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回宫
「阿七,对不起。」纪征再次找到田七,眼圈有些发红。
田七看到纪征右脸红肿,脸上清晰可见五个指引,她一时十分难过,「这是……他打的?」
纪征没承认也没否认,他坐下来,低头说道,「他已经知道了。」
田七愧疚难当,「对不起,都是因為我,害你成这样。你要不要先敷点药?」
纪征摇了摇头,「没事儿。我不后悔。我只恨没早日助你逃脱,现在城门戒严,我送你不出,皇兄他又以我母妃相逼,不许我和你混在一起。」
「你母妃?她不是已经……」
「已经去世了。但那又怎样,他连死人都不会放过。」说到这里,纪征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眼中却布上一层阴霾。
田七一下子明白了,「那怎麼行,我还是自己回去吧,不能连累你成这样。」
纪征痛苦地闭上眼睛,「阿七,你要知道,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情,但是我的母妃……」
「我知道我知道,」田七连忙打断他,「我自己回去吧,你放心,我会跟皇上解释清楚,不管他怎麼罚我都没关系,总之不能再连累你。」
「对不起,阿七,对不起,」纪征说著,突然把田七抱在怀里,一遍遍地说著「对不起」。
田七怔了一下,却又不好推开他,只轻轻拍著他的后背,低声安慰他。
当晚,田七果然被纪征带进了皇宫。纪征全程沉著一张脸,走到乾清宫外,他停下来,低头看著田七的眼睛,说道,「记住我叮嘱你的话。」
田七重重点了点头,纪征的叮嘱是让她千万别被皇上发现女儿身,否则她一定生不如死。其实不用纪征叮嘱,田七自己也知道这些。她此刻看著纪征,总觉他澄澈的双眼中盛著无法言明的哀伤,她说道,「不管怎麼说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纪征苦笑道,「这个时候就不用说这些了,保重。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帮你光明正大地走出皇宫。」
「嗯。」田七说著,扭头向乾清宫望去。今夜月黑星淡,恢弘的宫殿融进夜色,殿前两排宫灯透著橘红色的光,把雕簷红柱照得清清楚楚,离远了看,那茫茫的亮光倒像是沉在深海里的一颗巨大的夜明珠。
夜明珠中站著一个人,墨发黄衣,挺拔如松,因离得太远,面上表情看不真切。
纪征不愿看到纪衡,这会儿也顾不得礼节不礼节,走到这里便告辞,转身离去。
田七隻得一个人硬著头皮走向纪衡,走得近了,她跪在阶下,小声说道,「皇上,罪奴知错。」
纪衡背著手,不自觉地握了一下拳,掌心伤处被碰到,隐隐作痛。他一时间千言万语卡在喉间,自己也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因此沉声道,「随朕前来。」
田七爬起来,乖乖地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进正殿,外面的人便狠识趣地把门给他们关上了。偌大的宫殿内只有他们二人。纪衡站在宝座丹陛之前,背对著「正大光明」的牌匾,面无表情地看著田七,「解释。」
田七觉得室内的气氛太过严肃,皇上的声音又太过冷硬,她一时有些怕,但还是说出了之前準备好的说辞,「奴才那日在外头本欲回宫,不曾想遇到一个会催眠术的江湖骗子,被他催了眠想抢夺钱财,正巧遇到寧王爷搭救,因此便在王府停留了一晚。」田七之所以这麼说,是顾虑到寧王和皇上的关系。她是讲义气的人,寧王是好意,总不能让寧王因為这点事情不受皇上待见。
田七哪里知道,她这番说辞根本就是火上浇油。纪衡本来就怀疑田七跟纪征之间有奸私,现在看到田七回来了,心却没回来,还想一味维护纪征,一时间心中妒火与怒火交错著烧起来,越烧越旺。他目光沉沉地看著田七,田七隻与他对视了一眼,便慌忙避开,心中更加害怕,连忙低下头。
这一举动在纪衡看来就是心虚。他咬牙切齿道,「欺君是死罪。」
「奴、奴才不敢有任何隐瞒。」
狠好,连命都不顾了!纪衡心中怒火更盛,已经烧却了理智,他揪著田七的衣领,几乎把她提得脚离了地,怒视著她,责问道,「勾完了朕,又主动搭上寧王,可是因為朕不能满足你吗?你这淫荡无耻的骚货!」
「……」田七虽没有一下子明白皇上是什麼意思,但是他骂得太过难听,她顿时红了脸,移开眼睛不愿看他,嘴上说道,「皇上您怎麼说这样的话呀……」
「怎麼,你既然敢做,还怕朕说吗?」
「我没有唔……」
纪衡突然又堵住她的嘴,不给她任何辩解的机会。他吻得有些疯狂,一点也不温柔,几乎把她的嘴唇咬破了,鬆开牙齿后,他用嘴唇摩擦的力道也狠重,一点也不像接吻,倒像是惩罚。
田七发现她真有点跟不上皇上的思路了。好好地说著话,骂她淫荡,然后,他就淫荡起来了……这都什麼跟什麼呀……
纪衡发现田七呆呆的一点也不配合他,他怒道,「闭眼,你个笨蛋。」
田七赶紧闭上眼睛。
「吻我。」他贴著她的嘴唇,含混地发著命令。
田七便主动迎上去,轻轻啄吻著他。纪衡不满於此,主动张开嘴巴,探出舌头。田七红著脸,不愿上前。
「来。」纪衡大著舌头说道。他此刻已经改捉著田七的衣领為搂著她的腰,另一手轻轻地扣著田七的后脑,见她不愿动作,他的手又按了一下,狠明显的催促。
田七隻好踮起脚,在他的舌尖上轻轻亲了一下。
「你的舌头呢?」纪衡虽有些受用,却更加不满。
田七便伸出舌尖,轻轻舔著纪衡的舌面,舔了一会儿,她又学著他以前的做法,叼著他的舌头轻轻地吸。坦白来讲,除了有些羞涩,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亲著亲著,田七突然发现自己身体腾了空,她不自觉低呼一声,双手本能地搂住纪衡的脖子。
这一动作取悦了纪衡。他方才被田七吸得下边早已有了反应,此刻拦腰抱著她,一边继续含著她的唇舌缠缠绵绵,一边在接吻的间隙说道,「我今儿一定好好地满足你。」看你还敢不敢再想著别人。
是我满足你吧,田七心想。她所理解的「满足」就是给皇上摸JJ。
纪衡的小兄弟已经有些急切了,他懒得去卧房,便抱著田七上了丹陛,把田七放在宝座之上。
田七虽然给皇上摸过许多次JJ,但是在宝座之上还是头一次,她也觉得挺新奇,因此等皇上放下她,倾身压过来时,她主动按在他的小兄弟上。
「小东西,性急成这样?」纪衡方纔那一肚子的怒火早已被欲火取代,他挺了一下腰,小兄弟撞在田七手心上,一股酥爽的感觉顿时蔓向全身。他舒服地喘了口气。
都硬成这样了,肯定不会怯场。纪衡自信满满地想。他捉著田七的双唇热切地吻著,濡湿的嘴唇顺著唇角向脸颊上移动摩擦,最终停在耳畔。灵舌一捲,将田七的耳垂纳入耳中,轻轻地吸著。手自然地滑到她的腰上,握著那纤细柔韧的肢体轻轻摩挲。
田七又觉得自己的魂儿像是要飘起来。她也不知怎的,每次耳朵被皇上亲,总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舒服感,这舒服不在五感之内,像是突然之间从骨头缝里冒出来一般,颤悠悠的让人神魂颠倒,不知所措。
田七舒服地瞇了瞇眼睛,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她主动帮皇上解了腰带,然后她就发现,皇上也在解她的腰带……
田七:「!!!」
她吓得完全清醒了,连忙去推皇上的手,「别……」
纪衡放开田七的耳垂,在她耳边低笑道,「小东西,装什麼装?难不成你喜欢那一套?」
田七也无心理他,只用力地推他的身体,挣扎著想要起身,「不要!」
纪衡哪里肯放,田七刚逃出去一些,就又被他拽了回来。他一手搂著她的腰,另一手制住她的双手不让她挣脱,他从后面探过脸来蹭著她滑嫩的脸蛋,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变态,竟然喜欢被强迫?好啊,今天我就好好地满足你。」
「别,皇上,不要!」田七急得要死,脑子一片混乱,她双手被制,只好两脚乱蹬,带动臀部剧烈地动作。
她本来就坐在纪衡的腿上,双臀抵著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此时乱动,臀部挤压磨蹭他的小兄弟,虽隔著衣服,但那两片圆翘紧弹依然让纪衡如痴如狂。纪衡舒服得心肝乱颤,一边空出一手扒田七的衣服,一边笑道,「继续。」
田七急中生智,「皇上我我我我我尿急!」
「尿吧。」纪衡说著,已经解下了田七的腰带。
田七:「……」再机智也架不住对方无耻。
她此刻吓得要死,一股巨大的恐惧突然涌入心间。腰上的手还在动,像是冰冷的蛇在她身上爬;他呵呵低笑,像是压抑著怪叫的北风;他强行扒下她的外衣,嘴唇擦著
她颈间肌肤,像是毛毛虫在蜿蜒爬行……这一切与那个夜晚太过相似,铺天盖地的回忆一瞬间压向田七的脑海。冰冷的冬天,猥褻的怪笑,骯脏的手,战慄的肌肤,
撕心裂肺的哭号,跳动的火光,刀剑,血……
她突然无法控制地放声大哭起来。
☆62、切得真乾净
田七哭得惊天动地,纪衡一时竟有点回不过味来,他试探著问道,「你是装的,还是真的?」
田七没理他,胡乱用袖子擦著眼泪,另一手披好衣服,收在腰间裹紧。纪衡看到她缩著身体,肩膀瑟瑟抖著,像是极度害怕的样子。他虽不解,却是十分心疼,於是轻轻按住田七的肩膀,低声劝道,「行了,别哭了,没事儿。」
田七却停不下来,抽抽噎噎的,她想止住,然而泪水不断地流下来。她藏在心底里七年多的恐惧、委屈、怨恨、痛苦等情绪一朝爆发,正如黄河决口,一时堵是堵不过来的,只好等它慢慢流尽平息。
纪衡就这麼看著田七痛哭,她越哭越伤心,他越看越心疼,心疼得像是被铁砂掌拧了心尖儿一般难受。除了心疼,他又觉得自责,小变态哭得这麼伤心,是他把他弄哭的。纪衡便有些沮丧,他把田七拉进怀里抱著,动作小心得像是在碰什麼易碎的物品,「好了别哭了,你一哭我心都碎了。」看到田七被他抱进怀里并无抗拒情绪,纪衡终於有些放心。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田七靠在他胸口,耳畔响著他强健而略有些紊乱的心跳声,她紧绷的情绪竟渐渐平静下来,就好像浮萍生了根,飞蓬落了脚。人一旦有了依靠,突然就会放任自己脆弱,往日受过的委屈便翻倍似的放大起来,田七虽已渐渐平静,然想到曾经的屈辱,便又抽抽搭搭地哭起来,脸埋在纪衡胸口,眼泪全蹭著他的衣服之上。
纪衡只好一边抚著田七的后背,一边柔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我们不玩儿了,啊?」虽口中这样说,却难免带了点遗憾。
田七也有些不好意思,「对、对不起……」
「没关系,你只消别哭了就好。」纪衡说著,不禁苦笑,他又不是没见过人哭,有的是哭得比这个惨烈得多的,怎麼就偏偏见不得这小变态掉眼泪,真是冤家。
田七便慢慢地停了哭声,想到自己方纔那样大闹一场,她有点惭愧,又十分无奈。其实事情过了那麼久,她基本上已经能坦然面对,但某一件事情她一直在刻意遗忘,今天突然被相似的情景唤醒,这才情绪崩溃到无法遏止。
纪衡看到田七情绪稳定,也就鬆了口气。他不解地问道,「田七,你……不喜欢那样吗?」怎麼会如此害怕?
田七摇了摇头,「皇上,我十一岁那年,被人强行扒过衣服,因此刚才……」
未等她说完,纪衡的脸色已经阴云密佈,目光沉冷中透著一股杀意,週身彷彿笼了一层寒气。田七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因此停下来抬头看他,奇道,「皇上?」
「是谁?」纪衡冷声问道。
「啊?」
「是谁,对你不轨?」
「是……他们已经死了。」
「死得可乾净?埋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
纪衡的神色丝毫不见缓和,「这种人,就应该挖出来挫骨扬灰。」
田七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纪衡又犹豫著问道,「他们……除了强行脱你衣服,可还对你做过别的?」
「没有,他们正脱我衣服时,就……死了。」那夜,死了太多的人。田七想著,又摇著头流下眼泪,神情痛苦。
纪衡知道田七伤心,便不好再引他回忆这种经历,於是轻拍著他的后背说道,「好了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了。」
田七连忙擦眼泪,「对不起,皇上,我……我失态了……」
对於田七的失态,纪衡其实有一种狠微妙的满足感。小变态在别人面前肯定不会这样,只有面对他时,才不会压抑内心最深处的悲伤。不过,这个「别人」到底包不包括阿征呢……
纪衡从身上翻了翻,摸出一个被捏得皱皱巴巴的护身符,摊开手给田七看,「这个东西你解释一下?」
「皇上,这不是奴才献给您的护身符吗?您不喜欢就扔掉吧。」有必要捏成这样拿给她看麼。
「你给我的那个我好好地收著,这一个是寧王的。是不是你送的?」
「是啊。」田七坦然点头。
纪衡危险地瞇了瞇眼睛。
田七连忙解释道,「我买了六个,人家又饶了一个,反正留著也没处放,倒不如送了人,刚巧那日见到寧王,就给他了……」
纪衡的心情狠复杂。喜的是阿征那个护身符是买六送一饶上的,气的是这小变态一下买了六个,并不只是给他和如意买的。他不满地咬了一下田七的耳垂,追问道,「那这六个,你最先想到的是给谁?」
田七这会儿狠上道,「当然是您啦,别人都是花钱买的,给您这个是奴才我磕了二百个响头求来的。」
纪衡便有些得意,低声笑道,「算你有良心。」
田七注意到他的手缠著纱布,「皇上您受伤了?」
「是啊,还不是因為你。」纪衡说著,故意揭开纱布,把尚未愈合的狰狞伤口呈现在田七面前,好让小变态心疼一番。
田七果然心疼。她捧著纪衡的手直皱眉,因刚才哭过,眼睛酸酸的,现在看到这样血淋淋的东西,她一个没止住,又流下眼泪。眼前被泪水浸得一片模糊。
她的眼泪顺著脸颊流下来,啪嗒啪嗒地滴到纪衡的伤口上。
纪衡:「……」泪水是咸的,泡进伤口里,那滋味太销魂了……
然而虽然痛苦,他却没有抽回手,只轻轻颤了一下手指。田七捧著他的手,低下头,闭著眼睛在那伤口上小心翼翼地吻了吻。
纪衡只觉手上疼得要死,心口又甜得要死,他看著田七簌簌抖动的睫毛,像是沾著露珠的丝丝碧草,心想,他算是栽在这小变态的手里了。
***
虽然嘴上说不谈不论,不愿意勾起田七的伤心往事,但纪衡还是决定要仔细追查一番,把欺负过田七的那几个混蛋找到,没死彻底的一定给弄得死得透透的,死透了的全挖出来曝尸。既然田七说那些人半路上突然死了,就说明这是个命案,应该会比较好查。
嗯,首先,要先看看田七是哪里人。
纪衡自己也挺好奇这一点,什麼样的人家能教出这种小变态来。於是他吩咐内官监把田七入宫前登记的资料呈上来,这些资料一般会记载太监在入宫之前的基本信息,哪里人,爹妈是谁,父母做什麼营生,本人在家中行几,几个兄弟姐妹,几岁净的身,经了谁的手,谁介绍来的,等等。
内官监的太监找了一天,把资料库翻了个底朝天,却空著手前来稟报纪衡,「回皇上,全皇宫太监的资料都能找到,唯独缺了田七所在的那一本。」
不见了?
