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元宵节
平常应该是寂静的乡村夜晚响起了一阵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为这漆黑的夜添上了一份欢快的色彩。
元宵节，对于这个偏僻的南方小乡村来说，不是什么重大的日子，但是这儿质朴的人们却喜欢热闹。也许是乡村精神生活的贫乏，他们需要一个个的传统节日来填补他们空虚的心灵。
观灯，猜谜，这节日必不可少的两种习俗，它们只适合那些城里人，我们这些乡下人是不喜欢凑这分热闹的——也凑不上这份热闹——有钱不如留着多买两盏灯泡，观什么灯！更没那分心思和智慧来猜迷！那些都不是适合乡下人做的事。我们只要吃上一锅圆圆糯糯的汤圆，就足够应景的了。一锅汤圆足够烘托出这份合家团聚，其乐融融的气氛。
呵！合家团聚，其乐融融啊……
初春的天气，还是寒冷异常。紧了紧上衣领口，我加快了步伐。
快到村口时，碰到了出来放鞭炮的陈大伯，“嘿，宁子，咋了？乖娃娃也学会逃课了？这可不好！”陈大伯摆好鞭炮，点燃一根烟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两口，故做严肃地说，“以后可不许这样咯！马上就要考大学了，大伙可是指望着你考上大学给我们村争争气啊！”说完，走上前来使劲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裂着他那张大嘴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仿佛我已经考上了某所名牌大学似的！
“奶奶今天打电话跟老师请了假，叫我回家。估计是叫我回来吃汤圆呢。”我也回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然后挥了一下手，做别大伯，匆匆往家里跑去。
奶奶也真是的，不就是一个元宵节嘛，还特意打电话让我回去。虽然镇上的学校离家里只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可是对于快要高考的我来说，这也是很浪费时间的事情。但是，奶奶肯定想我了，不然不会这么着急让我回家的。
身后陈大伯隐约地说了一句“……客人……，……回来……”我没有仔细听，只是一心想着奶奶特别为我做的腊肉汤圆，我的唾液腺开始变得发达了。
远远的看到院子里停着一辆小车，在那昏黄的灯光下，原本车身的银白色显得有些诡异。
奇怪，他们十五天前不是才来过吗？怎么这么快又来了？稍稍有些迟疑，我不知道这时候我该不该跨进这个院门。
“宁儿”奶奶从屋内迎了出来。她长满皱纹的脸上是满满的笑容，一如这17年来每一个笑容——和蔼，慈祥，给我无限的温暖。
轻轻地拥抱了一下已经佝偻得不到我胸高的奶奶，习惯性得弯下腰在她的脸上蹭了蹭，“奶奶，我回来了。”
“这孩子……”奶奶对我的撒娇还是无可奈何，只是宠爱地笑了笑，遍拉起我的手往屋内走去。
进了堂屋，豪不例外的看到坐在椅子上的那两个人。看到奶奶的好心情顿时凉了一半。
“又来干什么……”我小声地嘟哝了一句，虽然不情愿，还是规规矩矩地叫了声“爸，妈。”然后也不听他们的回答，快步跑上了二楼。
虽然家里边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但是我们还是住着两层六间的小楼房。楼下三间，中间是堂屋，左边是厨房和厕所，右边的房间放着一柜柜的装满了粮食谷物的大柜子。楼上三间是卧室。
这样的小楼房在我们这个村子来说虽然不算什么富贵的表示，但只用来给我跟奶奶两个人住，还是显得奢侈了些。
不过也没什么，反正这是他们出钱盖的，奶奶说那是他们早早的就为我准备好了的，说是有了这房子将来就不用担心娶不到媳妇了。
呵！娶媳妇？奶奶，你是知道的，像我这种人是不能奢望能娶到媳妇的！我也不敢去娶个媳妇回来。奶奶，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什么人也不要娶，什么人也不要见，一辈子就这么简单地活下去就好……
呵！早早的就为我盖好了？聪明！他们真的好聪明！知道给我盖几间房，把我一辈子锁在这个小村子锁在这六间房子里边。那样，他们也就不用担心别人会知道那些事情了，比如，这样优秀的他们居然生出了我这么个残缺不全的儿子……
想到这些，心情就变得极差。本来开开心心的回家来过节，居然是他们把我招了回来。不想下楼啊，不想见他们。可是不下去，奶奶会生气的吧，哎！
走下楼梯，堂屋里原本坐着的那两个人站了起来，望着我，目光有些躲闪，似乎有话说又不愿说的样子。
还是这样！虽然每年会在过年的时候例行公事地回来一次，但是总是吃完年夜饭就匆匆地离开。就算有什么重要的事，也只是打个电话，寄一笔钱回来让我和奶奶自己解决。他们从来就对我避之不及，仿佛我这个儿子是会给他们代来厄运的灾祸！也许……我本来就是一个灾祸！
“我去帮奶奶。”扔下一句话，快步离开了堂屋。不想看到他们。
在厨房帮奶奶煮汤圆。有些奇怪他们今天到来的目的，但又不想提到他们，奶奶也只是问了些我在学校的情况就没说什么话了。
吃汤圆象征家庭像月圆一样团圆，寄托了人们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愿望。可是我的家永远不会那么美好团圆。
原来跟奶奶在家吃饭时，虽然只有我们两个，但是和奶奶有说有笑却也足够温暖，今天多了两个人反倒显得冷清了。
夹起一个汤圆，慢慢吹凉，送到口中咬一口，外边软软糯糯，里边是我最爱的腊肉豆腐陷，奶奶和了葱花的，所以更香。
“简宁……”那个男人迟疑的开口道，“怎么你吃的汤圆是椭圆形的啊？”
或许是想调节一下餐桌上的气氛，或许是真的奇怪与这个问题，他开口问道。
“呵呵，阿青你不知道，宁儿最爱吃肉陷的汤圆。给他做成这个形状，起锅时好认一些。”奶奶解释。
他“哦”了一声又没了话题。
奶奶似乎也意识到了局面的冷清，“阿青啊，粲儿他，最近还好吧？很久都没看到那孩子……”
粲儿！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心里边飞快地闪过一些情绪：激动，好奇，期待，嫉妒，更多的却是——恨！
“他最近也在忙高考，我们就没带他回来。妈你要是想他……”一直没说话的女人开口了，“过两天我们就把你接回城里去看他吧。”
呵，接奶奶去啊，还是不想让他见到我吗。有些鄙视他们的想法，但接下来的那句话却让我愣住了。
“对啊，妈，你要是想见粲儿，过两天就跟我们回城里吧。我们这次就是来给简宁转学的。”男人说着望向了我。
“简宁，我们准备让你转去跟你弟弟一起上学。你也到了高三下学期了，而且你回家了我们也好……”
什么？转学？难道他们也会关心我的学业？他们也会担心我考不上好大学？回家？照顾？怎么可能！他们要是会担心我，那17年前就不会把我扔给奶奶，就不会让我在这偏僻的小村子里边呆上17年了！！
“我不要！”打断他的话，不管他们安的什么心，我不要在被抛弃了17年之后回到那个对我来说什么也不算的“家”。
“那所学校是市里的重点高中，教学质量要比镇里的那所学校好多了。”
“我已经在那学校读了5年半的书，去了那么好的学校我会不习惯！”态度坚决的拒绝他们的提议。
女人皱了皱眉头，似乎没想到我居然会拒绝，于是放软口气，“我们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虚伪，“为了我好你们会连我喜欢吃什么陷的汤圆都不知道？！”我吼了一句。
他们似乎被我吓到了，男人有些生气，“简宁你那是什么口气！”
居然指责我！他们有资格指责我吗？
“为了我好你们会一生下我就把我丢给奶奶？！为了我好你们会在我小时候生病差点死掉时都不来看我一眼？！为了我好你们会让我被村里的小孩骂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不行了，虽然很不想在他们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但是我现在真的很痛，我需要发泄，于是我更加大声，或许这样就可以减少一点这17年来所受的委屈，“为了我好你们会17年来不叫我一声儿子？！为了我好你们会17年对我不管不顾？！”
眼泪不自觉的就留了下来，声音变得哽咽，“说什么为了我好……你们根本就没把我当作是你们的儿子，我不要你们为我好……不要……”
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本来憋了十几年的话一下子喊了出来，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我以为这么多年我已经学会放弃了，就像他们放弃了我一样，我以为我可以豪不犹豫的放弃他们。
但是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呢？如果真的能放弃就不会觉得这么委屈了吧。
嘴里说着“不需要”，心里却是极度渴望的，想要那个“家”，想要和普通孩子一样有爸妈温暖的怀抱……可是想要也是没用的，从17年前他们决定丢弃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得不到！
本应该是合家团聚的元宵节，我们家却过得很凄楚——不想要孩子的父母被儿子大吼了一通，之后被不领情的儿子气出了家门。
不太清楚他们为什么突然大发善心地要给我转学，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就是，我们之间那点原本就稀薄的亲情经过这件事情后更加淡薄了。
第二章 相遇
我叫简宁，简单的简，宁静的宁。18岁，男生。
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一个一年四季都开着山花的小村子里边。在同村的村小里读完6年小学，之后到相隔不远的镇上中学读了3年初中，之后考进本校的高中，就这样又是3年。
童年有着一群一起完泥巴的伙伴，我们常常早上天刚亮就跑到村前河里抓螃蟹，下午再一起跑到山包上玩“分国”的游戏，等到夕阳西下后一伙小毛头满村嚎叫着各自归家……每天都会因为调皮而惹来伯伯婶子们的一通臭骂，也会因为玩破了裤子而被奶奶罚站，也会因为偷了别家树上的橘子而挨骂。但是，更多的时候，是有奶奶春天唱的山歌，奶奶夏天教我认的牛郎织女星，奶奶秋天被窝里讲的“熊外婆”，和奶奶冬天熏好的腊肉香肠。
随着年龄的增大，上了镇上的中学之后，多读了几年书，野性也渐渐收敛了，不会再和伙伴们满山坡的乱跑了。但是偶尔还是会因为被人触及逆鳞而干上几架，可是看到奶奶伤心的眼泪之后就再也不敢犯了。无聊时会和同学们打打篮球，踢踢足球什么的，但那些都不是我的最爱，我最喜欢的还是在午后一个人发发呆，天南地北的自己都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然后想到睡着，一觉到天亮，有时候我想，或许就这么睡死也不错。
日子就这么过了18年，如果家里只有我和奶奶两个人，如果忽略掉那件事情，那么，这18年虽然过得平凡简单，却也充满笑声。
高中毕业了，考个一般的大学，之后出来找个工资不高却稳定的工作，带上奶奶，虽然可能性不大，还是想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过完这辈子。这就是我的人生理想。
我的人生在我刚出生时脱了一次轨，好不容易，我用了18年的时间才平复了那次脱轨带来的伤害。然后，这个夏天，我的人生轨迹再一次出现了偏离。
※※ ※※
六月，夏天来到。
烦闷的高中生涯就这么结束了。高考结束之后，没有期待中的大喜大悲，我只是静静地待在家里等着出成绩。
元宵节之后，那两个人再没出现过，高考结束了这么多天，他们也没来个电话询问一下我的考试结果。或许他们那次让我转学，跟本就是一时兴起，又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来过，那一天的事，不过是我潜意识里边的渴望罢了。
六月十九号的傍晚，天空中彤云朵朵，奶奶到河边洗衣服去了，我坐在院子里的凉椅上剥蚕豆，为今天的晚饭做准备。
“知了……知了……”院门口那棵老槐树的树杆上停着很多只知了，它们一只接一只不停得叫着。奇怪，天气不是很热啊，它们干嘛那么吵！
一阵风吹了过来，伴着夏天傍晚田里边的稻子香，拂过我的脸颊，穿过我的头发，很舒服的感觉。
手中捏着豆子，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啊……”，我不禁轻叹了一声，通体舒畅的感觉……
睁眼的一瞬间，我以为我在做梦。然而那是现实，就像多年后的每个梦中一样，他就那么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以一种天使临世的样子！
门口的槐树下，倚着一个高瘦的少年。他双手交叉在胸前，环抱住自己的胳膊。整个上身靠在树杆上。左脚微微弯曲着立在右脚前。风吹动着他的发丝，遮住了他的脸，看不清容貌，却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天上的霞似乎燃起来了，红彤彤的一片，那红洒在他的身上，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一部经典搞笑片里边的某句台词：“他会踏着七彩祥云而来。”
没错，他踏着七彩祥云来了！
“我看了你很久了。”他说，用一种好听的声音。
在我还在想那句台词是多么适合刚刚的情景时，他已经缓缓走了进来。
“你很好看。”他笑着对我说。
这时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仰望着面前的这个人，他也很好看，不，或许不是很好看，是非常好看！一张菱角分明的脸，狭长的眼，飞扬的眉，挺拔的鼻梁，厚而好看的嘴唇。笑着的时候，左边嘴角处露出了一颗尖尖的虎牙，这让他整个人看着活泼了不少。
“怎么？我就这么……吸引人？！”他俯身看着我，笑得张扬。
我慌忙站了起来，“你找谁？”
“我是祁风粲……”他一把抱住了我，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哥哥……”
哥哥？祁风粲？粲儿？弟弟？
我有些惊慌失措。一直都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因为那两个人在丢掉我的一年之后就迫不及待地生下了他，我也常从奶奶的口中听到他的名字——祁风粲，祁家除我之外的另一个孩子，另一个不管哪方面都比我优秀的男孩子。
这就是他吗？祁家那个正常的儿子？那个从小就优秀得浑身闪着金光的孩子？那个被他们捧在手心里放在心窝中的孩子？那个和我留着同样的血却享受到了我从未享受过的“家”的感觉的孩子？
我知道那天在我心中出现的莫名其妙的恨意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从未见过他，但是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知道我恨他！恨他夺走了我的一切！
