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02-04

安祖缇: 锁芳心

第一章

“小姐不是已经十八了,怎么她的未婚夫还不来迎娶啊?”

“不是打小订亲的吗?难道人家嫌弃她?”

“听说孟少爷是浪荡子、纨绔子弟,不是每日流连花街柳巷,就是窝在赌场三日三夜不回家,这种男人嫁过去也不会幸福吧!”

“这么糟糕啊?我要是老爷、夫人,想尽办法也要退婚。”

“我听说夫人是有此意,可是孟家的大房,也就是老爷的姊姊,不准老爷退婚!老爷年幼丧母,是姊姊一手拉拔起来的,所以不敢拂逆姊姊的意思。”

“那小姐的幸福怎么办哪……”

洗衣房内,几名丫鬟叽叽喳喳的聊着主子的八卦,洗衣房外,一名身着小袖对襟旋袄,团花长裙的姑娘,静静的听着。

在她的身边,立着一名丫鬟,神情义愤填膺。

“这些人竟敢在背后聊小姐是非!”丫鬟小环小手握拳,大有冲进去骂人之势。

“欸,你别气。”余家大小姐余芯鄀连忙阻止她,“不这样我哪知道一些八卦小道消息。”

下人们的小道消息永远比她这个养在深闺、不解世事的大小姐还要来得精通,若不这样偷听她们聊天,哪晓得原来她未来的夫婿是名纨绔子弟,还知道他喜好渔色又爱赌,百分百是个登徒子!

她们替她叹气,她也很想替自个儿叹气啊!

原来她的未婚夫品行极差,可父母想退婚还不行,这打从襁褓就订下的亲事,在姑母的一手操弄之下,谁都不敢说不。

她还自下人的口可知道,原来未来的公公也是个好女色、杯可物之人,家可妻妾成群。

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孟家少爷恐怕娶了她之后,明的暗的还会再养一堆小妾。

想她都十八了,未婚夫仍迟迟未来迎娶,说不准早娶了一堆小妾入门,每天玩得不亦乐乎,早忘了还有个未过门的妻子。

“可是她们这样说小姐……”小环气怒难平。

“无所谓啦!”芯鄀摆摆手,丝毫不放在心上。“她们好像聊得差不多了,你先去帮我找找我的耳饰在不在昨日换下的衣服里。”

“是……”小环无奈的撇了下嘴,走入洗衣房。

虽说女人的命运不是捏在父母手里,就是握在丈夫手中,可要她默默的等着命运之日到来的一天,芯鄀还真是不情愿。

忘了是啥时在厨房外头听到了流言,据说外头的人议论是不是她有隐疾,或是性子太坏,所以未婚夫才迟迟不来迎娶。

如果已经小妾成群,又爱在花街柳巷流连,终日赌个不停的未婚夫一日未想起她,她是不是就得在家里痴痴枯等,直到老死?

虽说她听了这么多的流言,对于嫁给未婚夫一事心中也恐慌忐忑,但没道理她的终身幸福就要葬送在一个登徒子手上啊!

良禽择木而栖嘛,那女人也应该选个好对象才能嫁啊!

据说爹娘也是因为知道对方品行不好,才不曾催过婚事,打着的就是拖一天算一天的主意。

她该怎么办才好呢?

她可是一点都不想坐以待毙啊!

“小姐!”小环轻轻点了点出神的芯鄀,“您在想什么?”

“喔……没什么。”芯鄀回神问道:“找到了吗?”

“找到了。”小环摊开手,掌心躺着亮丽的葵花金耳坠。

“太好了,谢谢!”芯鄀开心接过。

“小姐实在是太迷糊了,连耳坠都会遗落在换洗衣裳里。终有一天,小姐会连自己都弄丢。”

“无妨无妨,有精明的你在,会将我找回来的。”

“小姐您喔……”小环对生性顽皮的小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她才不精明呢,心思细腻的其实是小姐,可小姐生性恬淡,不与人争,口头上吃点亏也无所谓,这也是她喜爱小姐的原因。

“走,回房去,我有事要跟你商量。”

芯鄀拉着小环的手,直直朝居住的院落而去。

************************************

“啥?您要去找未婚夫?”小环讶异的眼瞠直。“我是不是听错了?”

“你没听错!”芯鄀斩钉截铁点头,“我要亲眼去瞧瞧流言是否正确。”

若未婚夫真的是名登徒子,她一定会想方设法将这桩婚事退掉!

要她傻傻的将自己推入火坑,门儿都没有!

自南京到扬州距离不算远,可小姐一个弱女子要怎么去?小环心上烦忧。

“小姐,那我去安排几名家丁与您同行……”

“你跟我去就行了。”芯鄀将准备出去张罗的小环拉回。

小环真是天真,安排家丁同行,她们去扬州一事不就等着传入爹娘耳中?爹这人守旧,认定大家闺秀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何况是出远门!

这事得偷偷来才行。

“只有我们两人?”小环诧异的指着自个儿鼻尖。“这怎么行,太危险了!就算现在国泰民安,可是两名弱女子单独出门,难保不会出意外啊!”

“谁说咱们是两名弱女子!”芯鄀微扬着精巧的下颔,眸中精光闪烁。

“那不然是……”小姐又在打啥鬼主意了?

“当然是女扮男装啰!”呵呵呵……

*************************************

天龙赌坊是扬州城最大的赌坊。

白日,这儿寂静无声,越晚,灯火越是辉煌,人声鼎沸。

芯鄀一直以为赌坊应该是个阴暗、龙蛇混杂之处,想不到此赌坊的富丽堂皇可比富贵人家大厅,白如雪的墙上挂满了火烛,照映得室内一片温暖,空气中暗香浮动,闻之舒心透肺,心情爽朗。

再仔细观看,墙上挂的皆是名家字画,烛台是纯银打造,如此华丽富贵的装潢,恐怕会上这来豪赌的,身家必也不同凡响。

厅内每一张赌桌上皆坐满了人,银钱的吭击声、荘家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热闹得像是正举办着人生大事。

芯鄀可算是开了眼界了。

“小……公子!”见芯鄀横来一眼,同样女扮男装的小环连忙改口,“咱们不是要来找孟少爷的吗?您怎么……怎么自己也下注了?”

芯鄀此时正站在一张赌桌旁,好奇的观看一会儿后,也跟着其他赌客拿出了一锭银子,压在“大”上。

“下好离手!”荘家大喊。

“好玩嘛,玩玩又不会怎样!”她想知道让孟少爷如此迷恋的赌博究竟是啥玩意。

闻言,小环好想眼一翻,直接晕倒。

“公子,奴婢……奴才斗胆劝戒,很多赌徒就是因为一时好奇就沉沦无法自拔,从此……”

荘家手上的赌盅猛的往桌上一放,打断了小环的劝戒。

一见荘家准备掀开赌盅,就连小环也跟着紧张起来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赌盅,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

赌盅掀开----

“四四六,十四点大,吃小赔大!”

“赢了!”芯鄀惊喜欢呼,完全忘了该压低嗓门装男子一事。

“赢了耶!”小环开心的抓着芯鄀的手,“运气真好。”

“再玩一次!”芯鄀轻咬着下唇踌躇,“你说这次下注在哪门好?”

“这次换小如何?”小环提议,压根儿忘了适才她才劝芯鄀别赌博。

“就听你的!”芯鄀将赢来的赌金全数压在“小”上。

“公子要全押?”小环讶异。万一输了怎么办?

身为丫头的她很少见到大笔钱财,故芯鄀全压注的做法让小环觉得心疼。

“反正是横财,输了也无妨。”芯鄀不在乎道。

“这位公子大气!”荘家笑道。

“好说!”芯鄀轻摇摺扇,姿态优雅。

赌盅再次掀开----

“一二四,七点小,吃大赔小!”

“又赢了!”芯鄀开心得呵呵笑。

原来赌博就是这么一回事啊,运气好就赢,运气坏就输,所有胜负均决定在掀盅的刹那,等待让人紧张又焦灼,赢时兴奋快意,输时黯然惆怅,是会让人上瘾的东西啊!

“那我这次再押小!”芯鄀将筹码再次全数推到“小”上。

“下好离手!”荘家大喊……

**********************************

如果不仔细看,无人会发现在天龙赌坊的最后方,有扇与墙壁同色的门。

此时,门被徐徐推开,两名男子一前一后走出。

走在前方,背脊挺直,外型挺拔的是赌坊老板----夏南熙,而走在后方,打着呵欠,姿态慵懒,俊美的脸皮足以吸引所有女人视线的是孟家的大少爷----孟雍轼。

这两人是好朋友,平日雍轼窝在这,三日三夜不回家是常有的事。

走来大厅角落,赌坊的主事前来告知夏南熙赌坊目前的情况。

雍轼一双因刚睡醒而惺忪的睡眼在各张赌桌上来去,评估着等会儿该上哪张赌桌扮演“浪荡公子哥”的角色时,听到一旁主事的谈话。

“那两名公子是新面孔。”主事眼扫向正“沉迷”于赌博的芯鄀两主仆。

“那名公子到目前为止,已赢了五千两银。”

“好手气。”雍轼嘴一扬,“那两人是姑娘,不是公子。”

“啥?”主事讶异回身。

夏南熙眯眼细看,“的确是姑娘家。”

“老者以为是两名俊美、年轻的少年……”主事这才觉得那两名公子越看越像姑娘。

“仔细瞧。”雍轼提点,“没有喉结。”

主事者瞪大了眼细瞧,果然喉口一片平滑。

“女扮男装来赌坊玩的姑娘还真少见。”夏南熙眸中也漾出兴趣。

“我去会会。”

雍轼随意将散落于两旁,未经过任何梳整的长发以手指梳拢于后,迈步走向芯鄀的赌桌。

越玩越有兴致的芯鄀这时已不是站着下注,而是直接坐在桌旁的椅上,全神贯注盯着荘家手上的赌盅。

站在她身后的小环同样聚精会神,那模样比主子还要认真。

“这儿让给我。”雍轼一开口,芯鄀身旁的赌客立即点头识趣走开。

闻声,芯鄀转过头去,乍见雍轼那张俊俏的脸容时,心不小心漏跳了一下。

这男人好俊……芯鄀水眸眨也不眨,瞧得呆了。

在她端凝雍轼的时候,雍轼也趁这个机会审视她。

她有一双灵活的大眼,水波流转,所有的心思均可自她那双会说话的丽眸瞧得一清二楚。

除了那双漂亮的眼眸以外,其他的五官都小得不可思议,尤其那张粉红色的小嘴,微张时,像极了一朵粉色的梅花。

她算不上是倾国倾城的尤物,却更有一股清新的气质,如炎炎夏日中,一股清凉的微风。

如此秀气娇美的女孩,就算剃光了头,他也可一眼看出她的性别。

“公子。”雍轼率先打破两人互相打量时的沉默,“生面孔?”

“呃……咳!”芯鄀清了下喉咙,压低嗓音,“初来到贵宝地,听闻天龙赌坊大名,前来见识见识。”

雍轼一瞟她桌前的银票,“公子今晚手气不错。”

“是……”她想不出在赌桌上可有啥谦让之词,只得朗笑道:“似乎是不错!”到目前为止尚未输过。

觉得脸儿有些发热,芯鄀连忙摇扇散热。

“公子这扇子画得精美。”雍轼看着摺扇上头画的花鸟栩栩如生,落款龙飞凤舞,随兴又不失优美,看得出是女子作品。“这画者是……”

芯鄀心头一惊,连忙阖起摺扇,“拙作,让公子见笑了。”

“是公子的画作?”雍轼面露激赏,“公子才华出众。”

芯鄀的脸儿又一阵火热,可这回不敢再将摺扇打开,就怕被雍轼清楚上头的落款,联想起她的身分来。

“下下下!”荘家拿起赌盅,喊着。

芯鄀连忙将摺扇插于腰间,将手上的银票全数放置在“大”上。

“公子今晚手气佳,就让小弟跟了吧!”雍轼拿出一张千两银票,同样压在“大”上。

荘家一开赌盅,脸绿,“四五六,大!”

“公子又赢了。”芯鄀身后的小环开心的拍手。

“敢问公子贵姓?”雍轼边收筹码边问。

“余……”她想到自己该隐姓埋名,“虞美人的虞。”

“虞公子。请问大名是……”

“呃……”水灵灵瞳眸在荘家身后的挂画兜转一圈,“虞儿游……”听起来似乎怪怪的。“虞中游!”

雍轼瞥了眼荘家身后,那张画着数只色彩斑斓鲤鱼在水中优游的图画,憋忍住满腔笑意,泰然自若的问:“中游兄,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

“不,不会!”荘家又在吆喝下注,芯鄀未有任何思考,全数推往“小”上。“请问兄台贵姓大名?”

“孟雍轼。”

“咦?”芯鄀瞪大眼,身后的小环倒抽了口凉气。

怎么听到他的名字反应如此大?雍轼不解。

他不记得曾认识姓虞的姑娘----虽然很有可能连姓氏都是假的----这姑娘的面孔他也不曾有印象。

“你说你叫啥?”怕自己听错,芯鄀开口再确认。

“孟雍轼。”

真……真真真真真的是他!

她的未婚夫?

虽然她会上天龙赌坊,本来就有意思要亲眼见见她的未婚夫,并探一探他的真实品行,却没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且还同坐一张赌桌!

这个人……真的是个赌徒啊!

传言果然不假啊!

雍轼将手上的银票同样放置“小”上,状似漫不经心的问:“中游兄认识在下?”

“认……不认识!”她忙摇头,“曾听过。”

“喔?中游兄打哪来,听过在下的名号?”

“是……”相遇来得太突然,芯鄀毫无心理准备,一时之间也不晓得该怎么自圆其说。

“咱们是打南京来的。”身后的小环忙解围,“孟家绸缎江苏知名,自是听过孟公子名号。”

“应是听过这孟家大少爷浪荡不羁的恶名吧!”雍轼不以为意笑道。

他的恶形恶状不只扬州出名,就连邻近的南京也听闻,这样说来,未来老丈人必也有耳闻,女方主动退婚之日应无须久待。

当初大娘硬是在襁褓之时为他订下了亲,其目的不就是为了透过亲侄女来控制孟家产业,他明白女方的无辜,毕竟订亲之时,她也才呱呱落地不久,虽然也不晓得这十八年来,她是否受到大娘的洗脑,可为了让女方以后仍可许配人家,他决定先破坏自己的名声,让曾任仕途的老丈人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雍轼不晓得的是,这门亲事女方在知道他的素行不良时,就想退婚,无奈打小由大娘拉拔长大的丈人,不敢拂逆姊姊之意,才蹉跎了女儿的青春。

小环的解围,让芯鄀有了思考的空间,面色也回复自然。

“我是……在下是听闻孟兄十分懂得享乐之道,若孟兄方便,不晓得是否可带小弟开开眼界?”

“公子?”小姐到底在打啥主意啊?

小环心里很是着急想问清楚,可现下情况又不由得她发问。

什么叫开开眼界?难不成小姐除了赌以外,还想去花街柳巷玩女人?

这姑娘可真有趣!雍轼颇有兴致的肘靠着赌桌,专注的凝视那双灿灿星眸,好在谈话中,读出她的思绪来。

“中游兄第一次来扬州?”雍轼问。

瞧她举止优雅,谈话明理清晰,身上衣着不算华丽,质料却也不差,想必非一般市井小民。

养在深闺的大姑娘不甘寂寞,女扮男装出来游山玩水?

雍轼佩服这姑娘的胆大,也对她充满了好奇。

“是!”芯鄀用力一点头,“小弟是第一次离开南京,出来游山玩水,对很多事都不懂,也很想见见世面。”

到扬州的第一天晚上就遇到了未婚夫,还跟他有了交谈成了朋友,这岂不是老天爷赏赐给她的大好机会?

她决定好好把握,与他更深入接触,实际的明白了解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是否真的不值得托付终身?

他是否是个不务正业的二世祖?

他是否妻妾成群?

他迟迟不来迎娶的原因为何?

所有的答案,她要亲自找出来!

“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雍轼伸了个懒腰,斜躺在椅上,“不过我都是夜间才活动,毕竟有些活动只有晚上才有。”他意有所指。

“孟兄是指?”又不是蝙蝠,为啥夜间才能活动?

“像赌坊啦、妓院啦!”雍轼诡谲一笑,朝芯鄀欺近,“这些中游兄可都有兴趣?”

他突然的靠近让芯鄀胸口一窒,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呼息就在她的鼻尖盘绕,胸腔中的心跳一时之间又紊乱了起来。

“当然有兴趣!”芯鄀忍住想退后的冲动。“到时还请孟兄带路。”

定力不错。雍轼想。看得出她心中的慌乱,却仍在表面装镇定。

“该下注了。”雍轼提醒。

“喔……”芯鄀忙把银票放到“大”上。

瞟了眼她手上一整叠的银票,雍轼想,这姑娘还真是天生的运气好。

她所选的这张赌桌,是天龙赌坊最难赢的赌桌,故围观的人不少,实际上桌的却不多,这傻姑娘不仅上了桌,还未曾输过,难怪荘家的脸色已经绿得跟青蛙没两样了。

雍轼淡淡一笑,将手上的银票同样压在“大”上。

“明儿个晚上,咱们天香院见吧!”

天香院?

“请问天香院是……”

“扬州最着名的妓院。”



第二章

他们一天的共同行动就是要去妓院?

天快亮时,天龙赌坊打烊,芯鄀心中想的都是这件事。

他果然是个赌徒,而且还真的是个嫖客!