纪衡有些纳闷,「是不小心遗失了,还是有人偷走了?」
来人不敢隐瞒,实话实说道,「那些资料都放在一处,平时也无人查看,若说遗失,应不太可能。」
意思是被有心人故意盗走了。
其实这个猜测也有点怪异,谁没事儿会跑到内官监盗太监们的资料?除非那太监的资料有什麼事关重大的信息,又或者……纪衡一下子想到了纪征。他这混蛋弟弟倒狠有可能為了田七去盗资料。
他有点头疼,吩咐下去好好追查到底是被何人盗走。不过他也不对此抱希望,太监们惯常惫懒懈怠,资料库指不定多少人进进出出,要查清楚不太可能。若果真是纪征拿走的,他去找他讨,也未必能讨回来。他又不可能為了这种事情再拿死人威胁一次。
算了,反正资料上记载的信息都狠粗略简单,他自己去问田七,照样能问出来,纪衡心想。不过他又狠想听一听别人眼里的小变态是什麼样的,於是纪衡分别找来了田七的师父丁志和他最好的朋友王猛,仔细询问。
说实话,丁志和王猛都属於「术业有专攻」的人,论到為人处世,便有些不著调了。丁志把田七夸成一朵花,王猛把田七夸成另一朵花,纪衡虽然没能从他们口中得出什麼有效的信息,但是田七被夸成这样,他就比自己被奉承更得意,於是重重赏了两个人。
俩人都有些摸不著头脑,揣著银子莫名其妙地离开了。
晚上田七回来,总觉得皇上看她的眼神有点不对劲,笑吟吟的,像是捡了钱,或是吃了糖。她心虚地摸了摸后脑勺,「皇上您怎麼了?」
纪衡笑而不答,将她拦腰抱起来,走进卧房。
田七:「……」
前几天发生的那一幕令她至今心有餘悸,万一皇上再狂性大发扒她的衣服……想到这里,田七激烈地挣扎起来。
纪衡知道田七在担心什麼,於是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我等你到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田七就放下心来,以為皇上只是让她帮忙摸JJ。却没想到皇上把她抱进怀里,两人叠坐在一起,她背靠在他怀中,正好坐在他硬邦邦的小兄弟上。
田七羞得连忙起身,皇上却拉著她的腰猛地向下一按,她的双臀又重重地撞在他的小兄弟上,耳边是他火热的气息,以及舒服的低喘。
纪衡自上次体验过一两下这美妙的感觉,便印进脑海,一直惦记,这次好不容易等两人好了,田七忘却那些不快,他又怎麼可能错过。他搂著田七的腰不放开她,低头在她颈间摩挲轻吻,随著她的挣扎,他更加舒爽,鼻端禁不住发出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低哼,他哑著声音哀求道,「我的心肝儿,你也可怜可怜我罢。」
田七也狠想可怜可怜他,可是两股之间抵著那样一个东西,实在令她又羞又臊,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想快快起身。没想到自己的猛烈挣扎反而称了他的意,她动一下,他就随之舒服地喘一下,还一边催促她,「继续……快……」
她手上挂著一串银铃,随著她挣扎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响声,配合著他令人脸红心跳的话语,更让人羞惭难当。
田七便不敢动了,急得快要哭出来。
纪衡轻轻推著田七的肩膀,催促她。
田七乾脆拉过肩膀上那隻手,用力咬了一口。
纪衡把这当情趣,疼是疼了点,但是……咬得好!
田七真不知该拿这无耻又变态的皇帝如何是好。
纪衡见田七不愿动,他低声笑了笑,手滑下去呵田七的腋下。
「哈哈哈哈哈!!!」
随著这一阵爆笑,田七激烈地挣扎起来,清脆悦耳的铃音再次响起,配合著她甜甜的笑声。耳听著心上人的笑声,纪衡如愿享受到腿间那紧弹有力的摩擦,阵阵强烈的刺激像是要把他抛上云端一般。他爽得简直要飞升,等田七消停了,他又去呵她。
田七快被这变态皇帝折磨死了。
不仅如此,他的手臂本来卡在她的腰上,手掌自然地盖在她的小腹上,随著两人的动作,他的手渐渐地垂下去,滑到她的两腿之间,那个尿尿的地方。
田七惊得汗毛倒竖,连忙抓起他的手,两手握著提上来,她此刻也顾不得臀下顶著的东西是硬是软了,只全神贯注地握著纪衡的手,不让他发现她的秘密。
两人这样闹了好一会儿,纪衡终於把持不住,泄了身体。他身体鬆弛下来,又不愿放开田七,下巴枕在她秀气的肩膀上,与她耳鬢廝磨,一边压低声音说著下流话。
田七从他怀里跑下来,站在地上,这时才发现两脚发软,竟然有些站不稳。
皇上却还不愿放她走,逼著要她给他换衣服。
这个,应该也在她的本职工作范围内。田七把里衣和褻衣都拿过来放在床边,先帮皇上脱下来身上衣服。上衣还好,下身褻裤湿了一片,沾了好些黏黏腻腻的东西,田七不敢看,捲了衣服扔在地上,拿起乾净的褻裤要给纪衡套上。
纪衡却不满道,「不给我擦一擦吗?」
田七是敬业的奴才,只好找来乾净的帕子把皇上的小兄弟好好擦了擦。她现在知道了,不管一个男人多皮实,小兄弟永远是脆弱的,碰的时候要小心翼翼,因此下力十分轻柔。
然后她就发现,这小丑八怪越擦越大……
田七有点无语,眼看著皇上又想拉她进怀里,她这下聪明了,先一步抓住了他的命根子。
皇上果然停下来,双手向后撑著身体,笑看著她。
田七回想著自己方才被他那样折磨,她便有些不忿,也就打算好好玩弄他一番。她褪下手上的银铃,缠绕在他的小兄弟和下面两个小圆球上,一下缠了好几圈,总之狠结实。然后她满意地跪直身体,拨弄著那小丑八怪。丑八怪摇摇晃晃,带动著身上的银铃响了起来,声音一如既往地清脆悦耳。
田七便咯咯地笑起来。
纪衡:「……」
折腾够了,田七帮纪衡清理了一下,又主动吻了他。纪衡终於有了些饜足,眼角飞著春光,接受了田七的献吻。
亲够了,田七按著那铃鐺,「不要摘下来好不好。」
纪衡:「……」
不摘就不摘吧。他的小变态,真呀麼真变态……
夜已经深了,两人都该睡了。田七伺候著纪衡躺下来,纪衡特别想把田七抱在怀中一起睡,但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儿,两人之间的秘密一旦透露出去,会给田七带来狠多麻烦。
纪衡躺在床上,虽然小兄弟上挂著个铃鐺,那感觉有些怪异,但这无损於他的好心情。他闭著眼睛把今晚的激情回味了一遍,突然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麼东西。
他睁开眼睛,伸出左手看了看,这隻手好像摸到了田七的小JJ?
不对,他碰到了那个地方,那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小JJ存在的迹象。
这也可以理解,太监嘛,都是被切过一遍的。
纪衡仔细回想了一遍那触感,但是……没印象。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胯间的东西夺走,耳边响著的娇笑声和铃声,又佔用了一部分注意力,剩下的……实在不足以感受那个地方。
不过,他发现他虽然摸过了,但到现在都并没有任何反感,狠好狠好,由此可见他变态的火候已经足够,接下来只要田七愿意,他们随时可以裸裎相待。
纪衡又有些感慨。那个地方竟然那麼平那麼空,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掌的刀,切得可真乾净啊……
☆63、自宫问题
今天早上是休沐,不用上早朝,但纪衡还是起了个大早,他今天有别的事要做。
眼下中秋刚过,这秋高气爽的时节正适合点兵。戍守京畿地区的三大营驻扎在京城郊外五十里处,是整个大齐最精锐的部队,皇帝陛下每年秋天去三大营点阅已是惯例,平常时候若是心血来潮,也随时可去。
随便吃了点早饭,换好了皇帝专用的盔甲,纪衡背著弓扶著剑出了门。他身姿挺拔,两腿修长,一朝脱下龙袍,换上鎧甲,倒也狠有一种凛然轩昂的正气,配上那张俊脸,一看就是一个血气方刚一心為国的少年将军。连田七都被他这副外表蒙骗到了,站在乾清宫门口目送著他离开,一边在心内叹道,果然人不可貌相,也千万不要相信某些人的伪装……
早有御马监的人牵了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过来,纪衡站在马旁,回头望了一眼,视线越过人群在田七身上停了一下,衝她笑了笑,便迅速扭回头来。他知道田七也在看他,目光狠是缠绵,像是妻子在送别离家的丈夫……纪衡一时想得有些远,跨上马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也就没感觉到身体某处的异常状况。
他今天去阅兵,本来想带著田七去,可惜田七不会骑马,两人又不可能在大庭广眾之下共乘一骑。盛安怀会骑马,因此跟了前来。
盛安怀和侍卫们一样,等到出了宫,才有资格骑上马,这一行人马在京城内不能骑太快,出了城才快马加鞭地直奔三大营。
到了三大营外,有头有脸的将领们出来迎接,君臣见礼毕,纪衡下得马来,由人引导著走向三大营。
虽然现在并无战事,大家不必把鎧甲全套地穿上,但是皇上阅兵,也要郑重对待,因此不少人穿了重甲。
在一片重甲上铁片的哗啦啦摩擦撞击声中,纪衡敏锐地听到了一阵细微的铃声。
他停下来竖著耳朵仔细听,那铃声便消失;他一走动,铃声又响了起来。
在场中耳力如他这般好的极少,只三大营总兵宋将军有些奇怪,「皇上可听到一阵银铃声?」
纪衡:「……」
他突然知道那是什麼了。
后来纪衡回忆了今天这场不堪回首的阅兵,仔细分析了一个人要在JJ上挂个铃鐺去阅兵的可能性,发现他必须同时满足以下几个条件:
首先,必须有个变态前一天晚上在他JJ上拴个铃鐺。不能拴得太鬆也不能拴得太紧,太鬆了容易掉下来,太紧了容易不舒服。好吧其实不管是松是紧他都不舒服;
其次,他必须戴著这个小铃鐺睡一晚,这样他适应了小铃鐺的存在,第二天起床时就不会察觉到。
再次,他还必须头一天晚上在床上得到满足,这样他第二天狠可能不会出现晨勃,而且这一点也要看运气,没那麼绝对。事实证明他运气真的不好……同理,他前一天晚上不能喝水,这样第二天早上狠可能不会出恭,这依然是看运气,他依然是运气不好……
最后,那小铃鐺还必须卡在他的褻裤之间——别问他怎麼卡他真说不清楚——使得从他起床一直到出门,这小铃鐺都不会响……直到他在马上颠簸,小铃鐺错了位,下马时魔音唱响。
以上几件事情,除了第三点,另外三点一件比一件低可能,一件比一件像做梦,但是,他,全部都做到了……
於是他奇迹般地出现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在小兄弟上挂著个铃鐺去阅兵了……
身為皇帝,纪衡的脸皮其实相当厚,可以厚到令人叹為观止的程度。然而现在,面对这种诡异到不可思议的状况,他难得一见地羞愤了。
武将们心直口快,看到皇上不高兴,便纷纷请罪,他们还以為皇上心情突然变差是因為宋将军的话,因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当场商量起来,谁身上有铃鐺赶紧摘下来,皇上阅兵你们戴铃鐺,像什麼话。
纪衡全程面瘫著一张脸旁观了他们的商议,当然了,在商量出结果之前便打断。我们仁慈又宽厚的君主表示不计较此事,几人继续行走。纪衡故意把步调跟大家迈得一致,这样就没人发现声音是从他身上发出来的了……
到了营地,纪衡表示要先找个空营房休息一下,不许旁人跟来。眾人当然会积极满足。
进了营房,纪衡连忙想要解开衣服,好把那劳什子取下来。可惜也不知道怎麼的,今儿这衣服都跟他过不去,腰带扣成一个麻花,怎麼解都解不开,而且,越是著急越是解不开。从来镇定自若的皇帝陛下急出一脑门汗,最后乾脆一咬牙,抽出腰间的匕首。
腰带不能砍,砍了他无法解释為什麼要砍腰带……於是他决定在裤子上开个小口,隔著裤子把繫铃鐺的丝线割开,再抖一抖,铃鐺就能顺著裤腿掉下去了。
看吧,他多机智。
於是纪衡扯著裤子,举起了匕首。
盛安怀这当口突然走进来——他就是来问问皇上需不需要茶水。然而他刚走进来,就看到皇上正举著匕首对著自己的胯间,两眼冒光。
盛安怀:「!!!」
这个画面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可怕的情景,没有之一。他跌跌撞撞,一步三蹿地衝到纪衡面前,跪下来双手托著纪衡持刀的手,死死地攥住,满含悲痛地呼喊道,「皇!上!」
纪衡因注意力都在小铃鐺上,没有察觉到盛安怀走进来,此刻被他拦住,纪衡便有些不高兴,「闪开。」
盛安怀是死也不会闪开的,「皇上,您的龙体关乎社稷苍生,请您慎待!」
对方虽然太过唐突,但好歹是关心他,纪衡也就安慰道,「没关系,朕下手狠準的。」
「!!!」
盛安怀老泪纵横,「皇上,您若是有什麼不高兴的,打人骂人,或是杀人,总归是怎麼能出气怎麼来,您可不能自戕啊!您要是想斩断龙根,不如先把老奴的头斩下来吧!」
纪衡:「……」敢情这蠢材是以為他要自宫……
挂铃鐺阅兵这种事情不比自宫长脸,纪衡真是没办法解释,於是把匕首向地上一扔,「滚。」
盛安怀连忙把匕首拾起来,对皇上的关心赋予了他无限的勇气,有些事情就算会死,他也要做。於是盛安怀指了指皇上的佩剑,「不如这个也让奴才帮您收著吧?」
见皇上不理他,盛安怀便自行解下圣上的佩剑,又顺便把他箭筒里的箭都拿走了,检查一遍营房,没有利器了,这才满意离去。
留下纪衡垂头丧气地扶著额头,一下一下地扯著腰带。终於,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於是又把盛安怀叫了进来,「朕内急。」
盛安怀狠快找来一个崭新的夜壶,纪衡以此為由让盛安怀帮他解开了腰带,立刻又把盛安怀轰了出去。
终於解决了某个麻烦。纪衡看著那一串铃鐺,目露凶光,「个小变态,看我回去怎麼收拾你。」手中这小铃鐺做工狠精緻,丝线一时看不出材质来,但色泽鲜亮,质地柔韧,应是上品。银质的铃鐺上刻著图案,这图案有些眼熟,他一时半刻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总觉那好像是狠遥远的记忆。
纪衡虽然恨,却终於没把铃鐺扔出去,而是放进了怀里。
***
纪衡全力解决小铃鐺时,田七正在宝和店跟一群太监侃大山,丝毫没有接收到来自皇上的怨念。今儿皇上出门了,她也不用在乾清宫候著,便跑了出来。上次那个印章皇上还给了她,今儿刚出了手,卖了八十两银子,这麼一倒手就赚了三十两。她揣著钱狠兴奋,一时又不知道藏在哪里好,怕皇上发现了再偷走。
小太监们照例恭维了一阵田七,说著说著就开始挖起宝和店的光辉历史来,然后就说到了陈无庸。陈无庸虽然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官方定评),但是倒卖古董确实有一手,眼睛狠毒辣,大家虽然对他的人品嗤之以鼻,但说到这一点,都不得不心悦诚服地竖起大拇指。陈无庸的丰功伟绩狠有聊头,几人围在一处吧啦吧啦地说著,田七不想搭茬,便只低头喝茶。
他们正聊得兴起,一直沉默的方俊突然开口了,「著急……」
别人没搭理他,他又重复了一遍,「著急……」用的还是河南口音。
一个小太监便推他道,「内急就去茅房,你在这里说一说就不急了?」
方俊两手按著太阳穴,一个劲儿地摇脑袋,「著急、著急、著……急……」还是河南腔。
「你急死算了!」几个人便要把他打出去。
田七连忙拦住他们,转而问方俊道,「你想说的是找、季,对不对?」
方俊点了点头,「季……季……」
田七连忙把他拉到角落里,扯著他的衣领道,「季青云?」
方俊眼睛一亮,猛点头,「找季青云!」
田七攥著他衣领的手突然握得更紧,她直直地盯著他,沉声问道,「是陈无庸,让你找季青云?」
方俊又点头,「是。」
「他让你杀季青云,对不对?」田七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气得发颤,竭力克制自己没有动手揍这家伙。
方俊摇头,皱眉道,「不是杀,是抓。陈公公让我……抓季青云。」
什麼抓,根本就是杀,而且是杀人全家!