当时的我其实很清楚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就算没有他我也得不到我想要的。然而，我又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老天要给我这样一副身体呢？所以，我恨了！
第三章 相处
“宁儿啊，去给你弟弟摘几个梨回来。”奶奶正在厨房给她的那个宝贝孙子做晚饭。
无视那个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定在我身上的目光，我提上竹篮向外走去。
因为很少见到他，所以奶奶对他好到不行。她不停地使唤着我去给他干这样干那样。要知道，以前的傍晚，奶奶从没叫我出去干过活的！不过我也不用担心他会夺走我的奶奶，因为我知道他夺不走！
“你真的是我哥哥啊？！”他又问出了这个从看到我到现在问了很多遍的问题。
我也希望我不是！我快步走在田埂上。
“我从没想到过你长的什么样子……”他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不过我们长得不怎么像诶……，你比较像妈妈，很温柔的样子。”
如果那个女人算得上是我妈的话，我承认我比较像她。还真是可悲啊！连脸都这么像女人，或许我还真是个怪物！
可是，什么叫温柔！你在取笑我么？！我是男生！知道我没你优秀，可是我没必要连气质也要输给你！
有点生气了，我加快了脚步。
“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来看我呢？”他的声音从后边传来，似乎有点喘气。
为什么不来看你？我为什么要来看你！难道你要像我炫耀你和我的地位是多么的不同！你是多么的优秀，我是多么的卑微！你是多么的受人疼爱，而我是多么的遭人唾弃的么！
“难道你从来没有想过我这个弟弟的么？”
想你？哼！可笑！想你是过着怎样安逸的日子，那些我本来也可以过的正常的日子的么！弟弟？他们愿意让你给我当弟弟么！
“哥……”他跑了起来，“等等我啊……呼……”，有些气喘。
呵！少爷的身体果然是娇贵的啊！我走得更快了。
“哥……，这路还真不好走！”他追上来拽住了我的袖子。这个动作让我想到了隔壁张叔家读小学的那个小儿子。
我把袖子从他手中拉了出来。他似乎没看出来我不想让他碰，反而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我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头。估计也不能挣脱了。就任他那么抓着。这下是甩不掉他了！
“你平时走路都这么快的么？”
他似乎对我很好奇，总是不停地问我，可是我不想回答他，我连听到他的声音都觉得心烦！
“你为什么都不说话啊？”他终于有所觉悟，“哥哥你很冷酷诶……”
我继续不理他。
“为什么都不回答我啊？哥哥？”他使劲抓住我的手腕，停下来不走了。
我转过身体，面对着他，对他说了见面来的第二句话，“我不是你的哥哥。”很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然后甩开他的手，大步爬上破，向那片梨树林走去。
他在后边愣了一会儿，然后跟了上来。那之后就没再问过我问题了，只是还是不停地说着那些他见到我之后有多么开心之类的话……
回到家里，奶奶正在往桌子上端最后一道菜。
呀！满汉全席么？奶奶你未必太偏心了吧，对个没见过几面的小子用得着这么好么！
“你们回来得正好，快，坐下吃饭吧。”奶奶拽着那小子的手就往饭桌走去。
我放下篮子，走到厨房。
等我洗完手，回到桌边，那一老一小俩人已经开始动起筷子了。
看着奶奶望着他，那长满皱纹的脸都快笑成了一朵花。我还真怀疑这18年到底是我跟奶奶过的还是他跟奶奶过的！
“粲儿啊……多吃点啊……”奶奶给他夹了满满一筷子腊肉，乐呵呵地说道，“奶奶特意为你炒的腊肉，这可是你哥最爱吃的呢。”
奶奶你还好意思说！那可是最后一块了！
“谢谢奶奶！”那小子也笑得一脸灿烂。
“您也吃啊！”还了一筷子给奶奶。
嘁……你就慢慢讨好吧，奶奶是我的，你是抢不走的！
“哥哥你爱吃这个啊……”他夹了一筷子往我碗中送过来。
你用不着连我也讨好！我把碗向面前挪了挪，没躲过，那一筷子肉还是到了我的碗中。
“那就多吃点。”又是一筷子过来了。
好了，这餐饭我不用再夹别的菜了！
饭后，奶奶左手拉着我，右手牵着他。三个人来到院子中乘凉。
“粲儿啊，坐到奶奶这边来，让奶奶仔细看看你，奶奶都有一年多没看到你了。”奶奶拉他坐到身边，有些感伤的说。
“奶奶，上次见到您还是去年爸过生日的时候，我也想您了。”那小子抱住奶奶说。
我不得不承认他很会收拢人心。
奶奶因为他这句话掉眼泪了，“以后想奶奶就多回来看看奶奶啊……还有你哥，你们两兄弟还没见过面……”
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奶奶没继续说下去。
“粲儿啊，怎么这次想到回来看奶奶了啊？你没回过这儿吧。”奶奶问出了我的疑问。
是啊，那两个人不是不想让他和我见面的吗？他怎么会来的？他来干什么？
“高考完了没事干，我就跟爸说要来看您……”他顿了顿，抬起了原本埋在奶奶肩窝上的头，眼睛看向我，说，“而且，我一直都想回来看哥哥的……一直都想……”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似乎有些黯然。
“你们两兄弟还从来没见过面呐！”奶奶终于说出了这句话，“都不知道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哦！”浑黄的眼泪从奶奶的眼眶中滚落了出来。
如果之前我是因为他讨好奶奶而讨厌他，那么现在他扯出了这个话题，惹得奶奶伤心落泪，我就更加讨厌他了！
“奶奶，我去把梨拿出来。”我向屋内走去，避免继续这个话题。
我在里边待了很久。他为什么要来呢？那两个人不是怕让他见到我吗？他们不是希望他永远也不要记得有我这个哥哥的吗？我们从没见过一面，虽然是兄弟却各自过着不相干的生活，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他现在突然出现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的是想把我唯一的奶奶也抢走吗？还是说好奇？好奇我这个和他流着同样的血，却生了一副怪身体的人……
甩了甩头，不想让自己继续头痛。管他什么目的，我还是我，那个只想简单宁静地过完一辈子的人！不会因为他的到来而改变什么的！
可是，他跟我流着同样的血……
祁风粲，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端着洗好的梨子走了出来。奶奶早就止住了泪水，正被他逗得开心。
“哥哥小时候这么可爱啊……”他看见我出来忙住了嘴。
“是啊，宁儿是越大越不爱说话了，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以前可皮着呢！”奶奶忙着在他面前揭我老底，“记得有次过年带他到他姑丈家去，他还因为吃不惯别人家的菜，吵着闹着要我亲自去给他炒菜……”
“是吗？”那小子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哥哥，你小时候还这么可爱啊？”
你果然是来研究我的吗！那你直接问好了，干嘛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我看着恶心！
“奶奶，你们慢慢聊吧，我想睡觉了。”放下梨子，我往楼上走去。
“宁儿等等……”奶奶叫住了我。
“什么？”
“等会儿去奶奶那边拿个凉枕过来，今晚粲儿跟你一起睡。”
什么！！
“奶奶！还有一间房子啊！”让我跟他睡？！
“你们两兄弟第一次见面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啊，一起睡，好好谈谈心啊。”
“这么热的天，奶奶，两个人睡不得热死么！”开玩笑！
“奶奶说家里边有凉床，搬到天楼去睡就不热了。”那小子咧着嘴笑了，他左边嘴角露出了那颗尖尖的小虎牙，月光下，邪气无比！
我发誓我在他眼中看到了一道精光。
第四章 倾诉
晚上的天气很好，月明星稀。
楼顶的四个角落里各摆了几盆太阳花，它们一朵一朵都收拢了花瓣，敛去了娇艳的样子，睡得正香。
现在身处黑暗的你们，在明早见到太阳后就又会怒放了吧。
小时候闲着好玩曾经跟奶奶在楼顶上搭了个葡萄架种了几株葡萄。它们长得很好，藤叶缠绕着占满了楼顶的大半空间。
我和祁风粲就睡在葡萄架下的凉床上。
不同的是，我闭着眼背对着他侧躺着，没动。
那小子却烙烙饼似的，整晚辗转反侧。不知道是不是他大少爷睡不习惯这硬帮帮的竹床。
不过，睡不习惯也活该！
“哥，你没睡着吧？”他试探着问道。
“哥，我们说说话好不好？你一定也跟我一样有很多话想跟我说吧？”
他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满是期待的语气。
可是我不愿意转过头去面对他，那样我就必须去面对我错误的人生。
“哥……你还是不愿跟我说话吗？”他的声音低低的。
“其实我早就应该料到的……可是我却不希望是这样。”
“你知道当爸爸答应我可以回来见你的那一刻我有多么开心吗！我以为你看到我会很开心……跟我一样开心……，可是哥哥你却连跟我说句话都不愿意……”
他现在一定是仰面躺着，头枕着自己的双臂，透过葡萄叶之间的缝隙望着天上的某颗星星在说话的吧。
“小时侯看着别的小孩有哥哥就很羡慕，可以跟哥哥一起上学放学，可以跟哥哥一起做游戏，被人欺负了也可以找哥哥帮忙……那时候我就想，为什么我就是一个人呢……一直都感觉很孤单，仿佛缺了什么……”
田里边的青蛙不停地呱呱乱叫着。
“于是我整天整天地缠着爸妈，质问他们为什么我没有哥哥……呵，爸妈终于被我缠烦了，就说是因为我不够听话，不够乖，不够优秀，所以哥哥你就不要我。”
“小孩子很容易骗的……我信了，于是我听话，我乖，我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我以为那样哥哥你就会回来了……”
“长大一些之后，我才知道，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可是我还是很想你……也许是血缘的羁绊，我们根本就不应该被分开……”
他不停的向我述说着，浓浓的哀伤从他的话中逸出。
怎么你那么伤心呢？
真的么？粲儿你真的有这么想念我么？
你知道我有着怎样一副恶心的身体的吧，你就不介意么？还是你故意忽视了这个问题呢？
等你面对这个问题的时候会为你今天的这番话后悔的吧？！那时，你还愿意叫我一声哥哥么……
那时候，我躺在床上，思绪从未这么乱过，就像葡萄架上空飞着的蝙蝠一样，忽东忽西。我理不出丝毫头绪，只感到有一点很明确：我的心很不舒服，有种疼痛的感觉在里边蔓延。
“所以，我要求爸妈把你接回来……哥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劲才说服他们让你转学的么？可是，你还是没能回来……”
“什么？？”我一下子翻过身去面对着他。
“是你要我转学的？？……”
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他一把抱住了。
“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么……”
我被他这句话堵住了嘴，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哀伤。
他就这么紧紧地抱着我，久久都没有放开……
夜已经深沉了，晚风吹来，伴着凉凉的露华。
我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这个男孩子。
月光透过叶子间的缝隙洒在了他的脸上，斑斑驳驳，他已经睡熟了，嘴边挂着浅笑，眼敛上的长睫轻轻地抖动着……
粲儿，你现在做的梦一定很美好吧……
他的怀中，一片温暖，我就这样沉沉睡去……
那个时候，我的世界一片清明。我想，上帝在创造我的时候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然后，他派了一个天使来弥补他犯下的这个过错。
祁风粲，你是上帝派给我的天使吧？！
第五章 初吻
那晚上祁风粲的话对我起了一些作用。
也许我潜意识里边根本就不恨他，只是嫉妒罢了！我想，那也是我身体内部的自卑因子在作祟吧。
其实，他这么努力地接近我也只是因为我是他哥哥——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而已。
他也不过是个想要得到疼爱的孩子罢了！
只是，这份疼爱我是给不起的……
自从得知祁风粲打算整个暑假都不回去了之后，我们家就彻底忙翻了天！
至于为什么我会从小就待在奶奶身边，那两个人对外声称：因为我一出生体质就弱，大城市里边空气污浊，不适合我成长，所以就拜托在农村生活习惯了的奶奶把我养大。
村里人本就质朴，也不爱多管别人家的闲事，那两个人每年都会回家看望我一两次，也会经常给奶奶寄钱回来，这种表现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不错的了。
再加上我这种身体，从小就体弱多病，所以他们这个不完全是借口的理由很容易就被村里的人接受了。
祁风粲的到来，彻底打乱了我跟奶奶的宁静生活。
乡亲们每天轮流着拜访我们家，都说要看看祁家的小孙子到底长啥样！
不就是一个毛头小子吗，有那么希奇的么？！
每天被迫在家里招待客人，我都快被那群人盯得发毛了。
但是面对那群叔叔婶婶们的问动问西，祁风粲却处理得游刃有余，一问一答间总是恰到好处，没有出现我预先想到的对他们的不屑和冷漠，反而把叔叔婶婶们逗得直乐，一直不停的“侄儿”、“乖小子”的，叫得不亦乐乎！
这样几天下来我就有些受不住了。
我不仅要招呼客人，还要顶着被客人们拿来和弟弟对比的压力和那小子坐在一块儿跟他们东聊西侃。
本来不擅长交谈的我，即使面对的是和我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亲戚们，还是显得有些局促。我不知道在他们面前该怎样表现和祁风粲的相处，毕竟他是我弟弟，就算我自己心里边不能完全的接受他，可在外人眼中，我是不可能对他带有什么敌意的吧，但是要我做到对他毫不介怀，那也是不可能的啊！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我的弟弟是祁风粲，他总是在我对他表现生疏的时候极力地贴到我身边，给外人一种我们兄弟俩粘得很紧，关系很好的感觉。
于是，我这个不太称职的哥哥和他那个表现良好的弟弟就给奶奶和众乡亲们上演了一出出的“兄友弟恭”。
当叔叔婶婶们的好奇心终于得到满足了之后，就该满足祁风粲的好奇心了。
奶奶吩咐我这个当哥的要好好照顾弟弟，于是我每天带着他上山下河，彻底满足他这个城里孩子对农村的好奇心。
