许因为毕竟是习武之人的缘故,殷向北的气色恢复得很快,除了下身撕裂的伤口不时隐痛外,他已可以安然进食,甚至还可以在韩毅忙的时候帮著抱一下孩子。
最後这个孩子的名字被取作殷莺,随了殷向北的姓。
殷向北慈爱地抚摸著孩子的小脸,小心翼翼地搂著她,不时做个鬼脸逗对方发笑。
正在一旁劈柴的韩毅听到孩子咯咯咯的笑声,内心也满是欣慰。
对於他来说,这样的幸福也是第一次体会。


(下部 二十二)

抱了孩子没两日,殷向北便发现这孩子最喜欢往自己的怀里钻。
“这是为何?”
殷向北看著一被自己抱在怀中便使劲往自己怀里钻的小女儿,严肃的脸上生出一丝不解之意来。
韩毅回头一看,果然看到他们的女儿挥舞著小手,小脑袋不自觉地正往殷向北胸口钻去,小嘴还不时砸吧砸吧作响。
这两日他们都是喂的孩子米汤之类的东西,韩毅也觉得似乎孩子似乎并未吃饱,每晚都饿得直哭。
此时他见了对方这执拗著往殷向北怀里钻的可怜模样,忍不住叹了口气。
“孩子是想喝奶了……毕竟是天性啊。”
“喝奶?!”
殷向北剑眉一轩,面色顿时变得有几分沈重,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孩子的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他倒是未曾想到奶水与自己的胸部之间会有什麽联系。
韩毅见孩子在殷向北怀中磨蹭了半天也没找到奶水可以喝,竟是嘤嘤哭泣了起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先放下手中的活计,出门去替孩子寻一些可代替母乳的奶水。
“抱好孩子。我就回来。”
“你去哪里啊?”殷向北虽然喜欢这孩子,但是他毕竟是一个长年提刀握剑的大老爷们儿,若没有韩毅在,他还真害怕自己没办法好好照顾女儿。
韩毅蹙了蹙眉,说道,“我出去找些奶水,很快就回来。”
殷向北搂了搂开始哭闹的女儿,又看了神色同样沈重的韩毅一眼,这才不乐意地点了点头。
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却不能喂养,这样的事情,对於殷大教主来说,也算是一种不大不小的打击。

韩毅前脚出了门,殷向北後脚便站起来,抱著孩子在屋里兜卷子。
他一边故作温和地逗弄著哭闹不止的女儿,一边琢磨著自己到底能不能有奶水这回事。
他下体之异乃是自小便有的,而其余地方莫不与男儿相同,便是连性情也丝毫无女子之态。
看样子他这个畸形的身体还真是只有下半身变异了。
殷向北虽然从来不愿将自己的身体与女人扯上半点关系,但是此时孩子既已出生,他心中也跟著产生出许多的“母”爱来。
毕竟这孩子乃是自己身上的血肉啊,叫他如何不万般疼爱。

好在平日韩毅在村里也颇有人望,他的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帮村里人著实解决了不少麻烦,如今他既然来寻一些奶水,自然大家都愿意帮忙。
村口的张大婶一边让正在坐月子的媳妇挤一些奶水给韩毅,一边笑眯眯问道,“怎麽,韩大夫,你老婆没有奶水吗?”
韩毅面色微微一变,只好支吾道,“是啊,她……她身体不太好,所以几乎没有奶水。但孩子又不能不喝,所以我这才厚起脸皮请诸位帮忙。”
“哈哈,没关系,你多煮些鲫鱼汤给你老婆喝啊,那可是长奶的好东西!”
张大婶此人心肠倒是顶好,一听韩毅这麽说,又急忙介绍起了长奶的法子。
身为神医的韩毅岂不知道鲫鱼汤对於坐月子的女人长出奶水来颇有效用,但是关键是他屋里那个真的算女人吗?除了下面那只小鲍鱼之外,殷向北这家夥可真是没一个地方像女人。
他尴尬地笑著点了点头,抬头却看到张大婶的儿子已将他媳妇挤出的奶水送了出来。
“不够再来要,我媳妇奶水多得喝,小子喝不完也是浪费了!”
韩毅连连点头,他欣喜地接过那一盅人奶,眼里既有几分喜悦,又有几分担忧。
虽然殷向北一心想要孩子,可对方却真是没想过有了孩子之後又岂是那麽简单的事啊……