传言果然都是真的!

说不尽的失望在芯鄀心口盘据。

曾经,她希望传言是个误解,可现在想想,太天真的是她。

“小姐,您今天赢了万辆银票耶!”瞪着芯鄀折于怀中的银票,小环的眼怎么也移不开。

小姐不过是花了五两银当赌本,竟然赢了一万两,她终于可以明白,为啥会有人迷恋赌坊、抛家弃子、倾家荡产都不肯回头了!

“恩啊……”芯鄀意兴阑珊的回应。

“小姐,你怎么好像不开心?”

芯鄀轻叹了口气,“没想到那个人就是我的未婚夫……”

一个货真价实的赌徒,一个实实在在的嫖客!

最坏的是,她与他初初乍见之时,她竟然为他有所悸动!

若他是个坐得直行的端的正人君子,她必欣喜于自个儿的芳心暗许,可那样一个整日流连赌坊的男人,怎么可能善加对待妻小,怎么可能爱护一个家。

这样的男人怎么可以嫁!

“是啊!”小环也跟着叹了口气。“亏他长得相貌堂堂,一点都看不出来是猥琐的赌客。”

而且他赌好大,一出手就是千两银票,看的她眼都直了。

“那小姐……您要退婚吗?”

芯鄀犹豫了会儿,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之时,在主仆两人面前突然冒出了两名凶神恶煞。

"把钱拿出来!”蒙面恶徒站定在芯鄀面前,巨掌直摊在她眼下。

“什么钱?”生平头一次遇到抢劫的芯鄀呆呆的不知对方意指为何。

“少装蒜!”另一名恶徒狠瞪着芯鄀,“你们从天龙赌坊出来的对吧?听说今晚有个生面孔赢了白银万两,不就是指你们吗?快把钱交出来!”

“小姐!”小环一害怕,忘了要在陌生人面前喊芯鄀“公子”的交代,抓着芯鄀的手,恐惧的直发抖。

“赌博赢来的钱果然是横财,不义之财果然会遭横祸啊!”终于明白恶徒的目的的芯鄀叹道:“这天龙赌坊也真无江湖道义,赢了钱,就派人来抢回去!”

“说啥废话!”

见芯鄀迟迟不肯将钱交出来,还在嘴上不晓得叨念着啥,没耐心的恶徒索性直接抓住她的手,欲抢置于衣领的内的银票。

“不准碰我!”芯鄀焦急的红着脸大喊。

她的抗议与抵抗在恶徒的强取豪夺之下显得娇弱无力,歹徒轻松的扯开衣领,抢出银票。

“真的有一万两!”两名恶徒开心的数着银票。

“把钱换个我们!”小环窝在芯鄀的身边,如只只敢吠叫不敢咬人的小狗一般汪汪叫。

“小环!”抓着衣领的芯鄀摇了摇头,“他们身上有武器,小心惹来杀身之祸。”

出门在外,明哲保身最要紧,更何况这一万两本是不义之财,被抢了,她并无任何不舍。只是刚才抢钱的恶徒扯开衣领时,隔着衣物碰着了酥胸,令她感到愤怒与羞耻,却无从反击。

“早就该如此识时务……哎呦!”抢银票的恶徒突然觉得额心一痛。

“哎呀!”身边的恶徒同样惨叫了声。

“你们就是最近专抢天龙赌坊的贼人?”在芯鄀的身后,醇厚的男声响起。

芯鄀尚未来得及回头,就见恶徒露于蒙面布外的双眼惊愕的瞪大。

“糟糕,是孟雍轼,快走!”恶徒急急忙忙转身欲逃离。

“哪里走!”

芯鄀只不过眨了下眼,两名恶徒的膝盖就不知被何物打中,不约而同双双跪倒在地。

转头,就见孟雍轼潇洒自若的打她们身边走过,手上把玩着小石子,指尖一弹,恶徒的肩膀又挨了两记,原本挣扎站起来的身子转眼一动也不动。

雍轼弯腰自恶徒手中抢回银票,旋回噤若寒蝉的主仆两人面前。

“中游兄。”薄薄的银票在顷刻间物归原主。

“谢……谢谢……”芯鄀微红着小脸接过银票。

她的未婚夫虽然吃喝嫖赌样样来,可却也是个见义勇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

拿过银票时,他的长指不经意碰触到她的纤指,芯鄀的心跳突然更为猛烈,好似她娇小的身子都跟着一起颤动了。

“最近有些小恶徒专挑天龙赌坊的客人下手,我盯很久了,今儿个总算被我抓到!”

“不是天龙赌坊的人来抢的?”

闻言,雍轼面色一暗,双目变得凌厉,吓得芯鄀一阵瑟缩。

“天龙赌坊是扬州最大的赌坊,其名号能在扬州打响,怎么可能做苟且勾当!”雍轼厉声道。

“对……对不起!”明白是自己误会的芯鄀连忙道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想,天龙赌坊可能有内奸,因为刚才他们抢劫我钱时,曾说过今晚有个生面孔赢了万辆的话,我想若不是里头的内应,贼人的消息应该不会那么快!”

“喔?”雍轼收回令人胆寒的注视,“中游兄虽身历险境,脑子却仍清楚。”

“呃……”小脸上的红晕染上了耳根,“孟兄过奖了!”

打芯鄀遇抢,雍轼就在现场了。

这姑娘并未惊慌失措的反应让他有些讶异,她的表现算是沉着了,甚至还能在当下判断时势不利于手无寸铁的主仆两,命令身边的丫鬟不准做意气之争。

这姑娘不止胆大有趣,还聪明。

“小……咳……小六子,这银票就放在你那,免得我弄丢了!”

以前东西只要放在她身上,就很容易不见,现在时直接被抢走,她还是交给小环保管比较安全。

“是!”小环连忙接过银票,妥当的守在袖子暗袋内。

“中游兄住哪?”雍轼问。

“薄云客栈。”

“那让在下护送一程吧!”

“你要送我们?”芯鄀讶异极了。

雍轼微笑道:“中游兄身怀巨款,拍贼人另有同伙,为维护天龙赌坊的名声,护送一程是应该。”

看样子,他一定还在生气她刚才说这贼人是天龙赌坊派出来的抢匪!芯鄀心头尴尬极了。

“太好了!”对现下状况毫无知觉的小环开心道:“这样我们就安全了,谢谢孟少爷。”

说真的,刚才的惊险芯鄀也不想再经历一次,不管雍轼是否正生着她的气,她还是坦然接受了好意。

“那就麻烦孟兄了。”

“别客气。”他伸手向前,“请。”

“对了,那两位抢匪呢?”芯鄀指着还半蹲在地上的抢匪。

“等等自会有天龙赌坊的人来料理。”他早派人回去通报了。

原来他早就安排好了,芯鄀感叹他也不是个脑袋装稻草的纨绔子弟,身怀武艺,做事又有计划,为啥不走正道呢!

难道真的是因为靠赌博赚钱太容易,加上他家底又丰厚,故给了他好逸恶劳的性子?

“中游兄在想啥想的如此入神?”雍轼低头问思考的很专心的芯鄀。

“没什么。”芯鄀抬头嫣然一笑。

她的笑容真美真可爱,雍轼情不自禁盯着她的小脸直瞧。

芯鄀被瞧得脸发红,难为情的问,“孟兄为何直盯着小弟,是小弟脸上有啥怪东西?”

该不会她的真实身份被发现了吧?芯鄀忐忑不安的揣想。

“在下只是在想,中游兄面薄纤细,应是出生好人家吧!”

“家父曾任地方官,目前已辞官。”

“原来是书香门第,难怪中游兄的气质与众不同。”

这是在夸奖她?两朵窃喜的红云飞上双颊。

“那孟兄呢?”她更想知道有关于他的一切。“孟兄与天龙赌坊是和关系?为何要帮着抓抢匪呢?”

“天龙赌坊大当家是我多年的好友。”

“原来如此。”雍轼这样一说,她就了解了。

虽然她是养在深闺不解世事的大小姐,可因为家中藏书丰富,再加上素爱偷听下人们聊小道八卦消息,让她即使不出门,也知道了许多人情世故,尤其她又聪明、沉稳,凡事一点就通。

“孟兄好堵……对赌博甚有兴趣,也是因为受到朋友的影响?”这就叫做近墨者黑吧!

“没错!”雍轼爽朗点头,“中游兄今晚不也领略了赌博的有趣之处?”

有趣吗?事实上,当她离开赌坊时,她心头只感到一阵没有来的空虚,而在遇劫时,更让她觉得不义之财果然不可得,连杀身之祸都会找上门!

转念一想,她若想多了解他,就要跟他站在同一个高度看事物,这样才能明白为何他对于吃喝嫖赌乐此不疲,说不定……说不定可劝他回头是岸!

“是还满有趣的!”芯鄀微笑点头道。

“中游兄果然是同道中人!”雍轼长臂一伸,大喇喇的拦住芯鄀的肩头,“我看咱们以后就别称兄道弟了,我直呼你中游,你就叫我雍轼吧!”

他突然拦住她肩头就令她震撼了,这会还要叫她直呼名讳…………

一旁的小环张着大嘴,手指着雍轼惊世骇俗的举动。

“你怎么……你怎么可以把手放在小……”

“小六子!”芯鄀连忙打断小环,预防她不慎将身份说出口。

“他……”惊醒过来的小环脸上有着窘迫。

“孟兄将小弟视为好友,令小弟受宠若惊,若孟兄真不介意,以后小弟就直呼名讳了。”

“就这么办吧,中游。”雍轼双手盯着她的神情转变,越看越觉得好玩有趣。

他故意不点破她的女扮男装,反而与她热络起来,就是因为她的特别。

从没看过一个黄花大闺女入了赌坊可以这么悠闲自在,遇到贼人可以如此镇定,反观她的丫鬟常显露在脸上的不知所措,才应该是正常的反应吧!

于是,他对她,兴起了想更为熟稔的念头。

“就这么办……”她迟疑了一下,“雍轼……”

要她直呼他的名讳,真教她的脸儿一阵火辣辣的烫啊!

雍轼的爽朗友好,不拘小节也让她心儿怦动。

怎么办,越是与他相处,她发现她越是喜欢上她的未婚夫了!

“薄云客栈到了。”雍轼收回手,“你早点休息吧,别忘了,今晚天香院见。”

雍轼摆了摆手,往来时路走回。

天香院……这三个字瞬间将芯鄀打回现实。

他再令她心动又如何,骨子里认识个吃喝嫖赌样样来的登徒子啊!

这种人……哪能嫁啊!

走入天香院,其富丽豪华更胜赌坊,让芯鄀更是啧啧称奇,如乡巴佬一般四顾张望,好奇的目光停驻在前来寻欢作乐的寻芳客与身着华衣、姿容艳丽、身段窈窕婀娜的娼妓身上。

“中游是头一次上妓院?”一旁的雍轼见她眸中闪着浓浓的好奇光芒,不由得打趣问道。

“是啊,从没来过……”芯鄀呐道。

这儿不只装潢宏伟华美,空气中似乎亦有异香浮动,这香味与天龙赌坊的淡淡花香不同,而是一种会让人心跳微微加速,感觉兴奋的奇特香味。

“孟公子啊!”老鸨眼尖,一见雍轼上门来,立刻欢喜过来迎接,“好久不见您了。孟老爷半个时辰前才刚来过,正在楼上厢房,与花魁紫燕姑娘饮酒作乐呢。”

当老鸨提到孟老爷时,芯鄀注意到雍轼的脸色一暗,目光也变得浓沉。,似乎不悦于听到自个儿父亲出现在此地。

芯鄀记得她听来的消息是父子两皆有相同的癖好,照理应是感情深厚才对啊!怎么现下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呢?

芯鄀再抬眼想仔细看清楚,这时雍轼已恢复吊儿郎当的放荡不羁模样,好似刚才所见到的是她一时错眼。

“这位虞公子第一次上青楼,你介绍几个美人儿过来,让小兄弟开个眼界。”雍轼拉过芯鄀近身道。

手腕被他紧紧抓住的芯鄀心跳又是一阵鼓动。

她心知他是以为她是男儿身,故才对她毫不拘礼,可他打在天香院门口相见,不是对她勾肩搭背,就是直接揽腰贴身,将走在背后的小环急的直跳脚,却又碍于身份无法将两人直接分开。

他是真的将她当成好朋友、好兄弟对待吧!

可是她其实是个女的啊,而且还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

想到自己对他的种种欺骗,对照他的热情招待,芯鄀深深觉得对他不住,心上有着愧疚。

他如果晓得她其实为女儿身,不知是否会大发雷霆之怒……

“这位公子长得可真是俊!”老鸨凑过脸来,握着丝帕的手轻佻的勾了芯鄀嫩颊一记,“当个男人真是可惜了,这般容貌该是姑娘家才对。”

闻言,芯鄀胸口惊窒。

老鸨见识广,该不会她的身份曝露了吧……

“李麽麽,你是想着中游这般俊美面容若被收进娈童馆,必受达官贵人所喜好吧!”

老鸨晓得雍轼哲人开起玩笑浑素不忌,故也顺着他的话话说下去,“这位公子气质高雅,一看便知是好人家出身,恐怕无法随麽麽心愿哪,呵呵......”

他们在说什么?芯鄀都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是娈童?”芯鄀拉了拉雍轼袖子问。“就是供人狎玩的美少年,也就是所谓的男妓。”

“啊?”美眸瞬间瞪大。

他们竟然在讨论她可以当名娈童?

“刚只是说笑的。公子可别介意。”见芯鄀脸色大变,老鸨忙陪笑脸道。

“拿人开玩笑会不会太过分!”芯鄀微愠的抬头嗔瞪了雍轼一眼。

她生气的模样可爱极了,害得雍轼当下有股冲动想动手捏捏她的粉颊,亲吻她因生气而微嘟的可爱小嘴。

可是,他啥都不能做,因为他们此刻的身份都是男性......

“是在下越了分寸了,抱歉。”雍轼笑道。

“公子别生气,麽麽这就安排几个美人儿为您消火。”

老鸨话才说完,就听闻一声娇俏的招呼。

“孟公子,您来啦!”一名身着白色衣衫,下摆锈着淡粉色荷花,身材玲珑有致,姿容秀雅的姑娘娇娇娜娜的走下楼梯。

“香荷姑娘。”雍轼朝她微笑点头。

香荷一走近,就抽走了握着芯鄀手腕的大手,占有性十足的将其挽入臂腕中。

“您这么久没来,一点都不想香荷吗?”香荷噘着粉唇大发娇嗔。

她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几乎快蹦出肚兜外的酥胸在雍轼的手臂上蹭呀蹭,瞧得芯鄀傻眼,胸口荡出一种酸酸的、闷闷的怪异情绪。

“公子。”小环走近道:“传言果然不假呢!”

这一趟旅程,十足十见证了孟雍轼的登徒子作为,想必小姐回南京后,会忙不迭请父母做主退了这婚事吧!

然而,芯鄀完全未思考到这回事上去。

“我最近......”雍轼才刚启口,两只双手突然插入相贴的身躯中间,硬生生将两人分开。

“男女授受不亲!”芯鄀义正严词道。

香荷先是愣了下。随后掩嘴大笑出声。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里可是勾栏院啊,这位公子!”香荷一双丽眸直勾勾盯着芯鄀,“这位公子长得还真像个姑娘,该不会是......”

“我是男的!”芯鄀两手握拳低喊。

“可这如花似玉的面容......”怎么看都像个姑娘啊!

“刚才麽麽才说想将中游收进娈童馆。”雍轼立刻跳出来解围。

“是啊!”麽麽插嘴缓颊,“虞公子生得太过俊俏,恐怕就连女人都回嫉妒呢!”

香荷斜睨着眼将芯鄀上下打量,心头仍是疑云满布。

“看......看什么看?”芯鄀昂首道:“刚才麽麽不是说要找几个美人儿过来吗?怎么到现在还未见到?”

“抱歉抱歉,是麽麽疏忽了!”老鸨连忙转头吩咐香荷,“你先带两位公子上楼进厢房。”

“不,我今天就不找香荷了。”雍轼拒绝了香荷伸过来的手。

“为什么?”香荷粉脸发青。

“我不容许对我兄弟无理之人!”

他为了她而拒绝了老相好?此点让立于雍轼身旁的芯鄀是又惊又喜却又心忧。喜的是,他对她的看重,忧的是自个儿的身份,还有他的不良嗜好。

这一趟离家,是想要确定未婚夫的人品,若他真如传闻所言的不堪,那么她无论如何一定要恳请父母退了婚事。

然而,当事实与传闻完全相符时,她却变得犹豫不决。

她感到自个儿的双足正陷入一团泥沼之中,难以拔出。

香荷贝齿恨恨咬在下唇,气呼呼的瞪了喜形于色的芯鄀一眼,扭头上楼。

“孟公子、虞公子,真是抱歉。”麽麽连忙欠身赔礼。“那个……来人!”她招呼了名丫头过来,“带两位公子上楼,并去请银月、柳姿两位姑娘过来服侍。”

“对了,小六子!”雍轼转头对小环道:“你先回客栈吧!”

“可是……我得跟着公子服侍……”怎么可以放小姐一个人!

“这里这么多姑娘,每个都会好好服侍你家公子的!”

这丫头跟前跟后的好碍眼,尤其那一双如牛一般的大眼睛老爱直勾勾的盯着他,那模样像是在防贼人似的,雍轼直觉如芒刺在背,心上很不舒服!