这项任务对我来说艰苦无比，我自己并不是很乐意整天跟他待在一起，而他却跟块牛皮糖似的，每天粘住我不放，仿佛认定了要从我身上找回他缺失已久的兄弟爱。
“哥……”
一听他这调子，我就知道他又要折磨我了。
“奶奶说今天是阴天，我们可以下河去抓螃蟹了。”
瞧他那兴奋样，完全没了半个月前我初次见他时浑身所散发出的压迫人的气质，现在的他，整个就是一农村野小子！
我白了他一眼，“抓螃蟹？！你还小么！”
“哥……”他拉住我就往外拽。
“奶奶说了让你带我玩的！”完全理直气壮的口气。
在奶奶眼中，十六七岁的孙子跟六七岁的孙子没区别！所以，这几天老是不停地给我编排些小孩爱玩的事，让我带着那个小子去做。我对奶奶的这个安排彻底无语，那小子却乐得屁颠屁颠的整天拉着我跑东跑西。
哎，没玩过乡下游戏的少爷啊！
“祁风粲，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老是拉着我的手！”这种天气他也不嫌热！
“可是哥哥的手拉着很舒服啊，软软的，也不会出汗。”他拉起我的手放到眼前仔细的看着，“哥哥的手指很好看，跟你人一样，又瘦又白。”
汗！手指跟人一样？
甩了几次，没甩掉！对他这个见到我第一天就养成的习惯，我始终反抗无效！
“你不放开我，怎么抓螃蟹？”他真的有16岁了么，怎么老要我拿哄小孩的那套来对付他啊！
“不用抓螃蟹啊，我们就这样坐着也好啊。”
他挑了块干净的大石头，拉我坐下。
“很喜欢就这样安静的跟哥哥坐在一起。”他微笑着看着我，眼神却无比悠远，似乎有说不尽道不完的含义……
看着这样的他，我不知该做何反应。
祁风粲是个很阳光的孩子，他会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从见面到现在，我始终觉得他很会享受生活，他总是那么快乐的样子，只是偶尔会无意识地露出一个和他不相称的忧郁的神色，让我不明所以——那样的他似乎不是祁风粲。
“祁风粲……”我试探着叫他，“你在想什……”
“么”字还没出口，他就像我眨巴一下眼睛——那个毛头小子又回来了。
“哥……”他邪邪地笑了一下，“这么热的天气，在这河里洗澡应该很舒服的哦！”
等我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时，我人已经到了水中。
我好不容易游到比较浅的地方站定，那家伙却好整以暇地站在旁边看着我狼狈的样子。
哎！浑身都湿透了，棉制的T恤紧紧地帖在身上，很不舒服。
“还好我反应够快，不然肯定得被你谋害溺水身亡！”我使劲甩了甩头，头发有些长了，被打湿后，一撮一撮的贴在额前，不停地往下滴着水珠。
脱掉Ｔ恤，抬头正好看见那罪魁祸首的脸——呆呆的样子，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我。
“喂，你……唔……”
一个热热的软软的东西在我的唇上停了片刻。
那一瞬间，耳朵里“哄”的一声，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他在干什么？！
我茫然地看着他。
“哥……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开心地笑了，露出那颗尖牙。
又是这颗牙……邪气……
我感到后背一正恶寒……
“祁风粲！你……你刚刚什么意思？”有些生气！我也知道那是吻好不好！我是他哥哥！他……吻我？？
他没有回答我，脱掉了鞋子一头栽进了水中。
“喂！你听见我问话了没有！”ＭＤ！怎么可以这样！我刚刚被一个男孩子吻了！还是我亲弟弟！ＭＭＤ！我快抓狂了。
“祁风粲！”我朝着水中“喷火”！
那小子呆在水中不出来……
“你最好永远不要出来！”我向水中吼道。ＭＭＭＭＤ！这种玩笑也是可以随便乱开的吗！
那家伙没反应……
我走到岸边抓起一把石子扔到水中撒气。
“最好砸死你！”没教养的小子！我真想一掌拍死他！
那家伙还是没反应……
……
怎么这么久都没反应！
糟了……他不会抽筋了吧。
我匆匆游到他下水的地方，潜了下去。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祁风粲！”我钻出水面，着急地喊着他。
你不会有事吧……
“祁风粲！”这次我是真的急了。
我好不容易才有你这么个弟弟的……
“祁风粲……你不要吓我……”我有些想哭了。
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再次潜下去。
背后“哗”的一声，接着，一个湿湿热热的胸膛贴到了我的背上。
“哥……”他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我没事……我不会丢下你的！”
誓言般的话语……
我的心瞬间平静了下来，为他这句话，之前的恼怒、生气、着急、害怕……统统被他这句话安抚得没了踪影。
我转过身去紧紧地抱住他。
不管怎样，这一刻，我不想失去你！
第六章 规劝
一直搞不清楚，分明在前一刻，我还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吻而怒火中烧，但是下一刻，发现他有危险时，我怎么会那么紧张？
那时，我想到了死亡和分别。
我以为他会死，我以为他也会丢掉我——在给我带来了温暖之后，又狠心地让我一个人去面对那个桎梏——那两个人带给我的桎梏。
尽管才相处一个月，我却感到自己是那么的害怕他出事。
我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他，习惯了走路时被他小孩般地拉着，习惯了睡觉时他温暖的拥抱，习惯了他粘腻的叫我“哥哥”……
我不要再独自一人了！
好吧，好吧，粲儿，我接受你这个弟弟了！
于是，那时，还沉浸在失去粲儿的后怕中的我，根本就忽视了那个吻所带给我的震撼，或者，我已经自动地将它沉淀到了内心深处。
哎，果然是逃避的性格啊！那时的我根本就没意识到那个吻所昭示的含义……
南方的八月，天气似流火。
白天三十几度的高温，热得知了都不叫了。
这样的天气却让我觉得省心——祁风粲再也没有缠着我带他出去玩那些弱智的游戏了。
我也终于可以整天地呆在屋里，看看书，发发呆，帮奶奶做点事情，一天就那么快地打发掉了——用我最喜欢的方式。
祁风粲也规矩了不少，整天老实地呆在家里，只是还是围在我身边不停地转——有时候我非常怀疑他是不是有多重人格：他到底是那个活泼的小屁孩粲儿？还是那个说着想念哥哥的惹人怜惜的弟弟？还是那个露着尖牙邪笑得让人无法琢磨的祁风粲？
然而这样的日子过了几天，他就叫嚷着受不了了。
“哥，这么热的天气你还有心情看书！”他一把抓过我手中的书，“你以前的假期都过得这么无聊么！”
我倒了一杯茶放到他手上，“你没听过心静自然凉么！”，拿过他刚刚放在一边的书，继续看。
“那是哪门子歪理啊！这么热的天，怎么静啊！”他扯了扯衣襟，将凳子拉得离电扇更近一些。
这样做似乎也没减轻他的烦躁感，他有些懈气地伏倒在我面前的桌子上，嘟囔了一句，“要是在家就好了……”
我一愣，皱了皱眉头，假装没听见——至今为止，我对祁风粲口中的那个“家”还是很敏感。
“哥，对不起……我……”，他慌忙坐直了身子，小心翼翼地看着我说道，“我不是想回去的，只是……只是太热了。”
很明显他注意到了我脸色的变化。
“没什么。”我垂下眼帘，不让他见到我眼神的闪烁，“是很热。”
跟他开开心心地玩了这么些天，我居然快忘记了那个“家”，忘记了我跟他之间是有隔阂的——这个可恶的身体造成的隔阂。
“你始终不愿面对么……”
他拉起我的手，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将我轻轻拥抱。
我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靠在他的身上。
我闭上眼睛，想，有个弟弟可以依靠真好。我能感觉到他的心跳——那颗跟我流着同样血液的心的跳动。
血缘的羁绊真奇妙！
“粲儿……”
“我想……，我有些能够理解你这16年的孤单了……”
我轻轻地叫了他一声，缓缓地说道。
我本该早就理解的，或者我自己同样有着18年的孤单，只是，只是我这18年只顾着怨怼罢了。
他没有回答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如果我当时能够抬头看看，那么，他那三分喜悦，三分忧愁，四分迷茫的表情就能够很清楚地映入我的瞳孔……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刚刚还吵着闹着说热的，现在我们依偎着彼此，却丝毫不想分开，一点也不觉得热了！
“哥哥！”
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叫了我一声。
“你……跟我回家吧！”
“什么？！”我震惊！
从他怀中离开，我抬起头看着他的双眼。
“粲儿，你说什么？”
“跟我回家吧！”他那黝黑深沉的眼，此刻看来是如此的真诚。
“那里才是你的家，你迟早要回到那里的。”他用肯定的语气残忍地揭开了我心中的那块疤。
“那里不是我的家！”我看着他大声反驳。
“可是，你要一辈子呆在这个地方么！你不属于这里！”
“我也不属于那里……”垂下头，放低语调，我的声音里有我自己都听不出的黯然。
“粲儿，你要想回家就回去吧……”
我知道他不可能留在我身边，就算是弟弟又怎样，老天也只能安排他在我残败的人生中做个匆匆过客，仅此而已。而这一个月的温暖，对我来说，已够奢侈！
“哥！你必须回去！”
他双手捧起我的头，让我不得不看他的脸，这时的他，眼神坚定无比，严肃的神色出现在这个16岁的孩子的脸上，居然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压迫感。
这样的他……
我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怦然一动。为这压迫感么？
“你不能逃避！”他说。
我不敢再看他，慌忙垂下眼帘。
第七章 决定
“躲着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不愿意承认，你始终都是我的哥哥，他们的儿子！”祁风粲依然用他那严肃的神色和坚定的口气对我说道。
“你不知道么！粲儿！”因为这句话，我重新抬起头，看向他，“我不是他们的儿子！那个家不欢迎我的……”
“我知道！我清楚！！所以我才让你回去！”
“回去……呵……回哪儿去？”我起身，来到窗边站定，看着外边郁郁葱葱的树林，“这里才是我的家！”
“粲儿你不知道吧，小时候我总是喜欢呆在窗边，看着外边……，我天天都在等他们，等他们接我回家……”
“那样长久的等待……，等到了他们……，我想跟别的孩子一样，在等到父母回家后，可以抱住他们撒着娇叫爸爸妈妈……”
“我高兴的跑出去……，可是他们不让我接近，他们的眼中总是充满厌恶，仿佛我是他们心中的那颗恶瘤——除不去，却还要用自己的血液供养着！”有些无力地靠着窗，我勉强说道。
“那种时候我总是不停地哭泣。他们回来了，又走了，带走我的希望，留下了我……一年又一年……”
“后来我明白了，我就是一个怪物啊！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难怪他们不要我啊！”好奇怪自己居然能这么镇定地说出这个自己都觉得恶心的秘密来。
“我一直都恨他们这样对我！可是，现在想想，他们能让一个怪物活在这个世界上已经算是仁慈的了……我有什么资格怪他们呢！可是……粲儿……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
有什么东西掉在我扶着窗的手上，一滴一滴，滚烫无比。
“我有什么错呢？”那些液体在高温下很快地蒸发然后消失掉。
“我又有什么错呢……”我不停地喃喃自语。
“你没错……”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所以你要回去，回去告诉他们你没错！回到那个本该属于你的地方！”
“没用的……”
他的胸膛跟他的人一样瘦削，可是我却无比依赖，因为我感觉很安全——粲儿，我至少还有你这个弟弟……
“没用的……，18年前他们就不要我了，18年前我就不属于那儿了……”
“可是哥哥你却很想回去，不是吗？！你想要夺回那份温暖，欠缺了18年的温暖，不是吗？！”
他这一句话让我无从反驳，因为他说的是事实。
虽然很清楚现实的残酷，可是哪个人又未曾不对这残酷的现实留有一丝幻想，一点奢望呢！
“哥哥，你还有我呐！”他转过我的身体，让我面对着他。
这个和我一般高的少年，用他的眼神告诉我：你要相信我！我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害！
“我们一起去寻找哥哥的温暖，好么？”
其实那份温暖能不能找回都无所谓了……
我相信他了，于是，错远了……我的人生轨道偏离得更加厉害……
看着我点头，祁风粲开心地笑了，完全没了刚才那种认真的样子。
“太好了！”他笑着说道，“其实回家是很好的！”他向我眨眨眼睛，“还可以享受空调！”
这个家伙！
祁风粲总是能轻易地改变我的想法。
将决定告诉了奶奶，奶奶把我一个人叫到了她的屋里。
“奶奶，你为什么不愿意跟我们去呢？”我拉着奶奶坐到床边。
“这么热的天气，奶奶年纪一大把，经不住长途劳累的。”奶奶拿着一把扇子，慢慢地给我扇着风。
我躺了下来，头枕在奶奶的腿上。
“可是我走了奶奶就一个人在家了，奶奶会孤单的。”很舍不得和奶奶分别。
“宁儿没来之前奶奶也是一个人在家的。”奶奶用她那皱皱巴巴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我的头顶，这个动作让我安心。
小时候的每个夏夜，奶奶总爱让我枕在她的腿上，一边给我扇着风，一边讲着故事哄我睡觉。
“奶奶已经习惯了孤单了。只是后来奶奶有了小宁儿了，奶奶不再孤单了。奶奶第一次见到宁儿的时候，宁儿还睡在襁褓里，乖乖巧巧的样子，不哭也不闹。奶奶刚抱起你，你就冲着奶奶直笑，真是个惹人怜的娃娃呀……”
一滴眼泪掉到了我的脸上，我慌忙抬起头来。
“奶奶，你怎么哭了……”我急忙坐直身子，替奶奶擦着眼泪。
“宁儿，你不要怪你爸爸妈妈，他们是糊涂了……，他们也不忍心丢掉这么乖巧的宁儿的……，他们只是让你来给奶奶做个伴。有了宁儿，奶奶这18年过得很快乐啊，只是亏欠了我的小宁儿啊……”
“奶奶……”我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奶奶，宁儿有了奶奶也很快乐啊……”
“傻孩子，奶奶知道你一直都想回家的，但是……奶奶老了，没办法帮你了。你跟粲儿一起回去，奶奶也放心。只是，宁儿啊，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不是你的你不要去硬抢，该是你的你就要收好。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同，老天既然给你安排了这样的命运，就有他的道理，那些都是冥冥中注定了的，如果无法改变结果，那么宁儿你就欣然接受吧。但是人生的道路却是你自己走的，你可以选择你自己的走法，那是你自己能掌控的……只是宁儿你要记得，千万不要为难自己啊！”
“如果觉得那儿不好，就回来吧，回来吃奶奶做的甜糕吧。”