等到韩毅回来时,屋里已经没有了孩子的哭闹声,他想莫不是殷向北将孩子逗得睡著了,心中倒也松了口气。
殷向北此时正虎目圆瞪地靠在床头,双手却是温柔地搂著他们的孩子,他见韩毅进来了,本就是眉峰紧蹙的面容却是变得更为痛苦。
“你回来了……”
韩毅淡淡应了句,赶紧将奶盅拿了过来,待他走近之後,这才发现孩子为什麽没有哭闹的真正原因。
他们的女儿此时神色安详地靠在殷向北袒露著胸口的怀里,那张小嘴正卖力地含著殷向北的乳头,不停地吮吸。
而殷向北的面容此时已异常扭曲,他轻轻地哼了好一声,好似在呻吟一般,目光冷冷地盯住了韩毅。
“还愣著干嘛,快将孩子抱开去喂奶啊!”
孩子的哭闹不停,让本就脾气急躁暴戾的殷向北顿觉手足无措,他看别人家的孩子似乎在喝奶时都很安静,他虽然没有奶水,但是好歹胸口那两点还是不少的。
不管如何,对他来说只要暂时能止住这孩子烦人的哭闹就谢天谢地了……要是换了别人家的孩子,依他的脾气早就一把捏死了,还怎会舍身喂奶。


(下部 二十三)

看见殷向北这副让人哭笑不得的样子,韩毅强忍住内心的好笑,依旧板起脸做出副严肃的样子。
他放了要来的奶水,伸手便去抱殷向北怀中的女儿。
“来,爹抱抱。”韩毅轻声逗弄著孩子,不经意间便被殷向北一记狠狠的白眼。
“你怎麽是他爹了!老子才是!莫忘了你可是老子的娘子!”殷向北此时却是不愿意输了口头上的面子,即便此时他的乳头已被女儿咬得又酥又麻,本人也全然是副喂奶婆子的样子,却仍在逞强。
韩毅知道此人极好面子,当即也没有反驳他,只是沈默地想要将孩子抱开。
结果正吸吮得欢快的孩子根本不愿意离开殷向北的胸口,小嘴重重便叼住了对方的乳头,咬得殷向北脸色顿时大变。
“呃!你倒是轻点啊……啊……”
殷向北浑身一颤,那股酥麻从胸间很快便蔓延到了全身,让他无由感到几分不当有的刺激。
他自知此事令人羞愧,但是脸上的神色除了羞涩外却是凶狠万分,似乎想借此掩饰自己的不堪。
韩毅看他这副别扭的样子便深觉无奈,他小心翼翼地抱著孩子,轻轻地挠了挠孩子的小脸,趁得女儿被挠得舒服张嘴松口的那一刹,赶紧将人抱去了一边。