“那个……公子回客栈的时候,我得保护她,以免遇到今早的贼人……”

“这你不用烦忧,我会护送中游平安回客栈的。”

雍轼笑的深沉。

“但……”

“小六子,你先回去吧,有孟公子在,你不必担心。”芯鄀温柔笑道……“你回去好好休息,这几天辛苦你了。”

就算真出了事,小环也帮不上啥忙,倒不如趁现在时辰未晚,让她先回客栈休息。她这几天跟着她自南京奔波至扬州,路上还要服侍照应她,着实也累了。

“既然小姐这么说,那小六子就先回客栈了。”小环不放心再次叮咛道:“孟公子,请您务必平安送我家公子回客栈哦!”

“放心!”雍轼回头,比了个请的手势:“中游,走吧!”



第三章

在一位丫头的带领下,芯鄀跟着雍轼上了楼,走过一间间灯火闪烁的厢房,莺声燕语与男人的朗笑调戏声不绝于耳。

经过回廊转弯处的厢房前,房间突然打开了,一名年约六十岁,身着金丝银线刺绣的华服,脸庞因酒意而红通通的老者走了出来。

他的出现,让芯鄀顿了下脚步。

“雍轼?”老者突唤。

这人认识雍轼?芯鄀回头,正巧见到雍轼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之意。

“爹。”雍轼冷冷回道。

这人就是孟老爷,雍轼的爹?芯鄀走上前来,想将满面通红的孟老爷看个仔细。

孟老爷左手右手各勾个姑娘,岁月虽然在他脸上刻下痕迹,但仍可看得出年轻时的意气风发。

这就是不正的上梁啊!芯鄀望着左拥右抱的孟老爷,想着待会是不是也会见到雍轼同样的浪荡。

她轻轻咬着唇,胸口窒闷。

“听嬷嬷说你很久没上天香院了,今儿怎么突然有兴致?”孟老爷打了个酒嗝。

“带朋友过来玩。”雍轼淡道。

“朋友?”孟老爷转头看个子不过到雍轼下颔的芯鄀。“这小哥长得可真俊,今年多少岁啦?”

孟老爷一出口,酒气直往芯鄀脸上冲,从不曾喝过酒的芯鄀小脸一皱,下意识退了一大步。

“爹,你玩你的,别管我身边的人。”雍轼大掌扣住芯鄀的手腕,拉往身后,以下颔指使带路的丫头继续前行。

“小兄弟,祝你今日破童身啊!哈哈哈.......”孟老爷挥手大喊。

芯鄀好奇的问头也不回的雍轼:“什么是破童身?”

雍轼转过头来,有别于对父亲的冷淡,脸上挂着诡谲的笑。

“你娶亲了吗?”雍轼问。

“还......还没。”

“第一次上青楼?”

“是。”

“那我找个美丽的姑娘帮你破童身吧!”

“什么?”芯鄀抓着他的手急问,“什么意思?”

“就是破了身之后,你就是个男人了!”

芯鄀这才恍然大悟。

“不行!我不可以破童身!”真找个姑娘来与她合欢,她的真实性别不就露馅了?

“为何不可?”雍轼微挑单眉,胸口因作弄她而笑意翻滚。

“因为......因为......”她得想个好理由出来!

“能在天香院破童身,许多男人可是求之不得。”大手搭上纤肩,“姑娘还会给你一个红包,祝贺你成功踏上大人之路。”

“不可以!”总算想到理由的芯鄀义正辞严道:“我要将我宝贵的......的初夜献给我的娘子!”从未说过如此大胆的言词,芯鄀的双颊飘上两朵红云。

“男女都没经验的话,可是会在床上磨蹭很久的。”

“这......这应该没关系吧......”

什么叫磨蹭很久?芯鄀想问又不敢问。

“万一寻不得门路,可是会弄痛了你的宝贵娘子!”

门路?那又是啥?芯鄀一脸茫然。

“瞧你一头雾水的模样,可见得当真对男女之事一无所知吧。”唉,这样戏弄纯情的小姑娘可真是有趣。

“不......不知道也无所谓,我听说成亲之前,娘......爹爹就会告知洞房花烛夜该......该做的事......”呜哇,她的脸一阵烫啊!

“言教不如身教,倒不如请个姑娘实际教你怎么得其门而入,怎么让你的亲亲娘子不在洞房花烛夜疼得死去活来、坏了兴致,岂不美哉?”

“痛得......死去活来?”洞房花烛夜是如此可怕的事?

芯鄀小脸惨白,心想着是否不要成亲比较好。

“瞧你担忧的!”雍轼捏了捏芯鄀粉颊,“疼的又不是你,怕啥?”

“话不是这么说。”疼的就是她啊!“让自己的娘子疼得死去活来,身为相公的我看了也会心疼啊......”

“所以,你就该先学点经验,好让你的娘子不只不会疼得死去活来,还能享受如置身天堂般的高潮.....”

雍轼的袖子被抓住了。

“你会吗?”

“我会啥?”

“你会......”芯鄀轻咳了一声,好掩去满心的不自在,“你会让你的娘子如置身天堂,一点都不疼?”

“疼是难免,但可降到最低。”雍轼弯下腰来,直视芯鄀那张又是羞窘又是充满好奇的脸蛋,“需不需要为兄教你?”

“啊?”

“我找两个姑娘来,咱们实际演练,你说好是不好?”

“实际......演练?”还找两个姑娘?四个人?

芯鄀的脑中一片混乱。

四个人?那会是怎样的情景?

“难得的好机会,你该好好把握才是。”雍轼欺近她,下臂顶在芯鄀头顶的廊柱,高大身躯所造成的阴影将芯鄀整个人完全覆盖了。

那张粉嫩嫩的小嘴就近在眼前,雍轼当下有股冲动想将其含入口中,细心的品尝她的柔软。

完全不知雍轼的心已变成狼的芯鄀抬起小脸,与他不过咫尺远。

“你常常做这种淫乱的事?”

雍轼一愣。

“常常跟好几个人一起行闺房之事?”

呜.....她的未婚夫不只是个嫖客,还是个乱七八糟的嫖客,一次会跟好几个姑娘、好几个男人同时进行。

她越是正经八百的询问,雍轼越是想逗弄她。

“也不是常常啦......”

就算不是常常,也太惊世骇俗了吧!

“看得出来你也十分有兴致,今晚就这么安排吧!”雍轼拉过她的细腕就走。

“不......不要......”芯鄀惊恐的喊。

她不要跟很多人一起行闺房之事,尤其她还是个女人呀!

“第一次难免会害怕,没关系,为兄会指导你的!”瞧她吓得小脸发白,实在太有趣了!

“我不行......真的不行......我......我要为我的娘子守贞!”

“守贞是女人的事!怕没关系,几杯黄汤下肚,你的胆子就大了!”

“不.....不要......不要啊啊啊......”

然而不管芯鄀怎么拒绝,雍轼硬是将她拖入了嬷嬷所安排的厢房内,让银月与柳姿各坐在芯鄀的两旁,与她调笑进酒,两双粉手不时就往她身上溜窜,让芯鄀心跳如击鼓,不知该怎么突破此窘境。

而雍轼则坐在圆桌对面,一人品尝,姿态悠闲的笑看芯鄀的不知所措。

“银月姑娘,咱们中游兄可是第一次上青楼,打着今晚要破童身的主意,你可要好好服侍。”

芯鄀口中的酒险些喷出来。

“中游公子还是个童子身啊?”银月的手轻佻的就往芯鄀的腿心而去。

“别乱碰!”芯鄀慌忙挡住银月侵犯的小手。

“你看她羞涩的反应,就可知这可是百分之百的童子身。”雍轼不放过她的继续火上加油!

太过分了!他竟然如此陷她于不义!芯鄀真想捏碎雍轼脸上优哉游哉的微笑。

“我最喜欢破童身了!”一旁的柳姿立刻整个人贴近芯鄀,浑圆的酥胸在她身上蹭啊蹭,“这差事就交给柳姿吧!”

“不.....不用了!”芯鄀连忙将柳姿那发烫的身躯推开。“我的第一次要给我的娘子!”再度搬出挡箭牌。

“娘子?哈哈.....”银月与柳姿不约而同齐声大笑,“中游公子您别说笑了,男人在床上办事不力,毫无经验,可是会让娘子嫌弃的喔!”

“有这回事?”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柳姿说个笑话给您听听。”柳姿拿起酒壶为芯鄀的酒杯填满,“有位公子啊,第一次的对象也是他刚过门的娘子。洞房花烛夜时,不是不得其门而入,就是让娘子疼的哀哀叫,最后只得放弃,坏了一夜春宵。接下来连续数夜一直如此,百思不得其解的他,听了朋友的建议来了天香院寻求帮助,这才明白,原来他入错门了。”

“入错哪个门?”

见芯鄀傻愣愣的模样,在场三个人开堂大笑,笑得芯鄀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热。

“你想知道是哪个门吗?”雍轼俊眸闪着戏谑。

芯鄀不怕被笑,只怕无知,好奇心一向旺盛的她点点头。

“银月,你就让她知道是哪个门吧!”雍轼弹指示意。

“好。”

芯鄀就见银月站起身来,动手解罗裙。

“你想干嘛?”为啥开始脱衣服了?

“公子不是想知道是哪个门吗?”干啥还阻止她解衣?

“那个门......在哪里?”芯鄀脑中响起警铃。

“当然是在......”银月指向腿心,“这罗!”

芯鄀只觉眼前一片花白,脑子晕眩。

“不......不用给我看门了!”芯鄀摆着手,几乎快撑不下去了!

今儿个一入天香院,所见所闻皆带给打小出生在书香门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黄花大闺女太多的震撼教育,饶她好奇心再重,也吞不下这么多的震撼。

尤其她还在两名姑娘的频频劝进之下喝了不少酒,她只觉整个人晕飘飘的,浑身发热,几乎快晕厥了。

“我觉得有点热......我去外头吹吹风。”顺便逃离这一屋子的诡谲气氛。

芯鄀摇摇晃晃起身,一旁的银月连忙想扶持她,一只大手比她先一步握住芯鄀的上臂。

“我来吧!”

芯鄀抬眼见是雍轼扶着她,心头松了口气,若是让银月来,等等怕不是又在她身上上下其手,就是讲些令人害羞、脸红心跳的异色笑话,让她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走出厢房,芯鄀发现廊柱下有几对人影纠缠。

“他们在做啥?”芯鄀好奇的问。

交缠的人影几乎都是一对的,脸儿似乎也贴在一块儿,看上去十分亲密。

醉得眼儿朦胧的芯鄀用力瞪大眼,仍是看不真切。

“他们都醉了。”雍轼淡道。

“所以他们是像我一样,非抓个人支撑不可?”

走出厢房的这段短短路程,芯鄀将雍轼的手抓得齐牢,就怕颠簸的脚步害她摔倒。

她脚上虽穿着男人的鞋子,可三寸金莲哪塞得满,鞋子的前方让小环为她塞满了布条,她看似平稳的步伐可是费了很大的心力才走得稳当,可当酒力在她体内挥发,每跨一步都是一项艰难的任务。

“也不是那样。”这要解释起来可真不容易呢。

“不然呢?”

雍轼带着她依靠着栏杆,下方就是有些许昏暗的后院,仔细一瞧,似乎同样也有人影在其中晃动。

全身因酒力而虚软的芯鄀几乎是靠雍轼的扶持才能站起,徐徐拂面的晚风虽然清凉,但仍无法降温发热的身躯。

“你想知道?”

“嗯。”她好好奇喔。

“把你的脸抬高。”

芯鄀依言照做。

雍轼的俊脸缓缓俯下,即将触及到芳唇的时候,再问了一次,“你真的想知道?”

他的脸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她都无法将他的五官看仔细,只能看到那一双深邃的好看瞳眸,直直的望进她眼中,攫住了她的心魂。

“想。”她一点都不觉得他离她这么近有何不妥,她的心儿正怦怦跳着,微启的双唇莫名的燃着一种她也不明白的陌生渴望。

“他们在.....”俊唇轻碰柔嫩的红唇,“做这事。”

“做这事是为了啥?”她一脸天真问道。

小脸依然是充满兴致的望着他,粉嫩的小舌尖轻舔了下嫩唇,瞬间绷紧了雍轼的分身。

她醉了。雍轼明白。而且已经醉得脑袋一片混沌了,才会毫不怀疑他吻她的举动有何不对。

若他是名君子,就不该继续下去。

“只是为了增加亲密感。”他吁喘了口气,硬逼自己直起身子。

“增加亲密感须这样做吗?”小手分别拉着他两侧的袖子。

“嗯。”

“那么......”芯鄀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的唇,“我们这样有比较亲密吗?”

该死的!雍轼用力闭上眼,身躯一阵僵硬。

“没有吗?”见他毫无反应,芯鄀再吻了一次,“这样有吗?”

“这样......还不够.....”他要当什么君子呢,他明明是喜欢这姑娘的啊!

“再来一次!”

这次芯鄀的唇才刚贴上他的,雍轼即探出了舌尖,闯入微阖的檀口中,翻弄无措的丁香小舌,吮尝甜美芳津,与她唇舌厮磨。

随着拥吻热度的增加,胯间的欲望越形胀大,直顶着芯鄀柔软的小腹。

他要她!

雍轼的体内叫嚣着欲望。

他从不曾如此迫切的想要一名姑娘,除了她。

轻轻放开双眸迷蒙的芯鄀,他凝神注视着芙蓉面。

“我们有更亲密了吗?”芯鄀抿了抿唇,唇角漾出甜美的笑。

“还可以更亲密。”雍轼的嗓音哑了,眸光变得浓浊。

“要怎么做?”

“你想试试看吗?”

“想。”芯鄀点头。

“你想要跟我更亲密?”

“嗯!”这次点头点得更用力了。

雍轼猛的一把把她抱起,端坐在他的手臂上,迅速找了间无人的包厢,开门跨入,点上了烛火。

“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愿意吗?”坐在床沿,雍轼询问放躺在床中央的芯鄀。

“愿意啊,我想跟你更亲密。”灿烂的笑花在眉梢眼角绽开,“我喜欢你,雍轼。”

在酒精的引助之下,芯鄀无意间泄露了自个儿的心事。

“我也喜欢你......”

虽然不清楚她的真实名字,但无妨,他终有一天会知道的,或许就在明晨醒来时。

脱下了一身衣物,雍轼赤裸着健壮的身躯上床,同时将床幔放下。

“为何你要脱衣服?”芯鄀吃吃笑道:“你也要让我看那个门吗?”

“那个门只有你有。”雍轼的长指揉上芯鄀的腿心,“在这个地方。”

当他的长指揉上腿心时,一股奇特的感觉袭来,喘了芯鄀的呼息。

“那里......感觉好奇怪.....”

芯鄀垂眼看着他在她的腿心处动作,一上一下的来回搓揉,难以言喻的舒适占领了所有的感官。

“不舒服吗?”

“嗯......还满舒服的......”盈盈水眸闭上,专注的享受雍轼的指上爱抚。

解开了芯鄀腰间的系带,摊开交领衣,里头果然藏着女孩子家的抹胸。

解开绳结,拉掉抹胸,两颗浑圆细致的雪白胸乳坦露在他的眼前,粉红色的乳蕊早就因腿心的刺激而暗暗挺翘,玲珑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低头采撷。

“唔......嗯......”火烫的唇舌吸咬着胸口的乳蕾,波波如雷击般的快感辐射而出,小嘴不由自主的发出嘤咛。

舌尖弹动如小石子般硬翘的乳蕊,大手揉搓两团细致的绵乳,她的肤质柔细,如羊脂般滑嫩,教他难以收回手来,贪恋的想感受她更多的柔软。

未经人事的芯鄀沉浸在爱欲之中,藕臂置于螓首两侧,轻声娇吟,雪乳因此更为高挺,也更勃发了雍轼身下的悸动。

他一把扯下长裤,连同亵裤一起丢落创下,拉开雪白大腿,将灼烈的欲望顶着她微微湿濡的娇嫩穴花。

他记得她的未经人事,也记得自己曾承诺会让她的痛苦降至最低,故他强忍着欲念,仅来回顶弄着两片瑰嫩的花瓣,试图引诱出更多的润滑春水。

“啊......嗯......”

粉躯因热切的耸弄而不由自主的扭摆着,圆臀更因自身的欲望而高翘,顶向了他的平坦小腹,也害得他好几次险些滑入青涩的花穴,差点弄疼了她。

“雍轼......”她轻喘着呼唤他,“那里怪怪的......痒痒的......”痒得让她好不舒服啊!

“哪儿?”

“就那儿......”小手往下伸,触着了两人身躯贴合处,“这儿......痒痒的......”

他的小人儿已经迫不及待等着他进入了,而他,也恨不得能马上冲刺入幽穴之中,彻底的品尝她的甜美,然而,他晓得她的身子还未准备充足,现在莽撞进入,绝对会害得她疼得死去活来。

他忘不了她乍听闻时的小脸苍白模样。

于是,他恋恋不舍的离开盈挺的绵乳,将雪嫩大腿拉得更开,俊脸凑向腿心处正等着绽放的美丽花儿。

轻轻分开幼嫩的掩护,小巧的花蒂正微微哆嗦着。

长指揉捻着敏感的小花蒂,拇指同时搓揉水穴口的娇嫩花肉,快感令她呻吟,娇躯摇摆得更为厉害。

“你的花儿真美......”粉粉嫩嫩的,如同春日清晨刚绽放的粉色海棠。

这么漂亮的花儿不亲自品尝实在是太可惜了。

心念意动,雍轼情不自禁伸出舌尖轻舔轻颤的花核,在她因酥麻快感而不住放浪春吟的同时,张口含住那微小的战栗,放肆吸吮。

“啊呀......”那快感太猛烈,纤腰不由自主的弓起,淳淳春水漫溢而出,湿濡了身下的被褥。

雍轼伸直了手,各抓取了一方雪乳,姿意搓揉,无辜的乳蕊在他的指间被残忍的拉扯,充血肿胀成了艳丽的红。

“不......不......”太过强烈的刺激让她忍不住高声泣吟,一波强过一波的快意终将她推上了高潮的顶端......