“恩。”我抱着奶奶，闷闷的回答。
很久之后，我还记得那个下午，我的慈祥又睿智的奶奶一手给我扇着风，一手抚摸着我的头，她跟我讲命中注定，她要我不要为难自己……
第八章 回家
“欢迎回家，哥哥。”祁风粲微笑着替我打开那道门。
一个复式空间跃层公寓，这就是我的家——一个典雅高贵的家。
进门面对的是客厅和开放式的厨房，还有几间大小不一的房间，那些是客房和休息室，几套做工精美的木制家具彰显了这家主人的稳重，而那几盆室内植物和摆放得当的装饰品又增加了整所房子的生气。
虽然早已清楚，可是看到这一切时，我还是惊讶了一翻——他们还真有钱！
祁风粲领着我沿着雕花木梯上了第二层——主人的卧室和书房。
楼梯口面对的第一个房间就是粲儿的卧室。房子以黑白色调为主，里边少数几种卧具，简约而不简单的风格。进门对面的墙是透明玻璃制成，透过它可以看到外边的大阳台——俨然一个体育器材储存空间——除了几盆花和一张躺椅，剩下的空间堆满了各类球具和小型健身器材。
看着那杂七杂八的一堆，我不禁感叹：这个家伙涉猎还真是广泛！
“粲儿你怎么还是这么瘦啊！”我摇着头叹气。
“啊？”他似乎没听懂我这突然的一问，“我那不叫瘦，只是肌肉比较结实，哥哥你那才叫瘦好不好？”
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粲儿……，那个……，他们……不在家么？”
“啊！”他一拍脑袋，露出愧疚的神色，“我昨天太激动，居然忘了告诉他们要带哥哥回来了。”
“你怎么……”我有些无力地坐到了单人沙发上。
“他们在公司，还没下班，我等会儿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就行了。”他十分轻松地说道。
“哥哥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拿饮料，顺便给爸公司打个电话。”说完，他走出了门。
屋内开着冷气，很舒服的感觉，我自嘲地笑了笑，难怪粲儿想回家啊！
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这个“家”，我很怀疑：未多加考虑就跟着粲儿回来，这样做到底对不对？
从昨天下午粲儿提出带我回来，到现在整整24个小时过去了，我居然没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看着一脸兴奋的他，我居然就这么莽撞地跟着他回来了，就因为他的一句“我们一起去寻找哥哥的温暖”！我相信他！可是，要是失败了呢？18年的隔阂能这么容易就消除么？况且，我还是那个怪物……
我越想越后悔，直到粲儿拿着一杯水进了门，我才敛去了愁容——我不想让他扫兴，既然已经回来了，那么就让我去面对吧！
“哥，喝完水就去洗个澡，然后睡一觉吧，我看你也累了，他们晚上就会回来了。”他把杯子递给我，然后给了我一个微笑，“没事的！”
晚上，我在一阵隐隐约约的争吵声中醒来，仔细听听，是从隔壁的书房传出来的。他们应该在生粲儿的气吧——没经过他们的允许就把我带了回来。
“爸，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你的儿子我的哥哥，你们已经亏欠了他18年，你们不可以再对他这么不公平了！我已经带他回来了，那么你们就得好好待他！”粲儿的声音充满了霸气。
这孩子平时在父母面前都是这么厉害的么？还是只是今天是这样而已呢？
男人的声音要低沉一些，似乎也在生气地争辩着什么。
果然带来了一阵风暴啊，哎……，我要是不奢望，那么这会儿的我，应该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书，等着奶奶叫我吃饭吧……
“怦！”的一声关门声，接着是匆匆向这边走来的脚步声，到了门口，脚步声变小了，然后是小心翼翼开门的声音。
是粲儿。我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他轻轻地走到床边，我感觉到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颊，“哥哥……”，仿佛叹息一般微不可闻的一声。
我正在考虑要不要睁开眼时，唇就被他吻住了，我的睫毛抖了抖，在这漆黑的屋内，粲儿没看见。我突然想到了那次在河里的那个吻，心里边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他将他的唇贴在我的唇上，很久没有动，还是那种软软的热热的感觉，我突然有一种想抱住他的冲动……
他终于起身，“哥哥……”这次声音大了些，他推了推我，“哥哥……起来了。”
我睁开眼睛，黑暗中，他的眼睛却精亮。
“哥，睡了这么久还没饿醒你啊？真是懒猪……”他将我拉了起来。
如果我没感觉错，那他这个动作和口气是明显地带着宠溺的感觉吧！
“粲儿……我才是你的哥哥吧！”虽然很喜欢这种感觉，可是还是很不服气。
他不屑地“嘁！”了一声，扔过了一件衣服给我，“哥先穿我的吧，明天带你去买衣服。”
“可是我带了衣服的啊，为什么要买？”
“说了让你不带的啊！”他答非所问，“快，妈妈早就做好饭了，等着我们下去呢！”
我穿衣服的手顿了顿，“妈妈”，这个词好陌生啊……
第九章 父母
有些局促地跟在粲儿的身后下了楼。
上次见面的不愉快让我有些紧张。粲儿握住我的手，将我拉了过去。
“爸爸，妈妈。”我恭恭敬敬地向饭桌上的那两个人各叫了一声，毕竟我是带着希望回来的，我不想再让我们之间的见面变得那么不愉快了。
“啊……简宁啊……来，坐下吃饭吧。”那个女人——我的母亲，略显尴尬的对我说道。
粲儿拉着我坐了下来。
一张靠墙摆放的长形饭桌，我们兄弟俩坐在一边，对面是我们的父母。
突然觉得这个样子很诡异，本来应该是一家人温馨的晚饭时间，我们这张饭桌上的气氛却显得特别尴尬。
我埋着头只顾扒饭，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况且，他们不一定会愿意听我说话。
“粲儿，你这一个月玩疯了吧，晒得那么黑了！”母亲用嗔怪的口气埋怨着弟弟。
“妈……我这叫健康啊！”粲儿用那种小孩子不服气的口气回道。
我的父亲跟我一样默默地吃着饭没有说话，但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冷的气势让我觉得很压抑。
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饭桌上的他们。
父亲和粲儿有着一张相似的脸，只是那张脸上多了几份刚毅和沧桑。我知道他是个成功的商人，也是个成功的父亲——优秀的粲儿就是体现。要是我从小就是个正常的孩子，那我现在看着他的眼神应该是带着崇拜和敬佩的吧！
粲儿曾经说过我和母亲很像，以前每年的匆匆一见，我总是带着恨意的眼光在看他们，现在才有机会仔细看看。四十多岁的女人，却保养得很好，脸上看不出什么皱纹，皮肤仍旧那么白皙光滑，整张脸蛋小巧精致，在看向粲儿时，大大的眼睛中满是柔和的慈爱的光芒。这是我从未见过的。
突然觉得很可悲，如今的我，在这张桌上，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他们三个看起来是那么的和谐，那种多年培养出来的气氛被我生生的破坏掉了，我在这儿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我一阵恍然：我根本不该回来的，就算他们勉强接受了我又怎样？经过了十多年，我们的关系已经成型，无法改变了！
“哥……”旁边的粲祁风粲发现了我的不对劲，“怎么不吃我给你夹的菜啊？”
“啊？”我愣了愣，低头一看，天呐，这家伙总爱这样，现在我的碗中的菜已经多得快掉出来了。
“呀！”他又怪叫了一声，急急忙忙地把我的碗挪到了他的面前。
我正要问他准备干什么时，就见他不停地把我碗里的菜扒到他自己的碗中。
“妈，下次吵菜不要加葱！”他抬起头对母亲用命令的语气说道，“哥哥不喜欢吃葱！”
父亲正在夹菜的手顿了顿，母亲的脸色明显有些发白，“哦……好。”
我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我们一家人一起吃完了第一餐晚饭。
也许我该说点什么，可是我现在只能浑身僵硬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盯着墙上那个比乡下奶奶家的大很多倍的宽屏电视。
“哥，我就说应该回来的嘛，昨天的这个时候我还热得发疯哩，现在多凉爽啊……”他从吃饭到现在一直都很兴奋。
“啊……”他夸张地叹了口气，突然一把抱紧我，“哥哥……好舒服啊！”
在我劲窝处蹭了蹭，他就着那个姿势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抱着哥哥真舒服！”
我的耳朵有些痒，难耐地推了推他，“喂……你怎么老是像小孩子一样啊！”
他抬起头看着我，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口气却很肯定，“我不是小孩子！”然后灿然一笑，又露出了那颗尖牙，“哥哥不知道么！”说完又将他的头埋在了我的肩头。
脸色多变的家伙！
“呃……简宁……，吃水果……”母亲将一盘削好了的苹果放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我慌忙欠了欠身，“啊……谢谢……”
哎……
“爸爸他去书房了，今天还有份文件没看完，他带了回来。”她仿佛怕我生气似的解释着。
其实她不用这样的，我明白……
“爸爸他真是的！”祁风粲带着生气的口吻说道。
看着母亲有些难看的脸色，我突然觉得她也满可怜的——粲儿总是用那种口气对她说话。
“简宁啊，我把那间客房收拾出来了，”她指着一间房子对我说，“你就睡那间房吧，有什么需要告诉我……”
还没等她讲完，粲儿就打断了她的话，“不用，哥哥跟我睡，以后他就用我的卧室！”
我就知道会这样！在奶奶家他从来没让我一个人单独睡过！
“可是……”母亲显然不同意。
“哎呀……妈……我困了！”说着就拉起我的手往楼上走去，“我们回去睡了啊……妈晚安。”
我被迫跟他一起离开。回头看一眼母亲，她还是那么坐着，没改变姿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吹着凉风，房里只开着一盏小灯，灯光昏暗。
这样的夏夜应该是很惬意的。
可是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难道是下午睡得太久了么？
“哥哥……”祁风粲挪到了我的身边，“先不要着急，这只是开始，他们……会接受你的，毕竟你是他们生的……没有父母不会接受自己的孩子……”
他的话让我信赖。
他轻轻搂住我的身体——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的拥抱，“一切都会好的！”他说。
我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朦胧中有个熟悉的柔软的东西在一下一下，呵护般地触碰着我的额头。
于是我做了那么一个漫长的梦，梦见了一个多月前，乡下的那个院子，那棵老槐树，那片红霞，和，那个天使，他静静地微笑地注视着我，他的笑容让我觉得，那段时光，亿万斯年！
第十章 聚会
回到家的第二天，爸爸妈妈就出差去了，留下我跟粲儿两个人在家。
或许他们是需要时间来接受这个现实吧！这样也好，给我们彼此一个缓冲期，我不奢望我们可以变得多么亲密，只是希望他们回来之后可以接受我……
只是，我怎么样也想不到，他们回来之时，情况会变得那样的糟糕……
“哥！不许把牛奶剩下！”祁风粲皱着他那好看的眉，对我详怒道。
“祁风粲！”我决定不接他的招，“你怎么总是没大没小的啊！有用这种口气对哥哥说话的弟弟吗！”把牛奶杯推到一边，我准备起身离开。
他一拍桌子，先我一步站了起来，“那你就不要叫我弟弟啊！”
我看到他的眉打了一个大大的结，眼睛里面似乎有两簇火焰，他近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
“粲儿？”我坐着不敢动了。这样的他，让我觉得害怕……
“你生气了？”我重新把牛奶杯拿了起来——没必要一大早就闹得这么不开心，还是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愣住了，似乎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然后从我手中拿过了杯子将牛奶一饮而尽，喝得太快了，险些被呛到，他的动作这样急促，似乎是为了掩饰什么……
“我没生气……”，他放下杯子，脸色已经恢复正常，接着又补充似的说了一句，“我从没有生过哥哥的气！”
也对啊，我们俩似乎还没闹过矛盾哩。要是从小就在一起，那我们俩应该是感情很好的两兄弟吧！
“噗……”他突然笑开了，“哥哥你这个样子才像个小孩子啊！一个犯了错，侥幸逃过惩罚的小孩！居然还‘呼’地松了一口气……哈哈……哥，你真可爱……”
闷！我有么！！我那是为你没有真生气而庆幸好不好！！
“好了！好了！别笑了！小心待会儿笑抽你！”我不满地制止了他，“今天准备去哪儿？”
“恩……，体育场、博物馆、会展中心……”他噼里啪啦地列出了一大堆地方，都是最近带我去玩过的地方，“啊！对了！海洋馆！哥我们今天去海洋馆吧！”
小孩子兴奋地收拾着餐桌，“哥快去换衣服，准备出门啦！”
自从回到这个家到现在，我过得都很开心。
白天，祁风粲带着我满城参观，我也因此而长了不少见识，想想自己从小到大都是待在乡下，这次还是头一次见识大城市的样子，这样不免让我有些兴奋。
晚上回到家，和粲儿上上网看看电视，大多数的时候，我们俩就那么依偎着，讲一些对方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候我才发现粲儿一直过得都不是很快乐：父母教育粲儿的方式一直都很严格，所以他一直都很优秀，甚至被父母的朋友赞做“天才”，只是和每个“天才”一样，他所付出的代价是正常人所不能想像的！
“粲儿，你有恨过他们么？这样逼你……”
“小时候有过，现在不了……，他们只是对我报的希望比别的家长多一些而已……”
也对啊，有我这样一个天生失败的儿子，他们无论付出多少也会让粲儿变得优秀的！
风粲！
丰灿……丰富灿烂啊……
粲儿，他们到底在你身上寄托了多少希望啊！
在海洋馆里，我们遇到了粲儿的几个同学，本来打算回家的我们临时改变了计划，和他的那群同学来到了ＫＴＶ。
他们不停的唱着歌，一首接一首。
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周围还是一群不认识的人，我有些不自在的一个人缩到了沙发里边。
“哥哥嫌吵么？”旁边的粲儿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我们等一会儿就先走吧！”
“你也很久没见到他们了！好好玩吧，不用顾及我！”我向他微笑了一下，递给他一个“我没事”的眼神。
“风粲！”一个漂亮的女孩走过来在粲儿旁边坐下。
“你今天怎么一首歌也没点啊！”
“呵呵，今天不想唱歌。”粲儿朝她摆了摆手。