女儿喝完奶水之後,果然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不再吵闹。
这时整个小屋才又恢复到了最初的平静。
韩毅将女儿安置在摇篮中後,终於能稍稍松了口气。
只是坐在床上的殷向北依旧面色难堪,似乎还在为刚才“喂奶”之事怨愤。
“真是……岂有此理!”
殷向北想起自己时时号称八尺昂藏男儿,今日却做出如女人般的事情,又被那最爱取笑自己的韩毅所发现,今後真是要他的脸面往哪里放才好!
他斜睨著面色如常的韩毅,心道对方必然在肚子里对自己腹诽颇多。
然而韩毅却看都没多看他一眼,径直就走到了出去,开始著手准备两人今天的饭菜。
没一会儿热乎乎的饭菜就端了上来,吃的东西很简单,依旧是村中人家送的一些野味,以及韩毅在外采药时顺便采回来的野菜。
“过来吃饭。”韩毅摆好碗筷,自己先坐了下来,他扒了两口饭之後,看见殷向北仍是满面别扭地坐著不动,只好停下筷子,望著对方。
“你不饿吗?吃点东西吧。”
殷向北一直等著韩毅口出恶语嘲笑自己,却发现对方竟对自己是如此关切,一时之间他倒是觉得对方似乎在自己昏睡过一场後人像是转了性似的。
只不过那个毒舌神医真地会转性吗?别是等著以後再慢慢挖苦自己吧!
想到这里,殷向北便有些愤愤,但是他的肚子又实在不争气,闻到飘来的饭菜香味後,便咕咕叫了起来。
殷向北沈著一张脸,慢慢下床走到了韩毅身边。
他下身撕裂的伤口尚未完全复原,此时走起路来仍是不免有疼痛之感。
韩毅见状,忍不住起身去扶他,岂料殷向北只是头往旁一偏,便抬手将他挡开。
“早就说死了得好,你确偏要求老子!难道不是为了看我今日的笑话吗?”
殷向北虽然一直不曾提过,但是他怎会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种究竟是谁的,而又是谁用什麽样的法子让昏睡中的自己竟也怀上了孩子。
到底抵不过食物的诱惑,殷向北在肚子又咕咕两声之後只好愤愤地转过脸,手伸到盘子里摸了几片野猪肉狠狠地塞进了口里,使劲大嚼起来。
韩毅见他有意挑明一切,自己也觉得不当再隐瞒更多,否则让这脾气古怪的家夥再误会了自己,只怕本是喜事又要变悲剧了。
“你何须忌讳这许多。你不是早就想要一个家,想要孩子的吗?”
韩毅面色沈静,不慌不忙地对殷向北解释到。
说到家,说到孩子,殷向北的脸上便浮现出一抹苦笑来,曾经他的心中的确是期盼著如他这样的阴阳人怪物也能有一个幸福的家,能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养大一个属於他们的孩子。
只是他付出的结果却只是被背叛,被伤害。
“我是想与爱我的人一起有一个家,不是想与你这个冷血动物!”
殷向北想起当初被韩毅打掉他辛苦怀上的第一个孩子,心中便不觉悲愤万分。
韩毅自知理亏,当下也并未立即答话。
他将菜夹了几筷子放到了殷向北碗里,这时才鼓起勇气般低声说道,“过往你我之间并不十分理解,又兼正邪不为两立,所以我迫不得已伤害过你。如今……蒙你舍身相救,我方知道你对我的情谊……”
“噢?知道我的情谊?那你便让我怀上孩子做补偿吗?!”
殷向北总觉得韩毅的话听著不对味,立即出声抢白。
哪知韩毅忽然抬起头便盯住他,那双明亮的眼中竟是他从未见过的凝重,甚至是深情……


(下部 二十四)