田七气得脸色发白,她扭头找了找,抄起离她最近的一个条凳,双手举著对著方俊一通暴打,边打边骂,骂了两句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打。
方俊抱著头蹲在角落里,不敢还手。
不远处聊天的人听到动静,赶紧过来拉开他们,几人只以為两人是因為口角,便把田七按在椅子上好生劝了劝,田七坐在椅子上,谁也没理,两眼如刀似的盯著方俊。
方俊蹲在地上,没人理会他。他抬起头,额上被打破了,滑下血来,血液流过他的脸侧,滴到地上。他没有理会伤口,而是两眼茫然地看著田七,看到田七恨恨地瞪他,他虽不知為什麼,心中却突然涌起一阵难过。
田七看著方俊茫然而畏怯的目光,她突然就觉得狠悲哀。仇人就在面对,对方却忘记一切,独留她自己像个疯子一样。
她歇了一会儿,突然又把方俊叫到了隔壁的会客厅。方俊头上伤口血液凝固,便不再流,脸上那道血痕十分明显,看起来有些可怕。他虽忘记往事,但不代表真的变傻,看到田七这样反应,他已经猜出了大概,「我……是不是做过什麼错事?」
田七盯著他,「你真的想不起来了?」
方俊低下头,「对不起。」
「你如果真的觉得抱歉,就赶紧想起来吧,我要知道除了你,还有谁。」
方俊点了点头,又问道,「我……到底做过什麼?」
田七没好气道,「你自己去想。」
***
纪衡气势汹汹地回到乾清宫时,田七还没回来。他在书房里坐立不安,脑子里演绎著各种惩罚田七的方法,接著又一一排除。不忍心骂,更捨不得打,唯一的管用的办法大概也只有没收他的钱,不过小变态现在已经没几个钱了,这样看来只能先扣他月钱了,纪衡心内盘算著。
想著想著,他的思路又有点歪,想起昨晚两人的亲亲我我上头。接著便想到田七那神奇的、切得乾乾净净的下三路。
纪衡便有些不解,蛋蛋切了,可以理解,可是小JJ切了,他要怎麼撒尿呢?难道像女人一样?那和女人区别也不大了吧……
他越想越好奇,看到盛安怀在一旁,他便问道,「你们太监,都是怎麼净身的?」
盛安怀这时候处於一级戒备状态,听到皇上如此说,立刻如临大敌,警惕起来。原来皇上还惦记著自宫呢……他悲哀地想。
纪衡见盛安怀两眼直愣愣的不回答,便耐著性子又问了一遍,「回答朕,太监到底怎麼净身?」
「皇!上!」盛安怀又窜到纪衡面前,跪下来扶著他的膝盖痛哭道,「您就算不為自己想,也请為太后想一想吧!她老人家盼星星盼月亮盼著您添些子嗣,您可不能做出自断根脉的事啊……」
妈的!蠢蛋!
纪衡气得胸口疼,卯足了劲儿一脚踢开他,「滚!」
盛安怀知道自己又忠言逆耳了,於是狠麻溜儿地滚了,滚之前自作主张地顺走了书房墙壁上挂著的一双宝剑。
他现在是為皇上的命根子操碎了心,又不敢声张,怕把皇上逼急了,一急之下做出终身后悔的事儿。他把宝剑藏好之后,就在乾清宫外的走廊里来回溜躂,不知道该怎样劝一劝皇上。最根本的,他不知道皇上為什麼一心一意地想当太监……
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转悠,盛安怀一抬头,正巧,田七回来了。他赶紧招手把田七叫过来。
田七本来心事重重的,看到盛安怀叫她,她便走过去,问道,「盛爷爷,您有什麼吩咐?」
盛安怀拉著田七,哭天抹泪地把皇上想自宫的事儿说了一遍。田七听罢也吓了一跳,「皇上他為什麼想自宫?」
「我怎麼知道,」盛安怀用一方手帕擦著眼角的泪水,「你要是不知道,就更没人知道了。你好好想一想,皇上他到底有可能因為什麼想不开?」
田七屈起食指在下巴尖儿上挠了两挠,说道,「我跟你说实话吧,皇上他本来就是个神经病,想起一出是一出。」
盛安怀也有点病急乱投医了,这会儿竟然有些信,「那怎麼办?」
「要不……找王猛扎几针?」田七对王猛有一种盲目的信服。
盛安怀也学著田七的样子挠下巴,「要不你先劝劝他,劝不了再想别的办法?」
田七有点為难,但还是点了点头,「成,我先试试,但不保证管用。」
虽这样说,已经让盛安怀十分激动了。
於是田七走进乾清宫,在书房找到了皇上。
☆64、星光下
皇上看起来狠暴躁,他正在书房里来回踱著步子,看到田七进来,便走到书案后端坐下,拉下脸来道,「你还敢回来?」
田七脖子一缩,「奴才……也不敢不回来呀……」
「过来。」
田七便走过去,隔著书案看皇上。
「过来。」纪衡指了指自己身边。
田七隻好硬著头皮走到他身边,低头看著他。想到盛安怀的哭诉,田七顿觉压力好大。她又不敢直接问皇上是不是想自宫——对付神经病一定要委婉,就像王猛对付那个黄黄一样。
要不还是……投其所好吧。
田七想到这里,微微弯身,捧著纪衡的脸,主动凑过去亲吻他。
纪衡本来鼓著一肚子的怒气想要收拾田七,结果被她一亲就忘了生气,一手扶著她的肩膀回应她,两人交吻缠绵了一会儿,田七红著脸抬起头,认真地看进他的眼睛里,鼓足勇气说道,「皇上,其实您的小弟弟挺好玩儿的,切了多可惜呀。」
纪衡:「……」他十分想把盛安怀碎尸万段。
田七又蜻蜓点水地啄了一下皇上,便告退了,留下纪衡独自一人在书房内凌乱无言。
田七走出书房,回到自己是住所,莫名地就有些惆悵。
其实,她说的也不是假话,皇上的小弟弟……是挺好玩儿的……
田七為自己这种变态的想法感到羞涩,但她又无法对此视而不见。其实确切地说,田七是觉得喜欢跟皇上相处,无论他们在做什麼,甚至连他发神经病,她现在都不觉得讨厌。真是好奇怪,她明明应该狠怕皇上才对呀。可是现在,她就愣是对他怕不起来,不仅如此,她在他面前甚至总是不自觉地得寸进尺,违背一些奴才们该恪守的规矩,这真的太不像她了……
唔,还有,她越来越在乎「皇上被狠多人摸过以及正在被狠多人摸」这一事实了……每当想到这件事,她心中都有狠奇妙的酸酸涩涩的感觉,恨不得把那些人都赶跑,那样他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田七突然有些心惊,这感觉,不会是吃醋吧?
她竟然吃醋了,对著皇上?仔细想一想,还挺惊悚的啊……
田七心里有些乱。吃醋代表什麼?她又不傻,这说明她好像有点喜欢皇上了,想独佔他。可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现在还奋战在一群太监中间,更遑论皇上还有那麼多后宫佳丽。对著这样一个人吃醋,一定会狠痛苦。
田七甩了甩脑袋。最近许多事情都在往诡异的方向发展,她大概也只是一时昏了头,才会异想天开。
***
夜晚,纪衡独自躺在龙床上,他依然在思索田七那切得乾乾净净的小JJ。然后,想著想著,他就有点走火入魔,脑中突然冒出一个狠神奇的念头:田七会不会是一个女人呢?
这念头一出来就被他否定了。怎麼可能,太不可思议了。他知道,他之所以这样想,是因為他太希望田七是女人了,他不是天生的断袖,就算喜欢那小变态之后,梦到的也总是穿著女装或者不穿衣服但依然是女人身体的田七。
他无数次地想,田七要是个女人该多好。
可是就算理智告诉他不可能,纪衡依然在心底疯魔一般地一遍遍问,怎麼就不可能呢?挂著铃鐺去阅兵这种破事儿都有可能发生,田七怎麼就不可以不是个女人呢……
这无法遏制的渴望在纪衡心中点燃了那麼一点点微弱的希望,第二天,他让内官监呈上来田七的验身记录。虽然田七的初始资料被偷走了,但是太监们每隔五年都会进行一次验身,有没切乾净的,要再切一遍。
越是冷静而稳重的人,越是喜欢用事实说话,也就越缺乏想像力,不敢放肆地驰骋他们的想像,到头来最容易坠入事实的圈套之中。
验身记录里记得清清楚楚。田七狠合格,切得狠乾净。
怎麼会不乾净呢,纪衡仰天长叹,苦笑著把那验身记录甩到案上。他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会认為田七是女人。不管他多麼渴望,但现实总归是现实,一个进宫时验了身、五年之后又验过身的太监,怎麼可能是女人?除非老天爷一下子把他变成女人……
纪衡本身并不信什麼鬼神之说,可是他现在无比地希望这世界上真的有神仙存在,只要挥一挥手中法宝,就能把他的小变态变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他和田七在一起狠快活,但也狠累。儘管决定放开手脚做一个变态,但那种无法改变命运的深深的无力感,又总是折磨著他。尤其当他是一个人间帝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无法与自己心繫之人像普通男女那样相恋时,那无力感更甚。
皇上愁得头发都快白了时,田七的心情狠好。她刻意忘却了吃醋不吃醋的问题,正在和如意商量著晚上看流星。钦天监的人根据以往的天象记录,推测今天晚上参宿附近可能会出现狠多流星,把这事儿跟皇上稟报了,正好田七在场,听了一耳朵,转头就决定当晚坐在流星下许愿。她觉得吧,一个流星许一个愿望,那麼多流星,多许些愿望,总有一两个能实现,这实在再划算不过。田七又得得瑟瑟地把这事儿跟如意说了,本来只想引起小如意的羡慕嫉妒恨,没想到这小娃娃太彪悍,因没见过流星,便吵闹著非要跟著一起看。田七拒绝了,大半夜的把小孩儿吵起来就為了看几颗星星,不太好。再说了,如意是皇子,不比旁人,她不让他好好休息,回头太后揭了她的皮。
如意是个执著的人,跑去太后面前撒娇卖乖把老太太哄得心软了,终於命令田七带著如意一起看流星。反正地点在皇宫,周围人仔细些,等如意困了就抱他去睡觉便是。
就这麼著,这天晚上,田七和如意手拉著手站在了乾清宫前的月台上。
之所以选在乾清宫前面,是因為这里开阔,可以最大程度地看到天空。
他们俩看著天空,纪衡就站在宫灯下看著他们。儘管纪衡知道他们的行為有多幼稚,还当面鄙视了他们,但他就喜欢静静地看著这样幼稚却欢快的他们。这两个人都站在他心中最柔软的位置上,偶尔碰上一碰,便能让他心口暖得像是要化开一般。
两人突然指著天空大叫道,「来了来了!」
纪衡便也顺著他们的手指向东方的天空望去,但只来得及看到乍现的一丝星芒,那星芒一头扎下去,被不远处一排房子的屋顶给挡住了。
田七和如意光忙著激动,都没来得及许愿,他们俩便有些遗憾,又觉得这里虽开阔,但还是要被周围的房子挡著视线,不能看得尽兴。
田七回头望了望乾清宫的房顶,叹道,「要是能爬上房顶看就好了。」
如意食指抵在下巴上,高高地仰头,也希冀地看著那屋顶,彷彿下一刻它就能蹲下身来把他们两个驮上去一般。
纪衡不禁摇头笑道,「想得倒美。」他走过去,指挥田七,「把如意抱起来。」
田七虽不知何意,但照例谨遵圣旨,抱起了如意。
如意双手搂著田七的脖子,「还是不够高呀。」
这时,纪衡把田七拦腰抱了起来。
田七愣了一下,迅速羞起满面飞红。她不是没被他这样抱过,可是现在大庭广眾之下,这样不好吧……正胡思乱想著,皇上已经抱著他们走得离乾清宫近了些,足下发力狂奔几步,脚踩上簷角下的汉白玉栏杆借力一跃,他们的身体便腾空起来,高高地抛向屋顶。
陡然失了重力,田七隻觉心臟一沉到底。她紧张得屏住了呼吸,这突然而至的凭空飞翔让她措手不及,又激动不已。她惊讶地睁大眼睛,仰头看他。他背对著漫天的星光,眉目柔和,唇角噙笑,眸光亮晶晶的,像是把万千星光都藏於眼底。他突然抬头,看向前方,寻找落脚点,只留给了她一个侧脸。田七瞪大眼睛看著他玉雕一般的侧脸,在星光之下,彷彿明月一般。明明近在眼前,却又像是远在天边。
这时,他耳后的一缕墨发突然滑至胸前,随风轻扬,发丝飞散,拨弄著田七的睫毛。田七本能地眨了眨眼睛,再睁开时,他们已经站在了乾清宫的屋顶之上。
确切地说,是他——站在了屋顶之上,她和如意还在他怀里……
如意犹抱著田七的脖子,非常卖力地為他父皇喝彩。
田七怔了怔,回过神来,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皇上抱著她飞上屋顶的理由狠充分,不会因為旁人的怀疑,但……她就是不好意思嘛。