“骗谁啊！迈霸也会有不想唱歌的时候？！”那个女孩显然不相信他。
“对啊对啊！”旁边几个人跟着起哄，“你唱歌那么好听，今天怎么不舍得露一手了啊！”
“呃……，你们唱吧，我陪我哥。”他没办法，只好说出实情。
“诶！对了，祁风粲，你小子什么时候有个哥哥，我们怎么不知道啊？”那群人中一个比较帅的男孩子朝粲儿挤了挤眼睛，问道。
粲儿听了他这句话似乎有些不悦，“哥他身体不好，一直都住在乡下奶奶家的。”
“哦，是吗！”那个男孩子做了一个了然的表情，“不过你哥哥长得还真是漂亮……”
“甄昊！停止你的想法！”粲儿捏紧了我的手。
我知道他生气了，可是，为什么？
“哎呀，开个玩笑而已，都是自家兄弟……”
甄昊说着从茶几上拿了一杯酒，笑嘻嘻地递给了粲儿，“你不唱歌，就得罚酒啊！”
“对，罚酒！”少年天生就爱凑热闹的性格！
粲儿也没说什么，接过那一马克杯的啤酒就一饮而尽。
“真不愧是风粲！爽快！”有人拍着他的肩膀赞叹道。
“这一杯，给风粲的哥哥，第一次见面，不会不给面子吧？”刚刚那个女孩子也端起一杯向我递来。
“大家叫我简宁就好。”我有些为难地看着那杯酒，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我哥不会喝酒！Ｙ头，你就饶了他吧。”粲儿替我解围。
“不行！一杯啤酒而已，你哥他能喝的！”那个女孩不放行。
“Ｙ头，你狠！”粲儿似乎对那个女孩没辙，“我替我哥喝总可以了吧！”说完又是一饮而尽。
我被这个阵势吓到了。城里的孩子都是这个样子的么？他们都只有十七八岁吧，怎么跟大人似的劝起酒来了？
“啪啪啪啪啪”一阵掌声，“好！”
又一杯递了过来！难道他们今天存心想灌醉粲儿？
“这杯，祝贺风粲以全市第一的好成绩考进Ｘ大！”
第十一章 醉酒
Ｘ大？那所全国最著名的大学？大学？
这几个词在我的脑袋里边转了一圈之后，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被忽略很久的问题：我还没有查过我的高考成绩！
天呐！想想这个假期我基本上是一门心思都放在了粲儿身上，居然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回去一定要赶快查一查，也不知道我有没有考上那所本科学校？
可是，粲儿他考上了Ｘ大，连他的同学都知道了，怎么他却没跟我说呢？
在我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粲儿已经被他们灌下了好几杯酒！
看着已呈醉态的粲儿，很担心再这样喝下去他会受不住！
“哎呀！好了好了……我看他也喝得差不多了，大家就别再灌他了！”被粲儿称做“Ｙ头”的那个女孩好心地提议道。
我递了一个感激的眼神给她。
“还是Ｙ头你对我好啊……”粲儿揉了揉Ｙ头的头发，对她感谢道。
看到粲儿对别人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我的心突然一抽。我被自己的这个反应吓了一跳，难道我对弟弟的独占欲已经这么强了么？！
告别那群朋友，我和粲儿打车回家。
他已经醉了，在车上不停地叫着“哥哥”。
我一手扶着他，一手困难地打开房门。刚进门，他一个趔趄，我们俩就摔倒在了地板上。
他呈大字趴在我身上，那股酒气熏得我微微皱眉。
醉酒的人都这么重么？！
我使劲推着他，想把他推起来，没成功。
“哥哥……”，他叫了我一声，然后抬起了头正对着我的脸。
这样近距离的看着粲儿，我有些不自在。他的脸颊微红，狭长的眼睛微微的眯起，里边雾蒙蒙的一层水气，很……诱人！
我们就这么静静地凝视着对方。他的呼吸急促，热气喷在我的脸上，一种痒痒的感觉。
“粲儿……”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他一声。
他被我叫得一愣，然后突然吻住了我的嘴，他的唇湿而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温度偏高，他小心的在我的唇上辗转吸允，然后轻轻地撬开我的牙齿，一条灵舌滑了进来，在我的口腔内慢慢地探索着，一点一点，温柔无比……
我看到了开满鲜花的天堂，温暖而美好……
我就那么接受着他的吻……
那时的我应该什么也没想到吧，只是纯粹地陷在那个甜蜜的吻里不能自拔，不然我怎么会那么久都没有推拒呢！
随着吻的逐渐加深，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我感觉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可是我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任他的舌头纠缠着我的……
直到他一把扯掉了我的衬衫扣子。
我突然惊醒！使出全力推开了他。
“粲……儿……”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我们在干什么呀！！
“哥哥……哥哥……”他又压了上来，粗鲁地想要解开我的皮带，“哥哥……”。
他只是那么不停地叫着我。
“粲儿！”我慌了！边抓着他的手边叫道，“粲儿你醒醒！你在干什么！你醒醒啊！我是你哥哥啊！！”
“我知道……我知道……”，他的眼神里边有着我不懂的东西和——强烈的欲望，“我知道你是我哥哥！可是为什么你要是我哥哥！我不要你是我哥哥！”
他红着眼睛愤怒地对我吼道。
我开始浑身发抖，这样的祁风粲让我害怕！再这样下去，我们……，再这样下去，我的身体……
“啪！”我看到自己的手掴到了他的脸上。
他停下了所有的动作，就那么一动不动地望着我，仿佛要通过我的眼睛看进我的灵魂深处去！
他眼中的欲望慢慢地退了下去，可是水气却越来越重，然后一滴泪就这么掉了下来，直直地砸在我的脸上，生疼的感觉，连着我的心也跟着一起疼了！我从没见过流泪的他！
粲儿的眼中，满满的全是哀伤，可是他的口气却有着我承受不住的绝望，“我只是喜欢你啊！”
说完，就昏倒在了我的怀中。
在我的眼中，粲儿就是一个调皮的少年，只是他偶尔会做出一些让我迷惑的表情和动作——他会拖长调子叫我“哥哥”，也会用霸道的语气在父母面前替我说话；他会对着我撒娇，也会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保护般的将我整个人搂进他的怀里；他会在我答应了他的要求之后小孩般地大叫，也会在干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之后，露着他那颗尖尖的虎牙露出让我恶寒的邪笑……
可是，现在他让我更迷惑！他说他喜欢我？！因为刚刚的表现，我知道他的这个“喜欢”不是普通的“喜欢”。可是，我们是兄弟啊！他怎么可能喜欢我！！他怎么可以喜欢我！！一定是他喝醉了才这么糊涂的！对！一定是这样的！！
于是，我再次逃避了……
※※ ※※
第二天一大早，我破天荒的早早的起来为粲儿准备好早饭，然后上楼去看他。
“粲儿，你醒了啊。”我递给他一杯水，“口渴了吧，快喝吧。”
“哥哥……”他将杯子还给了我，“我……”
“我知道你不舒服……村口的陈叔最爱喝酒了，每次都喝得大醉，第二天就会头疼一天，然后被婶子大骂一通……你以后别喝这么多了啊，伤身体的……”我废话了一大堆，然后将他拉了起来。
“哥哥！”他抓住我的肩膀，不让我乱动，然后看着我的眼睛，“你一定要这样么？！”
我看到他的漆黑的眼珠在跳动着，“哥哥是为了你好啊……”
我感觉到他的身体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喝那么多酒真的不好的！”我补充了一句，然后推着他往门外走，“走了走了，昨天晚饭都没吃，饿坏了吧，吃饭去。”
我以为在我告诉他“那样不好”之后他就该醒悟了！我以为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就可以逃掉了！
可是我错了！在他生日的那天，一切都错了！
第十二章 生日
我坐在床上，面前分散着几个苹果，一个孩子坐在苹果中间，正努力地向他的右边扭动着他那瘦弱的身体，细细的脖颈上那颗大大的脑袋正在一下一下有节奏的点着。
“１……２……３……４……５……”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响亮地吐了出来。
“６……７……噫？”，大脑袋抬了起来，“爸爸！”
一张小脸，没有多少肉，却依然有着小孩特有的粉粉嫩嫩的感觉。额前那排软软的刘海因为小主人着急的汗水而打湿。刘海下边是两条秀气的眉毛，淡淡的颜色，却依然细长。那对大眼忽闪忽闪，里边满是疑惑。小巧的鼻子微微地皱着。那张樱桃般红红的小嘴俏皮地嘟了起来。
能有个这样乖巧的孩子陪伴，一切足矣！
“爸爸！”一道童音唤回了我的神思。
“爸爸！果果变成７个了？”小人儿扑进了我的怀里，撒娇地蹭着我的脸，不满地问道，“刚刚数时还是８个的！”
“不对哦……宝宝，再数一次！”抱紧儿子，我哄道。
“不嘛！宝宝已经数了好几次了！不数了！”他很不开心，小嘴嘟得更高了，“爸爸不疼宝宝了！呜……宝宝要吃果果！！”
爱怜地捏了捏宝宝的脸，我提示道，“宝宝走下床去再数一数，数对了爸爸马上给宝宝削果果吃。”
听到有果果吃，他“嘿咻嘿咻”地将自己的身体挪下了床。
“１！２！３！４！５！６！７！８！呀！是８！８个果果！”他肯定地抬头冲我叫道。
“数对了！不愧是爸爸聪明的宝宝！”我拿起一个苹果下了床，一把抱起儿子，称赞道。
“恩！宝宝聪明哦！所以爸爸要再奖励宝宝一个果果！”双手搂住我的脖子，宝宝用他特有的那种甜甜的声音要求我。
“好！爸爸再奖励一个！”看着这样可爱的儿子，我忍不住在他脸上大大地亲了一口。
“嘻嘻……，我就知道爸爸会答应宝宝的！”
他奸计得呈般狡黠地笑了，左边嘴角，一点小小的牙尖露了出来，邪气初现……
当事情发生的时候，总是有那么多的当局者，他们处在事件的“风眼”中，很难正确的做出判断，那时的我们，冲动，毫无理智——这是导致事情走向歧路的根本原因。
如今的我，每每回忆起那一天，心中总是充满着无奈，对自己，我也只能报以一丝苦笑。其实，一切的发生都出人意料，却又那么顺理成章。如果能够理智地走到事件的外围，结果就昭然若示！只是，谁会那么冷静呢？！何况那时的我们，一个青春，一个年少……
“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哥一切都要听我的！”祁风粲将我按到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我们面前的桌上摆着一个大蛋糕和一瓶红酒。今天是粲儿１７岁的生日。
“我已经很配合你了！干什么要自己做啊！买一个多简单啊！”我有些不悦的抱怨他。
一大早起来忙活到傍晚，失败了Ｎ次之后，我们终于做成了这么一个不太像蛋糕的蛋糕！
“跟哥哥过的第一个生日当然要特别一点啊！自己做的才有意义啊！”他在我面前坐了下来，一改往日调皮的样子，严肃的回答我。
他今天很奇怪！按理说今天过生日，平常的他应该很兴奋才对吧？可是，除了要我陪他做蛋糕之外，他一上午都没怎么说话，冷冷的样子，弄得我对他无所适从！
他取了两个杯子过来，往里边倒着酒，“往年都是爸妈替我过的，今年哥哥就替我过了吧。”
将两杯酒都推到我的面前，他接着坐到了我的旁边，“明年我也会替哥哥过生日的！以后每年都会……”
“所以哥哥你今年就好好的为我庆生吧！”他拿起了一杯酒，向剩下的那杯抬了抬下巴，“首先庆祝我跟哥哥的重聚！”
“可是……”我不会喝酒啊，你知道的！
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杯子拿了起来——反正这次是在家里，醉了也没什么，况且这种情况也不允许我拒绝！
“得！”的清脆一声，两个酒杯碰到了一起。
“为我跟你的相聚！”他说。
轻轻啄了一口酒，我将杯子放下。
“哥……，得喝完！”他提醒我。
好像不是吧？不过今天不能拒绝他！憋着一口气喝下了那大半杯的液体，居然没呛到！
“第二杯，祝我生日快乐。”
“恩，粲儿，生日快乐！”我的弟弟已经１７岁了呀！
又喝下半杯，头已经开始昏昏然了。
“这个，送给你。”他从脖子上解下了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一块小小的玉严卯，因为主人的长期佩带而变得特别温润。
“你的贴身之物啊！为什么要给我？”有些疑惑地望像粲儿。他还是那个冷冷的样子。
“这是妈妈去寺里边请大师开过光的！送给哥哥，希望它可以保护你！也是……一个纪念……”他垂着眼帘，我看不到他的眼神。
“我替哥哥带上吧。”
他站在我的身后，将绳子环过我的脖子，那玉还带着他的体温，因为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地碰触着我的胸膛。
他的手在后边给绳子打结，偶尔一下，指头点过的我后颈，引起我一阵战栗。
“粲儿……”，我的舌头开始打结，有些哀叹自己这么差的酒量，“我都没有东西送给你……”
“我不要哥哥送什么东西给我……，你……只要把自己给我就好！”
第十三章 改变
他突然从後面抱紧了我。我被吓到了，想要站起来，却因为起身太快而一下倒进了他的怀中。
“哥哥……，我怎麽样也不会放开你了！”他一把转过我的身体，让我面对著他。
“不会再放开了！”
他的眼中有欲望开始蔓延，说完，一下吻上了我的唇。
这个吻一开始就很粗暴，他的唇舌野蛮的向我的口中进攻。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他醉酒那天的恐怖的感觉又回来了！我开始挣扎，可是却没有力气。他将我紧紧地箍在自己的怀里，不让我有丝毫离开的机会。他就著那个姿势拖著我往後边的床上退去，磨得我的脚生疼！
“粲儿……你……你要干什麽！！”终於找到开口的机会，我尽量放大声音朝他喊道──我怕他又喝醉了！
可是没用！他一把将我推倒在床上，蛮横地撕扯著我的衣服。
我下意识用手去挡，却根本敌不过大力的他。
“祁风粲！！你疯了吗！你住手！”意识到自己的无力，我惊慌失措的大喊。
“我是疯了！从见到你的第一眼起就疯了！！我也曾迷惑过，也曾以为那只是一个弟弟对哥哥的感情而已……”他的语调在此时变得低沈，可是下一秒复又大声，“可是那不是！这些日子，我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我知道那是幸福！只要有你在就会有的幸福！我不想你离开我，我想你永远留在我身边！我要你成为我的！！”他宣布似的吼著。
我陷入恐慌！一直以来心里边的朦朦胧胧的感觉现在变得清晰──原来他对我有著这样的想法！其实不是不知道，只是我以为他能控制住自己，我不想失去他这个弟弟！所以我选择了逃避，可是我却没想到，我的逃避导致了这样的结局！
“粲儿！你不要这样！你不是想要这样的！你只是迷糊了！”我徒劳地挣扎著，“我是你哥哥啊！你看清楚啊！你不会喜欢我的！！”
手已经被他用皮带捆起来推到了头顶。他一手制住我想要逃开的身体一手解著自己的裤子。
“不！我喜欢你！！”他顿了顿，然後笑了，“我证明给你看！”
那个笑容，冷酷，决绝，仿佛要遗弃一切！我看到他那颗尖牙露出了嗜血的光芒！
这让我彻底放弃了挣扎──我知道，他不是我的粲儿了，面前的这个人已经失去了理智！