“你,你干嘛这样看著我!”殷向北被韩毅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下意识地抱住手,忍不住往後退了退。
韩毅自知失态,只是殷向北是不会理解他在这段日子里曾经经历过多少绝望与希望之间的挣扎。
如今对方果真醒了,活生生地在他面前,依旧面露凶相,依旧举止粗鲁,但是就是这样的殷向北,在那麽多个无眠的寂夜中让韩毅是那麽怀念。
“你能醒过来,真好,真好……”韩毅轻笑了一声,慢慢低下了头。
他本是医者,难免会见惯生死,见惯别离,但是当这别离降临到他自己的头上时,他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生命中竟可以和另一个本是陌生甚至本是陌路的人纠缠得如此之深,以至於他不忍分离。
“哼!”
殷向北自知韩毅此言非是在敷衍自己,这些日子从对方对自己的殷切照顾上,殷向北已是或多或少体会到了对方对自己态度的改变。他只是脾气古怪而已,又不是脑子烧坏,怎会分不清眼前这人对自己好,还是不好?只是……
殷向北下意识地抚住了自己的肚子,眉间一蹙,嘴角紧紧抿了起来。
只是那个人也曾是那般伤害过他,让他无比渴望的幸福无比期待的家庭在一夕之间化作乌有。
“韩毅,是你要我放手!如今,你又这般……这般是为了什麽?”
要殷向北此时对韩毅说出一些肉麻话,的确是为难了他。
他紧紧拧著那两道刀锋一般的眉毛,面容愈发纠结。
“为了什麽?你问我,我也说不清楚。”
韩毅的声音变得更为轻柔,他转头望向了摇篮里他们的女儿,对,是他们的女儿,他和殷向北的女儿。
“你!”殷向北被韩毅的话堵得语塞,顿时瞪大了虎目,死死地盯住对方。
“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够原谅我?”韩毅回头看向了殷向北,对方那副凶神恶煞精力十足的样子,让他心中充满了欣慰,这一段时日以来,他一直没有放弃,他等的就是今日。
不管殷向北是否愿意原谅他所做过的伤害对方的事,他这一生都将再无悔恨。
对於韩毅这般直接的逼问,殷向北一时竟没了主意。
他想说原谅,却又总觉得这样太便宜了这个从以前开始就一直欺负自己的死大夫。
毕竟,被强行打掉孩子的痛苦还历历在目,对方对自己一片真情地捐弃也令他一时无法释怀。
殷向北默然无语,既不作出肯定回答,亦不作出否定回答。
他经历了这许多事,心中对世情已是看得更淡,纠结於过往的痛苦与愤怒并非明智之举,但是要他轻易放下,却又似乎觉得有些不甘。
“我不会逼你,你放心。”韩毅伸出手,在殷向北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慢慢起身。
他神色温和地看著殷向北,继续说道,“虽然一早我看不起你,也厌恶过你这样的魔教中人,但是如今,我不得不说,你也教会了我许多。多谢。”
说完话,韩毅走到一边,竟是开始收拾起了行李来。
殷向北看见对方将平日所穿的衣物小心地整理进包裹中,这才醒悟过来韩毅这是在干嘛!
“喂!你做什麽!老子还没作答,你怎麽就要走了!”
韩毅正打包著自己些微的行李,听见殷向北这般紧张的言语,心中已经对对方的回答知晓了一二。
他淡定地把东西收拾好,这才故作平静地说道,“没什麽,我不过是看这些衣服有些破旧了,准备送给村中时常照顾我们的村民。”
殷向北听见韩毅竟以这样的理由搪塞自己,顿感上当,方才他的紧张已经等於告诉了韩毅他的抉择。
现在这个情况下,他不原谅这个家夥又有什麽别的选择呢?
“啊,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卑鄙!”殷向北心中大呼上当,指著韩毅连连摇头。
韩毅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又笑著说道,“教主你的身体尚需调理,我现在走,著实不能放下心来。若你日後身体好了,武功恢复有了自保能力,届时我自会离开。”
“呸!哪来那麽好的事!”
殷向北愤然站起,一把抓住了韩毅的手臂,既而出声怒喝道,“你这家夥总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当作了什麽!”
韩毅笑著瞥了殷向北一眼,目光却显得更为柔和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想和过去的自己做一次彻底的决断。
过去的他是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殷向北这样凶狠粗俗的武夫的。
“不是我把你当什麽,而是你把我当什麽。就像你说的,我们之间好歹有了夫妻之实,而且一夜夫妻百日恩。说句实话,你待我真是很不错。”
一听韩毅谈到以往,殷向北也多了些唏嘘。
他抬眼看了看韩毅那副不似欺骗自己的样子,干脆心中一横,顺手将对方拉进了怀中,一把搂住。
他咧嘴冲韩毅恶狠狠地笑道,“噢……你也知道我对你很不错!可你当初实在太让我伤心,今後,本教主便准你留在身边伺候,但是,一切都要看你的表现了!”