第四章

趁着芯鄀因高潮而浑身轻颤,春水大量涌出之际,雍轼迅速一挺腰,将胯间的昂扬推入嫩穴之中。

颤动的甬道猛然被巨大粗硕的长物所撑开,突如其来的进犯所带来的剧痛在高潮欢愉包覆之下,竟变得不那么难忍。

极致欢愉与破身的疼痛同时侵袭所有的感官,她无助的螓首狂摆,小手紧抓粗壮的臂膀揿下十个月牙印。

湿滑紧窄的甬道紧紧包裹着他的男性,花壁不时传来阵阵颤动,冲击着他的自制。

在理智与欲望天人交战的那一刻,他始终没忘记对她的承诺,强压制着想一逞快意的望,静静的沉埋在幽穴中。

“疼吗?”雍轼无限怜惜的询问眉头紧蹙,难以分辨正沉浸于快感还是痛感中的芯鄀。

她咬着下唇,难以言语。

抓着手臂的纤指逐渐松缓掐他的力道,雍轼因此缓缓的往后退了些许,同时观着她的反应。

“嗯……”小嘴轻嘤咛了声,圆臀微微的翘起。

“你可以承受了吗?”他轻缓的来去,一次又一次松缓过度紧张的小穴。

张开了瞳眸,回视着他的水眸晶灿无比。

藕臂主动攀上粗颈,粉唇吻上性感的薄唇,火热的柔软香舌主动送入他的口中,与他唇舌纠缠。

娇嫩的私花迎上他硬实的阳刚,粉臀摇摆,主动磨碾他的灼热。

她摆得越来越狂野,交合处不住的传来令人脸红的水泽声,漫涌的蜜液将两人的腿心皆弄得湿漉漉的……

他哪能抗拒这样的引诱?

大掌扣住圆臀,猛然一个强烈的贯入,将主导权收回自己手上。

“啊嗯……”火烫的男性在嫩壁中激擦出强烈快意,芯鄀情不自禁昂声啼叫。

“好紧……好湿……好舒服啊……”

她的小穴又湿又紧又热,无限快意让他忍不住轻叹息。

他不疾不徐的退出,紧接着再一个强烈冲刺,战栗快感攫住她的五感,水穴颤动,紧紧搅扭住他的分身。

“太棒了……”

她的小穴竟是如此甜美销魂,教他恨不得狠狠蹂躏个过瘾。

黑眸中的欲望浓沉,无须再克制的窄臀尽情的在娇花间持续地挺进。强而有力的一遍遍进出甜美的窄穴。

“啊……啊……”

樱唇放纵的吐出娇吟,小手因不住上涌的快意而紧抓着被褥,绵乳在强烈的撞击之下晃跳,画出眩浪的乳波,瞧得他更是气血上涌,欲火燃烧得更为猛烈。

纤腰跟着他的频率左右摆动,雪臀不住上挺,配合着他狂猛的律动,床架摇摇晃晃,几乎快解体。

她沉溺于欲望中的模样太妩媚动人,雍轼胸口燃起想见到她更为放荡的媚态的欲望。

他分开丰软的粉色花唇,捏住充血紧绷的花核,拉扯揉弄。

“不……啊啊……”

娇吟脱序,湿滑绵柔的花穴不断的紧缩,隐隐抽搐起来,雍轼明白她已快再次高潮。

“想不想再快一点?”

“想……”她依着本能点头,“想……”尽情的,尽情的撞坏她吧。

单手扣住圆臀,雍轼加重了撞击的力道与速度,红肿的花径一阵紧绷,突地剧烈的收缩起来。

“啊呀……”飞上欢愉顶峰的芯鄀娇喊出快感,将健壮的身躯用力抱住,

“我们……一起……”

强烈的颤动刺激着他的分身,在一记强力的贯穿后,他低吼一声,将炽烫的情欲种子洒入她的体内……

×××

芯鄀第二天晏起时,只觉头疼得爆裂,全身更是疲累得象做了一天的劳力,双腿酸软得施不出力。

“小环,帮我倒杯水来。”

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小环倒水来,芯鄀纳闷的拉开床幔,这才发现身处的空间摆设与平时所住的客栈两样。

这里是……

淡淡的异香在空气中浮动,她恍然惊觉——

这里是天香院。

她怎么会一个人躺在陌生的房间内?

雍轼人呢?

对于昨晚,她的记忆只到与两位姑娘在一间厢房内喝酒聊天,后头的记忆全数空白。

这中间发生什么事了吗?

或者是她不慎喝醉了,故单独睡在厢房内。

芯鄀挣扎坐起身,想找个人问清楚明白,身上的锦被落至腰间,她忽觉身上一凉,困惑的低头,眼前所见几乎让体内奔流的血液凝滞。

她的衣裳呢?

为何她会身无寸缕?

她的真实性别不会被发现了吧?

她着慌的拉开锦被,大腿间一抹红光使她一瞬间晕眩了下,而那来源正是自她的双腿间……

她被……侮辱了?

她在毫无知觉的时候被侮辱了?

她的身躯已不再清白?

是谁?

她慌乱的在偌大的厢房里头搜寻。

是谁趁她因酒醉而失去意识的时候占她便宜?

是谁?

厢房正中央摆着张圆桌,上头放着她的衣物,她眼眶含着泪,颤巍巍的下了床,抓起衣服一件件穿上。

颤抖的手好几次拿不稳,衣裳飘落在地,她一弯腰捡拾,就看见大腿上蜿蜒的红,她气愤的抓起被单用力擦拭,雪嫩的肌肤几乎擦破而不自觉。

她的一生毁了。

她来扬州的目的是要确认未婚夫是否真如传言那般放浪不堪,可现下,不管他是否吃喝嫖赌样样来,家里是否早就养了一堆小妾,她都没有资格与他成亲,没有资格成为雍轼的妻……

想到此,胸口发出尖锐的疼,她这才发现她其实已经喜欢上他了。

她不该来的。

不来的话就啥事也不会发生了。

不管退婚或成亲,至少她都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而现下,她还有什么资格去挑剔未婚夫的品行?

穿好衣物的芯鄀咬着牙,忍着泪,小手不自觉地抓紧衣襟,缓缓迈步离开厢房。

“虞公子,您要去哪?”一名丫头经过身边,好奇的问。

低着头不让人看清神情的芯鄀勉强张口回道:“我要回去了。”

丫头的脸上浮现暧昧的笑,“虞公子昨晚可尽兴?”

芯鄀心头一惊。

难道这丫头知道昨晚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她知道是谁玷污了她吗?

小嘴数度张合想问,可这失了名节的大事实在难以在外人面前启齿,她连出声询问的勇气都没有,最后仍是低着头快快的走了。

“这虞公子怎么怪怪的?”丫头纳闷的搔搔头,走进厢房收拾。

丫头前脚才刚踏入厢房,如厕回来的雍轼后脚就到。

“虞公子呢?”雍轼望着空空如也的床褥,询问忙着擦桌子的丫头。

“我刚见虞公子走了。”

“走了?”怎么没等他回来 ?“她有说啥吗?”

“他只说他要回去了。”

“怎么也不等我。”猜她应该还走得不远,雍轼连忙转身离开。

丫头眼角觑着雍轼匆匆离去的身影,啧了声,摇了摇头。

就说孟公子怎么都二十了,也不将未婚妻迎娶回家,天香院也鲜见他踏入。原来是有断袖之廦啊。

昨儿个晚上数人亲眼见到他抱着长得比女人还透气的虞公子入了厢房后,就没再出来过,自此,孟公子有断袖之癖一事就在天香院传开来了。

想他几乎每天都泡在天龙赌坊,说不定跟夏南熙亦有断袖之欢。

擦好桌子的丫头行来整理床铺,被褥上的血迹让她不由得一愣。

玩得这么激烈,还受伤了?

丫头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这两位公子不只性向特殊,就连床上的喜好也与常人不同啊……

***

她回不去了!

芯鄀站在桥边,望着下方的滔滔河水,小脸面无表情的盯着河中的倒影发呆。

此次离家,她是留了书信偷偷来的,要不,家教甚严的父亲怎可能容许她仅带着一名丫环离家,还做出女扮男装的惊世骇俗行径来。

她的清白已毁,这事若传出去,铁定辱了门风,只怕会将曾在朝廷为官,重视名声的爹爹气死。

她亦无资格成为雍轼的妻,她是肮脏的,受人唾弃的,一个清白受辱的姑娘是无资格苟活于世……

她不能害爹娘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中,承受异样的目光……

对于雍轼,她更是无颜相见。

轻轻的,她踢掉脚上那过大的鞋,踮高了脚尖,弯了腰,放了手……

就让河水流净她的污秽吧……

“中游!”

她听到有人在大喊。

雍轼?

眼儿方张,滚滚河水已将她吞没,娇小的身躯毫无反抗之力的在青绿色的河水中载浮载沉。

一见她摔入河中,雍轼全身血液冻结。

他未经任何思索,跟着跳进了河中,卖力往纤躯漂流的方向游去。

“有人跳河了。”

桥边有人大吼着,没一会儿,桥上起了骚动,河中渡船的船夫慌忙撑拄长篙,前去救人。

***

白日,天龙赌坊未对外营业,紧闭的大门外站着一名看房的打手护卫。

夏日炎炎正好眠,蝉儿规律的鸣叫声,与午后的温暖阳光让打手不由自主的打起瞌睡来。

突然,一阵急速的脚步声惊扰了他。

“营业时间未到。”打手下意识伸手拦住对方。

“我是雍轼。”雍轼瞠目道。

目光昏然的打手这才清醒,慌忙陪笑脸,“原来是孟公子,抱歉,是我没注意,公子手上抱着的是……”

雍轼不理会充满疑问的打手,直接踹门而入,走向赌坊最后头的暗门,一推开,里头别有洞天。

长长的回廊成了分隔,左手边是繁花盛开,假山流水装饰而成的优美庭园,右手边是间间相连的富丽厢房。

雍轼走入第二间厢房——这是他待在天龙赌坊时所居住的厢房。

他不顾芯鄀身上的湿衣会弄湿床铺,先将其轻置于床上,再至衣箱拿出干净的衣物。

晕厥的芯鄀小脸白皙,嘴唇毫无血色,头上的帽子早被河水冲走,湿漉漉的秀发在被褥上印下水痕。

前几日连下了数天大雨,河水湍急,雍轼费了好大的劲才将漂流于水中的芯鄀救起,并在船夫的协助下,回到安全的岸边。

才爬上岸,雍轼就迫不及待先观察芯鄀的状况。

她的脉搏跃动得虽微弱,但尚有生命气息,让他惊恐的是,她已停止了呼吸。

雍轼明白若不让她快点恢复呼吸,这微弱的脉动也会平息,他着急的朝围观的人们大喊:

“有大夫吗?有没有大夫?”

然而周遭的人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一个拥有华佗之手。

怎么办?雍轼握拳咬牙一筹莫展。

再请大夫恐怕已来不及,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性命流逝,却束手无策,施不上半分力。

突然,雍轼脑中灵光一闪。

她若停了呼吸,那么他送气息给她,是否就可延续她的生息?

在几近绝望的情况下,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于是,在众人的惊喘声中,他分开了芯鄀的小嘴,含了饱饱的一口气,送入她的嘴里。

“怎么……男人对男人……”围观者皱起眉头,无法接受雍轼惊世骇俗之举。

躺在地上的溺水者自衣着判断是个男子,而孟家的大少爷同样也是男人。竟然趁其昏迷,吻了对方,这说出去可是家丑啊。

“孟家大少爷行为举止浪荡也就算了,想不到还有断袖之癖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那孟老爷八成也在天香苑饲养娈童。”

旁人的闲言闲语雍轼完全没听入耳里,他一心只想救醒芯鄀,将气息不断的输入她的气管中。

终于,毫无动静的芯鄀颤动了下,剧烈的呛咳出河水来。

“中游。”雍轼开心的对着她低喊。“你醒了?”

芯鄀微张水眸,看了雍轼一眼,“雍轼?”一片黑幕袭来,她转瞬间又失了意识。

见她再次晕厥,雍轼紧张的伸指探呼息,确定指尖感受到一片热意,这才安下心来,并火速将其抱起,冲回距离最近的天龙赌坊。

为她换好干净的衣物,擦干湿发后,雍轼再将她抱至隔壁间书房的卧榻上休息。

这卧榻是他平日看书之处,只能斜躺,但芯鄀的个儿较娇小,躺平不是问题。

盖上绣被,安置好之后,他走出厢房,唤来一名丫环。

“帮我熬煮热粥过来,还有帮我房内的被褥换新。”他顿了下,“另外,再帮我请黎安堂的黎少爷过来。”

“是的,孟少爷。”丫环欠身领命。

安排妥当之后,雍轼再回到书房,拉过椅子坐来卧榻旁,执起小手阖在掌心。

小手冰冰凉凉的,就连额头也同样的冰凉,应该没有发烧之虞,可雍轼心中不安,仍是决定请二姐夫过来看诊方能安心。

半个时辰后,黎恪非过来了。见着卧榻上躺着的娇小人儿,不解的眉头皱起。

“这是谁?”

“是我一个朋友,刚摔入河中,你帮她看看是否无恙。”

他不想给黎恪非问太多问题的机会,急急忙忙逼他就坐。

拉过小手来,指尖握于脉门,再观察眼瞳与神色后,黎恪非起身道:“她的身子基底不错,无大碍,注意保暖即可。”

至此,雍轼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瞧你神色紧张的,这姑娘对你来说很重要?”黎恪非笑看小舅子。

“她……”雍轼有些无措的手心冒汗,“是很重要。”

黎恪非注视着他眸底的认真,“那你打算怎么做?继续消极的对抗?恐怕会因此误了两名姑娘的青春芳华。”

“我明白。”雍轼轻叹了口气,“对方若真接收不到我的好意,我也只能使出非常手段了。”

黎恪非点了点头,拉过雍轼至一旁角落。

“有件事我想跟你商议一下。”

“何事?”

“前不久,荃儿举办的擂台赛,与我对战的符兆悦符公子表面是输了比赛,其实是受到暗算。”

“有这回事?”雍轼大为惊讶。

“对方要暗算的人其实是我,是事先知情的符公子替我挡下的。”

“是谁要暗算你?”

“二娘。”黎恪非嗓音压得更低,“我猜应该是大娘与二娘共谋,要我输了这场比赛,好让符公子顺利迎娶荃儿。”

“她们的目的跟在我襁褓时就为我塞了个未婚妻的原因一样?”

黎恪非点点头,“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家产。”

“真是心狠手辣,”雍轼气愤的握拳。

“这件事让我联想起四年前,大姐与茗儿遇刺之事。”

“这跟那次的行刺事件有关?”

大姐那次的遇刺虽然找着了凶手,可真正的主谋者却仍逍遥法外,毫无线索。

事情也过了这么多年了,由于姐妹身边未再出现杀手,故孟家人也逐渐不再放在心上,然而出门需带着保镖的习惯仍未改变。

“嗯。”黎恪非点头道:“我想你心里应该也有底,二娘既然能为了取胜而派刺客暗算我,那么也有可能设计谋杀大姐。”

“当初的确曾这么怀疑,可苦无证据。”

当年的那批贼人中为首的老大已死,其他的同党均不知道出钱要他们杀人的主谋到底是谁,只知道那人个子颇为娇小,嗓音明显的压低,可探出衣袖外手指柔白纤细,应是个女人,除此之外,无其他线索。

“这是我目前的猜测,我正从暗算符公子的暗器下手追查,若有结果,我再告诉你。”

“好。”

背后传来呻吟,显示昏迷中的芯鄀已快苏醒了。

“你先去照顾那位姑娘,我走了。”

“等等,二姐夫。”雍轼急忙拦下他,“她的事……先别跟荃儿还有二姐说起。”他怕万一消息落入大娘或二娘耳里,会对她不利。

“我明白。”黎恪非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厢房。



第五章

自一片混沌中醒来,芯鄀只觉喉咙有着不适,身子骨冰冰凉凉的,额头泛着轻疼。

她死了吗?

或是……

还活着?

徐徐张开双开眸,还没来得及辨别身处之处,就瞧见一张焦急的俊脸遮蔽了所有的视线。

“你醒了?”握着芯鄀小手的雍轼开心的问。

“雍……轼?”

原来……她还活着。

水眸闭上,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吓坏了雍轼。

“怎么来了?哪儿不舒服?”

芯鄀轻轻摇了摇头,“是你救了我吗?”

跳河时所听到的呼唤原来不是假。

“我寻你而来,没想到却看到你掉入河中。”

忆及当时情况的惊险,雍轼仍会不由自主的全身窜过一阵寒颤。

幸好她平安无事的活下来了,幸好……

果然是他救了她!

为何要救她?