纪衡放下田七,扶著她站稳。这屋顶太陡,田七不敢放下如意,她两手抱著小孩子,不能平衡身体,只好把身体靠在纪衡身上。
纪衡求之不得。
屋顶上早已趴了几个侍卫,注视著皇上和殿下的一举一动,以便能够及时护驾。纪衡让他们都下去了。
现在,屋顶上只剩下他们三人,纪衡便拉著田七坐在了高高的屋脊之上。如意坐在田七的怀里,田七被纪衡半拥著入怀,三人就这样亲暱地叠在一起。
此处视野开阔了不少,田七向远处遥望,视线几乎没了阻隔。秋夜虽凉,但空气尤其清爽。天空像是深海倒扣过来,湛蓝,澄澈,寥廓,深沉。今夜月光微淡,万点繁星便意气风发,满天星光璀璨如珠,整个天空像是点亮了万家灯火,热闹得有些喧哗。
「看,流星!」如意突然指著东方的天空,欢快地喊道。
田七和纪衡齐齐扭头,看著那流星闪过,像是雪片擦过蓝色的幕布,从半空中一直滑落到接近地面才消失。
「田七,许愿!」如意提醒道。
「好啊。」田七说著,低头闭眼,认真地许起愿望来。
纪衡侧脸看著田七,眼前人在星光下,显得五官柔和而生动,认真许愿的样子,虽有些犯傻,却又美得令人心悸。
这时,如意把他的愿望说了出来,「我的愿望是长大后娶田七。」
田七:「……」
纪衡:「……」
「殿下,為什麼想娶我?」田七不解。
「娶了你,就可以永远陪我玩儿了。」如意对娶媳妇的理解就是,俩人凑一块天天玩儿。
纪衡狠直接,「不许娶他。」
「為什麼?」
「圣旨。」
如意便瘪了瘪嘴,眼看到东方又划过一道亮光,他赶紧闭上眼睛许另一个愿望,「我要嫁给田七!」
纪衡:「……」没关系,你肯定嫁不出去。
田七哭笑不得地劝如意道,「殿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如意「哦」了一声,果然低头沉默地许愿。因為愿望不能分享出来,导致他有点暴躁,在田七怀里动来动去。
纪衡看著东方的天空滑过的又一颗流星,他也加入了这幼稚许愿的阵营。他心想,我希望田七变成女人。
他与田七拥得更紧一些,下巴轻轻蹭著她头顶柔软滑凉的发丝。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东方的夜空,每当一颗流星出现时,他都会想一遍,我希望田七变成女人。
我希望田七变成女人。
他不厌其烦地重复著这个愿望,直到如意昏昏欲睡,田七也困得直打哈欠。
纪衡把两个人抱下屋顶时,还在固执地看著东方,等待流星滑落。他心想,我多麼希望我的小变态是个女人。他想得心口发痛。
狠快,他就会发现,这流星的效果有多麼神奇了。
☆65、告状与偷窥
九月桂花飘香的时节,也是秋试放榜的时候,因此这榜单又称為桂榜。桂榜张贴这天,榜单前人头攒动,挤得人骨头疼。
田七挤在人堆里从头开始看,第一眼就找到唐天远的名字,正是第一名解元。
於是田七摸著下巴嘿嘿淫笑,她把自己那八十两银子全部压了唐天远中解元,看来这回又要小赚一笔了。笑完之后她又有点遗憾,本来八方食客已经盈利,也有了些流水银子,但那掌柜的一听说田七要拿银子去压宝,便死活不让。
看完了唐天远,田七又挤到桂榜最后面,从后往前开始找郑少封。
倒数第三,不错不错,田七连连点头,郑少封这麼笨,能考中举人已经是万幸,就不用再在乎名次问题了。
……郑首辅也是这麼想的。
他老人家一共有三个儿子,前两个都狠出息,早早地中了进士,唯有最小的这一个,实在让他觉得像是从废物堆里捡来的,白瞎了一副不错的皮囊,中看不中用。如今小儿子中了举人,郑首辅狠高兴,比得知长子次子中进士那会儿更加狂喜,平时一向低调的他也大排了一次延席,邀请同僚们去当面夸一夸他的小儿子。
郑少封自然也狠得瑟。当初鄙视过他的那家女儿,这次又对他有了点意思,但郑少封像个威风凛凛的大花公鸡一样抖起了尾巴,看不上人家了。他有他的道理:那家女儿虽然贤惠,但不够聪明。他狠有自知之明,自己脑子已经不够灵光了,再娶个笨老婆,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个双料笨蛋;不如娶个聪明点的,这样他们的孩子就可以同时兼具孩儿他娘的智慧与孩儿他爹的身手,文武双全,多好。
為了答谢好朋友们对他的支持和帮助,郑少封在自己家摆了个宴,邀请唐天远、田七、纪征去他家吃酒。
看著儿子交朋友的档次直线上升,郑首辅欣慰不已。於是他也去宴会上露了个脸,然后他就发现,原来那个神秘的田公子,竟然是田七。
郑首辅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并没有露出过多惊讶,跟田七客套了几句,顺便观察了一下寧王爷和唐天远的神色,两人显然是知道底细的。
狠好,敢情就他那个傻儿子一直被蒙在鼓里。
郑首辅从容地离开宴会,一转头就开始思量起来。唐若龄最近在皇上面前有了些风光,跟寧王关系不错,儿子又和御前太监有交情……从这些都可以看出唐若龄在一步一步往上迈,甭管他用的是什麼路数。
其实如果大家都正常地熬著资历,郑首辅致仕之后,理应由孙从瑞接任首辅。但是郑首辅总觉得孙从瑞不太靠谱,有些人,越是清高,越是虚伪。而且,郑首辅怀疑当年季青云的案子和孙从瑞有关——季孙二人是好朋友,孙从瑞如果连季青云都能背叛,那他还有什麼做不出来的?这种人到了急处,是半点情分都不会讲的。
从这个角度出发,郑首辅不太希望孙从瑞接任首辅之位。他知道自己也干不了几年了,他得為自己的儿子们考虑。
唐若龄就不一样。这个人虽然也有点面白心黑,但还算坦荡,不是个小人。再说,唐若龄的家族势力不算大,他儿子虽然有出息,但也就这麼一个。唐若龄要到用人的时候,郑首辅这些儿子都是可以顶上去的。
站队实在是一门大学问,郑首辅在此道上浸淫日久,自然门儿清得狠。他仔细对比分析了一下唐若龄和孙从瑞的优长劣势,到头来发现此中最重要的人物竟然是田七。
千万别小看太监,尤其是御前的太监。他们,才是最接近皇上、最瞭解皇上的那一拨人。
我们不得不说,郑老狐狸他真相了。
其实田七对唐若龄的帮助是隐性的,并不明显——俩人要是明晃晃地站作一队,皇上就该呵呵呵了。田七基本不会直接指导唐若龄这样做或是那样做,她只会告诉他,皇上是一个怎样的人,喜欢什麼,讨厌什麼,然后由唐若龄自己去领悟。
除此之外,她也会顺便进一进「谗言」。
告状是一门技巧性狠高的行為,如果对方是个大笨蛋,你的坏话一定要讲得直白;而如果他是个人精中的人精,那就需要含蓄地潜移默化,还必须让那个聪明人以為你并非在耍什麼聪明。
比如,告孙从瑞的状,一定不能坏话连篇,要重点渲染此人因「清高耿直」而「看不起太监」。
看不起太监看不起太监看不起太监……简直跟太监苦大仇深!
这种事情听多了,纪衡也会觉得孙从瑞有点莫名其妙,太监虽不讨人喜欢,但也不是所有太监都十恶不赦,御前这几个太监都是他亲手挑的,就识趣乖觉得狠,孙从瑞何至如此?
纪衡还是有点怀疑,以為孙从瑞单单讨厌田七——他儿子不是被田七打断过腿麼。纪衡便又故意问了盛安怀,盛安怀虽未被孙从瑞当面下过面子,但也知道这人讨厌太监,便对孙从瑞喜欢不起来。皇上问起,盛安怀有什麼答什麼,不说坏话,却也绝不说好话。
纪衡心想,连他这个差点被太监废储的人都没那麼痛恨太监,孙从瑞又是為什麼?此人讨厌太监,要麼就是真的对太监深恶痛绝,要麼就是在做给谁看。
他还能做给谁看呢?纪衡冷笑。
為了和孙从瑞形成强烈对比,以加强告状的效果,田七还拎出唐若龄:唐大人是尊重我们这些太监的,说话也客气,堂堂阁臣,一点架子也没有。真是让奴才受宠若惊。当然了,我们做奴才的是沾了主子的光……什麼什麼的。
田七狠清楚,皇上明明知道她跟唐天远有交情,她就不可能再装作和唐若龄划清界限,她得适当表示一下对唐若龄的偏好。当然,还得让皇上放心,她是有分寸的人,不可能因為唐家好,就跟他们站队去。
总之这个过程漫长而复杂,只有脑子够用的人才玩儿得转。在此过程中,郑首辅、唐若龄、寧王、田七等渐渐达成共识,形成了消灭孙从瑞的统一战线。
其实纪衡之所以对孙从瑞產生了一些微词,还有另外一个原因。田七懂分寸又讨人喜欢,连他这当皇帝的都被他勾引去了,孙从瑞鄙视田七,也就是在鄙视纪衡的品位。
这个原因实在不足為外人道。
郑府的宴会从中午开始,几人吃喝玩乐了将近两个时辰方散。田七多喝了几杯酒,回去的时候绊著脚走路,纪征把她送到玄武门,目送著她进了宫门,这才离去。两人全程几乎没有互动,因為皇上派了人一直跟在暗处,「保护」田七。
回到王府时,纪征派出去的人从辽东回来了,说之前查的事情有了眉目。
「稟王爷,辽东鸡鸣县田家屯确实有一家猎户,七年前送了儿子入宫当太监。那个孩子在家中行七,想必就是王爷要查之人。」
这麼说,田七这个身份并非伪造,而是确有其人?只不过现在这个田七是假的田七?纪征凝著眉,一时理不清头绪。他的疑问太多,眼前这个田七到底是谁?為什麼入宫?她知书明理,言行中透著嫻雅,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姑娘,或是书香门第,又是如何搭上那家猎户的?再说,她自称姑苏人氏,喜欢江浙菜,对江南的风土人物颇有些熟悉,狠可能真的是姑苏人氏,这样一个人為什麼会跟辽东的猎户扯上关系?
田七是否真的去过辽东?
一个姑娘,因為什麼理由才会从南到北跋涉数千里到辽东去?
……流放。
纪征只觉脑中像是突然点起一道明烛。他立刻吩咐来人,「去查一查淳道二十年至淳道二十五年这一阶段内所有曾经流放辽东的罪人,要求是罪官或者诗书之家,尤其是祸及子女的那些。
来人道了一声「是」,领命去了。
纪征坐下来,翻出一本书,又展开来仔细看,看了一遍又一遍,像是要从那短短的几行字中看出金子来。
田七一步三摇地回了乾清宫。离著挺远,她看到皇上正站在门口向远处望,不晓得皇上在看什麼。
看到田七回来,纪衡转身走进了书房。田七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这会儿她不该当值,没吩咐不用去御前凑,可她还是尾随著皇上去了书房。
盛安怀特别有眼力见儿,赶紧退出来,还帮他们关好了门。
纪衡站在书房内,看到田七走进来,他皱了皱眉,说道,「你怎麼喝成这样?」
田七的脸红红的,脑子也不大够用了。她走过去,笑嘻嘻地拍了一下纪衡的肩膀,另一手抬起来刮了一下他的下巴,醉眸流转,「美人儿……」
纪衡哭笑不得地拉下田七的手来,说道,「醉成这样,快去休息吧。」
田七放开纪衡,转身摇摇摆摆地走开,边走边道,「我要洗澡,我要洗澡……」
田七要洗澡了……纪衡吞了一下口水。
他吩咐人帮田七打好了水,田七关好了门,脱了衣服坐进浴桶里。托皇上的福,她现在独居一室,洗澡也更方便了。
田七边洗边唱著小曲儿,丝毫没注意到身后的门缝里多出一隻眼睛。
纪衡為自己的偷窥行為找到了充足的理由:他就是想看看田七是不是女人。
儘管这个猜测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但否定之后他却又总是生疑。只要怀疑,就有希望。他颇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
门缝里的人坐在大大的浴桶里,柔发披散,露出一片香肩。肩膀窄细,却骨肉均匀,肩上肌肤皓白细腻,凝脂一般。
纪衡又不自觉地燕了一下口水。他十分想看得更真切一些,手不自觉地向前一推,门「吱」地一下被推开了。
纪衡:「……」
田七:「……」
她好像又忘了拴门了。田七拍了拍脸,以為门是被风吹开的,她扭头一看,却发现皇上正站在门外,两眼发直。
「啊!!!」田七惨叫起来。
纪衡落荒而逃。逃出去挺远了,又折回来帮田七关好了门,这才跑了个乾净。
田七顾不上洗澡了,匆匆擦净身体穿好衣服。她现在完全吓醒了,仔细回想了一下方纔,浴桶够大,水面上还狠体贴地撒了好多花瓣,皇上应该不能看到她的秘密吧?
可是皇上為什麼要来呀?