(下部 二十五)【完结】

不知道是不是久未有过房事,殷向北在抱紧韩毅的那一刹,心中砰然而动。
他渐渐收敛起笑容,看著眼前这个面带忧郁,依旧神情严肃的神医,忍不住贴过脸去轻轻地吻了吻对方。
韩毅微微一愣,有些茫然地看著忽然亲了下自己面颊的殷向北,正要说话,却又见对方横眉竖眼起来。
“你别想再在我面前唧唧歪歪!这个家以後统统都是我说了算!”殷向北边说边用蛮力将韩毅推到了床边。
韩毅苦笑了一声,心道自己一时的心软和愧疚,似乎又让这个阴阳人自以为是起来了。
但是他并不想再破坏自己与殷向北之间的关系,当即也只好万般无奈地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殷向北也是做贼心虚,听见韩毅这样一答应,立即嘟囔著将对方按了下去。
他一边手忙脚乱地剥著韩毅的衣服,一边说道,“那好,你乖乖的,我可不想伤你。”
韩毅看殷向北这架势便知道对方所想的必是淫秽之事,只不过他此时後悔已晚了,殷向北那双手已经自顾自地将他的裤子脱了下来,外面的风一吹,韩毅就觉得屁股有些凉。
殷向北一手托著韩毅的屁股,一手扶了他的腰,有些急促地将自己下面那根早就不安分的东西凑了上去。
不知是两人久未亲热之故,还是殷向北另有打算,他只是将铃口摩擦在韩毅的股间,一时并未深入。
面对此情此景,韩毅深感羞涩,只能闭起眼来不去看对方,心中暗道只当被狗咬了一口便好。
殷向北急色之心愈发激烈,他之前所以还未动本是有所顾忌韩毅会做出反抗,但是看对方这般顺从,他也渐渐地准备放手去干了。
他就势将韩毅推到在床上,提枪上床,双腿一分之间,忽然一股裂痛却让他忍不住大叫了一身,急忙伸手捂住下体。
韩毅听见殷向北这般惨嚎,急忙睁眼去看,只见殷向北脸色惨白地捂著下面,一抹鲜血赫然从他指间溢出。
“快躺下!”
方才还是韩毅躺下,可转眼却变作了殷向北躺下。
他骂骂咧咧地被韩毅扶著躺了下去,不时抬头看一眼自己出血的下体。
“怎麽回事……之前都不痛了的啊……”
韩毅强行拉开了殷向北捂住下体的双手,这才发现原来是对方生孩子时的伤口又被撕裂了。
这色鬼,终究还是尝了报应!
韩毅回身去取了一些止血的药剂过来,又对急色的殷向北叮嘱道,“你的伤势尚未完全复原,虽然已不是很痛,但仍需注意动作不可太大,否则还会裂开。”
神医的药到底是好药,很快殷向北下体的出血就止住了,他现在被迫分开双腿,露出自己最不齿拥有的器官给韩毅看,面子上已是又受伤几许。
“唉……”
自己不过是想好好爽一把也这麽难,殷向北自叹苦命,头一扭却看到正睡得熟的女儿。
看见孩子粉嘟嘟的小脸,他的心情这才好了些许,有了这麽个可爱的孩子,也不枉费他受的那一番痛。