这污秽的躯体已不值得救啊……

倏地,水眸瞪大,她慌张失措的抚摸身上的衣物,一时之间未注意到她的左手是被雍轼所握。

“我的衣服……”她费力撑着上身坐起,“是你帮我换的衣服?”

雍轼点点头,“你的衣服都湿了,所以……”

“那你都知道了?”芯鄀大惊失色,“知道我是……女儿身?”

见她张皇失措的模样,雍轼不觉莞尔。

“我早就知道了,在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

“什么?”他早就知道了?

“你的脸容太过柔美秀丽,再加上……”粗指轻碰她的喉头,“你没有喉结,,我一眼便看穿你的性别!”

天啊!芯鄀红着小脸,用力抓紧了领口。

只有她自以为女扮男装的成功,却不知早就被看穿了。

“你把我当猴子耍?”真过分,明明知道她是女儿身,还带她去妓院玩!

“我瞧你对各项新鲜事物充满兴趣,故达成你的愿望,带你四处开眼界啊。”他可是个好心人哪!

芯鄀端凝着笑容毫不正经的他,水眸逐渐幽暗。

“怎么了?啥事心头不快,所以才会不慎掉落河中?”这是雍轼最想知道的答案。

“没……没什么……”她撇开头去,回避他的审视。

她怎么告诉他,她已遭不明人士所玷污!

“告诉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雍轼抓过她的手,用力握住。

原本活泼开朗的她突然变得阴郁沉闷,一定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情。

双手突然被一阵温暖所包围,让芯鄀都下了一跳。

他以前的亲昵行为是因为她女扮男装,现在她都坦承自己的性别了,怎么他的举止还是如此大胆?

或者,他对每个姑娘都是这个样?这么的轻佻、随意?

芯鄀抽回手来,摇了摇头。

见她执意不肯说出原委,雍轼轻轻叹了口气,“我不逼你,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

芯鄀咬着唇,粉颈微垂,泪珠儿在眼眶打转。

“饿不饿?我差丫头热了粥,若呃的话,我请她端进来。”

芯鄀不语,雍轼就当她默许了,推椅起身准备去拉叫人铃。

误以为他要离开的芯鄀心头突地一阵慌,慌忙开口叫他:“雍轼。”

“怎么?”来到拉人铃前的雍轼回头。

“你……昨儿个晚上都在天香院吗?”

她想知道,在她出事的时候,他人在哪儿,是不是跟银月姑娘喝酒调笑,甚至与其颠鸾倒凤!

在她受到莫大羞耻的时候,他人又是去了哪儿?

他是否将醉了的她置之不理,才让恶徒有了可趁之机?

“在啊!”雍轼笑,“我一直跟你在一起。”

一直跟她在一起?

“怎么可能?”若他一直跟她在一起,那昨晚是谁玷污了她?

“你忘了?”雍轼差异的走回来,双手握住纤肩,“忘了昨晚的一切?”

“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她崩溃的低喊,“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啥都不晓得,只知道……只知道……”只知道她已非完璧之身。

“难道……”雍轼恍然大悟,面容失色。“你误会了?你……你不是不慎掉入河中,而是蓄意跳河自尽?”

“我误会了什么?不是……不是有人趁我酒醉,将我……污辱了吗?”

天啊!他竟然差点害死她!雍轼猛地将她抱入怀中,连声嚷道,“不是的,你误会了,昨儿个晚上抱你的人是我!”

“是你?”过度的震惊让芯鄀整个人呆若木鸡。

“你真的都忘了吗?”雍轼双手抚着泪湿的小脸,“一点儿都不记得我们昨晚的甜蜜?”

一直到原来拥抱她的人是雍轼,芯鄀紧绷的心立刻整个放松开,尤其他端凝着她时的深情款款,更是让她胸口小鹿乱撞,粉脸羞赧的浮上两朵红晕。

如果是他,她明白她是愿意的,更何况他还是她的未婚夫不是?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或许是酒后吐真言吧!”雍轼嘴角微扬。

他这是在嘲笑她吗?

“是谁酒后吐真言?”该不会是她吧?

“你呀!”指尖点了点挺翘的小鼻。

“我说了什么?”她该不会把心底的秘密都说出来了吧?

“你说……”雍轼故意沉默了一会儿,存心吊她胃口。

芯鄀焦急的抓着雍轼的袖口,急问,“我说了啥,你快说啊!”

“你说你喜欢我。”

“我真的说了?”还真的是酒后吐真言?

“原来你真有这意思?”雍轼夸张的表情十足。

“你骗我?”芯鄀红着脸,难为情的推开他。

“逗你的!”雍轼才不准她将他推开,一把将其楼得紧紧,“还好我追得快,否则我就失去你了。”

小巧的头颅枕在宽口的肩膀上,现在的她可平心静气的述说当时的惊恐心境。

“我醒来时,你不在,我只看到床上面都是血,以为受恶徒所玷污,直觉一身污秽,盼望河水能冲净一切,所以才……”

“别说了!”雍轼搂紧她,“是我不对,我该等你醒来才去如厕的!”如此,一切惨剧都便不会发生了。

察觉到大男人的身躯竟然微微的在颤抖,芯鄀顿时明白他是真的担心受怕,他是真的恐惧会失去她。

抿了抿唇,欣悦的微笑爬上细致的唇角。

“我没事了,谢谢你救了我。”

“我想问你。”雍轼放开她,好能仔细端凝她的神情,“对于昨晚的一切,你会后悔吗?”

芯鄀静默了会儿。

她明白,他的素行不良;她也清楚,他不会是个值得依靠的良人。可在她的脑海中浮现的是那天清晨,他救了她的英勇沉着,他朗笑时的开怀,他搂着她肩膀时胸口的那份鼓噪……

有没有可能,在成亲之后,她可以改变他呢?

或者说不定,他会为了她而改变!

可在这之前,她应该先探知一下他迟迟不来迎亲的原因到底为何,是因为舍不得荒淫过日的自由,还是因为当真家中妻妾已成群,故将她忘得一干二净?

“我听说,你已经有了未婚妻不是?”

闻言,雍轼神色一凛,僵硬的点了点头。

原来他还记得啊,可怎么看他的样子,似乎对两家的婚事不太愿意,难道他对她有意见吗?

“我还听说,你的未婚妻已经十八了,为何你还不去娶亲呢?”

“你是担心将来要跟着我做小妾?”

“我才没有这么想!”她可是名正言顺的正妻呢!

“你可放一千两百个心,那门亲事,我正等着对方主动退亲。”

“为什么?”他迟迟不来提亲,是要她主动退亲事?

“我这辈子打死也不会去那个女人进门。”

如此决绝的语气让芯鄀的胸口一窒,血色自脸上退去。

“她是做了啥事让你这么讨厌她?”她急急的问道,小手暗暗用力握起。

“她没做啥。就因为她是无辜的,所以我才为了保全她的面子,等着她主动退亲,不过那人果然是有大娘的血统,死皮赖脸的任凭我在扬州如何的打坏名声,她还是坚持不肯退亲。”

“大娘?”他指的是姑母?“我怎么听都不懂?”

“我的亲生娘亲是孟家的三房,由于她生下了继承人,故拥有孟家经济命脉——织厂的管理权。没有子嗣的大娘为了预防将来她在孟家毫无地位,甚至为了主掌孟家大权,故在我两岁那年,硬将她的侄女许配给我。我与我的姐姐均与大娘不和,她的心思我们比谁都清楚,我怎么可能迎娶她的侄女入门,让她更有堂而皇之控制我的机会!”

原来在他们的婚事背后还有这一层渊源在?恍然大悟的芯鄀背脊生寒。

他们之间真的毫无机会?

“你刚刚说你在扬州打坏名声,意思是……”

“我混迹赌坊,进出勾栏院,都是做给对方看的。事实上我就算上了赌桌也只是虚应了事,大部分的时间我待在这间厢房内,家里的事我也都清楚,虽然没有实际入织厂负责管理,可我妹妹雍荃都会按时将账册与织样等资料暗中送来给我,也常一起讨论市场的走向、管理的方针等事,只要情况一有变化,随时可掌管孟家的产业。”

他费尽了心思,就算打坏名声也在所不惜,是为了保住她的面子,让她主动退亲?

芯鄀心绪复杂,不清楚该感激他的为她着想,还是悲痛自己与他之间已注定毫无未来。

“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对方不是如你想的那样?”

如果她嫁给他,在出嫁从夫的前提下,她必定是全心向着他,不会受姑母所利用的!

“那不重要!”雍轼摆了下手,“与大娘有血缘关系的女人,我是不可能迎娶的!我恨透那女人的血脉!”

当初母亲生重病之时,大娘仿佛恨不得她早日断气,常常来到母亲的榻边说些冷嘲热讽的话语,或是语带玄机,暗中诅咒母亲早日断气,这些事,也都清清楚楚的记在心上!

芯鄀沉痛的闭上眼,她没有想到他这么的恨着姑母,也恨着……她……

“怎么了?你的脸色很不好看。”雍轼关心的撩开覆于额面的长发。“看起来似乎比刚刚清醒时还要苍白,是哪儿不舒服吗?”

“可能是刚跌入河中,有讲了太多话,喉咙有些疼,头也重重的。”芯鄀扶着额头,藉以遮掩过度青白的神色。

“是我不好,明知你刚清醒还跟你说了这么多。”雍轼连忙扶她躺下,“要喝粥吗?”

她毫无心情吃下任何东西,但她仍是勉强扬起微笑,点了点头。

“那我去吩咐。”雍轼顿了下,“我还没问你的名字。”他笑道:“中游这个名字是假的吧?”

芯鄀顶顶的看着他,脑中瞬间转过无数个心思。

“我叫小环,玉环的环。”

“小环,很可爱的名字。”雍轼拉起她的手贴在颊上,“待我处理好跟余家的亲事,我就上门去提亲,好不?”

芯鄀笑了下,“好。”

这承诺,会有履行的一天吗……

薄云客栈前,小环一脸焦虑的等待。

都快日落西山了,怎么小姐还没有回来呢?

她不是点着脚尖四处张望,试图自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见到小姐的踪影。

中午时分,她曾经到天香院跟天龙赌坊找人,然而两地皆大门紧闭,天龙赌坊更有打手站在门口守卫,任凭她说破了嘴仍是不得其门而入。

被赶回来的她除了守株待兔以外,别无他法。

等啊!盼啊!经过的路人交谈吸引了她的注意。

“听说孟家的大少爷原来是有断袖之癖!”一名大婶对着一名大叔道。

啥?孟家大少爷?断袖之癖?小环惊愕的瞠大眼。

她若没记错,断袖之癖不就是指男人对男人有兴趣吗?

孟家大少爷是男人耶,他竟然对男人有兴趣,难道说,他迟迟不来迎娶小姐,就是这个原因?

为了听得更清楚,小环偷偷摸摸的跟在大婶后头,拉长了耳朵仔细听两人的交谈。

“我也听说了!”大叔道:“昨晚孟少爷在天香院的走廊抱着一名男子公然亲吻,接着将那名男子抱入厢房中,一整晚都没有再出来过。”

“这种背德之事竟做得出来!”大婶打了个冷颤,“我听到的是,孟少爷今晨在河边与男人亲吻。”

“如此公然?”大叔摇摇头,“好歹天香院是私密之处,那也就罢了,河边可是公众场所,人来人往的啊!”

“这孟少爷真是越来越淫乱了,不只是吃喝嫖赌样样来,还有断袖之癖,我看孟家的产业就要败亡在他手上了!”

“这就就叫做上梁不正下梁歪啊!”大叔一脸看好戏样,“拭目以待吧,孟家垮掉之日不久矣。”

两人的交谈小环越听越心惊,最后是整个人两眼发愣,像根大木头一样傻在街头。

孟少爷爱男人?

孟少爷爱男人?

孟少爷竟然爱男人!

小手贴着脸,几乎要惊叫出声。

“小六子!”一根纤指推杵了下小环的肩膀,“你怎么站在大街上发呆?”

小环僵硬的转过头来,乍见到芯鄀,立刻慌张的握着她的纤肩喊着,“小姐,你总算回来了!你跑哪去了?”

芯鄀笑了笑,“发生了点事,不过不要紧了。”

“小六子,你家小姐今天受到了点惊吓,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耳旁出现男人的嗓音,小环困惑的偏过头去,一见着雍轼的那张俊脸,立刻吓得倒退一步。

“怎么了?”雍轼一头雾水的与芯鄀面面相觑,“怎么想见着鬼一般?”

是鬼啊!他就是鬼啊!一个荒淫迷乱的鬼啊!

这种人绝对不可以再让他接近小姐,尤其小姐现下还女扮男装,难保不会让有特殊性癖好的他给凯觑了去。

“我会照顾好小姐的!”小环抱着大无畏的精神,硬生生插入两人之间,将芯鄀保护在身后,“谢过孟少爷,孟少爷您可离开了。”

“小六子,你怎可如此无礼!”芯鄀为小环的无礼而不悦。

“小姐,您不懂!”这种丑事怎么能当着当事人面前说起。“奴婢回去再跟您说仔细。”说罢,她拉着芯鄀的手便走。

“小六子!”她干嘛急着拉她走啊?

“小姐,快走!奴婢有事要禀报!”

“我明儿个再过来找你!”雍轼对着芯鄀喊。

芯鄀转头微笑点头。

明儿个?明儿个她就要带着小姐离开扬州,并速速禀报老爷夫人孟少爷的荒淫无道,快快将婚约给解除!

死淫贼,绝对不让他有玷污小姐的机会!

疾走的脚步突然一顿。

她刚刚忽略了啥事?

“小环?”芯鄀不明白小环为何突然停下脚步。

应该是她太多心了吧!小环想。

“小姐咱们快回去……”小环愣了一下,“我刚刚是不是一直叫您小姐?”

完了!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将小姐的真实身份给抖出来了!

她还自称奴婢耶!

完蛋了!

完蛋了啦!

“是啊!”芯鄀颔首。

“那您怎么没阻止奴婢?”

以往小姐都会在她不小心脱口而出的那个瞬间,立刻将她打断的呀!

“别着急,雍轼……孟少爷已经 知道我是个姑娘家了!”

“他怎么会知道?”难道……

“他说我没有喉结,一眼就看穿了。”

“原来如此!”小环松了口气。

她还以为是小姐的身躯不小心被孟少爷瞧了去呢!

“你刚说有事要说,是啥事?”芯鄀好奇的问。

小环偏过头去,见雍轼竟然还在目送她们,心头一阵厌恶感起,拉着芯鄀快步走进薄云客栈,上了三楼的上房。

“小姐,我们该回南京了。”一进房,小环就忙不迭收拾起行李来。

“为什么?家里发生了啥事吗?”

“没事,只是奴婢认为不应该让小姐继续跟孟少爷来往下去了。”

“可是……”

“小姐!这两天咱们也看清楚孟少爷的真面目了,他好赌有好色,还……”还好男色!

“还什么?”

“反正他的品行之糟我们已经亲眼证实,不需要再待下去了,快快回南京退了婚事再说。”

“婚事我会退。”芯鄀坐在桌旁,状似悠闲的为自己倒了杯茶,“但我还不想走。”

“为什么?”

“我想再多根他相处一些时候。”

她还舍不得离开他。

她还想更了解他一些。

“您不是都已经看清楚他的真实品行了吗?还要相处啥?”想看到他 更坏的一面吗?

“那不是他的真实品行。”又有目光飞出了窗外,落在远方。

“不是真实品行?”小环一头雾水。“他明明……”

“这说来话长,我现下也不方便跟你说。”芯鄀放下茶杯,“可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小姐请说。”

“他已经知道我本是女儿身,而我告诉他我的真实姓名叫虞小环。”

“这样啊……啊?虞小环?”小环指着自己,“小环……是我吧!”

“但现在小环这个名字是我的了。”芯鄀字字铿锵有力,“虽然我刚才还是叫你小六子,那时因为我未跟你套好招,从现在起,你就叫小鄀,这名字跟小六子挺相近的,应该很快就能适应才对。”

“小鄀?那时小姐的名字吧!”

现在是两人要交换身份吗?小姐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啥药啊?小环脑子一片混乱了。

“你啥都别问,暂时也不准探究,从今天起,你就叫小鄀!”

仆人的名字原本就可随主人的意思更改,小环也没权利过问,可为啥要改叫小姐的名字?光是小姐喊她‘小鄀’,她就因感大不韪而浑身抖颤了下。

芯鄀想真正麻烦的事会是回南京之后,她的好好想想接下来这出戏要怎么演。

他们之间是否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雍轼……她一点也不想跟他分开啊……更不想退了这门亲事!

小姐到底在打啥主意啊?小环一点端倪都看不出来,只能默默接受芯鄀的安排。



第六章

“对了,小姐,奴婢另外有事要告诉你。”

“啥事?”

小环将她在路上听到的闲话告诉了芯鄀。

“断袖之癖?”芯鄀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了。“哈哈……断袖之癖!”她忍俊不禁,抬袖掩嘴而笑。

“小姐,您在笑啥?”笑得好诡异。

芯鄀自顾自的笑,泪水泌出眼角。

那位被雍轼抱入厢房、一晚未出的男子,指的应该就是她,而在河边公然亲吻的应该也是她吧!

地点都不谋而合,这位让雍轼有断袖之癖谣言传出的‘男人’除了她还有谁!

可想想还真是不太甘心呢!