“你已经完全被欲望征服了麽？你说你喜欢我，难道就只是想得到我的身体麽？你从来就没有为我想过麽？我是你哥哥啊！你这样对我，叫我以後怎样面对你，怎样面对爸爸妈妈，怎样面对这个世界？”我喃喃著，一行泪水滑过我的眼角。
他俯下身来亲吻著那行泪痕，“别哭！别哭！”，他的唇移动著，一点一点，膜拜似的从我的脸颊一路往下，吻到胸膛，“我陪你！我陪你！我陪你面对！”
我认命地闭上了双眼，任他在我身的上作为！
我知道他是一个不服输的人，他的优秀的人生里程不允许他失败，他会用尽一切办法去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只是，粲儿，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想得到我？！
他柔软温热的唇吸允著我的锁骨，胸膛，腰……他细细碎碎地吻著我的每一寸肌肤，仿佛要烙下烙印。
他一手撸动著我男性的欲望，一手不停地在我的後背安抚似的游走。
突然，我想到了什麽，“住手！住手！住手！”，我失声尖叫起来。
不能继续了！我的身体……就要暴露了！我不要！那种恶心的身体！我会被当作怪物的！
他愣了一下，接著吻上了我的唇，“不怕……”，他的手向下摸索到了那个地方──那个本该长在女人身上的地方，那个害得我苦了十多年，害得我要做一辈子怪物的地方！“我知道的！别怕！”
安慰的话语让我失了神……，下一刻，撕裂般的疼痛又将我拉回了现实，“啊！”，我发出了一声惨叫。前面那个不该出现的东西由於太小而容纳不了他，他却继续那麽生生的往里面闯！
“唔……”他叹息了一声，突然一个挺身，全部进入了我。
“啊！啊！住手……痛……啊……”我语不成调的求饶，体内的东西一次又一次地往里顶入，剧烈的疼痛让我的眼泪成串的往下掉。
“啊……对不起！对不起……”他一边狠狠地抽送著，一边亲吻掉我的眼泪，“你总是拒绝面对我的感情，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你，我不想失去你啊……”
是麽？你不想失去我？我又何曾想失去你！可是你已经失去我了你知道麽？！
……
他一次又一次的索要著我，很久很久，久到我看著天堂变成了地狱。我想，我们已经堕落了，回不去了吧！
在昏迷前，我想到那个降临到我的世界的天使，他已经走了麽？还是他根本就不是我的天使！不然，他为什麽会让我受这种苦呢？！
祁风粲，你到底是临世拯救我的天使，还是要亲自将我带到地狱的恶魔？
第十四章 毁灭
我坠入沉沉的梦魇中，那里黑暗阴冷！
我的手脚都被锁上了沉重的枷锁，解不开！逃不掉！
身体被裹进一片温暖之中，我却仍然看不到光明。
那温暖却让我感到疼痛，不能自救！
“啊！”
梦中传来了一声尖叫，那么刺耳。
我努力睁开沉重的眼敛，强烈的灯光让我的头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剧烈的酸痛感传遍了四肢百骸，已经痛到麻木的下身提醒着我面临的残酷现实。
“妈妈！”在我旁边安睡的人迅速坐了起来，过大的叫声显示了主人的惶恐不安。
“妈妈？！”他不确定似的叫了一声。
我费力地扭过脖子看向门口——我们的母亲站在门口，脸上是毫无人气的一片惨白。
祁风粲试图拉过旁边的毯子盖住我的身体，却由于过分紧张而失败。
“怎么了？刚回来就乱……”，未完的话语消失在了站在母亲身后的父亲的口中。
“啪！”，父亲手中的袋子掉到了门口的地板上，里边一个小小的精致的蛋糕，摔塌了，就那么丑陋地躺在地上。
房间里边是情事过后的浓郁的男性气味，微微的血腥味混杂在里边，刺激着房内每个人的神经。
我费尽力气支起身体，下身传来的剧烈疼痛却让我险些躺倒。身上青青紫紫布满了吻痕。苦笑了一下，我冷静地抓过旁边的裤子往腿上套。痛！我咬牙坚持穿上。
“妈妈！妈妈！”祁风粲一把抱住我，朝发疯般往床边跑来的母亲喊道，“你们听我说！我喜欢……”
“啪！”，清脆的一声。祁风粲不可思议地望向举着右手的母亲。
比起身体其他地方的疼痛，我左脸挨的这一耳光实在太过轻微，然而比起我心中的疼痛，它已经不算什么了！
“你这个妖怪！”母亲冲我大叫，拼命地想要把我拉出祁风粲的怀抱。
“妈妈！妈妈！你冷静点！”祁风粲紧紧地抱住我不放手。
“妖怪！妖怪！妖怪！……”那个女人已经失去理智，浑身散发着想要杀人的气势，“你放开我的儿子！妖怪！！为什么要来勾引我的儿子！！你放过他啊！！”，她转而拉扯着我的头发，抓着我的脸。
我冷静地看着愤怒的她——我们的母亲，我的妈妈！
妈妈！你可知道，我曾经有多么地渴望能够这样叫你一声么？可是你的心中永远只有他一个儿子！我算什么？妖怪！勾引你儿子的妖怪啊！
呵！报应来得真快啊！祁风粲，你没有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赶回来吧！这就是你拉着我下地狱的后果！
“不要！不要！不要打他！”祁风粲搂着浑身僵硬的我，试图向他们解释，“不关他的事，都是我的错！你们不要打他！我喜欢他！喜欢他！”
我看见门口的那个男人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拉开了母亲，“啪！”一耳光扇到了祁风粲的脸上。“住口！”冷得让人打颤的声音。
“粲儿！你疯了！”他说，“你闹着要给他转学我们答应了！你吵着要见他我们也答应了！”他的声音越变越冷，“甚至让我们给他更改高考志愿，我们都做到了！为的只是让你开心！可是，你居然……居然……”他的脸色变得铁青，无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放开我。”我听见自己沉着得可怕的声音。
“哥？”祁风粲望向我，小心翼翼地叫我。
“放开我！！”用力地向他吼出。
他的手不自觉地松了。我随手抓过一件散落在地上衣服穿上，逃也似的踉踉跄跄地向门外跑去。
祁风粲最后留在我眼中的是一个受伤的眼神，仿佛被人遗弃的委屈的小孩。
“哥！”背后传来他的绝望的喊声。接着是门“怦！”一声被关上，里边隐隐传来一声“你不准出去！”还有母亲凄厉的哭喊。
我拖着残败的身躯走出了那所富丽堂皇的公寓，留下一屋的闹剧。
小区的路灯忽明忽暗，我看不清前路，摸索着盲目前进。
午夜的风吹拂着我的身体，想要给我安慰。
可是，夏天的风，怎么也可以这么刺骨的寒冷？
身体已经痛到麻木，下半身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我机械地移动着两条腿，就这么深一步浅一步的往前走着。
我不知道我该干什么，该到哪儿去，我的心中一片枯槁！
祁风粲，是你给了我希望的！是你让我的世界重新拥有温暖的！可是，你为什么要亲手毁掉我？！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却为什么还要那么自私地侵犯了我？！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曾经，为你的到来，我是那么的欢欣鼓舞，可是，现在，我情愿永远也没有遇见过你！什么天使恶魔，统统滚开！我不要什么温暖了！我只要安安静静地活下去就好……
“嘀！”“嘀！”喇叭声打破了夜的宁静。银白色的小车停在了我的身旁。
“简宁……”车窗摇了下来，我的父亲在叫我，声调有些微的不自然，“你……上车吧……”
我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不敢动。
他想干什么？把我带回去关到笼子里面么？
他走了出来，递给我一张纸巾。
摸摸脸颊，我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
他为我打开了车门，“上车吧，我送你回去……”，他的眼中充满矛盾——里边有着最浓烈的厌恶和深深的愧疚。
“不用！”拒绝的话语刚说出口，我的眼前就一片黑暗。
第十五章 离去
那天晚上，我连夜被父亲送回了乡下奶奶家。那个场景，让我怀疑，是否18年前，他们也是这样迫不及待地将我扔了出去！
我在昏睡了两天之后，再次醒来。
奶奶守在床边，依然一手抚摸着我的脸颊，一手给我扇着风。
“宁儿……”，见我醒来，奶奶颤微微地站了起来。
她变憔悴了，满头的白发衬着布满皱纹的脸，显得奶奶更加的年迈。
“宁儿不怕，啊，有奶奶在。”奶奶将我扶起来靠着床头坐着，我才发现，自己居然一直在微微地颤抖着。
“奶奶……”，我垂着头不敢看她。奶奶都知道了吧。她也会认为我是勾引了自己弟弟的妖怪么？
“宁儿乖……”奶奶轻轻地将我搂到她的怀里，“奶奶在，别怕。”
小时候每次做了噩梦，奶奶也都是这样搂着我轻轻哄我的。一瞬间，我的眼泪夺眶而出——至少奶奶还要我，奶奶没有丢下我！
“奶奶……”，我终于放开情绪在奶奶的怀中号啕大哭。
奶奶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慰着我。
※※ ※※
那一次发泄之后，我不再哭泣。只是，原本缺少笑容的我的脸上不再有任何表情了。奶奶看着这样的我只是不停地叹气。我知道我让奶奶担心了。可是我已经没有能力顾及那么多了！我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
醒来之后，奶奶曾递给我一封录取通知书，一封Ｘ大专科的录取通知书。
以我的成绩考进自己填报的那所本科学校是没问题的，可是我的志愿却在中途被人更改。我知道那一定费了很大的力气，可是现在我再也没有心思去追究他这样费力的原因，管他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他自己，在那件事情之后，我再也不想让他打扰我的生活了！哪怕想起他的名字，我都觉得痛苦！
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原本以为离开他，到了大学，换了新的环境，一切都会好了。可是，Ｘ大，我是肯定不能去的！
复读？那次事件之后他们肯定不会再给我钱养我、供我读书了吧！引诱他们优秀的儿子的罪不值得原谅的！何况还是以这样的一副身体……
或者，离开……
还好没让我考虑太久，就有人替我做出决定了。
一个星期之后，那两个人再次踏进了这道家门。
我就靠着窗户坐在我的房间里，不想出去面对他们。
奶奶将他们领了进来。我将自己的眼神定在窗外，没有焦距，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你走吧！”母亲沙哑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她对我命令道。
“你离开吧！你放过粲儿吧！”她胡乱地说着。这个女人应该受了不小的打击吧！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将一个男孩压在身下，是个母亲都受不了吧！
如果换个母亲，我会非常同情。可是，我却不会原谅她，是她将我带到了这个世界上却又不给我一副完整的身体，还将我遗弃！
之前有那个人的鼓励，我还试图挽回！可是如今，不需要了！
她看着无动于衷的我，继续说道，“他是你弟弟啊！你就放过他吧！”这次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乞求的口气，其实她也算是个好母亲的——那个人的好母亲！
真可笑！他是我弟弟？你们会把我当作他的哥哥么！你们会把我当作你们的儿子么！放过他？这根本不是我的错，我怎么放过他！你们又愿意放过我么！
“那天之后，他总是试图想来找你，我们把他锁了起来。”男人用他一贯对待我的冷冷的口气给我分析我需要离开的原因，“他闹得太厉害了，再这样闹下去就不能上学了……你的情况我们了解，但是我们也只能求你离开，只要让他找不到你，他就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了。你也知道，他一直都是个优秀的孩子，犯了错也可以很快改过来的。你也跟他相处了两个月，应该也知道他的小孩子脾气吧。作为他的哥哥，你也不忍心看着他的前途被你毁掉吧！”
分析得这样透彻，我还能说什么呢！为了他的前途，那么厌恶我的你们都已经放下身段来“求”我了！我还能怎么样呢！
“你先离开一段时间吧，只要他不再闹了，你就可以回来了，那时候，我们会让你进入一所好的学校读大学的。”他继续对我开条件。
呵！真是个好父亲啊！为了儿子都做到这一步了！
“我们知道这样对你不好，这里有一张卡，上边的钱足够你在外边轻松地生活一年了！你也不用担心奶奶，我们会好好照顾她的。而且，为了弥补，回来之后……”
“不要再说了！”我打断了他，因为我的心里一片悲凉。
不是没渴望过他们对我的感情，只是现在他们已经让我彻底绝望了！他们以伤害我来成全他们的那个儿子！
你们把我当作什么了！我不是交易品啊！我是你们生出来的啊！跟你们骨肉相连的亲生儿子啊！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我到底有什么错！
拼命握住自己的拳头，我听见自己回答，“我如你们所愿！”
望着窗外的那片树林，我突然觉得讽刺，一个月前，他曾经在这儿给了我回去寻找温暖的希望和勇气，一个月后的现在，我在这里宣布着自己的离开！
“不行！”忽然，奶奶苍老的声音有力地说道，“我不准！”
我惊讶地转过身体。奶奶怎么了？
“妈！”那个女人慌了。
“我不准你们这样对待宁儿！你们还有没有良心啊！啊？”奶奶激动地拍着桌子，向他们质问道。
“18年前你们不要他，我没怪你们。你们不养他，我养！可是现在，你们还是这样对他！你们糊涂了啊！他也是你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他也是你们的亲生儿子啊！”
“可是妈，他……他……他是怪……”那个女人极力地反驳。
“住口！”奶奶威严的声音制止了那个女人说出伤害我的话。
“妈！”男人也想维护自己的那个儿子，“他会害了粲儿的！”
“啪！”
真好，我的母亲扇过我一耳光，这个男人也被他的母亲扇了一耳光。
“你们滚！再也不要踏进这个家门！我就当没有生过你这种没良心的儿子！滚呐！”奶奶把他们往屋外推去。
看着这样的奶奶，我早已泪流满面。她一向都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的，她从来不对任何人大声，可是今天为了我，奶奶动怒了！
“奶奶！”我跑过去抱住了她，“你不要生气！宁儿走！宁儿会没事的！”
“傻宁儿啊！”
我离开了！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我自己。就算说我是再次逃避了也好，我需要有一个新的空间来疗伤！
第十六章 新生
“暧暧远人村，依依虚里烟”曾经很喜欢陶潜的这个句子，自己也一直渴望着能够过上他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
但是，现在的我，身处在这座繁华的大都市中，听着从早到晚的喧嚣，内心却觉得安宁。
从未出过远门的我，独自带着行囊，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