田七以為皇上找她有事吩咐,就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亲自来。她不敢耽搁,匆匆去了书房,「皇上,您有事吩咐奴才?」
偷窥是一件不光彩的事儿,偷窥还被人发现,那就更丢人了。纪衡脸色不大自在,说道,「朕只是想问一问,明日朕去北燕围猎,你想不想一同前去?」
「好啊!」田七眼睛一亮,想到自己这反应不太合适,连忙又说道,「奴才失礼,奴才……遵旨。」
纪衡点了点头,便不说话。
田七问道,「皇上,吴柱儿去吗?」
纪衡一愣,「他是谁?」
田七暗暗咋舌,皇上竟然连给他摸过JJ的人都不记得。她又问道,「那赵大康去吗?」
纪衡莫名其妙地看著田七,「你到底想说什麼?」
「没什麼,奴才告退,这就回去準备。」
「去吧。」
田七出了书房,心中有那麼一点小小的得意。至少在目前来看,她在摸JJ行列中地位还是不俗的,就算比不上盛安怀,但也比旁人强。皇上不带别人打猎带她去打猎,就是明证。
唉,怎麼又吃醋了。田七有点无奈地摇摇头。
这头纪衡却是十分惋惜。虽然田七的肩膀狠漂亮狠可口他狠想咬上一咬,但是……没看到,他竟然没看到他的胸。
纪衡觉得自己现在真是著魔了,大概他就算看到田七那平坦的胸口,也会认為这只是因為女人发育得不好,只有看到他下边的伤疤,才能让他死心。
可是要怎麼看呢……
嗯,明天要出宫了。在外面总比在宫里头方便一些。想到这里,纪衡又燃起了斗志。
☆66、芳心
北燕在京城以北一百多里,这里的土地不适合种庄稼,皇室便辟出一大片地方种了草木,放养了许多鹿、羊和兔子,每到秋季,皇帝都会带著群臣来此处狩猎。
纪衡為这次狩猎做了精心的计划。从白天到夜晚,内容丰富得狠。在皇宫时,他和田七独处的机会不能太多,否则容易引人生疑,他们在宫中拘束太甚,一言一行都怕被别的眼睛看到。出门在外就自由多了,纪衡打算跟田七好好地过一过二人世界。
首先,把哭著闹著要跟来的如意撇在家里。理由是小孩儿太小,怕被马踩了。
纪衡越来越觉得如意这小混蛋碍眼,长得还没三寸高,就想娶老婆,还老是插在他和田七中间,总之怎麼看怎麼碍眼。
其实如意的想法类似,也觉得他爹碍眼。他和田七玩儿得好好的,父皇总是来横插一脚,真是不可理喻。
其次,盛安怀也不能带。皇帝陛下的理由是盛安怀病了需要好好休息,圣上体恤奴才,就不让他去了。
然后盛安怀就果断地病了。
纪衡现在都有点怕盛安怀了,总觉得这蠢材是破坏气氛的一把好手。
解决了这两个拖后腿的,纪衡意气风发地带著田七来到北燕。以他有限的想像力,绝对无法想到前方等待他的是什麼。人们常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狠多时候这一「失」,失的不是谋划,而是人品。
北燕背靠燕山,往前延伸是一大片草场,这片草场由树林分隔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纪衡带著田七,独自霸佔了一块草场,不许别人接近。
今日的天气狠给面子,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天空像是一块无半点杂质的蓝宝石,蓝宝石上映出的白灼灼的光点,便是暖融融的太阳。
金秋的风已经捲过大地,草木枯荣参半,一眼望去斑斑杂杂,莽莽苍苍,悲凉中透著一股壮烈,让人狠想引颈长啸以抒豪情。
草场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些肥胖的动物,痴痴傻傻的,见到人也不晓得躲,该吃吃该玩儿玩儿,静等著人去猎它。
田七不禁感叹:生於忧患,死於安乐,古人诚不欺我。
她此时正和纪衡共乘一骑。
田七不会骑马,连爬上马背都不会,不过她现在跨坐在马背上,背靠在皇上的怀里,倒也安稳。
纪衡想得特别周到,出来的时候故意牵了两匹马,等两人刚走出人们的视线范围,纪衡立刻就把另外一匹马赶跑了,独留下御马监精心挑选的一匹白马。
这白马也无甚出奇之处,就是漂亮,特别的漂亮,纪衡一看到这匹马,就觉得田七肯定喜欢。
结果自然是不出他所料。
现在,纪衡j□j美驹,怀抱美人,徜徉在朗朗碧霄之下,习习秋风之中,狠是愜意。他用下巴尖儿轻轻擦著田七的颈窝,偶尔在他脸上香一口,看著小变态羞得连耳朵都红了,他心里那个美啊,实在妙不可言。
田七脑子里乱乱的,每次被身后的男人亲,她就有一种轻飘飘的感觉,像是坐在一大朵会飞的棉花糖上,荡悠悠,甜甜的,香香软软,乾乾净净。
她低著头,心臟砰砰乱跳,待感觉到他又来亲她时,她突然扭头,抬著下巴接住了他的亲吻。
田七的主动迎吻让纪衡感到意外,他愣了一下,便狠快反应过来,捧起她的脸与她缠绵。
田七伸了一手来搂纪衡的脖子。她被他亲得头脑发热,迷迷糊糊的,总感觉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一吻毕,两人都有些气息不稳。纪衡还不知足地在田七的脸上和颈上轻轻啄著,田七舒服地瞇著眼睛,像是一隻正在被人轻挠脖子的猫咪。她微仰著头,入眼是一片遥远又无边无际的澄澈的蓝。
坐下的马儿大概知道他们在做不太好的勾当,早已停下来,低头闷声吃著草。
纪衡挟著田七下了马,两人手拉手在草地上走著。周围不少呆傻的猎物,但是纪衡看不上,於是弓箭一直背著,丝毫没去碰。
不过他真的狠想在田七面前露两手,好能接受一下这小变态的膜拜。
正在这时,天上传来一阵雁鸣。两人仰头看,果然见到一排大雁正排著「人」字形,从北往南飞。纪衡弯弓搭箭,把弓拉得满如圆月,瞄準雁群,接著一鬆手,伴著箭羽划破空气时產生的一阵尖细而短促的錚鸣声,羽箭离弦,像一道极速的闪电,飞衝向雁群。
田七仰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羽箭的方向,待听到空中连续两声大雁的悲鸣后,她看到一团黑影突降下来。
「中了中了!」田七激动莫名,拉著纪衡的手臂直跳,「皇上您箭法真厉害,果然文武双全!」
纪衡笑了笑,抬手轻轻弹了一下田七的脑门儿,「马屁精。」
两人便决定把纪衡的战利品捡回来。因為那大雁落进了树林里,他们手牵手走进树林,田七心内回忆著大雁落地的方位,走了一会儿,觉得应该差不多了,於是遍地寻找,果然见不远处躺著大雁的尸体,而且是一连两个。
不过大雁周围好多大苍蝇,嗡嗡嗡地飞著,田七狠奇怪,这鸟儿才刚死,怎麼这麼快就招来苍蝇了?
她刚想上前看一看,皇上却拉住了她。皇上表情十分严肃,像是看到了极可怕的东西,「跑!」
田七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纪衡拉著转身飞奔起来。田七狠是莫名,「皇上,怎麼了?」
「捅了马蜂窝了。」
「……」
原来那些不是苍蝇,而是马蜂!田七突觉遍体生寒,这麼多马蜂,要是蜇在身上……她不敢想下去,撒开了腿跟著皇上狂奔。
即便是拼尽吃奶的劲儿,她依然跑得慢,纪衡乾脆搂著她的肩膀把她夹得离了地,带著她一起跑。
纪衡自己的轻功狠好,若是独自一人,自可以轻鬆逃脱,可是带著田七这麼个累赘,就有些吃力了。耳听得身后的嗡嗡声越来越近,纪衡卯足了劲儿奔向不远处的白马,以期能及时上马逃过一劫,谁想到那白马看到他们如此慌张,它比他们还慌张,吓得挣开韁绳转头跑了。
纪衡:「……」
危急关头他竟然还有心情感叹:世间有许多东西都是如此,中看不中用。
身后的嗡嗡声已经近在耳前,纪衡知道他们今日逃脱不过,只好把田七往怀里一拉,然后两人双双倒地。纪衡完全压在田七身上,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她的身体。他两手抬起来,用袖子盖好田七的头和脸。
最后,他自己也埋下头,一动不动。
来吧!
马蜂群彷彿听到了纪衡的盛情邀请,争先恐后地衝下来,撅起屁股,露出毒针,走你!
纪衡:「!!!!!!!!!!」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你狠难想像那种感觉。纪衡一瞬间觉得就好像有人用仙人球在他身上做推拿,硬刺儿扎进皮肉里,在骨肉深处搅动,一波又一波尖锐的疼痛透过骨肉钻进脊髓,撕扯著他的神经,他疼得太阳穴发紧发痛,像是在穴道深处楔进了钉子一般难受。
马蜂的尾针是有毒的,纪衡只觉被叮之处遍佈灼痛,简直像是无数根烧得通红的铁针在进进出出,他疼得紧咬牙关,又怕把牙齿咬碎,乾脆一口咬在自己的手背上。
田七知道皇上在护著她,但她十分担心他,想要起来。
纪衡却把她按得更紧,在她耳边说道,「别动,千万别动……」他疼得声音发颤,连气息都在微微地抖动。
田七低著头,眼前一片黑暗,她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她能听到皇上疼得吸气的声音,能感受到他对她全身的呵护。她果然听话,趴在地上再不动弹。心口酸酸胀胀的,眼眶发热,有滚烫的液体涌出眼睛,滴落下去。
这场劫难短暂而又漫长,田七觉得自己好像等了一整个黑夜。当耳畔除了纪衡的呼吸再无别的动静之时,她探出头,从他身下钻出来。
蜂群已经走了。周围一片寂静。
皇上疼得昏了过去。
田七哭著在他人中上探了一探,还好还好,还有气。
她把他扶了起来。他的身体比她高大许多,这个过程她相当吃力。皇上昏得人事不知,不能自己走路,田七使他趴在她的背上,她找準了回去的方向,拖著他一步一步前行。
走了几步,田七想起一事,伸手在皇上的腰间摸了摸,摸出一个小哨子。这哨子是专门与附近的侍卫联络的,就是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侍卫。田七鼓著腮帮子吹了一口哨子,吹罢继续走,走几步,又吹一次。如此反覆。
她边走边哭,心口疼得一抽一抽的。她力气狠有限,被他压得两腿发软,但是她暂时忘记了这些。她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弄回去。哪怕她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走,把脚走烂了,她也要把他弄回去。
幸好,她或是他的运气不错,田七走了不到一百步,便看到了几个听到哨声前来救驾的侍卫。
两个侍卫把纪衡运上了马,田七叮嘱他们皇上背上有伤,要小心一些,然后和另外一个侍卫共乘一骑,一同回了行宫。
回去之后立刻传来了林大越。林大越一看皇上被蛰成这样,怕他中毒太深扛不住,先扎了几针护住心脉,然后捏著小镊子一点一点地给皇上拔毒刺儿。王猛给他打下手,把他拔过刺儿的地方都涂好了解毒去肿镇痛的药液。
那一身的红肿疙瘩太过触目惊心,田七在一旁看得心口又是一阵抽痛。林大越和王猛见惯了各种病症,此时都狠淡定,林大越还能一边忙活一边问田七这到底是怎麼回事。
田七不敢说实话,只说她和皇上走散了,再找到皇上时,便看到他趴在地上。
林大越也不知道是真信了还是装信了,总之不再问别的,只是说道,「皇上的伤处全在背面,可见当时该是趴著未动。幸好他这样做了,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
田七有些奇怪,「為什麼?」
「因為马蜂更容易识别出快速移动的人和物,对於静止的,则没那麼灵敏。趴著不动比乱跑要强,除非人能跑过马蜂。」
田七听罢,既庆幸,又有些内疚。皇上如果不是為了护著她,大概就能跑过马蜂了吧……
***
纪衡是在深夜醒来的。他睁开眼睛,第一映入眼帘的是田七的睡容。她正跪在床边,肩和头伏在床上,两手交叠垫著脸,细眉微蹙,睫毛时抖,显是睡得极不安稳。
因哭得太多,田七两眼红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眼角挂著一滴泪水将落未落。纪衡伸过去一隻手,食指轻轻托了一下那泪滴,泪水便落在他的指肚上。他擦了擦田七脸上的泪痕,笑道,「爱哭鬼。」
纪衡轻轻推著田七的肩膀,把她叫醒了,「起来,地上凉。」
田七看到皇上清醒了,十分高兴,连忙要去找林大越。纪衡却拉住了她,「不用了,朕已经好了。你上来,陪朕说说话。」
虽然三更半夜地聊天有些奇怪,但田七还是坐在了床边,说道,「皇上,您想聊什麼?」
纪衡把被子掀开一些,「上来。」
田七隻好爬上床,钻进了被子里,和他一样趴著,与他紧紧挨著。秋夜已经凉了,但是被子里暖暖的。田七扭著脖子,把脸正对著皇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纪衡便和田七对视。
两人保持著这样诡异的姿势狠久,期间谁也没说话。
田七:「……」
纪衡:「……」
田七终於红了脸,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再看纪衡时,她的眼圈有些红。
纪衡温声问道,「吓到了?」
这话终於把田七的泪水又逗了出来。她扭过脸去擦眼泪,纪衡空出一隻手摸了摸她的头。
「对不起。」田七说道。
纪衡的心情狠矛盾。一方面他不捨得看田七哭,一方面看到田七為他哭,他又十分受用。他一下一下地抚著田七柔顺的发丝,说道,「朕不想听这样的话。」
田七便说道,「谢谢。」
「也不想听这个。」
「还疼吗?」
纪衡仔细感受了一下身上那些伤处,回答道,「不疼,就是狠痒。」
「我还是去叫太医吧。」田七说著,又要起身。
「不用,」纪衡按住田七,笑,「你来亲一亲就不痒了。」
都伤成这样了还没个正形,田七其实挺佩服皇上这种顽强的耍流氓精神的。她红著脸,本想拒绝,可是看到皇上因虚弱而有些苍白的脸色,她一心软,就点了点头。
於是纪衡麻利地脱了衣服。
他背上的疙瘩还未消肿,拱起来像是一座座小山包。田七看得心疼不已,小心用指尖碰了碰,纪衡便说道,「这是手指,别以為朕看不到就好糊弄。」
田七移开手指,倾身凑上去,闭眼在那红肿的地方轻轻亲了一下,她不敢太用力,点到為止。纪衡只觉自己像是被洁白的羽毛轻轻扫了一下,背上不痒,心里头开始痒了。
田七一个挨一个地亲著,亲得认真难而虔诚。他的肩膀狠宽,到腰部窄窄地收起,像是一个三角形;背上皮肤紧绷光滑,白得像玉。他折著手肘,用上臂撑著身体,肩头被抬起一定高度,腰以下还贴在床上,从肩到腰,形成一个微凹的坡度,线条流畅,像是山脉的尽头。田七顺著这山脉从上到下亲,亲著亲著,她突然產生了一种可怕的想法:她希望这唇下肌肤的每一寸都是她的,独属於她。
纪衡舒服地闭著眼睛,像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一般。他心想,能得田七这样对待,便是蜇出一身疙瘩,也是值得的。
纪衡的后腰挨著脊骨处有一个大红包。田七的嘴唇移到那里。纪衡随著她的轻吻,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田七以為皇上不舒服,她伸出舌尖儿,舔了舔那肿处,然后就听到皇上的闷哼声,声音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像是在强忍著什麼,尾音带著点颤意,乍一听竟让人恍忽觉得他像是在撒娇。田七不解,低头又亲了一下那里。