下身虽是止了血,但是殷向北的欲望并未因此熄灭,反倒因为韩毅之前对自己私处的抚弄而让他更为兴奋。
“你就放任著你夫君这样吗?!”殷向北一脸别扭地看著自己那根过於争气的东西,尴尬地与韩毅四目相对。
真是的,阴阳人的身体还真是敏感,自己不过给他上个药也能让他这般兴奋……
韩毅眉间微微一皱,看到殷向北那一脸急切的样子,只得坐在了他身边。
“你闭上眼。”韩毅低声说到。
殷向北瞪了他一眼,眼珠一转,这才乖乖地闭起了双眼。
韩毅一手扶住殷向北的男根,顿时听见对方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他双手交错握住了那根滚烫的东西,随即便替殷向北上下捋动套弄了起来。
这般的舒服自然让殷向北乐不胜收,他想起这般伺候自己的人竟是那个曾经在他面前一脸禁欲的韩毅时,心中的喜悦便更为激荡了。
韩毅专心致志地对照著医书所描述的男子性器的几部分最敏感之处,不时用手替殷向北搓弄揉捏,很快便使得对方在他手中完全硬了起来。
看见殷向北下体的反应,韩毅有些奇怪自己的下身为何也有了些许快感。
他不好意思地将头转到了一边,却冷不防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殷向北沙哑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不喜欢做,你就不要勉强了。”
“无妨。”
听见韩毅那带了几分羞涩的声音,殷向北不觉一声轻笑,他满面通红地享受著对方温柔地爱抚,身体之中所累积的欲望已是急欲喷薄。
突然,韩毅感到手中一阵滑腻,扭头一看,原是殷向北终於释放出了精华。
而与此同时,韩毅正要起身,他自己胯间那根东西却因为碰到殷向北的膝盖而猛然一颤。
殷向北半眯著眼,将韩毅身体的反应全然看在了眼中,当即大笑了起来,“娘子,你硬了!哈哈哈,果然还是需要夫君我啊!”
“人之常情,有何可笑。”
韩毅面上微微一红,但言语之间倒是镇定如常。
倒是殷向北看他这样子却是愈发喜欢,随即坐起身,又将韩毅拉入了怀中。
他用自己的分身摩擦在韩毅的股间,在对方耳边戏谑道,“你看夫君我下面受了伤都这麽照顾你,你是不是也该自觉一些?”
说完话,殷向北一把扶住自己的分身,对准了韩毅的後穴。
韩毅感到殷向北那根东西已经又硬硬地抵在了自己後面,除了轻叹此人实在色欲不浅之余,自己内心的欲火却也是被挑了起来。
他以前便同殷向北有过数次欢好,当时随不是完全自愿,可身体所尝过的快感却也并非虚假。
“坐下来,坐下来,咱们便真正是一家人了。”殷向北目光灼灼地望著韩毅,面带微笑地鼓励著对方。
韩毅轻轻一笑,既而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沈了身子。
他紧紧扶住殷向北的双肩,目光纠结地看著对方那张英俊的面容,心中的感慨思绪万千涌动。
他曾经鄙夷过殷向北,也厌恶过对方,甚至还恨过他,但是也是这个人,也让他为之愧疚,为之担心,为之动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即便眼前这人是个身体有缺憾的阴阳人,即便对方曾经乃是江湖巨恶,但是他也算是这世上最爱自己的人。
一直以为自己会孤身终老的韩毅心尖微微一震,禁不住心绪浮荡,在他的後穴全然纳入殷向北的分身後,随即便主动地抱紧了对方。
殷向北会意地反搂住韩毅,将头贴到了对方的肩上,轻声笑道,“娘子,我爱你。”

许多年之後,灭天教的教主殷向北早成为了一个传奇,而天下第一神医的名号也另有了主人,大家都说神医韩毅随殷向北殉情而去,实在是江湖一大憾事。
然而在回雪村中,相守相望著的两个男人此生却已算得上了无遗憾,唯一的烦恼便是,他们的孩子越来越多,家里渐渐揭不开锅了。如此一来,特别能生也成了殷教主人生中的又一遗憾之事。
殷向北一边满面憔悴地抱著第三个儿子,一边对又在欺负妹妹的大女儿怒斥,“小莺,你不要去扯你妹妹的辫子!爹花了好多时间才给她弄好的!”
满面邪恶的小女孩就像她爹当年一样爱搞恶作剧,殷向北终於是尝到了上天给他的报应。
他怒气冲冲地走到了正在研究医书的韩毅身边,骂道,“都是你要在上面,看看现在好了吧,害老子又生一个!”
韩毅抬起头来,一脸无辜地说道,“分明是你说你哪里面不舒服,想找东西弄一下的。”
“可也别用你哪根啊!”
“可你当时表现得很舒服,我以为你喜欢……”
“你……你!老子……”
殷向北说不过韩毅,怒吼一声便抱著孩子冲了出去,留下依旧是一脸无辜的韩毅在屋里。
看见屋子里哭哭闹闹的孩子一堆,韩毅也觉得自己这件事上做得有些不对,接著他将手摊到了面前,自顾自地说道,“下次用手好了,用手应该没事吧……”
屋子外面一声凄厉的怒啸声,不由让韩毅的信心更为坚定。
身为娘子,他总不该让自己的夫君这般生气才是,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对方的……小鲍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