她跟他的初夜竟然毫无记忆,更不晓得他之前所说的——可以让初夜变得不那么疼痛——是怎样的感觉。

芯鄀俏脸浮起两朵淡淡的红云。

就连与他唇对唇亲吻的感觉是啥她也完全不清楚,与他有亲密接触之时,不是她酒醉混沌,就是昏迷不醒之时,所有第一次的美好与悸动就在无知觉中全都错过了!

她好好奇喔,跟喜欢的人碰触是什么样的感觉?她只知道他搂着她肩时的小鹿乱撞而已。

光只是搂着肩,心就鼓燥得好像不是她的了,那若是亲吻呢?若肌肤相亲呢?

啊……好想真真切切的感受个中滋味啊……

天生好奇心比一般人重的她因期待而心中狂喜。

“小姐!小姐!”五指在芯鄀眼前摇了摇,“您在想啥啊?”想得如此入神!

小姐怎么今天一回来就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不是莫名其妙笑得开怀,就是突然整个堕入自个儿的思维中,发起呆来了!

其实发呆是小姐常做的事,她常想事情想到出神恍惚,神游太虚而去,可像现下这样一边发呆一边笑,可真的诡异得让人忍不住背脊发毛啊!

芯鄀眨了下眼,回过神来。

“没事。”唇畔隐藏不了忍不住的微扬。

“小姐,您听到孟少爷有断袖之癖为何笑成这样?”小环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说……那个男人……是小姐?”她惊愕瞪大眼。“不会吧!小姐,您跟孟公子……”

跟孟公子有肌肤之亲?

一晚待在厢房内没出来?

在河边公然接吻?

小环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差点软倒在地。

她的小姐……她亲爱的小姐……竟然被一个滥赌的耍家子、荒淫无道的登徒子给污了清白了!

“拜托,市井的小道流言可信吗?”芯鄀白她一眼,再为自己倒了杯水。

她心知不可对小环透露太多,要不她一碎碎念起来,她的耳朵可就遭殃了。更何况她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有些事不需要对人坦白。

“可小姐以前曾说过空穴不来风,小道流言通常掺有真假吗?”就因为如此,小姐才这么爱听八卦的,不是?

“我说啊,你这丫头今天脑袋是坏了吗?”芯鄀用力戳了下小环的额头,“我是不洁身自好的人吗?”

“当然不是……”

“那间厢房啊,除了我们以外还有名鸨儿。”

“还有其他人在?”小环松了口气。

“嗯啊!”芯鄀点点头,“至于河边的亲吻嘛,我记得是孟少爷跳下河救人,应该是救人起来时与对方贴近些,所以被误传了吧!”

她这不算说谎吧,里头也掺了不少的‘事实’啊,呵呵……

“果然是小道消息啊!”小环偏了偏头,“一定是孟少爷的名声太坏,所以才会被传得这么难听……”

“不许你这么说他!”一听到小环说雍轼坏话,芯鄀因不平而低声斥喝。

“孟少爷不是本来名声就差吗?这小姐也知晓的啊!”怎么小姐反而站在他那边去了?

“这……好歹人家曾经救过我们,怎可对救命恩人诽谤批评!”

小环想起离开赌坊的那天清晨,若不是雍轼适时出现,她们主仆两不知会有什么样的下场,面上出现赧色,呐喊的道歉。

“别人怎么说他也就算了。”毕竟那是他刻意营造出来的形象。“就咱们不准说!”

“是的,小姐。”

芯鄀想了想,“我看你以后不用跟我出门了。”

带着小环出门,她跟雍轼很多体已话就无法说了,更何况小环常常不小心脱口喊她‘小姐’,害得女扮男装的她时刻得提着心,在她未完全出口前赶紧阻止,现在她骗雍轼说她的真名叫‘小环’,难保正主儿不会一个不小心泄了她的底,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别带这丫头出门较安心。

“为什么?”小环大惊失色,“奴婢怎么能不跟在小姐身边,保护小姐的安全,若让老爷夫人知道了,奴婢担当不起啊!”

“孟少爷会来接我,所以没有你的保护也没关系。”

小环也知道自己没啥用处,可放小姐一个人跟一个大男人相处,而且还是个好女色的登徒子,不妥啊!

“万一孟少爷色心起,对小姐您……”见芯鄀眼一瞪,小环慌忙将未说完的话全数吞入喉中。

“少胡说那些有的没的!”芯鄀拿出一锭银子塞在小环手中,“你来扬州城也没好好逛过,明儿个就自个儿出去溜达溜达吧!”

小环看着手上的银两,眸中发着光。

这可是五两银呢,她不只可以吃顿好的,还可以买些自个儿喜欢的东西呢!

见小环欣喜的模样,芯鄀不禁莞尔。

这傻气的姑娘,她前晚赚得的万两银票就直接交给了她保管,她一点也不贪心的保管妥当,也未曾想过带着这万两银票远走高飞,不只有用再过为奴的生活,还可过着小康的自给人生。

“小姐,这会不会太多钱了?”小环想了想,又觉有些不妥。

“前晚赢了那么多钱,这当吃红吧。别客气,收下吧!”

“奴婢谢过小姐!”

小环开开心心的握着银两窃笑,满脑子想的是明天要上哪玩,吃啥、喝啥、买啥。

五两银就把爱跟进跟出的丫头打发掉了呢!芯鄀轻松的吁了口气。

不晓得明儿个雍轼会带她上哪去呢?

好期待啊……

* * *

雍轼在中午的时候过来接芯鄀。

他们先是一起在薄云客栈用了午膳,接着逛了最繁华热闹的东街,晚上刚巧有庙会,虽然是小型的,但仍让平常被勒令不准参加庙会、怕出意外的芯鄀感到新奇。

她瞪着一双水灵灵丽眸,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对每一样事、物都深感好奇。

出外的她仍维持男装,如此较为方便行动,而且未婚姑娘家与单身男子同时出游是会惹来闲话的,且庙会时的龙蛇混杂,着男装也不晚遭到无聊男子的调戏。

“没见过庙会?”

见她每走到一个摊贩,每经过杂耍的表演之前都会驻足观看,雍轼忍不住好奇的问。

“嗯。”芯鄀轻轻颔首,“我爹说庙会的坏人很多,姑娘家一不小心就会被欺负,从来都不准我出门参观。”

“你没有女扮男装偷偷出去?”

“有啊!”竟然一下子就被猜中她会玩的把戏,芯鄀调皮的吐了下小舌,“可是那次很倒霉,才踏出门口就刚好迎上回家的爹爹,当场抓个正着。从此以后只要有庙会,爹爹就会多派两个丫环监视我。”被监视的日子过得好惨呢!

“哈!”雍轼大笑,“那你这次可幸运,平安无事的来到扬州。”

“这次我可是算得很准,爹爹的前脚才迈出,我后脚就溜了。”有了看庙会被抓的经验,这次前来扬州的行动,她可是缜密到滴水不漏呢!

“很聪明的姑娘,懂得记取教训。”长指捏了捏挺翘的小鼻。

“这是当然的啰!”芯鄀微微得意的昂起下颔。

突然一阵人潮涌来,将两个人给分隔了开来。

“雍轼……”芯鄀举高手喊着他的名,无奈人潮一下子将她推开老远,被吞没在人群里头的她怎么也找不着雍轼的身影。

她着慌的左顾右盼,塞满视线的却都陌生的脸孔。

“雍轼……”推开层层人墙,水眸紧张得眼眶含泪,“雍轼,你人在哪……”

蓦然,小手挤入了温热,她直觉想甩,耳畔传来令人安心的熟悉嗓音。

“可让我找到你了。”

一回首,果然是他。

“雍轼!”也不顾四周人来人往,慌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的她扑跌入宽大的怀中。“看不到你,我好害怕……”

“别担心,就算一时走散,我也一定会找到你的。”雍轼拍拍薄肩,柔声轻哄。

周边有人见了两个大男人街上公然相拥,纷纷交头接耳,雍轼听见了,也不以为忤。

“啊……”意识到自己竟然主动投怀送抱,小脸浮起难为情的红云两朵,快快离开。“抱歉……”

“说啥抱歉。”雍轼牵起小手,“这样就不怕被人群冲散了。”

“可是……”想起昨晚小环的话,她踮起脚尖轻声道:“咱们两个男人牵手,会惹来闲话的。听说已有人在传你有断袖之癖呢。”

利眸定定望着她,“你怕吗?”

就让他们传吧,就不信这传言到了南京的余家耳中,他们还能忍气吞声,不主动退婚。

水眸沉默回视,须臾,细致唇角扬起柔柔的一抹笑,“我不怕。”纤长的手指稍稍用力的回握大掌。

“我也不怕。”雍轼怜爱的目光停驻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我有时会想,我的未婚妻是何模样。”

芯鄀的心猛烈的跳了一大下。

“若我没记错,她应该已是一十八,我未迎娶也不催促,我名声败坏他们也没有任何意见,说不定,那位姑娘身有隐疾,或是无盐之貌,态度才会如此不痛不痒。”

身有隐疾?

无盐之貌?

芯鄀瞪大眼。

在他心中的她,是这个样子的?

芯鄀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啥?”

芯鄀笑着摇摇头,“我笑你想像力丰富。”

雍轼白了也耻笑他的佳人一眼。

“那你呢?”

“我如何?”纤指拿起面具摊上的精巧面具观看。

“许婚配了吗?”他对她知之甚少。

芯鄀抿了下唇,“是许了……”小手上的大掌一紧,“可我的未婚夫是个有奇特嗜好的男子,加上品行不端,我一直考虑是否要退亲事。”狡黠的瞳眸自浓密的长睫偷瞧他凛冽的神色。

“去退!”语气不容置疑,“那样的男人不值得托付!”

“呵!”芯鄀又忍不住掩嘴窃笑。

她指得不就是他吗!

“假的?”他被耍了?

“真的!我只是觉得你的表情好有趣才笑的。”

这贼丫头!

雍轼突然拉着她往前狂奔。

“你干啥?”芯鄀被他带着往前走,推开一个又一个游庙会的游客,脚掌小巧的她跟得吃力。

见她有些颠簸,雍轼干脆揽着她的腰,像抱着一捆麻袋似的,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离开纷嚷的地段,来到了静僻的巷子内。

“你带我来这做啥?”这地方有啥好玩的,乌漆抹黑的,有没有人住都还是个疑问。

“因为我刚有个行动。”大手捧起小脸蛋。

“什么行动?”抬头望着只见一双俊眸亮晶晶的他,芯鄀的胸口莫名的鼓燥起来,情不自禁吞了口紧张的唾沫。

“我想……”他俯下头,“吻你……”最后一个字没在相贴的唇中。

双唇相贴之际,一阵电流窜过,她的脑袋嗡嗡作响,脸儿、耳朵皆冒着热气,一双清丽眼瞳染上一层氤氲,缓缓垂下浓密的长睫。

他的舌钻入了芳甜的檀口之中,纠缠着软馥香舌。

过于亲密的交缠使好不由自主轻喘了声,发烫的身躯紧贴着柔软的娇躯,她觉得她似乎快着起火来了。

“环,你好甜……好甜……”喁喁细语在耳边呢喃,似醇酒醉人,酥软了腰身。

火唇扫过她的耳垂,扫过纤细的颈项,低落在性感的锁骨上,她因他的热切而粉躯轻颤,柔荑抵着他的胸口,手心下是奔腾的跃动,恰似她胸口处那几乎快鼓疼胸骨的心跳。

原来这就是吻。

是她在昏迷中错过的甜美。

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自然的昂着头,便利他嚐遍雪肌细致的她,心头有着紧张与期待。

充满力量的巨掌解开玉腰带,拉开衣领,直接覆在高突的抹胸上,就这么隔着锦料,搓揉着圆润的玉乳。

长指有意无意的扫过,挺翘了乳尖,像颗阻路的小石子般,教他的手心难以漠视它的存在。

尚称平稳的气息紊乱了起来,一股热潮猛然往胯间奔去,昂了根器。

一时之间,难耐欲火的他,下腹轻轻顶击了她的腿心,那硬实火热的存在,惊骇了芯鄀。

“是啥?”她有些不安的问,“好似有东西顶着我。”

“不是坏东西。”他的语音微喘,似在忍耐。“是你很喜欢的。”

“当真?”好奇的小手扫往他的胯下,“你藏了东西?”

“是啊。”他微笑,有意戏弄她,“猜猜是啥。”

是啥东西如此神秘?

好奇的小手在他的胯间摸啊摸。

“是样长长的东西。”指尖勾勒着模样。“似乎……慢慢的越来越粗大了。”

“用你的整只手去探探,或许你能猜出是何物。”

“好。”

温润的掌心隔着布料来回摩挲,雍轼闭上了眼,享受她轻柔抚触。

“你别摸着我,这样我无法专心。”

他的手一直磨蹭着她的胸乳,有种奇怪的感觉因此在体内盘旋不去,让她不由自主的脸红心跳,脑袋都快糊了。

“我无法不碰你,你这么香,这么美好……”说着,薄唇轻吻着方圆的额际。

他的赞美令小脸娇羞的红了红。

“我猜不出来,给点提示。”

啥物摸一摸就会长大的?她猜不出来啊!

“要不要直接摸摸看,说不定会比较好猜。”

“好。”

雍轼拉着她的手直接探进了里裤内。

“你藏在裤内?”那地方可藏东西?“好烫!”直接抚触才发现那东西烫得吓人。

“它越烫表示我的欲望越强烈。”强烈到恨不得马上要了她。

她越听越是迷糊,却隐隐种明白那是何物的预感。

那会不会是……会坏了姑娘名节的东西?

平素爱偷听下人聊天的她虽然对男女之间的事一片纯白,可年纪大的嬷嬷们聊起天来的口无遮拦、生荤不忌,让她多少有着概念,晓得男人有样物事是成亲之后会让姑娘家疼得死去活来却又有可能舒服畅快的如上天堂。

难道……这就是那物事?

“它……它好怪,我不摸了!”芯鄀心慌意乱的抽回手来。

“不猜了?”雍轼猜想她可能已经知道答案,只是因难为情而不敢说。

“它……一直在变大,而且越来越烫……真的很奇怪……”

那好像活物的东西是怎么破坏姑娘家的贞洁?现下她更好奇的是些项。

“会变化的不只有它。”原在胸口做乱的手缓缓下移。

“还有其他东西会有变化?”

雍轼低笑,想此四周的昏暗,必未让她发现她原本柔软的乳尖此刻挺翘得多厉害,几乎要刺破兜儿了。

“这个地方……”雍轼的大手忽然扣住她的腿心处,“我摸摸这里它也会变得湿湿的。”

他突如其来的碰触让芯鄀惊喘了口气。

“怎么可能……又不是小解……”

他……他想做啥啊?小脸又是一阵烫。

“要不要我试给你看?”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旁低喃,鼓动诱惑着她。

雍轼明白芯鄀的好奇心重,只要挑起她的注意,就容易得逞。

芯鄀轻咬住下唇。

“好……”

如耳语般的呢喃一出口,芯鄀身下的长裤在转瞬间被扯落,凉意袭上光洁的粉臀。

“啊……你怎么脱我裤子……”

芯鄀慌张的想将裤子拉起,猛然扣住水润腿心的大手阻止了她拉裤的动作,还将她转过了身,背脊贴在他的胸膛上。

左手钻入了兜儿内,直接擒住沉甸甸的胸乳,拉扯搓捏硬挺的乳蕾,而另一只手则搓入了花壑,直接觅寻欲望的源头。

“看……我要变戏法了。”

指尖毫无犹豫的揉上她的敏感……



第七章

指尖轻揉着小小的突起,在微带着湿意的花壑处来回揉搓,雪腻的大腿根部因他的抚触而紧绷起来。

胸乳就在他的掌心中震荡,小巧的乳蕾在他的逗弄下泛出一片艳光,而雪白的头项也在他的吮吻中印下淡淡的樱瓣。

“不……啊……”娇甜的嘤咛自红唇中婉转而出。

她觉处自己变得比刚才更奇怪了。

在她体内的火焰燃得更为猛烈,一股燥热使她周身冒着薄汗,有点不适却又感觉到舒服……

好奇怪呀,这感受……

还有此刻顶着她雪臀的物事似乎又比刚才她抚摸时更为肿大了,那奇异的突起正顶着她的腿内磨蹭,她想要抗拒,却又舍不得,小脸因此晕着难为情的红光。

这应该就是她因酒醉而错过的亲昵。

她吁喘着,未有任何抗拒,放纵自己完全倚靠在他的胸怀中,享受他在她身上作乱,为她带来阵阵奇特的快意……

一缕清潮自花穴深处蜿蜒而出,染湿了他的长指。

“环,是不是很喜欢?”她完全的依从,教他更为喜爱。

耳中听闻他的提问,她红着脸,突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放浪了。

“我……唔……”长指突然勾入了花穴中,不一样的快感让她吓了一跳。“你……你把手指放进了哪里?”

刚刚还在身躯上抚摸的,怎么这会好似……好似进了她体内了?

“我正放入你最紧致娇美的花穴啊。”

探入幽穴的中指指腹碾摩着绵柔的花壁,每一次的进出,春水就被勾出来些许,逐渐染透了艳红的私花与腿间。

“我……我觉得那里好像湿湿的……”难道他真能变戏法?

“我说得没错吧,你这儿也会有变化。”

他突然抽出长指,她小嘴不由自主的发出惋惜的叹息。

“怎么,不想我出来?”

“是……不!没有!我没这么想!”柔荑捂着小脸,掌心一阵烫。

她是真的舍不得呀……

“别急,尚未结束。”

“还没结束?”是啥意思?