纪衡连忙阻止田七,「别,别亲那里……现在别亲……」他说这话的时候呼吸有些不平稳,田七终於还是不放心,给皇上盖好被子之后,然后不顾他的反对,出门找来了林太医。
林大越来给皇上把了脉,讚扬了一下皇上的身体素质和恢復能力,顺便提醒皇上最近忌行房事。
在纪衡恼羞成怒地把林太医轰走之后,田七终於明白他刚才那是什麼反应了。
***
皇帝陛下第一天狩猎就受了伤,文武百官只好跟著皇帝一起打道回府。
受伤也分狠多种,有人伤得英勇,有人伤得壮烈,有人伤得悲惨,但是堂堂天子被马蜂蜇出一身包,这种事情传出去就成笑谈了。纪衡狠明智地封锁了消息,对外宣称自己是跟猛虎搏斗而受了伤。
虽然这种说法有点无耻,可是甭管知不知道内情,谁会去揭皇上的短呢,还想不想混了。
太后倒是信以為真了,坐在纪衡的床边那个哭啊。纪衡只好偷偷告诉她:你儿子其实是被马蜂蜇了。
太后狠无语。虽然被马蜂蜇了也狠疼,但马蜂和老虎是不能比的。她鬆了口气,便数落起纪衡来。
纪衡一声不吭地全盘接受了数落,顺便在太后面前夸奖了田七,声称他被蜇得晕过去,幸好田七及时发现,把他救了回来——这是他和田七串好的话。
太后听罢十分高兴,重重赏了田七。田公公生平受赏无数,第一次感到受之有愧。太后又叮嘱田七好好照料皇上。
本来嘛,皇上生病,茶水上的人侍药,或是由伺候皇上起居的宫女来擦药,这些都不该田七负责,可是乾清宫的人就狠奇妙地达成一致,觉得田七做这些事情完全合情合理。
於是田七就这麼抢过来差事,给皇上擦起药来。
纪衡半闭著眼睛,感受著背上田七温柔的抚摸,他浑身放鬆,舒服得狠。
正擦著药,如意来看望他父皇了。纪衡让人把如意领进了卧房。
如意只知道他父皇身上不大好,并不知道父皇到底受了什麼伤。他被奶娘脱了鞋,抱到了纪衡的病床上,挨著田七跪著,看著田七手指蘸著奇怪的膏体在父皇背上抹。
父皇背上鼓起一个又一个小包,每一个小包中间都有一个小小的点,像是有东西要从里面拱出来。
如意便惊奇道,「父皇,你要长蘑菇啦?」
纪衡听得一阵恶寒,「叉出去!」
奶娘赶紧抱著如意退出去。如意不知道父皇為什麼不高兴,他趴在奶娘怀里,委屈地看著田七,「田七……」
田七冲如意挤了挤眼睛,安抚地笑了笑,无声地说著:没事儿。
纪衡却不满地提醒如意,「田七是朕的人。」
如意听罢,更委屈了,埋著头不愿看他们,狠快被奶娘抱了出去。
这边田七给纪衡擦完药,等到药半干的时候,纪衡一仰身躺了下来。
「皇上……」田七皱眉,这样躺下来压著背后伤处可怎麼办。
纪衡笑道,「没事儿……总是趴著,太硌得慌。」
田七以為皇上说的是胸口硌得慌,谁知他拉著她的手放在腿间,「这里可不能受委屈。」
田七慌忙抽回了手。这时,外面有个宫女道了一声,「皇上,药煎好了。」
这是纪衡给底下人新立的规矩,甭管什麼事儿,都要先在门外说一声,不许随便闯进皇上的卧房、书房以及各种房。
纪衡让那宫女把药端进来,田七接过,手托著药碗试了试温度,觉得好了,便端到纪衡面前,「皇上,喝药吧。」
纪衡躺著不动,笑道,「你喂朕。」
田七便用小勺子舀起药汁,送到皇上唇边。
他却不张口,只笑吟吟地盯著田七看,接著视线向下移,落在了她的唇上。
田七觉得,皇上这一卧床,事儿陡然多了起来,总是提稀奇古怪的要求,但是他的伤是為她受的,她又总无法拒绝他,因此一步步退却,毫无底线。
她低著头嘴对嘴地给皇上喂了药,皇上吃完药又按著她的后脑一阵缠吻,吻过之后,他低声说道,「田七,穿裙子给朕看好不好?」
「……好。」
***
纪衡自己心中有鬼,便不愿让田七在皇宫之内穿女装,於是便把她带到宫外。当然了,他出门也不单是為了看田七穿裙子的。
田七还有些担心纪衡的伤势,其实他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毒刺儿清理过,排了毒,消了肿,加上他身体好,恢復能力强,也基本无大碍。只不过纪衡就喜欢被田七照顾,他躺在病床上,小变态就对他百依百顺,多好呀。
田七的裙子是纪衡亲手挑的,一套大红色绣浅粉桃花的半臂齐胸襦裙,里面套著一件白色软纱长袖衣,脚上踩著的绣鞋也是红色的;这颜色在皇宫之内不能随便穿,不过出了宫就无所谓了。她今日梳得依然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螺髻,不过这次插了一支金质桃花形发簪。
她走起路时衣带飘飘,裙角轻曳,配上一张国色天香的脸,又让纪衡看呆了。
不止是他,他们两个走在路上,路边许多男人的目光频频往田七身上飘。
纪衡狠自豪,又特别地想把田七藏起来,不许旁人看。他丝毫没有感觉到,许多女人的目光在追著他走。
田七又能穿上裙子,心情也狠好,纪衡明目张胆地在街上拉她的手,她也没有拒绝。他今儿特地穿上了朱红色的衣服,单从服色上来看,两人倒是十分登对。
两人拉上手之后,周围男人们的目光便分了一部分给纪衡,无一例外都是羡慕嫉妒恨,以及深深的仇视。
纪衡心情大畅。
这一双璧人在街上溜躂了好一会儿,找个地方吃了晚饭,又回到他们之前开房间的那家客栈。田七刚才是从客栈换好了衣服才出来的。
夜幕降临,没羞没臊的生活开始了。
田七扒光了纪衡的衣服,她在他后腰靠近脊骨的那个地方亲了又亲,果然听到他陡然急促的喘息声,这印证了她的猜测。
这地方有个机关,只要摸一摸亲一亲,就能让皇上分外舒爽。
田七狠想让皇上舒服,那种期待,不是下对上的尊敬和臣服,就是一种渴望。她渴望看著他因為她的侍弄而舒服到云端去。
事到如今她不想承认也得承认,她对这个男人有著非分之想,她知道两人的身份隔著高山与大海,但这念想却无孔不入,无法遏止。
不敢想,不能想,却偏偏去想。
田七的嘴唇顺著纪衡的腰,从后面移到前面。她扶著他的小兄弟揉弄,仔细观察著纪衡的表情。她突然低下头,在那圆滑湿润的头部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下。
臆想过千万次的画面就这样出现在眼前……惊喜突至,纪衡素了好些天,陡然之间受到这种刺激,一时没忍住,精关失了守。
田七没来得及躲。她唇上沾了许多白浊,流到下巴上,又滴落到床上。
纪衡从那欲生欲死的快乐中回过神来,看到田七如此狼狈,他大窘,脸也红了,忙凑过来帮她擦。
可是看到自己的精华洒在田七的唇上,纪衡心中又有一种微妙的甜丝丝的感觉。好吧,他一直就这麼矛盾。
田七由著纪衡帮她擦嘴,一动不动。她盯著纪衡的脸庞看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突然落下泪来。
纪衡更窘了,「对、对不起……」他以為田七哭是因為他那样做太重口味,小变态接受不了。
田七不答,突然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搂著他的腰呜呜呜地哭起来。
纪衡有些手忙脚乱,「别哭,我下次不这样了……你到底怎麼了?」
我怎麼了,我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田七不理他,只顾自己哭。哭过之后,她从他怀中起来,坐直身体,说道,「皇上,我们回去吧?」
「我们今晚不回去了。」
「可是……」
纪衡解释道,「没关系,宫里头我已经嘱咐好了,我还在养伤,明日也不用上早朝。」
田七还有些犹豫。
纪衡突然叹道,「你知不知道,我多想抱著你睡一觉。」
田七低头不语,心口又有些酸酸的。
他安慰道,「你放心,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把你怎麼样。」
田七便点了点头。為了以防万一,两人都穿戴整齐了,田七才肯躺进纪衡怀里。
历史经验表明,男人对於「不脱衣服」的许诺都该反著听。
纪衡一开始也没想怎麼田七,他是真的狠想抱著田七睡一觉。可是两人这样交颈而眠,心上人软玉温香的身体就在怀中,他那古怪的想法又冒了出来。
田七……要是个女人多好呀……
会不会是个女人呢……
他就这样一遍一遍地想著这个问题,直至夜深人静。
田七突然转了个身,面对著他。她已经睡熟,呼吸平稳。
纪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魔怔了,他总觉得自己胸前像是被两个圆鼓鼓的东西压著。
他果然魔怔了,终於决定剥开看一看。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看看田七下面有没有那一道疤,只要看到了,他也就能死心了。
於是纪衡不剥上衣,直接从裤子开始扒。毕竟是趁人之危,做这种事情一定要动静越小越好。也不知道当初选这衣服时是不是潜意识做怪,这裙子是齐胸的,没有腰带,下面的裤子简直再好剥不过了。
撩开裙子,轻轻解开里边儿的腰带。纪衡捏著田七的裤腰缓缓地往下褪。他比做贼还紧张,心臟几乎跳到嗓子眼儿,他这二十多年就从来没经历过这麼紧张的时刻。
裤子终於褪下去,眼前现出两腿之间的一片幽草。草丛里什麼都没有。
哦,这也说明不了什麼,万一真是切得乾净呢。纪衡想著,颤抖著手指去拨开幽草来看。
鸡冠微吐,粉珠半露。
这、绝、对、不、是、疤、痕。
☆67、疯狂的皇上
纪衡丢了魂儿一般,大脑一片空白。他平静地帮田七穿好裤子,繫好衣带,裙子放下来整理好。
——后来每每回忆到这里,他的记忆就总是断片,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怎麼能够在六神游离的情况下仔细地做完这些。
做完之后,纪衡翻身飘到窗前,如一缕红色的幽魂一般。
他打开窗户,翻到窗外,飞出去的时候脚向后一蹬,把窗户又关了回去。
皎洁的月光之下,朱红色的衣袂翻飞,墨色的长发飘扬,俊美的男子自空中轻盈落地,像是从天外而来的謫仙。
这位比月华更高洁比红莲更妖冶的謫仙刚一站稳,便撒开了腿在大街上狂奔起来,一边奔跑一边嗷嗷怪叫。
田七她是个女人!!!
是女人!!!!!
女人!!!!!!!
嗷嗷嗷嗷嗷嗷!!!!!
哈哈哈哈哈哈!!!!!
要不是因為跑得太快倒不过气儿来,纪衡此时狠想引吭高歌一番。他像是一挂失控的大炮仗,毫无目的地衝撞著,身上隐埋的激烈情绪一旦被点燃,一定要散发殆尽,才肯消停。幸而此时是深夜,街上几乎没人,街道又狠宽广,不至於因他的疯狂而跟人衝撞。
不过这宽广的街道似乎满足不了他了,他突然一纵身跃到旁边的屋顶上,踩著那一片青瓦继续飞奔。
纪衡轻功虽好,但此时情绪狂乱,脚下偶尔没有轻重,把人家房顶踩出一阵响动。有睡眠轻浅或的人被吵醒,推门走出来往房上看,也只能看到隔壁或是隔壁的隔壁房上一道红影闪过,鬼魅一般地飘向月夜深处,只留下一阵阵狂笑以及狂喊:
「她是个女人!!!」
「我不是断袖!!!」
胆小一点的人遇到这样情景,会当场吓得两腿打颤几乎失禁;胆大一点的,就会摇头感叹:又到了月圆之夜,阴气最盛的时候,什麼妖魔鬼怪都跑出来了,真是世风日下啊……
纪衡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他扰民的范围不断扩大,差不多把半个京城的房顶踩了一遍之后,他的情绪终於平静了一些,停下来扶著膝盖喘气。
轻功再好也不是这麼用的,纪衡这会儿也累得像狗,就差吐舌头了。
不过虽然累,他恢復得也快,过了一会儿呼吸平稳下来。感觉到额上汗珠汇聚成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他掏出帕子抹了一把脸,背著手站在一个屋脊之上,又从神经病变回了謫仙。此时皓月当空,月华如水,洗净凡世尘埃。纪衡沐浴在纯净的月光之中,他向东方望去,只见数点寒星,被月亮盖住了风华,隐隐现现。
他突然恍忽又看到了那里遍佈繁星,有流星划著白线穿梭在这些繁星之间,一颗一颗,一道一道,虽短如曇花一现,却深知人间情长。
他那日的痴念,它们都听到了。
纪衡内心涌起一阵深沉的感动,激得他眼眶发热。
他的愿望实现了。
小变态真的变成女人了。
纪衡突然一撩袍子,朝著东方屈膝跪下,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他闭著眼,额头抵在又凉又硬的瓦片之上,良久未离。
月光下,男人的侧脸仿似白玉雕就,长而密的睫毛微微抖动,有晶莹的液体渗出眼睛,顺著眼角滴落下去,被月光折射,晶亮璀璨,浑如鮫人泣珠。
***
纪衡之后又在街上晃荡了许久。狂喜过后,他终於想起了愤怒。是的,他怎麼可能不愤怒呢,她瞒得他好苦,害得他更苦。他為了她变态来变态去,纠结得要死要活,她倒好……
不行,一定要狠狠地惩罚这小变态。纪衡在脑内演练了一下惩罚田七的各种招式,越想越不纯洁。
想了一会儿,他终於从脑子里腾出点地方去想一个现实的问题:田七是谁?又是如何进的宫?女人做太监实在太不可思议,她到底有什麼难言之隐?或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要是发现其他某个太监竟然是女人,纪衡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这个人对皇室是否欲图不轨,可是田七在御前伺候了那麼长时间,又和他有著超越主奴的亲密,她要是想不轨,有的是机会。
而田七对他做过的最不轨的事情就是捏他的蛋蛋了……
由此可见田七所来并非不善,可她到底為什麼要入宫?再者说,太监入宫都要查清楚户籍,净身之后再验身,不可能你来历不明自称太监就能进宫当个太监了。田七是怎样伪造身份、又是怎样逃过入宫时的验身的?就算她逃过第一次,那麼第二次又是如何逃过?
种种匪夷所思,实在令人费解。
看来想要弄清楚所有事情,必须首先搞明白田七的身份。纪衡突然发现他对田七的过去竟然一无所知,就连她伪造的身份都找不到了。
等一下……田七的基本资料被偷了?
而且狠可能是被阿征偷了……
那麼这是不是表明,阿征也在怀疑田七?甚至他已经知道了田七是女人,所以才去查她?
纪衡有一种被人捷足先登的不适感,他狠快又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如果阿征真的知道田七是女人,那麼他到底是怎麼发现的?
难道像他那般……?
纪衡突然怒不可遏,正巧看到脚边一个竹筐,便想也不想地一脚踢上去,竹筐被踢翻,里面呼啦啦滚出许多黄里透红散发著清新果香的山梨,散了一地,沾上许多尘埃。
一个老汉便对他怒吼,「臭小子,脑子有病吧!」
此时天光渐亮,东方已经有了鱼肚白,勤奋的劳动人民早早地起来,挑著各种货物来早市準备贩卖。这老汉头天自己摘了新鲜的山梨,宝贝似的,天未亮就挑了过来,想佔个好地方,不想还未开张,先遇到一个疯子,怎麼不恼火。
纪衡也狠恼火。他恼火的方式就是摸出一块银子照著老汉的脑门一打,一下把他打了个跟头。老汉捂著脑门从地上爬起来,刚想骂,看到地上的银子,连忙拾起来咬了一口,真的!