刚开始时，些许的恐慌和迷茫伴随着孤独感，让我觉得无所适从。我每天游走于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毫无目的。
很快，我找到了其中的乐趣，比如，这儿的公园里边有着成群的白鸽和愿意讲笑话给我听的老人；这儿的商场里有艺术品般的百货和向我微笑的服务员；这儿的街道两旁种着高大的榕数，树下有携手散步的夫妻……
于是，我欣然将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踏遍。
我在一个居民小区里租了一间房子。我的新家让我觉得很满意。这个地方位于城市的中心，却又完全不受忙碌的城市气氛的影响，安静，祥和，有一种乡下老家的感觉。
这座城市，喧嚣与宁静竟然可以这么和谐！
在闲逛了几十天之后，我安定了下来。我得为自己的前途做打算。
其实，在决定离开之后，我就没打算要回去了！那个地方，留下了太多的伤心。而现在这座城市，是我新生的保护地！
我决定自学考大学。毕竟，这个时代，没有知识，很难生活！
离开家的时候，我带上了那张换得我离开的卡。再有骨气的人也有低头的时候不是吗！在我有能力养活自己以前，至少有那笔钱可以让我不至于挨饿！
而现在，我更加庆幸他们的“设想周到”——我可以不用担心将来几学期的学费了！
于是，我每天白天到图书馆看书，晚上到一家小餐厅当服务生——我需要为自己攒钱。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着，我的新生活充满了希望！其实，有些东西放下了，自己是很容易得到解脱的！那些记忆里的好的坏的东西，我刻意将它们忘却。只是，常常午夜梦回，心中总会有一些思绪，挥之不去……
最近天气有点反常，原本应该是干燥的十月，这几天却开始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我也因为这突变的天气感冒了一场。
迈着沉重的步子在图书馆逛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要借的书，从书架上将它抽了出来，却一个恍惚，手一抖，书直直地砸到了地上。
哎！最近老是头晕！回去得再去买点治头晕的药了！
“呀！”旁边有人低低地惊呼了一声。
寻声看去，旁边一个女孩正吊着两条柳叶眉，不满的望着我，脸上是风雨欲来的样子。
糟糕！砸到人家的脚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忙给她陪不是，希望她不要生气——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不好惹！
“呃！没……没关系！”她却结巴着回道。
我看着她的脸色变了几变，在我抬头的瞬间生生的将生气的脸换上了一副娇羞的样子——这个女孩好厉害！
蹲下身将书捡起，我快步离开，既然她说没事，我也不必再逗留，管她为什么变脸色。
今天下午又睡死了，再不快点，晚上餐厅的换班时间就要过了！
抱着书本，匆匆地往图书馆门口走去，却由于太快一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
“该死！”我在心里低低地诅咒了一声！今天真倒霉！
“你没长长眼睛啊！不会看……”面前的女孩子边朝着我发飙边捡着掉了一地的书。
“对不……”正准备再次道歉，却看到了一双圆睁的杏眼。
“呀！小帅哥！又是你！”那个女孩再次惊呼，惹来了旁人不满的眼神。
天！女孩子总是爱这么一惊一诈的么！
她迅速捡起地上的书，“呵呵！今天运气真好！两次碰到你！”她用兴奋的口气，小声对我说道。
“既然这么有缘，不如我们去喝杯咖啡吧！”她拉着满脸尴尬的我往外边走去。
“这……，不好意思……，我看不用了吧！”我尴尬地抽出自己的手——这个女孩子还真是热情！
“哎呀！你一个男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啊！本小姐请你，你就不要客气了！”她又将我的手拽了过去，然后不顾众人眼光把我往外拉！
我被这个脱线的女孩吓到了！对不认识的人这么热情，她不是意有所图就是不怀好意！
“真的不好意思！我晚上还要回去上班！多谢你的好意了！”我终于找到了一个拒绝的理由。
“这样啊……”她咬着下唇思虑着，“真可惜！很久都没有见到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了！居然没空！”
我彻底无语！这就是她热情的理由么！
“呀！”她一拍脑袋，“那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吧，等你有空了我打电话约你！”
“可是……我……没电话。”
“没电话！地址，地址给我！你是旁边Ｌ大的学生么？我就在那儿读书，要是是就好了，我们以后可以经常见面了……”
看着似乎停不下来的她，我赶紧拿出纸笔写好自己的地址递了过去——还是赶快离开的好！这个女孩我果真惹不起！
第十七章 打击
我看到了那个少年，以一种天使临世的样子，站在那棵树下。有道柔和的光照在他身上，那样美丽。我凝视着他，却看到了一张忧伤的脸。
我走上前去，和他拥抱，“粲儿……，你为什么要伤心呢？”
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哥哥！你怎么可以离开！你怎么可以离开！哥哥……，你又不要粲儿了么？”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我不要你的！是你们残忍地逼走了我的！不是我要离开的！不是！
“不是的……呜……，粲儿，不是的！”
我在自己低低的哭泣声中醒来。
费力地睁开眼睛，看看时间，天！快到中午了，怎么又睡了这么久！
移动了一下脑袋，发现枕上一片冰凉。我在梦中到底有多伤心？
有些丧气，平时再怎么拼命遗忘，到了梦里，一切真实的感情就会毫无保留的溜出来袭击我的心灵。果然还是做不到忘却啊！
坐起身来，准备穿鞋，却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头晕得厉害，我干脆又躺了下去——看来今天上午学习两节的计划算是泡汤了！
心中还缠绕着淡淡的悲凉的感觉。我决定就这样躺在床上想一下别的事情，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从离开家到现在，我的身体似乎一天不如一天了，尤其这次感冒了之后，总是没有什么食欲，整个人也慌慌忽忽的，老是爱头晕。看来还是不该随便吃点感冒药的就想敷衍过去的，算了，下午去医院让医生检查一下吧。
我就那样懒懒地躺在床上，没打算动，却被突然飘进来的炒菜的油烟味弄得直恶心！赶紧翻身下床，跑到厕所干呕了一会儿。
这是怎么回事啊！有些不耐烦地擦着自己的嘴！
“连你自己的身体也嫌弃自己了么！老是毛病不断！”我自言自语地抱怨着。
“呤……！”一阵门铃声传了进来。
奇怪！怎么有人敲我的门？房东么？
将毛巾摆好，我晃晃悠悠地走出去打开房门。
门口站着一个女孩子，十一月的天气还穿着短群！一身火辣的打扮！有点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啊！太好了，就猜到你星期天不会出门！”她露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喂，你就是这样待客的么？不打算让我进去坐坐？”
她边说边往里边走，“呀！我的运气真好！呵呵！”她自顾自地笑着，然后忽然转身向我问道，“小帅哥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肯定的语气。
我终于想到面前这个主动的女孩是谁了！
“这个……，小姐……，我们好象不认识吧？”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这个女孩。
“谁说不认识！”她边说边往我的卧室走去。
“诶！”我叫住了她。
我刚刚起来，床都还没收拾，怎么好意思给一个陌生的女孩看到啊！
“从一个人的卧室状况可以看出那个人的性格的！”她边说边往里边走去。
“等等！”我正准备跑过去拉住她，却在下一秒昏了过去。
“恩……”，我皱着眉头呻吟了一声。好大一股药味！医院么？
环顾四周，这里似乎是间小病房，隔壁那张空床上摆着家用的被子和枕头。不是医院啊！那是哪儿？
意识清醒了一些，我发现自己躺在这张硬梆梆的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和隔壁那床花色不同的被子，床的左边挂着的那瓶葡萄糖水正通过输液管注进了我的身体。
“你醒了？”一个四十多睡的男人走了进来，穿着白大褂，胸前挂着一个听诊器。
“医生？这里是哪里？我怎么了？”我向他问出心中的疑惑。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他没有回答我，径自走到我的床边坐了下来。
“不过，回答之前，你先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他的话语有着我不清楚的含义，“呃……这个……”
似乎不太好开口啊。
“这个……，我只是为了方面给你做出诊断才这样问你的，你最好不要担心，我没别的意思的。你……是双性人吧！”
双性人！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他是怎么知道的？他会把我当作妖怪看么？怎么办？又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我该怎么办？
“你别怕！别怕！”看见我收缩起了自己的瞳孔，他忙拍着我的被子让我镇静，“你现在是在我的诊所里边，我是这个小区的医生，刚刚我女儿找人把昏迷的你背了过来。你别怕，我们没有恶意的。只是给你检查的时候，发现你的脉象有些不正常……其实，我也曾在医书上读到过这种‘病’例。可是又不敢贸然下定论，所以还是来向你问清楚……”
他停了下来，鼓励似的看着我。
我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医生，我……到底怎么了？”
“恩……，刚开始虽然不太确定，不过，现在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你已经怀孕两个半月了！”
“……”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我沉默着。
“你这次昏倒是由于营养不良所致……。作为一个男人，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毕竟，我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病’例……，要怎样处理这个胎儿，你……还是自己好好考虑吧……哎！”我听见他叹了口气，然后站了起来，“但是，作为一个医生，我建议你最好从现在开始，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
他走出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
长久的沉默之后，一串信息闯进了我的大脑。
怀孕？
怀孕？
怀孕！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我“豁”地坐了起来，拼命拍打着自己的脑袋，想要把这个词从我的头里边打出去！
针头因为剧烈的动作从血管里掉了出来，倒流回去的血液和着药液洒在了被子上，一片斑驳。
怎么可能！不可能的啊！怀孕？！我是男人啊！怎么可能跟个女人似的怀上孩子？！
不可能的！那个庸医一定是骗我的！
我一把掀开被子，走下了床。
我不要待在这个破诊所！我要去大的医院！我只是感冒了而已！
“没事的！没事的！”我不停地安慰着自己。
“你这个妖怪！”
女人凄厉的叫声突然浮现到我的脑海里。
妖怪！！
我颓然地倒在床上，任由泪水恣意。
以为已经获得新生，却没有想到是另一个噩梦的轮回！
第十八章 接受
我在床上躺了两天，不吃不喝，也不说话。
医生每隔一会就会进来看我，晚上也不回家，就睡在隔壁的床上陪着我。
他这两天一有空就会过来开导我，也不管我的不理睬，他只是不停地跟我说话。
“其实，世界上有很多双性人的，所以你不要为自己的这种身体而觉得有负担。”
“……你也不用过于恐惧……目前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我还没有告诉欢颜，那Ｙ头太疯，我怕她知道后，会干出一些出格的事。只是……，要怎样处理这个孩子，你最好快点做出决定。”
“听欢颜说你是一个人住，我也不太清楚你的情况，如果你决定留下这个孩子，那你最好找个人来照顾你。”
……
从一开始，我就很感激邢医生，如果没有他，我肯定活不到现在！
邢医生坐在床边给我削苹果，嘴巴一张一翕地在不停地说着什么，我却听不见。
我形同死尸般的躺在床上，盯着他手上泛着寒光的水果刀，脑袋里边是这几天来出现过无数遍的东西。
老天，你为什么要这么作弄我？
无法面对这种命运，我逃避，可是为什么你还要主动缠上我？
因为这副错误的身体，我已经被折磨了这么久，为什么就没人愿意给我留下生的希望，还要给我这致命的一击？难道，我想这样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也不行么？你们全都要逼我！
这让我如何接受！怀孕啊！哥哥怀着亲弟弟的孩子！
祁风粲，这就是你拉着我下地狱的罪孽！
如果，我从未出生过该多好！有着这样身体的我，本身就是一个笑话吧！现在，上帝只不过把这个玩笑开大了一点！而我，在他老人家的眼中，又算什么呢！什么都不是！
或许我真的不该出生！
医生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去，留下一个没削完的苹果，还有那把刀。
我恍惚着拿过那把刀坐了起来。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刀看了很久，应该很锋利吧！
右手握着刀柄，将刀锋放在左手腕上，轻轻一拉，有一秒钟的时间，没什么反应，接着，大量鲜红的液体迅速涌出了那道口子。
“我看了你很久了。”
“可是我还是很想你……也许是血缘的羁绊，我们根本就不应该被分开……”
“我没事……我不会丢下你的！”
“我们一起去寻找哥哥的温暖，好么？”
“我只是喜欢你啊！”
……
血液爬过手腕，带来一阵痒痒的感觉，我不觉得很痛，它们在手腕背后会聚到一起，然后向下滴去。
看着这些鲜红的颜色，我突然觉得很开心，不是为了解脱——我根本就没划多深。只是单纯的快乐。
血液的温度让我想到了小时候在山上玩得太疯忘了回家，奶奶找到我，握住我的手腕，急急的往家赶。奶奶握住我的手腕的手，也是这么温暖。
奶奶说，“我的宁儿不听话，奶奶生气了，不要宁儿了！”我就会笑，“奶奶不会不要宁儿的！”
那时候的感觉那么笃定。因为我知道奶奶会一直爱我，哪怕我是别人眼中的妖怪！