雍轼忽地将倚在他身上的芯鄀东转过身来正对着他。

月儿已自云层中露脸,洒落得银光清晰了视野,一见他的黑瞳正炯炯与她对视,芯鄀害羞得好想找个地洞将自个儿埋入。

“别这样看我……”好似她的心事都快被看穿了。

“你这么美,我舍不得不看你。”胯间的长物顶着她的腿窝,“就如同我无法不要你。”说着,他解开裤带。

“这……”他又想做啥?

轻柔的衣物落地声传入耳中,紧接着,芯鄀感觉自个儿的身躯被提起,腿儿被分跨在他腿上。

“你别这样,好丢人啊……”

她的长裤早被他卸去,下半身赤裸裸的她双腿又被分开,这景象会不会太羞人了……

“你放心,大家都去参观庙会了,这条静巷不会有人来的,除非……”俊眸散发出狡黠的光芒。

“除非?”

“除非你叫得太大声。”

“啥……”尚未弄懂他的意思,芯鄀猛然感觉到有股压力直逼腿心而来,贯穿了娇嫩花穴,在水嫩处激擦强烈的快意。“啊……”

突如其来的快意使她情不自禁昂首扬声娇啼,那浪媚的声音吓着了她,慌慌搂住他的颈项,将小脸埋入颈窝中。

天!好丢脸好丢脸,她刚才发出的是什么怪声音啊?比适才仅在唇间盘绕的呻吟更恐怖更吓人!

她的紧张使得花穴跟着紧缩,埋在体内的男性更为亢奋了。

“环,别难为情,这时自然的。”窄臂持续顶击,撞击着她的水润。

怀中的小人儿摇着头,狠狠地咬住下唇,就怕再发出声音来。

他好坏,明知她现在害怕得要命,还一直撞击着她的小穴,万一她忍耐不住又喊出声来,那可怎么是好?

“你怕当真引人来?”

颈窝间的螓首动了动。

“别怕,我自有方法。”他隐忍着笑意,低柔着嗓音道:“把你的脸儿抬起来。”

无助的小脸抬起,汪汪水眸隐隐闪着波光,他怜惜的唇停在芳唇之前。

“把你的小嘴张开。”

她用力摇了摇首。

他的恫吓真是吓着了她了。

“我不动,行吗?”他当真停下顶击的动作。

强烈的快意因他的停顿而稍退,她这才放胆轻启檀口。

原离她不到半寸的后唇猛地封住了她,火舌探入勾弄软舌,身下的火热放肆的在幽径内夺取欢愉。

“唔唔……”春吟在唇舌纠缠中被搅弄粉碎,嫩花在次次强烈的顶击下,绽放出最妖艳的姿态。

不断攀升的快感迷乱了她的心智,她已经无法思考,完全沉醉在他所带来的欢愉之中。

娇躯微微的轻颤,小穴也开始一阵一阵的收缩……

察觉她正要跃上高潮,雍轼不慌不忙的将分身整个退出,再突然一个强力的顶击——

“啊……”高昂娇泣溢出贴合的唇瓣,幽径强烈的战栗,汹涌的春水沿着大腿蜿蜒而下,没入了鞋袜中。

攀上高潮的芯鄀在月光下更是妩媚动人,半眯半张的迷乱水眸勾得他魂儿都快跟着去了。

雍轼再也无法忍耐自身的渴望,粗长的男性以更为狂野的力道贯入紧缩的水穴中,喉间发出低沉的呻吟。

“环……我的环……我爱你……”

肿胀的分身瞬间爆发开来,激射出灼烫的热液,混入红肿的花穴深处……

* * *

这一天,芯鄀迟迟未见雍轼。

她在客栈里痴痴等着,可等到日头都快落下了,仍不见他的踪影。

他去哪了?

明明说好中午就会过来见她的呀!

焦虑的小脸不时盯着客房的木门,痴痴等待敲门声响起的刹那。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门上传来笃实的敲门声。

他来了?

水眸晶亮。

“小姐,我是小环,我进来了。”

不是他……

纤肩顿时垮下,有气无力的应声,“进来吧!”

端着水盘进来的小环不解的望着以手支颐,愁眉不展的芯鄀。

“小姐,那孟少爷还没来啊?”

“嗯,”屡屡的失望让芯鄀连点头的力气都没了。

“天都快黑了,会不会他今日不来了?”

“他若不来应该会告诉我的,一定是有事耽搁了!”

“孟少爷会有啥事耽搁啊!”小环将水盆放入洗脸加上。“他每天不是赌就是嫖,都不是些正经事,难不成被天香院的姑娘给绊住了?”

芯鄀回头瞪了小环一眼,“不许你说孟少爷坏话!”

小姐是怎么了?虽然是有过救命之恩,但事实胜于雄辩,除去救命之恩这一身份,孟少爷就是个大烂人啊,小姐来此不就是为了弄清楚孟少爷的真实品行,现下都一清二楚了,人却还不肯离开扬州,这才奇怪呢!

想想她们来扬州都五日了,再不回去,不怕叶老夫人急白了发吗?

小环真心认为不该再继续待在扬州浪费时间下去,就怕万一小姐当真受孟少爷所惑,失去了理智可不得了!

她走来芯鄀身侧,担忧的询问,“小姐,您该不会是喜欢上孟少爷了吧?”

猝不及防的芯鄀小脸立即浮上了两朵红云。

“我的天老爷啊!”看到芯鄀的反应,小环慌了,“孟少爷人品那么差,你怎么会喜欢上他呢?”

“他没那么坏。”芯鄀想为雍轼辩解,又不好说太多。

“吃喝嫖赌样样来这么还不坏?难不成要等到他杀人越货才叫真的坏吗?”小环急得拉住芯鄀的袖子,“你是不是被他骗了?”

“你别管,我自有主意。”她轻轻拉下扯袖的手。

“不行!我一定要马上回去禀告老叶夫人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请他们速速退了亲事!”说什么也不能让小姐堕入难以自拔的深渊。

“小环,你太不知分寸了!”芯鄀俏眸一瞪,“丫鬟岂能左右主子的决定!”

“小姐,我是为您好!”小环凛着面容道。

小姐虽然聪明,但偶尔也会糊里糊涂得丢东落西,当她偶尔犯糊涂的时候,就是她这个贴身丫鬟该挺身而出的时候,现下,她不将小姐的神智唤回,等她真的将一颗心落失在浪荡子的身上时,想捡都捡不回来啦!

“当真为我好就啥都别管。”

她心里正烦着呢,这丫头在旁边叽叽喳喳,会害得她无法专心思考啦!

“就是为您好才要管!”小环正气凛然道:“我是不知道孟少爷在您身上下了啥盅,但你要想清楚啊,若你与他成亲,他仍一天到晚往妓院跑,你受得了吗?若他为了赌博夜不归宿,你受得了吗?若他……”

“够了够了……”芯鄀烦躁的摆手,“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拜托你别再耳提面命了。”

“你明白就好。那奴婢明儿个早上就去退房。”

芯鄀一愣,“退房干啥?”

“当然是回南京!”这个是非之处不能再让小姐诶待下去了。

“不行,我还要多待两天。”

“小姐……”果然是被鬼迷了心窍了!

“闭嘴,再吵我就把你赶出去。”

小环不情不愿的紧紧抿上双唇,又急又气的视线定格在芯鄀的脸上。

“你这么闲,去外头帮我买晚膳回来。”

“客栈不是有供应晚膳?”

“我吃腻了,去备妥一些小吃回来。”

明白小姐是打发她走,省得她在旁看了碍眼,小环撇了下嘴,唠叨了两声,离开房间。

房门一合拢,胸口中的那股闷气化成叹息溢出喉口。

她与他之间,该如何是好呢?

若她告诉他她是他的未婚妻,并承诺绝对不会站在姑母那一方,他会心喜的迎娶她,或责怪她的欺骗?

她曾在脑中想出了数种方法,可每一种方法不是要爹娘帮忙,就是要小环出份力,单靠她自己一个人,根本没法完美的处理好这门亲事。

当日在天龙赌坊,她是名大气的赌徒,可当攸关自身幸福时,她就成了胆小鬼了!

该不该赌呢?

纤指拨弄着空茶杯,心思紊乱。

还有,他到底去了哪呢?

按捺不住坐立不安的心,她霍地站起,穿上男衫,戴好帽子,快速出了薄云客栈。

* * *

立于孟家的大门前,芯鄀抬首望着上头笔书苍劲的“孟府”两字,暗想这宅邸的规模可比她家大上数倍。

她曾去过天龙赌坊,打手说他人不在,天香院呢,才刚开门营业,来往的嫖客中也未见他的踪影,那他应该是在家里吧!

一辆马车朝大门而来,车上的马夫挥着马鞭,大喊着:“让开!”

两匹高壮的骏马看上去十分吓人,芯鄀连忙闪到一旁,以防被马儿强而有力的长腿踢到。

马车停在孟府前方,却不见有人下来,芯鄀猜想或许只是孟府的马车。

她正要上前询问,朱红色大门忽启,她不知怎么,下意识就往旁边躲,娇小的身影藏匿于大树后方。

一名男子搂着一名步履阑珊的女子走出大门,样子似乎十分亲昵。

她自树后探出小脸来观望,贴着树干的小手握得死紧。

女子面容清丽,身段优雅,脸上似乎挂着泪痕,就连水眸也略微红肿,看得出来适才哭过。

他们在马车前方停了下来,低着头,不知在说啥。

芯鄀用力拉长了耳朵,凝神细听。

“……你真的要这么做?”女子问。

“嗯。”雍轼用力颔首,嗓音温柔,“等我退亲,就办理你的婚事,不会让你等太久。”

“可是……”女子芳唇紧抿,泪珠儿在眼眶浮动。

“放心,不会有事的!”雍轼揉揉女子前额的刘海,眸光充满宠溺与不舍.“是我不好,让你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与委屈。”

“不。”女子温婉摇首,“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

雍轼拉开车门,“去吧!”转头吩咐随行丫鬟,“兰儿,好好照顾小姐,可别出了半点岔子。”

“是的,少爷。”

马车载着主仆两人与随行保镖两名离去,雍轼一直目送到瞧不见马车踪影,这才转身入屋。

藏匿于大树后方,身心紧绷得连呼吸都忘了的芯鄀面色发白。

他刚刚说……他要去退了婚事,然后与那名女子成亲?

在他浪荡多年、败坏名声时,早就有一名女子陪在他身旁,忍受着委屈与苦楚,巴巴等待他退亲迎娶?

那……那她算什么?

怒气翻涌,芯鄀转身走向大门,踏上阶梯,小拳正要重重朝大门落下时,身后传来窃窃私语声。

“就是他,就是他,跟孟少爷有断袖之欢的男人!”

“真是不知羞耻!”

“这人胆子真大,直接上门来找人了!”

“必定跟孟少爷一样,也是个行为不检之人!”

“胡说什么?”芯鄀气怒的转过身去,“你们在胡说什么?”

“唷,生气了!”说闲话的行人鄙夷的斜睐,“敢做还怕人说!”

“听他的嗓音又尖又细,果然没个男人样,难怪会跟男人搞在一块儿!”

“才不是,我……”她用力咬住唇,“我是女的!”

她走下台阶,行人纷纷走避。

“是不是疯了!”

“八成是。不正常喔……”

见路过的行人皆交头接耳,已轻视鄙夷的目光斜睨着她,芯鄀的眼前忽地一阵天旋地转,虚软的膝盖支撑不住身子,跪跌在地。

“我不是!”她捂着耳大喊,“我不是……”

“小环?小环!”拉开大门的雍轼一见芯鄀竟跪在地上,连忙奔过去扶起,“你怎么来了?”

还在前院的他听到外头的骚动声本不以为意,然而一句身心俱裂的大喊瞬间凛住胸口,他连忙转身出来查看,果然是他猜想中的人。

“发生了什么事?谁欺负你了?”利眸往围观的行人身上瞪去,路人纷纷噤口,快步走过。

汪汪泪眼瞅视着他,粉唇抿了又松,松了又抿。

想说的话、想骂的字眼在胸口翻滚了数次,最后出口的是——

“我们扯平了。”

是的,扯平了。

他骗了她,她也骗了他,两个都是骗子,两个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什么扯平了?”他怎么听不懂?

芯鄀摇摇头,“你什么时候要去退亲?”

“你这么迫不及待想嫁给我?”

嫁给他……当小妾吗?

像她这样……或像刚才那位美丽的姑娘那样痴痴等候着他的,还有几个?

她不是不知道男人娶妾天经地义,身为女人的她若敢有异议,就犯了七出的“善妒”之罪,可也别昨晚还浓情蜜意,今晚就给她一剑剖心啊!

蓦然,她为自己心中的想法感到可笑。

嫁呢……人家可不愿娶她啊……

她的真实身份早晚会被揭露,她又不能冒着丫鬟的名嫁给他为妾,她心中也明白与他之间的情缘短暂得可怜,才会不管小环急得跳脚,仍坚持要继续留在扬州。

“怎么又沉默了?”他总觉得她今儿个怪怪的,难道是刚才路人说了难听话惹她伤心了?“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玉润双颊被温暖的大手捧起,芯鄀依偎着他的掌心,脑海中映现的是适才那名姑娘哭过后的玉容。

她必是等候得焦虑了,才会伤心哭泣。

目测那名姑娘应该跟她差不多年纪,十八岁已不是可蹉跎的时候了,再晚一点,就会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垂眸,盯着他腰带结的玉佩,美玉质地温润,泛着柔柔的淡绿色光泽,该是上好的玉料打磨而成。

认识这些天来,这串玉佩一直结在他身上,好似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这玉佩可以给我吗?”素手拉起把玩。

“你喜欢就给你。”雍轼二话不说解开绳结,放至她的手中。

“谢谢。”她小心翼翼的放入袖中暗袋。“告诉我,你啥时候去退亲。”

“后天吧!”他低叹了口气,“是该解决的时候了,所以我这几天没办法去找你了。”

“嗯。”她抬起脸来,盈盈水眸直视着黑瞳,“我等你。”

等你亲身上南京退亲。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呵……这句话似乎也跟刚才那位姑娘提过呢!

果然,她不过是他寻芳录上其中一名罢了。

她还曾经傻傻的以为她是唯一,而满心苦恼怎么解这个题,现下,啥都不用烦恼了,她不过是他分割成数片的心里头其中的一小片,缺了这一角,无大碍……

无大碍啊……

“送我会客栈。”小手轻轻柔柔的与他十指相扣,“我托了小鄀买了晚膳,陪我?”

“好,陪你。”

夕阳自后方迤逦而来,将两人相互依偎的身影拉得长长。

芯鄀望着地上的影子,猜想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与他并肩而行了吧,于是,娇躯不管行人的侧目,贴得更近了。



第八章

这一夜,芯鄀另开了间上房,趁小环睡着之际,偷偷溜了过去。

那儿,有她的情郎在等待。

“我们的事干啥不能让小鄀知道?”雍轼一见她进来,即将她搂入怀里。

“小鄀的脑子可比夫子还要古板,让她知道我俩亲近,必会全力阻止。”

“即使我们即将结连理?”雍轼低头凑闻她发中的馨香。

结连理……根本不会有那天的到来。

“嗯。”她低应了声。

这是最后一次的欢愉了吧?

仰首端凝着他,纤手抚摸着他俊美的脸,自宽广的额头、深邃的黑瞳,挺直的鼻,薄美的菱唇来回轻抚。

若脑子记不住,她还有眼可以记,眼记不住还有手可以记……她要将他记着,用力的记着,这一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怎么了,为何这样看着我?”她端详的目光专注得有些异样。

“我只是想有好些天见不着你了,想将你看仔细,好映进心底。”

“傻瓜,用不了几天我就会回来的。”他将小手凑近唇前亲吻,“这样吧,你家在南京何处,我带你一起去,顺便上你家拜访。”

“不!不要!”她惊慌摇首。

“为何不愿意?”她的反应怎么好像将行的是龙潭虎穴?

“我……”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芯鄀忙定下心神道:“我爹爹是个守旧之人,你直接带着我归家,只怕他会先气得晕厥,醒来后将你赶出府,至于提亲——”她两手一摊,“没门。”

“哈!”他大笑,“的确是太唐突了,那就等我回来之后再择日请媒婆上门提亲。”

“嗯。这样是最好。”

“说来,你家位于南京何处?”雍轼牵着小手,一块儿走向床榻。

“南京嘛……你现在问这目不会是想趁此次南京之行,先过去打听吧?”她微抬眉角,斜眼觑他,那模样儿妩媚,惹得他心痒痒。

“正是!”他笑着将她抱满怀。“探访一下我的亲亲娘子在邻里间的名声。”

“你以为这打听来的可信吗?”

雍轼毫不犹豫的答,“不可信。”

若可信的话,她可就没那个胆与他一块儿了。

“知道不可信就好!”她皱了皱可爱的巧鼻,“我才不告诉你我家在何处,等你回来再同你说!”

“好,就等我回来!”雍轼俯首寻芳唇,“这段时间,你可要乖乖的等我回来。”

她几不可察的顿了下,“我会。”

“等我回来,我先送你回家,待过数日,再遣媒婆上门提亲。这顺序可好?”热情的大手拉开中衣外头的长衫,香肩微露。

“好。”

星眸掩闭,纤颈向旁微偏,让他的唇更容易吻她敏感的耳垂,吸含入口,吮啄得娇躯轻颤。

“环,这段时间没有你,我会寂寞的。”蓝纹腰带解开,直接丢落地面,中衣大敞,露出半截莲红色兜儿。

会吗?你身边美女如云,可真有差我一个?