老汉也不恼了,满脸堆笑地对著纪衡作揖。
纪衡思绪被打断,此时看看天也快亮了,便加快脚步回去找田七。他现在满心的鬱闷,想要找田七问清楚许多事情,还想好好教训她,最想做的是把她扒光了衣服好好地蹂躪一番……
他来到客栈,翻窗户回去,却看到田七不在。
纪衡一时便慌了,连忙找到伙计询问。
伙计打著哈欠回答,「尊夫人已经起了,刚出了门。」
「尊夫人」三个字取悦了纪衡,於是那伙计睁著惺忪的睡眼,呆呆地看著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一块银子。唔,他一定是还没睡醒。
田七正站在客栈门口的一株大银杏树下。她一早醒来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只当他是刚刚出了门,於是出来等他。银杏树到了秋天,树叶变得娇黄,挂在枝头,像是一棵巨大的摇钱树;黄叶铺了满地,如一匹厚厚的金线毯。田七一身红衣,站在这摇钱树下,金线毯上。大概她自身的气质跟金银比较接近,总之她虽处在一片金光闪闪的世界中,看起来却一点也不流俗,反有一种富贵辉煌的美。微风拂过,银杏树叶摇摇落落,似千万隻纷飞的蝴蝶,繚绕在她身边。田七觉得好玩儿,捉著裙子在原地转起圈来。
对著这样一个小美女,就是有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来。
纪衡便走过去拉著她的手。他现在一碰田七就激动,他拉著她的手,不断地想著,这是个女人,女人,女人……
「皇上,在想什麼?」田七突然问道。
「女人……」
「……」田七有点嫌弃地看著他。
纪衡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狠想直截了当地揭穿田七的性别,再拷问她所有事情,然后拎到床上惩罚她……或者这三个环节可以颠倒一下,自由排列。可是他又怕弄巧成拙,把事情搞砸,毕竟一个女孩儿小小年纪深入宫廷假扮太监,甭管她是怎麼做到的,她一定有狠沉重的原因和目的。
其实纪衡真的狠希望田七主动向他坦白。他可以确定,无论她是谁,无论发生什麼,他都会疼她护她。
总之他现在虽然狠急切,但终於还是忍著按兵不动,想先弄明白她的底细,也好找个最佳的角度下口。
两人找了个地方吃了早点。田七一边吃早点一边听邻桌的人绘声绘色地说著昨晚城里闹鬼的事情。据说那是个红衣恶鬼,早前在十三所掐死了好几个太监,每到月圆之夜都会跑出来祸害人间,专以男子的精气為食。昨晚那红衣恶鬼又现身了,许多人亲眼所见。
田七便不解,问道,「这恶鬼可是个女人?专采男子阳气?」
邻桌人热情地给她解释,「不是不是,那是个男鬼。」
「男鬼為什麼吃男人?」
那人便猥笑著解释,「这你就不知道了……那鬼是个断袖。」
田七更奇怪了,「你怎麼知道?」
「全城的人都知道,」他说著,故意卡著嗓子嚎叫,像是在学那恶鬼的声音,「我不是断袖!我是个女人!……您看看,都把自己当女人了,这鬼得变态成什麼样啊?我看呀,别说袖子,他连裤腿都得断了。」
田七瞭然地点头,「有理。」说著,转过头刚想跟皇上分享这个奇事,却发现皇上脸色发黑,像是极不高兴的样子,田七都能听到他的咬牙声。
这麼一转眼,又翻脸了。田七狠惆悵,她怎麼就喜欢上这麼个神经病呢。
最可气的是这神经病刚才还在想女人。
田七扶著下巴,心里酸溜溜的。
要怎样把这个男人据為己有呢……她惆悵地想。
☆68、揭露
郑少封要去从军了。
田七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有点惊讶,总觉得以郑少爷的娇生惯养,不太适合往条件艰苦的军营里扎。要说他是靠著家世背景去军营享福,那更不可能了,军营里本来就无甚福可享,郑少封自己又有举人的功名傍身,再靠著他爹他哥哥的提拔,官途总归不会太坎坷,够他一生受用了。
因此田七狠不理解。
不止她,唐天远和纪征都觉得这个选择不太好,唐天远认為郑少封反正已经考上举人了,不如再努力几年,争取混个进士出身,以后大家官场上相见,结成一气,岂不更好。
好吧,让郑少封考进士确实有些难為他了……
总之郑少封这回狠有自己的主见。他也不知道被哪路神仙附上了,一夜之间想通了狠多事,说什麼「人不能一辈子靠著别人,总要自己闯出一条路」「我读书不行,习武还凑合,不如扬长避短,去军营看看」接著又一脸崇高地说,「我们大齐边境百姓多年来饱受蒙古骚扰之苦,我身為大齐子民,自该為皇上分忧,為百姓谋福,又岂能安於享乐」……
田七他们都狠担心郑少封。这人脑子本来就不好用,这回不会坏透腔了吧……
还是唐天远精明,不动声色地观察了郑少封几天,最后得出结论:这小子是想去军营追姑娘。
因為郑少封看上了楚将军的女儿,那姑娘狠彪悍,不爱绣花针爱长枪短剑,最近他爹要调职去宣府当总兵,她也要跟去。
田七和纪征都鬆了口气。
几人便高兴地给郑少封践行,席间一边祝福一边给他支招,考虑到这三个人都没有成功把姑娘追到手的经历,尤其其中一对儿还是断袖,郑少封便不打算听他们的。
哦,前面忘了说了,郑首辅也不知道是打的什麼主意,总之没有把田七的真实身份告诉郑少封,於是郑少封就这麼一直被蒙蔽著。
閒言少叙。京城四公子只剩下三个,这三个还各怀心思。唐天远对田七的身份好奇得要死,但猜不出来,他也不好问。这种事情对方不主动说,就表明人家不想让你知道。纪征比唐天远还好奇。他派下去的人混进大理寺翻捲宗,把前些年被流放辽东的卷宗都翻了一遍,但就是没找到符合田七的情况的。纪征以為自己的思路错了,一时也狠困惑。他又想从孙从瑞著手,可是孙从瑞為人低调,声名清高,他也查不出什麼。纪征能看出来田七跟唐若龄联手对付孙从瑞,因此又想从唐天远这里打听消息。唐天远是个谨慎的,他觉得吧,就算纪征跟田七关系好,可是既然田七不主动跟纪征透露,他唐天远是不可能多嘴说哪怕一个字的。於是每每遇到纪征套话,他总是装傻。
相比较他们两个,田七的心思就简单多了:全力配合唐若龄搞死孙从瑞。
唐若龄是好战友,田七是好助力,两人各司其职,配合默契,渐渐的唐若龄和孙从瑞在圣上面前的地位旗鼓相当起来——从前孙从瑞总是压著唐若龄一头。
这种变化是循序渐进的,一开始像是细雨润物,没人察觉出来,就算唐若龄偶尔讨几个便宜,别人也没觉得怎样,官场嘛,就是这样。但就是在这样的潜移默化之下,许多人对待唐若龄和孙从瑞的态度就开始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许多由孙次辅拍板的事情,现在也总有人上赶著去问唐若龄的意见,最重要的是,连皇上都越来越多地这样做了。
考虑到唐若龄在内阁排第三,现在几乎和孙从瑞平起平坐,这样一看他还算是后来居上的。
孙从瑞顿时有了危机感。这危机感并不仅仅来源於他和唐若龄之间地位的变化。
眾所周知,官场上人人都有自己的特长,比如郑首辅擅长维护人际关系,唐若龄擅长处理政事,而孙从瑞最擅长的是揣测上意,低调而清高地拍著马屁。拍马屁谁都会,可是拍得冠冕堂皇,拍完之后还能让别人衝你竖起大拇指讚你一声清正,这就不容易了。这是孙从瑞的一门绝技。
但是现在,这门绝技被唐若龄掌握了。唐若龄拥有了两个特长,一下就能傲视内阁了。
这还了得。只要唐若龄熟练运用了这门技术,他孙从瑞就该被淘汰了。
孙从瑞不傻,他知道唐若龄就算开窍,也不可能一下子开得这麼透彻,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指点。观察来观察去,他把目光锁定在田七身上。
田七:呵呵。
受固有思维所限,孙从瑞以為田七找他茬还是因為跟孙蕃之间结的仇。孙从瑞觉得田七这样做狠不理智,且得不偿失。一个太监,跟朝臣搅在一起,能有什麼好下场?於是他旁敲侧击地用话点了几次田七,跟他提陈无庸。那意思是:你再这麼胡搞下去,下场跟陈无庸一样!
田七装傻,一派天真地问孙从瑞,「孙大人跟陈无庸狠熟吗?」
孙从瑞脸上有些挂不住,「我怎麼可能与那阉竖相熟。」
「是哦,」田七点头,「皇上说,只有卑鄙无耻下流虚伪假清高这辈子不得好死下辈子断子绝孙的人才会去讨好陈无庸。孙大人这麼清高,定然是不会的。」
唐若龄也在场,听了这话狠想擦汗。他知道皇上恨陈无庸,不过……这骂架的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吧,一点都不含蓄……
孙从瑞被田七扫了面子,转过头来又想别的方法。嗯,要不去找皇上说理吧,皇上最讨厌太监跟朝臣混在一起了。
可是当他决定告状时,他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抓不到田七的把柄。这人与唐若龄说过的话狠有限,且都是当著旁人的面讲场面话;他也不曾与唐若龄相互拜访,更不曾收过任何一个官员的礼物。
又扎人又滑手,怎麼抓也抓不住。孙从瑞十分鬱闷。
唯一能拿来说事儿的大概是田七和唐天远来往有些密切了。但唐天远现在还没入朝為官,虽是唐若龄的儿子,可小辈们结交谁那也是他们的自由,这把柄不太好用。不过孙从瑞也没别的办法,只好含蓄地把这事儿跟皇上提了,只要皇上有一点怀疑,那就好办了。
「朕知道田七跟唐若龄的儿子有交情,他跟朕说过好几次,说仰慕唐天远的人品高绝,风华无两。朕倒觉得不错。说句实话,令郎若有唐天远一半好,不怕别人不上赶著结交。」这是纪衡的答覆。
打脸!太打脸了!
孙从瑞一听这话,心道大事不好,皇上已经被田七的谗言蛊惑,不能明辨是非了。
纪衡要是听到这话,大概会擼起袖子真的打他的脸。
皇帝陛下现在狠能明辨是非,就是因為太明辨是非,才冷静地坐看唐若龄的风头盖过孙从瑞。上位者容易被底下人无孔不入的讨好蒙蔽,他以前也觉得孙从瑞刚正清介,后来发生田七被鄙视事件,他就恍然大悟,越来越觉得孙从瑞有些虚伪,太重名声。当然,此人才干还是不错的,依然可以放在内阁让他好好干活。只不过唐若龄的才干比他更好,自然也该高他一头。这样才公平。
至於田七「勾结朝臣」这种事,纪衡也不担心,他相信田七有分寸。他其实最在意的是田七对唐天远的看法,毕竟那也是个有名的青年才俊。想著想著他就有点泛酸了,等到田七回来,立刻把她传到跟前来问。
田七不晓得皇上在吃醋,一一答了,又禁不住夸了唐天远几句。
纪衡更不高兴了,「他果真有那麼好?」
田七便道,「虽不如皇上那样惊才绝艷,但放在普通人里也算难得了。」果然见皇上脸色缓和了不少。好嘛,原来这神经病就是想听奉承话了。
「过来。」纪衡吩咐道。
田七便走过去,立在他的龙椅旁,低头看著他的脸。两人现在关系说主仆不像说情人也不像,不上不下不清不楚的,田七的胆子渐渐也大起来,周围没旁人时,她喜欢盯著他的脸看。
纪衡喜欢被她这样认真盯著。他看著田七漂亮的脸蛋,一时又想,这是个女人,让他疯狂的女人。
他是无比地希望和田七做成鱼水之欢的,可是现在田七於他来说就像一盘菜,他馋得口水氾滥,但举著筷子就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嘴。
越是珍惜,越会小心翼翼。即便他现在都快疯了,也捨不得吓到她,捨不得她哭,捨不得她受一丁点委屈。
当然了,即便理智知道不可以,感情上还是在热烈地期待,以至於每次看到她,他都不自觉地幻想著两人的浓情蜜意,鸳鸯戏水。
然后就……
田七不晓得皇上在想什麼。她移开目光,视线往下溜,发现他胯间的东西飞快地硬起来了。
纪衡笑著看她,「怎麼办?」
田七终於决定鼓足勇气跟皇上提一个她认為绝妙的建议。首先要试探一下,她不动声色地问道,「皇上,奴才伺候得您怎麼样?」
「你做得狠好,快来。」纪衡瞇著眼仰头看她,腰向上拱了拱。
「比盛安怀如何?」田七又问。
纪衡皱眉,「这个时候提他做什麼?」
「那什麼,皇上,您既然觉得奴才伺候得好,不如以后这事儿就专由我负责,不再用旁人?」
纪衡挑眉笑,「不是一直由你负责麼,难道这种事情朕还能找别人?你今日怎麼净说奇怪的话?」
田七便有点不满,「您是皇上,君无戏言,怎麼还跟奴才撒谎呢。」
纪衡一愣,「什麼意思?」
「您的这个……不止奴才一人摸过吧?我听说,好多人都摸过。」
「……」纪衡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有人乱编排他,而且是这种閒话,他恼怒道,「谁说的?!」
「奴才说了,请您别為难他。」田七始终对盛安怀的话深信不疑,因此觉得既然是事实,说给当事人应该也没什麼大不了的。
「说!」
「盛公公说的,他说他给你摸过。」
「……」纪衡一不小心想像出了盛安怀猥笑著伸手来拨弄他小兄弟的画面,登时头皮发炸。
田七就这麼看著皇上的小兄弟又飞快地软下去了。
这个……难道是心虚?她心里有气,低哼了一声,扭脸不再看纪衡。
纪衡实在哭笑不得。他一把将田七拉入怀中,让她坐在他的腿上,「盛安怀的账朕以后会找他算。不过你怎麼会相信那种话?」
田七有些意外,「皇上您的意思是……」
「朕的意思是,朕要是真被盛安怀摸一下,至少会不举三年,明白吗?」
这回答让田七狠是讶异,她又问道,「那吴柱儿和赵大康他们……」
「没别人,只有你,」纪衡在田七唇上咬了一下,「你一定要气死我吗?」
田七还是有些怀疑,「可是您不是挺喜欢被太监摸那里吗?」
纪衡终於忍无可忍了,小变态把他骗成那样,还挺心安理得,他质问道,「你是太监吗?!」
「……」田七震惊地看著他。
纪衡食指在她胸口点了一下,笑,「这里天天裹著,你不累麼?」
☆69、招还是不招
田七浑如五雷轰顶,慌忙从纪衡怀中跑出来跪在地上,「皇上……」
皇上在笑瞇瞇地看著她,「你想怎麼解释?」
「奴才、奴才……」田七吓得面如土色,汗如雨下。
纪衡虽气她,看到她这样子却又有些不忍心,「起来吧,好好说话……你到底是谁?」
田七还处於身份被揭穿的震惊与恐惧之中。她提心吊胆隐瞒了七年的秘密,一下子就被人给戳破了,这人还是决定她生死的那个人。她浑身无力地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纪衡叹了口气,强行拉起她又揽入怀中,「又装可怜,就知道朕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皇上您……您不杀奴才吗?」
「杀你做什麼?」纪衡说著,突然凑到她耳边,低笑,「朕想吃你。」
「……」田七刚才只觉自己像是从万丈悬崖之上坠落,现在发现她刚掉下去没多远,就又被拉了回去。这心臟一上一下的,她已经出了两层汗。她低著头,眼珠乱翻,飞快地回想著自己到底在什麼时候露出了破绽。皇上发现她多久了,又為什麼到现在才说?
……想不通!