“……只是，宁儿啊，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不是你的你不要去硬抢，该是你的你就要收好。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同，老天既然给你安排了这样的命运，就有他的道理，那些都是冥冥中注定了的，如果无法改变结果，那么宁儿你就欣然接受吧。但是人生的道路却是你自己走的，你可以选择你自己的走法，那是你自己能掌控的……只是宁儿你要记得，千万不要为难自己啊！”
奶奶，你在那时就已经预见了什么吗？
我拿过几张纸巾，将手腕上的血迹擦了擦，可是却擦不干净，血还是不停地往外冒，只是已经慢了很多了。
或许我的潜意识还是怕死的，所以，刚刚的那一刀也不能算是自杀行为，可是是什么，我却不知道。
任左手流着血，我看了看窗外——秋天的天空飘着金黄的树叶，一派萧索，却又美丽异常。
将右手试探性地抚上小腹——那里没有任何变化。
“好吧，好吧，既然你自己要来看看这个荒唐的世界，那就留下你吧。”我对它说道。
“怦！”门被大力地撞开，一个女孩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呀！你干什么！干什么！”她一把将我的左手腕抬高，“你有毛病啊！干这么刺激的事！”
她拉过一旁的输液管，将它使劲地在我手腕伤口偏后的地方缠了几圈，边缠边连珠炮似的骂我，“我刚到门口就闻到一股血腥味！就知道没好事！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啊，爸爸也不告诉我！很严重么？弄得要死要活的！就算是晚期癌症也还有几天可以活的吧！”
“呃……其实，伤口不深的！”我提醒她。
她仔细看了看伤口，发现没她想的那么严重，就朝我翻了个白眼，“拜托你也顾及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看着心中的白马王子割腕自杀，我会很难受的！”
“噗！呵呵……”再难受的心情也被她的话赶走了。
这一笑，我才发现自己的心情已经豁然开朗。
“不管你得了什么病，总可以想办法医治！”她一改从前少根筋的样子，板着一张俏脸，严肃地对我说到，“活着总有希望的！”
“我没事了，谢谢你！”我真心的向这个美丽的女孩道谢。
她仿佛被我的态度吓到了，“你真是个怪人！”
然后往门外走去，“我去叫爸爸来给你看一下。”突然又回过头来补充了一句，“不过也是个好看的怪人！”
“呵呵……”，我摇头笑了一笑，这个女孩不简单。
“活着就有希望么？”我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喃喃的问道。
第十九章 痛苦
“记得一定要调整好心态！你的情绪很容易影响到它的！既然你都做出决定了，就要照顾好自己。”邢医生双手插在兜里，站在床边叮嘱我。
“谢谢你！邢医生！我会照顾自己的。”我对面前这个仁慈的人微微一笑。
邢医生并没有责怪我冲动的行为，只是在看到伤口时深深的叹了口气，以此表明他的心疼。
面对这个对我来说还算陌生人的医生，我却觉得温暖。
“简宁，你是个坚强的孩子！”医生赞许我。
坚强？是么？我只是彻底被这副躯体打败了而已。
“记得要定期来做检查，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医生拍了拍我的头。
这个动作让我觉得鼻子一酸。父亲，应该就是他这个样子的吧！可是……
我将叠好的被子摆好，整理了一下床单。然后转过身去，正对医生，再次真诚的说道，“谢谢！”
才几天没回来，屋里就已经布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感受着房里冰凉的气氛，我有些感叹——一个人住啊！
我开始想念奶奶了，不知道她在家里过得好不好，等会儿给她打个电话吧。
还有……，祁风粲……
手不自觉的抚上腹部，自己却被突然的这个动作吓了一跳。我甩甩脑袋，刻意不再想下去。
上午把房间收拾干净，下午好好睡一觉，晚上去上班。不过，这次可不能再睡死了，不然，过了上班时间，又要听老板唠叨了。
我以为，只要自己不去想，一切就还可以跟原来一样，不会有太多变化——至少在我能轻易面对前不会有太多变化。可是，事实却并不能遂我所愿。
刚刚收拾房间时就头晕了几次，医生说是因为我的体质太差，所以比常人的反应强烈一些，只要好好注意营养就会没事。他曾建议我住到他家，被我拒绝了，我不想太麻烦他，而且，那样会让我很容易地察觉到自己的弱势，我不愿意时刻想到自己面临的现实。
将锅放到灶上，我准备为自己煮一点粥吃。看着面前的米，我无奈的苦笑了一下：难怪最近不喜欢吃那些油腻的东西了。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呕……呕……”一想到那些东西就觉得恶心。
ＭＤ！有必要这样么！
我将锅盖狠狠地盖了上去。
“祁风粲！”我突然咬着牙叫出了这个名字。
自己刻意想要忘却的东西被喊了出来，我突然觉得浑身无力。软软地靠墙滑下，我抱住自己的膝头，哭了出来。
“都是你的错！祁风粲，你为什么要害得我这样惨！……”
“我都可以做到，为什么你却不行！我都可以只叫你‘弟弟’的！为什么我们得变成这样？为什么？”
所有的委屈在一瞬间涌了上来，我哭到无力。感觉那次被迫离开都没有现在这么的伤心！
※※ ※※
晚上去上班，还好老板并没有因为我缺工而辞退我，只是扣了我半个月的工资。不然，我又得重新找工作了。虽然卡里边还有一笔钱，可是我不敢轻易挪用，毕竟那是我所有的积蓄。如今的这份工作能提供给我一定的生活费，我是不能失去它的。况且……以后……我不光得养活自己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让自己冷静下来，分析了一下情况。
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就算害怕，我也要面对现实。
目前自考大学是不可能了，这样也好，我可以白天打工，晚上好好休息，就像奶奶说的，我不能再为难自己了！
可是，这样又能坚持多久呢？几个月之后，我就不能再出门了吧，否则就真的会被当作妖怪的！
那时，只有让邢医生帮忙了，他是一个可靠的好人！
“你为什么要搬回来住啊！”
看着面前这个兴师问罪的女孩子，我有些哭笑不得，“那是你家，而且还是诊所，我不可能一直住在那儿好不好！”
她坐在椅子上，不奈地扭动了一下腰肢，“可是你也应该跟我道个别啊！我丢掉一帮朋友匆匆赶回来却扑了个空！”
她数落着我的不是，“你这样也太不给我面子了吧！好歹都是我救了你一命诶！”
呃，我还真忘了向她道谢，虽然不是救了我的命而是给我带来了一个噩耗，“谢谢你！”
“算了算了！”她摆了摆手，“我就知道不能从你这儿得到什么好处！一句谢谢就了事！还以为可以骗到一顿饭一次约会什么的！”
我无语。
“对了，听爸爸说你的病没什么大碍，但是需要加强营养，我给你熬了排骨汤，你趁热喝了吧。”她说着就从随身带来的包里取出了保温汤盅。
“谢谢你！”我只能用最简单的话表达自己的谢意。
“呵呵，不用啦，为你服务是我的荣幸！”她边往碗里倒汤边说，“你以后就叫我欢颜吧，我就叫你简宁咯，这样比较亲切！”
“呐！”她将碗递到我的面前，“趁热喝吧。”
我刚看到碗里那一块大大的排骨，就又是一阵恶心。
“呕！……”我俯下身去呕出一些酸水。
“对不起……”我抬起头来，向她尴尬地笑了笑。
她递过来一张纸巾，“你……你到底得的什么病啊？”她紧张地向我问道。
我擦了擦嘴，低下了头，不看她的反应，我回道，“我是双性人！”
在欢颜面前说出这三个字，我不觉得害怕，只是心中有些悲凉。
“……”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被吓到了吧，我抬起头来，正准备解释，却又看到了一张正在变色的脸。
惊讶，好奇，接着是狂喜的表情，“那么说！那么说……你这样就是怀孕咯！”她拉着我的手大叫着，就差没有跳起来了。
我真不懂，她怎么会是这种反应！不是应该觉得害怕的么！
“你……”不害怕么？
“太好了，有小宝宝了！可爱又软软的小宝宝！”我看到她眼中露出向往的光芒，却在瞬间黯淡了下来，“难怪你想自杀……”
第二十章 朋友
已经没什么了，我已经没事了，“欢颜，谢谢你！”
“我能理解的，毕竟从小跟着老爸长大，也看了不少医书。”她拍着我的手说道，“会没事的！”
欢颜看着我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那样做是因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但是，你以后不可以这么做了！生命是需要珍惜的！不管是你的也好，宝宝的也好！你都要认真对待！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宝宝，但是那肯定是一段不开心的往事，不然……你也不会想要……”
她怕我伤心，停了下来。
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不好看，因为她揭开了我的疤。只是，对着这个开朗聪明又善良的女孩子，我只会感激，不会生气。
“只是，你千万不要恨宝宝，一定要好好对它，它是最无辜的！”她接着说道，“你一定要爱它，如果你这个父亲都不爱它，它会很可怜的……”
我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简宁，你真是蠢啊！居然讨厌自己的孩子！那个和你血肉相连却又可怜无比的孩子！它是那么的无辜啊！你凭什么讨厌它！你不是没体会过被自己亲身父母抛弃的苦吧！你知道那有多痛的！而你居然还想这么对待自己的孩子！现在的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我将头埋到自己的臂弯里，无声的哭泣。宝宝，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我不会不要你了！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我一定会给你幸福！宝宝，以后你就是我的全部了……
我就那样陷进了自己的思绪里，完全忘记了对面等着我喝汤的欢颜。
我一直以为邢欢颜只是个疯疯颠颠的快乐的女孩，其实，表面大大咧咧的她，骨子里藏着女孩子特有的敏感，已经把我当作朋友的她，对我，特别的善良体贴。
感谢老天在那段日子里让我遇见了这个朋友！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估计我已经伤心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发话。
“喂！反正你都不会喝这汤了吧，我帮你喝了。养颜呐！”接着就是咕咚咕咚喝汤的声音。
我不好意思的把头抬起来——在一个女孩子面前哭，还真是……丢脸。
她正捧着碗喝汤，眼睛却斜睨着我看。如果现在她的嘴有空，一定又会骂我了吧。
果然！
“嘁！有什么好伤心的！当初我妈生我难产而死，我老爸还不是一个人将我养得这样如花似玉的！”她一副“男人不应该怕养孩子”的样子望着我说道。
真不知道她是多了一根筋还是少了一根筋。
“你是你爸爸养大的啊？”我还是第一次听她谈起自己的身世。
“对啊！所以说我老爸是很伟大啊！”说到邢医生，这女孩就变得特别孝顺。
“简宁，我可是从一开始就被你吸引了哦！所以……”她轻轻的用指甲扣着桌子，一副老神在在的表情，“所以你可不能输给我老爸！将来一定也要做个好父亲！”
原来，这个女孩是在用一种轻松的方式说出鼓励我的话啊。她以为我还是很介意宝宝的事情吧。
“欢颜，你爸爸一定很爱你吧？”我低着头问她。
“那是当然啊！”很骄傲的口气。
你是因为有他爱你，所以一直都这么快乐的么！
“我也会很爱它的！”我的眼睛盯着小腹，认真的发誓，希望这样可以让宝宝安心。前几天，它肯定被那样的我吓坏了吧！
不管它的存在曾经让我多么的痛苦，不管从前有多么的不快乐，我都要将那些遗忘。现在，我是宝宝的爸爸，仅仅是一个父亲而已！
“哇！”她又开始一惊一诈了，“不愧是我看中的人！你吸引我的地方又多了两项——坚强！爱！”她夸张地向我竖起了大拇指，眼内直冒星星！
“呵呵，承蒙夸奖。”对她，我也只能摇头笑笑。
那天之后，欢颜没事就往我这儿跑，还不时的给我煲点汤送点水果什么的。有了她的照顾，我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
十二月，宝宝已经四个多月大了。由于营养的加强，还有邢医生平常给我做的那么多护理，那些孕吐恶心头晕的症状已经消失，身体负担的减轻让我的心情也开始好转。
我辞去了餐厅的工作，每天呆在家里看看书，偶尔也去邢医生那儿学点医疗知识。医生会在没人的时候教给我一些孕期的保健知识，这让我避免了去了到书店买书看的尴尬，只是欢颜却不时的往我家送上几本《育儿百科》之类的书。
她这样关心宝宝，让我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得不为自己汗颜！她却不了解我的尴尬，只是成天谄媚地叫着，“为‘宁’服务是小女子的荣幸！”还说什么“现在对宝宝好，将来宝宝会更喜欢我的，说不定还会叫我‘妈妈’哦，那我可就捡到大便宜了！”
对她不时冒出的这些谬论，我也只能跟对她人一样，笑笑了事。
只是，经常听到这些话，我就老是不可避免地会想到一个人！
越是强迫自己忘记，越是记的清晰。
每个夜晚，他总会出现在我的梦里，仍然是那个临世的天使，仍然是那个受伤的表情，他总是在叫我“哥哥”，他总是在责问我为什么要丢弃他！
粲儿，你终究还是一个小孩子啊！那么霸道的不记后果的抢到自己想要的，却从来不曾为别人想一想。在那样被你对待后，我能不离开么？我不可能跟你一样，只要喜欢，就可以无所顾及！
“粲儿……”我习惯性地用手轻轻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已经微微的隆起。
外边阳光灿烂，这是12月罕见的好天气。我放下手中的书，临窗站着。
这个窗子外边没有那片树林，有的是林立的楼房和宽敞的街道。一阵风吹来，我打了个哆嗦，赶紧关上窗户。也不会有人走上前来拥抱我了，我的背后没有温暖……
我走到床边，坐了下来，轻轻的抚摸着宝宝，“宝宝，爸爸今天又开始想他了呢！怎么办？你老是提醒我想起他！”
宝宝突然不安的动了一下，“恩！”疼得我倒吸有口气。它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孩子很聪明，似乎能听懂我的话，自从有了胎动以来，每次跟它说话，它都会回应似的动一动。
这让我觉得安心——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有宝宝，一个永远不会嫌弃我，永远不会丢掉我的人！
安抚似的轻轻拍了拍不安的宝宝，我跟它商量，“呐！是你让我想起他的！所以你不能抗议！”
它又动了一动。难道它真的能听懂我的话么？
“好了好了！不想了！宝宝，你弄疼我了！”我躺了下来，希望可以借此减轻疼痛感。
也许是觉得这个姿势舒服，它终于安静下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