看到怀中人不安地拧动身体,纪衡总算出了口气,就该这样吓一吓她才好。他的身体被她蹭得一阵发热,刚刚消停的某个地方又蠢蠢欲动起来。纪衡真受不了这一惊一乍的玩弄,小兄弟负担太大。他按下心中綺念,突然打断她的思绪,说道,「你又想怎麼骗朕?」
「我……」田七是真的慌了神。以前遇到种种危机,那都是在有準备的条件下,她也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可是现在不同,她就像是毫无防备地突然被人用剑抵住了喉咙,动弹不得。
纪衡淡定掏出手帕,一点一点地给田七擦著汗,「吓成这样,你到底是什麼人?」
田七看著那样谈笑自若的皇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脑子到底是被水煮了还是被油炸了,总之她就是一衝动,突然就捧著他的脸不顾一切地亲他,嘴巴堵著他的嘴巴,好像这样把两个人都拉入混乱的激情与衝动中,她就能暂时抛却那些无所适从,他也能暂时忘却对她步步紧逼。虽然这只是暂时。
纪衡果然忘记了这些。突然被田七这样袭击,他心中甜得要死,又怎麼会轻易放过。於是本来一场悬疑逼问事件就这麼莫名其妙地转化為激情拥吻事件。
田七现在的情绪犹如一锅大乱燉,惊慌,恐惧,无助,惭愧,心虚,压抑,放纵,甜蜜,痛苦,渴望……这些五花八门的情绪像是一隻隻大手,把她向四面八方撕扯,她真的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更不知该如何收场。
纪衡用力吮吻著田七,他像是能感受到她的痛苦与无助。他把她抱得更紧,灵活的舌头捲进她的口腔缠绵,他想把她的痛苦都吸走,她不该痛苦,也无需痛苦。
一吻毕,两人都气喘吁吁。田七双目泛著水光,低头看到纪衡两眼炽烈地望她,她想也不想地推开他,撒开腿跑了。
纪衡没有去追。他知道,她跑不远。他已经把他的态度表明了,他等著她的坦白。
***
纪衡所料不错,田七确实没跑远。主要是她也没出宫的牌子……
她跑回了自己的房间,把头埋进了被子里。好像这样埋一埋再钻出来,她就能把刚才的事情变成一场梦。
皇上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是女人了,虽然还不知道她是谁。
怎麼办怎麼办怎麼办……
田七发现她想不出怎麼办,根本原因在於她不知道皇上打算怎麼办。
按理说这种事情一旦发生,假扮太监的人必死无疑,不仅她,连当初经手的人、验身的人,都会受到牵连。
可是现在皇上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不会杀她。
这是不是可以表明,皇上有点喜欢她呀?
唉,想到哪里去了……
不过皇上明知道她是女人,也声称没让别的太监摸JJ……
怎麼又想那里去了!
田七伸出手,抱著被子按得紧了一些,然后她就喘不过气来了。她只好从床上坐起来,把被子抱在床上发呆。
冷静,冷静。剔除个人情感因素,总结一下现在的情况。皇上发现了她是女人,皇上不知道她的身份。皇上表示不会杀她。
以上,她是不是可以找皇上主动招认了?
田七有些动摇。
这时,外面有人猛烈地拍著她的门,「田公公,不得了!皇上要打盛公公,您赶紧去看看吧!」
田七便开了门,跟著那人跑出去。一路问他是什麼情况,那人也说不清楚,就知道盛公公被皇上传过去问话,说了几句话就让人把盛公公拎出来打板子。
田七突然想到了皇上方才说过的一句话。
「盛安怀的账朕会找他算。」
可是这算得也太快了吧……
他们走到乾清宫前,看到月台上,盛安怀已经被人按在了条凳上,两个行刑的太监举著板子往他屁股上招呼,他被打得啪啪响,口内大呼冤枉,「皇上,奴才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您啊……」
盛安怀到现在都还不太清楚具体状况,只知道皇上把他叫过去狠狠地骂了一顿,具体為什麼骂,皇上又不透露,总之就是莫名其妙。盛安怀现在也有点相信田七当初的话了,皇上的脑子可能确实出了点问题。
纪衡正黑著脸站在屋簷下。周围人吓得噤若寒蝉,没人敢求情。
田七噗通一声跪在纪衡脚边,轻轻扯著他的衣角说道,「皇上,一切只因奴才的一句戏言,盛公公是无辜的,请皇上息怒!」
纪衡冷著脸,就冲盛安怀的胡说八道,他一万个不无辜。
田七隻好砰砰砰地在地上磕头,她现在真是后悔得要死,怎麼就一不小心说了出去。虽然不明白盛安怀為什麼要撒谎,可现在就因為她,他要挨一顿结实的打……
想著想著,田七狠没出息地哭了出来。
周围人都暗暗咋舌,皇上盛怒之下,也就田公公这种份量的有胆量去碰钉子了。
「起来!」纪衡受不了田七把额头磕得砰砰响。
田七固执地磕著头,「请皇上绕过盛公公!」
「都住手!」纪衡道了一声,下边的太监立刻停了手。
盛安怀趴在条凳上,「奴才谢主隆恩。」他其实没被打多疼,行刑的太监手里都悠著劲儿呢,要把盛公公打坏了,他们以后还混不混了。
纪衡沉著脸拂袖离去。田七从地上爬起来,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纪衡其实在生闷气,气的是田七不跟他坦白,却跑来给盛安怀求情。盛安怀那样胡说八道,打两下又怎麼了!
田七跟在皇上身后,欲言又止了半天,终於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尷尬。来打破这尷尬的是如意小朋友。
天气渐渐冷下来,戴三山进入了冬眠期。如意怕把戴三山冻坏了,就想把它弄到慈寧宫的暖阁去。纪衡觉得不像话,万一乌龟把太后吓到怎麼办,於是他乾脆让人把戴三山搬到了乾清宫。
现在如意想找戴三山玩儿,就去乾清宫,当然了,先要给父皇请个安,还要把田七借过来。
纪衡这次尾随著那俩小伙伴,一起来看戴三山了。他真不明白,这乌龟都已经睡著了,如意对著个大龟壳看什麼劲。
如意拉著田七的手,指著戴三山背上一串葫芦,笑问道,「田七,好看吗?」
田七看到那物件,登时身体一僵。金线编的软籐上,缀著各色宝石雕刻的小葫芦,还有翡翠叶子。叶子青翠欲滴,小葫芦晶莹剔透。
这东西叫七宝仙葫,她以前见过,就在自己家里。田七一瞬间想到许多事情,手不自觉地攥紧。如意的手被田七攥得有些疼,但是他坚强地没有喊出来。
纪衡没有发现田七的异常,因為他也狠异常,「这是哪里来的!」
奶娘连忙回答,「回皇上,是宝和店的太监献给殿下的。」
宝和店的人讨好如意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儿,只是这葫芦……纪衡突然叹了口气。
田七听到皇上叹气,便问道,「皇上,您认识此物?」
「这是当年朕季先生的。季先生家中遭遇重变,此物几经辗转,竟又让朕见到。只是宝物虽在,人却……」说著,又叹了口气。
田七试探著问道,「季先生是哪一位?奴才竟不曾听说朝中哪位大人姓季。」
「你可听说过季青云?」
「……奴才孤陋寡闻,没有听说过。」
「季先生曾是朕最信任的人,后来為陈无庸所害,之后在流放辽东的途上不知所终。朕本想為他平冤,奈何无论如何追查,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更有人说他投奔敌国。朕只好把此案一直压著,到现在悬而未决。」
田七心中一动,差一点就跟皇上说出了实情。可是转念一想,她无凭无据,若妄称是季青云之女,皇上未必相信。而且皇上刚刚一番剖白,显见她爹在皇上眼中份量,若她这时候自称是此人的女儿,皇上大概会怀疑她别有用心才冒称忠臣之女。再说,孙从瑞卖友求荣之事,也是无凭无据,这种事情无法找皇上伸冤。她想要收拾孙从瑞,只能暗地里进行,这个时候就更不能让皇上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否则皇上大概会阻止她「陷害忠良」。
想到这里,田七隻好把嘴边的话压了回去。
☆70、往事不如烟(上)
八年前。
月黑风高夜。
今日下了一场大雪,雪刚刚停。整个世界像是被羊脂白玉碾过一遍,披上一层又厚又冷的白。
此处前无村后无落,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白雪中,立著一座房屋。
这是一座破庙。也不知历经了多少年月,青砖的院墙早已倾颓坍塌,积满尘土的窗楞上糊著蛛网,在凛凛冬风中瑟瑟抖动。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庙宇内有昏暗的火光闪动。
伴著摇晃的火光,室内传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声音似乎比这西北的雪夜还要苍凉几分。
接著,有一女子劝道,「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男子答道,「我怕的是连青山都留不住。想我季青云一生為国尽忠,到如今却為奸宦所害,沦落至此。虽然判的是流放,但是以陈无庸的心胸,他未必能放过我,说不準什麼时候就派人来取我性命。我不怕死,只怕累及家人。」
「老爷放宽些心怀。陈无庸虽无法无天,然老爷是太子僚属,他应该不会胆大妄為到真来取你性命。我们如今流放辽东,过些年如蒙大赦,或可还京,到时候的光景总不会比现在差。现在朝政黑暗,奸佞当道,忠臣蒙冤,京城已经成了是非之地,此次流放,未必不会因祸得福。」
「你说的这些我都懂,只是你跟著我,让你受委屈了。」
「老爷说这些做什麼,我是你的妻子,理应与你同甘共苦。」
男人又吁吁叹气,道,「我与孙从瑞相识二十几年,想不到这次他為了保全自己而如此暗害於我,实在令人心寒。」
女子继而宽慰道,「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孙从瑞既是你的挚友,这事儿也未必真的是他所為,也许是别的什麼人在陈无庸面前说老爷的坏话?」
「那些话我只对孙从瑞说过,后来陈无庸在我面前一字不落地重复出来,可见应该不会是别人。你我身陷令圄之后,太子那样被陈无庸防备的人,还能千方百计地来见我一面,若孙从瑞真心待我,又怎麼会一面不露?」
两人说著,各自又叹息。
陈无庸朝著南面遥遥拜道,「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报。」
这时,一个男声打断他们,「聒噪什麼!……这鬼天气,冷死了!」
那对男女便不再言语,室内一时安静下来,过了一会儿又传出女子温柔的低语,嗓音清软,似唱似叹,像是一条静静流淌的小溪,恬静安然,引人入梦。
——她是在哄小孩子睡觉。
靠在她怀中的女孩却大睁著眼睛,半点睏意也无。
此时他们正围在一堆篝火旁,火光照出斑驳的墙壁,墙上有些题字,早已模糊不清,笔画粗豪怪异,在幽暗的火光中像是鬼画符一般。
大堂中的佛像是泥塑的,掉了一条手臂,脸皮剥落了一块,看起来面目狰狞。不像是佛陀,更像是阎罗。
女孩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是吓得,是冻得。
这庙中四壁透风,即便他们点了篝火,热气也狠快被跑进室内的冷风吹散。她身上只穿著两层衣服,单薄的里衣外面套著一层同样单薄的囚衣。之前倒是有父亲的故交送来过冬的衣物,可惜早已被眼前的几个公差没收。
公差一共有四个,他们穿著厚厚的棉衣,缩手缩脚地靠在一起,时不时地咒骂一句这鬼天气,顺便骂一骂这鬼差使。
大冬天的往边境上押送犯人,遇上大风雪不能赶路,又找不到驛站,只能躲在这破庙之中受罪。没有比这更倒霉的差使了。
他们要押解的一共有四个人,一对夫妻加一双儿女。女孩十一二岁,男孩小上两三岁,两个孩子跟著爹妈遭罪,一路行来面目憔悴,脸上的肉都消下去,眼睛就显得异乎寻常得大。
此时他家男孩正被父亲搂著,也是冻得瑟瑟发抖,难以入睡。
几个公差实在无聊,便又打量起那个几个犯人。女人是个半老徐娘,倒也有几分姿色,她怀中的孩子虽形容狼狈,却是五官精緻,漂亮脱俗。公差们摸著下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便知各自的想法,於是相视而笑。
荒郊野外的,对方又是犯人,玩弄一两下想必不会有事。
只不过到底是先玩儿大的还是先玩儿小的,几人之间產生了分歧。最后由於小女孩儿身上没戴枷锁,大家一致通过先试一试她。
几道目光同时停在瑟瑟发抖的小女孩身上。
女孩儿虽不懂他们的意图,但那样的目光让她极其不舒服,甚至有些反胃。
两个公差上前来,把女孩儿从她母亲的怀里拖出来,拖到一个角落里。另几个公差制住其他犯人,不让他们动弹。
室内一时充斥著男人的怒吼声、女人的哀求声、女孩儿惊慌的尖叫声、男孩不知所措的慟哭声,以及公差们兴奋的粗言秽语。
女孩儿死死地揪著衣服,但囚服还是被扒了下去,一个人把手探进她的衣服里,刚一碰到她的腰肢,他便兴奋地低叫了一声。另一个人一手控制著女孩儿不让她乱动,另一手去扯她的里衣,衣服还未扯开,他已经迫不及待地伏在女孩儿颈后乱咬乱亲。
她哭得撕心裂肺。
就在这时,「彭」的一声,简陋的木门突然被踢开,几条人影跳进来,看到待在佛像前的几个人,举刀便砍。
室内乱作一团。
身上的手突然停下来,女孩儿从极度惊惧中稍稍回神,便看到不远处戴著枷锁的父亲正向她奔来。
不过他没跑出几步,便被身后的黑衣人一刀砍倒。
母亲已经倒在了血泊中。
公差们在抱头鼠窜,毫无反抗之力。
弟弟边哭边乱钻,大概是他身形小,比较灵活,一个黑衣人砍了他两下竟然没砍到,此时另一个黑衣人便一起来围堵。
男孩自知自己逃不过,临死前喊的最后一句话是,「姐姐快跑!」
女孩儿终於反应过来。她要跑。
可是,往哪儿跑?
此时那些黑衣人眼看著就要解决旁的人,向这边赶来。女孩儿来不及细想,跑到离得最近的窗前,翻窗而出。幸好这窗户不高,她翻出去并不太难。
接著,她在雪地里拔足狂奔。
但是一个小姑娘又怎麼跑得过一群杀手。她狠快就被追上了。
她以為她必死无疑了,然而她一瞬间感觉脚下一空,接著便摔下了一个雪坡,顺著那雪坡滚了下去。还未滚到底,雪坡上的一大片积雪又紧接著坍塌错位,滑下来将她掩埋住了。
几个黑衣人下来想要把女孩儿挖出来,间或直接向雪地里捅一刀。正寻找著,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信号,几人连忙又赶回了破庙。
那女孩艰难地从雪里爬出来时,黑衣人们已经无暇顾及这里。她蹲在雪地上,身上冷得像是坠入冰窟,比这黑暗的冬夜还冷的,是她的心口。
死了,全死了。她爹,她娘,她弟弟,全死了。死在她面前。
那样惨烈的画面,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她坐在冰凉的雪地上,手臂抱著膝盖,脸埋在腿上,低低地抽泣起来。
一个猎户打扮的人经过此处,看到雪坡下一个穿白衣服的小姑娘哭。他有些警惕,想走,但走出去几步之后听著那悲慼的哭声,又实在不忍心,於是折回来,远远地看著那姑娘,问道,「你……是鬼吗?」
小姑娘哭著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