心头如是想,唇畔却是绽放如花笑意,“那你就快快办完,快快回来。”

“那是当然。”

他垂首,亲吻粉色嫩唇,软热舌尖纠缠,缠出下腹深处的荡漾情潮,就连雪乳顶峰的小巧乳尖儿也隐隐泛疼了起来。

大手探入了肚兜,指尖扫过挺翘的乳蕾,那翘硬的触感,惹得他唇角勾起,眸中注入笑意。

“环很想要了,我都还没碰到,就自个儿硬实了。”

“什么啊?”她红着小脸,不依的轻嚷,“你胡说。”

“我哪胡说。”拉过小手来,一块儿罩上玉乳,“好硬啊!”

“你很……讨厌耶!”她急急抽回手来,只觉脸上一片热。

“纯情的环,不肯承认?”

“本来……就没有……”

她是想要他,很想很想,只要一见着他,鼻间一闻到属于他的清朗气息,碰触到他温热的躯体,莫名的,她的身躯也会跟着发热。

她害羞自身的奇特反应,因尚未出阁的姑娘家竟渴望着男人的躯体相拥,而感到不知羞耻。

这羞人的感觉她将其藏在心底深处,谁知他竟然这么大剌剌的就直接说出来了,真的是一点也不顾虑她的感受!

“这没什么好害羞的。”指尖划过红得热烫的嫩颊,“这儿只有你跟我在,说的话谁听得到?”

芯鄀咬着下唇,不悦的轻嚷,“这种事……很丢人的……我怕你会误会……”误会她是个放浪的姑娘。

“误会啥?”他笔吻遍那张玲珑的细致小脸,“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你因我的抚触而有热情的反应,是一件多愉悦的事。”

“你会开心吗?”她依旧提着心问,“不会觉得我不知羞耻?”

“当然不会,我高兴得很。”说着,胯间长物顶向了她,“如同你的碰触会让我起了反应一样,那是因为我们渴求彼此,深受彼此的证明。”

那份庞然大物顶着腿心的触感让芯鄀吓了一跳。

它是什么时候胀大的?

真的是因为她的关系吗?

“当真?”所以她一点都不需要因此感到害臊跟羞耻?“那……那我摸摸你……你也会很开心吗?”

“会。”他拉着她的手,伸入微敞的衣领内,“你试着摸摸看,看我会不会因此而兴奋。”

“好!”像这种有研究性的方式她最有兴趣了。

雍轼解开上衣系带,好让小手能更顺利的抚摸他身躯的每一处。

她起先有些迟疑,然而当她的手滑过他耳后、乳尖、手肘窝等处的性感带时,那低低的呻吟声成了最大的鼓励,最后竟让她欲罢不能,甚至起身主动推倒他,娇躯就坐在他身上,边抚摸边脱掉他身上的衣物,直到褪掉他身上最后一件里裤时,那胀成深红色的长物使她骇了一跳,美眸不自觉的直盯着那粗硕的物事,吞咽了口唾沫,腿心似乎微微的湿润了。

“怎么不再继续摸了?”克制的嗓音出奇的低哑,凝视着她的黑瞳布满浓沉情欲,仿佛潜伏在暗处的猛兽,等待时机扑猎而出。

芯鄀抿了下唇,小心翼翼的握住红肿的粗硕。

“唔……”雍轼低喘了口气,“多用点力气握住它上下滑动……”

他刚才发出的喘息比之前的还要粗重,同时闷住了她的胸口,害得她体内跟着更为骚动不安。

她的……她的乳尖感觉好痒……腿心也好痒好痒喔,好希望……好希望也能得到相同的抚触……

她边滑动手上的男性,另一只空着的小手罩上了自个儿的胸乳,迟疑的揉捏了一下,奇特的快意涌出喉口成了叹息般的轻吟。

“环也想被摸。”

雍轼的大手直接连着小手一块儿抓住,大力搓揉一方浑圆。

“唔……”螓首微垂,细细的薄汗泌出毛细孔,她觉得热,好热好热,身体的感官却变得更为清晰了。

“环觉得舒服时,手的动作也快了。”他笑着指尖插入与他的大腿交贴的腿心。“这儿果然如我所预料,都湿成一片了。”

她没有时间害羞,因为他粗砺的指头硬是挤入了狭窄的花缝,揉上顶端的小小易感,放肆的折磨起来。

“啊……不……”最最敏感的乳蕾与花核皆在他的掌握之中,上下齐攻所带来的强烈快意使她有些无法承受,盈盈不及一握的腰肢跟着扭摆起来,握着肿胀男性的小手滑动速度更是加快了。

小手所带来的舒畅快意引动更为强烈的欲望,坐在他身上的芯鄀那受欲念所擒的小脸儿,可爱得让他几乎快忍不住想一把将她推倒,彻底占有她。

他想含住那微微张着,不断吐出愉悦呻吟的红唇……

他想轮流亲吻那双半张半合的迷蒙眼眸……

他想狠狠的将衬映得雪乳更为白皙的娇蕊吸吮得更为艳红……

他要将她的腿儿大敞,让他好好的端睨绽放的私花,将他的粗硕一举挺入那紧窄的水穴,激烈的狂擦猛送……

他再也忍受不住,忽地挺身而起,在猝不及防的芯鄀讶异瞪视之下,将其推倒,拉开雪腻大腿,直接冲入早已湿漉的水嫩……

“啊呀……”他突如其来的强烈攻击激擦出强烈的快意,水穴一阵抽搐,大量的湿滑春水自花壶深处漫涌而出,在他每一次的抽送时,发出羞人的水泽声响。

巨掌扣住纤腰,在每一次的撞击时,狠狠的拉向自己,每一次的进占都更为深入,彻底充实了花径的每一处。

芯鄀的小手紧抓着头顶上的枕头,他每撞击一次,她就觉得自个儿的娇小身躯都快要被撞散了,可那滋味如此的甜美舒服,就算要她如个娃娃般被撞得破烂,她也愿意。

“啊……轼……雍轼……”她好喜欢好喜欢他如此的虐待她。

“环,舒服吗?”

“舒服……嗯……好舒服……”她忍受不住强烈的渴望,将纤指送入嘴中吸吮。

一见被她吮尝的指面泛着水光,在花径内旋转摩擦的男性转眼间又胀大了几分。

这小浪娃,摆明生来折磨他的。

“淫荡的小浪娃,连上面的嘴也想要啦?”他倾身,抽走她口中的纤指。

她抗议的嘤咛了声,雍轼随即送上自己的唇,将舌尖喂入檀口之中,她一感觉到他的到来,香舌主动与之纠缠,藕臂环住颈项,激吻得火热。

快感随着他狂猛强悍的挺进,在两人之间快速的累积,最后炸开成最缤纷灿烂的花火,震荡了紧紧贴合的两具身躯……

☆☆☆

“老爷、夫人,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丫鬟喳喳呼呼的声响,惊扰了正坐在前厅里,蹙着眉,喝着茶的余老爷、余夫人。

“那丫头终于回来了!”担忧数日,派了人去扬州寻找却无下落的余夫人慌忙起身。

“坐着!”余老爷大手拉住余夫人的纤臂,硬将她按回椅上。

“我要去看我女儿呀!”看她好不好,是否受了伤呀!

“人都回来了,有差这一时半刻吗?”余老爷沉着脸道。

担忧的大石一落下,余老爷的怒火燃得更甚。

这丫头竟然留书离家出走,仅带丫鬟一名前去扬州探未婚夫的底细,也不想想自个儿从小到大未出门半里远,这一趟扬州之行,可是让父母担足了心。

怕女儿出意外,余老爷连忙派人去扬州将两人抓回来,可派去的人回覆未找到主仆俩,倒是带了更多孟少爷惊世骇俗的小道消息回来。

这男人不只嫖、不只赌,还有断袖之欢,他真能将女儿推入火坑吗?

“你还说!都是你,教你退了孟家那门亲事,你不愿意,拖得咱们女儿都快变老姑娘了,只好自力救济,实际去扬州查明未婚夫到底是何原因不肯过来迎娶!”喘了口气,余夫人又继续怒道:“我不管你曾受过你姊姊多大的恩惠,也不管你能高中殿试取得官职是大姑一路栽培你过来的,我的女儿,绝不能因此误了一辈子幸福!”

“好了!好了!你还要啰唆几次才会罢休?”

自女儿离家后,妻子一直在耳旁念念念,叨念得他耳朵都快长茧了!

“念到你退亲为止!”余夫人重重哼了声,不甩丈夫的制止,走向前厅门口。

人才刚离了椅子,一个纤细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

“爹、娘,女儿回来了。”

看到女儿的妆扮,两位老人家不约而同瞪大了眼。

终于明白为何派去的人会找不到她们了,这两个丫头竟然女扮男装?

“女儿啊,你可总算是回来了!”余夫人一个箭步握住女儿的臂膀,上下打量,“你这一路上平安吧?”

“平安。”芯鄀轻轻点头。

“平安就好。”余夫人松了口大气,露出这几天难得的笑容,“平安就好。”

“过来!”余老爷低喝一声。

芯鄀早有心理准备大祸即将临头,走来余老爷面前,未等他开口,主动双膝落地。

“爹,女儿不孝,让您跟娘担心了!”

“知道我们会担心还敢留书出走?”

“对不起……”芯鄀抿唇垂首,呐呐说着抱歉。

“好啦!人平安回来就好,骂什么骂啊!”余夫人狠瞪了余老爷一眼,伸手拉起女儿。

“女儿都被你宠坏了,才如此胆大妄为!”竟然还女扮男装出城,这传出去教他以后如何做人!

“别理你爹!”老家伙性子固执得跟石头没两样,余夫人不爽很久了。“来,告诉娘,你这回去扬州有何斩获?”

芯鄀沉思了一会儿后,方道:“孟少爷即将来退亲了。”

“啥?”多年心愿达成,一时之间,余夫人脑筋有些转不过来。

“他来退亲?这怎么可以!”余老爷眸中露出凶光。

被退了亲事,女儿以后还能许好人家吗?

“怎么不可以!”余夫人回首瞪视。

“你有没有想过后果啊?”真是愚妇!“女儿被退亲,外头必会谣言是女儿这方面有问题,以后要再谈亲事谈何容易,更何况她都快十九了!”

“就算女儿终身小姑独处,也总比嫁给一个每天不是上妓院,就是窝赌坊,还好男色的男人好!要嫁给那种浪荡子,怕出不了两年,你女儿就会给活活气死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然而所有的辩驳,芯鄀只能藏在心里。

他千方百计弄臭自己的名声就是为了退婚事,她又何必破坏他的计划呢?

“小姐,您这次怎么不帮孟少爷辩解了?”一旁的小环不解的问。

“你少多嘴。”芯鄀横过去一眼,小环连忙乖乖闭嘴。

“就算活活气死,也总比名声败坏的好!”余老爷站起身来吼道。

“名声?你就只注重名声,却不肯替女儿着想!”余夫人好寒心。

“女人家懂什么!”余老爷撇了下不屑的嘴。

“你再说一句,我就跟你拚了!”余夫人当真捡起了拳头。

“爹、娘,您们别吵了。”眼看他们越吵越烈,芯鄀连忙走来两人中间阻止。“如果爹当真如此在意名声问题,那就由我们这派人过去退亲吧!”这也算达成了雍轼的愿望。

“这怎么可以!”

“又不可以了?”余夫人不顾女儿阻挡,玉指戳上丈夫的胸膛,“你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我们主动退亲,一个是等人家来退亲!反正最终结果都是退亲,看你要哪一个!”

余老爷顿时陷入两难之中。

由女方退亲,对不起姊姊;等男方过来退亲,却又坏了余家的名声……余老爷脑中闪过疑问。

“孟家这门亲事拖了这么久,为何会突然决定要退亲?”余老爷不解的问,“你这次去扬州,做了啥?”

“我没做啥。”芯鄀幽幽回道:“那孟少爷心中早有意中人了,为了不辜负意中人,只好退了亲事。”

“有意中人?”发出惊讶之语的是小环,“奴婢怎么不知道?”

“你知道的事可少了!”死丫头老爱多嘴。

“有意中人又如何?你娶为正妻,意中人纳妾,皆大欢喜。”余老爷心中打着如意算盘。

芯鄀顿了下方回,“意中人应该不只一个。”

“统统纳为妾室啊,这正妻你来当就好。”

“可是……”可是他一点都不想娶她啊!

“男人纳妾天经地义,难不成你不准你未来的相公纳妾?”

“不是的。”芯鄀轻叹了口气,“算了,我不说了,一切就照爹爹的意思吧!”反正爹的如意算盘到了雍轼那一关就会破灭的。“爹、娘,女儿倦累,可否先让女儿回房休息?”

“去吧!”余老爷挥挥手。

“女儿啊!”余夫人担忧的问,“你还当真要照你爹的意思嫁给孟家少爷?”她怎能明知眼前是火炕,仍狠心的将女儿推入呢!

抬首迎视母亲不予苟同的神色,芯鄀淡笑了下,悄声道:“您放心,爹的如意算盘不会成的。”

“你有把握?”

“嗯!”螓首轻点了下,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闪过幽眸,“很有把握。”

☆☆☆

“少爷,马车已准备妥当。”小厮走进雍轼的院落,低声报告。

“我这就过去。”

一旁的丫鬟自衣架拿下外衫,替雍轼套上。

“爷,您当真要亲自前去南京退亲?”丫鬟红儿问。

“嗯。”

“可这事没让大夫人知晓,会不会不太好?”红儿在孟家工作也有七八年了,知晓少爷的婚事可是大夫人亲自指婚的。

“不需要问过她。”雍轼面无表情回道。“走吧!”

“是,少爷。”

红儿拿起行囊,跟在雍轼后头出门,尚未走到前院,就见着来访的孟家二女婿——黎恪非。

“姊夫?”雍轼意外黎恪非怎会大清早就出现。“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找你。”他瞧见丫鬟手上的行囊,“你要出门?”

“嗯,不过不急。姊夫何事相找?”

黎恪非意有所指的瞥丫鬟一眼,雍轼心领神会,吩咐红儿先上马车。

“咱们去迎宾室吧!”

迎宾室就位于前院,是有陌生客人前来拜访时先安置的花厅,也是目前离他们最近的隐密处所。

“你还记得我上回跟你提过,有关于二娘派人在比武招亲擂台上,暗算我一事吗?”

“记得。”

“虽然那次的暗算事件,有符公子可为人证,证明是二娘所为,但符公子既已亲自为我挡下灾祸,我也不想让他难做人。”毕竟他与二娘仍有姨甥关系。“为了引蛇出洞,我想请你配合演一出戏。”一出可以取得证据的戏。

“姊夫请说。”

黎恪非低声说明他的计划。

闻言,雍轼微微一笑,“这不用演,我早就打算如此做了。”

“那好,咱们就照计划进行吧!”

“好。”

雍轼与黎恪非一块儿离开迎宾室,走来停放于大门口的马车处。

“红儿,下来吧!”雍轼开门道:“咱们先不去南京了。”



第九章

“你说什么?要我把帐务交给你管?”孟家大房——翠娘怒而站起。

“绸缎庄都是我在管的,你个毛头小子怎么可以接手!”一旁,雁娘同样怒气冲冲!

一早,孟家独子就请她们过来花厅,说有要事相谈,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要她们放掉手上的产业管理权。

雍轼坐在太师椅上,喝着盖杯茶,姿态悠闲,“大娘、二娘,孩儿下个月就满二十了,是该掌管家中产业的时候了,还请两位将管理权还给孩儿。”

“什么还?”大娘气得额角青筋直冒,“自我进门以来,帐务一直由我管理,交给了你若管不好,蚀了本,那可怎么是好?”

管钱的可是最大,盈或亏都靠她一句话,她利用管理之便也暗中藏了不少私房钱,然而她的野心不只如此,孟家所有的产业她都想掌握在手上,可任凭她机关算尽仍夺不下织厂管理权,这会儿竟然连管帐务的权利都要拱手让人,她怎么可能答应!

“就是说呀!”二娘冲到雍轼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孟家绸缎在全国有二十家分店,全都是我在管理,交给你,行吗?更何况这种事可不是你说了算,也要你爹同意才行。”

“爹已经同意了。”雍轼笑得很灿烂。“爹一听说我愿意掌管家业,高兴都来不及了,怎么可能反对呢!再怎么说,我可是孟家绸缎庄唯一一个继承人啊!”

“老爷……竟然同意了?”雁娘大惊失色,转头对着翠娘嚷道:“大姊,这可怎么办啊?”

“你闭嘴,别吵!”

翠娘的手握着桌沿,用力得指节泛青白。

在她心里,雍轼是名废材,可偏偏是家中唯一的男丁,所有产业势必落入他手中,也因此,她才强硬的安排他的亲事,就是为了要制衡他。

可偏偏,这废材每日出入声色场所,迟迟不肯成亲,而她的计划是先将那四个女儿嫁出去后,取得织厂管理权,再进一步谋夺雁娘的绸缎庄,最后再解决掉雍轼,如此,孟家的一切就是属于她的了。

就是因为他是个废材,所以她从不曾将他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来这一招!

“既然你都要继承家业了,那婚事也该处理了吧!”翠娘皮笑肉不笑道。

“大姊,你不管……”

“家中产业本来就是属于轼儿的,迟早要交出去的。”翠脸一脸不在乎地道:“我只担心轼儿一个人管理不了这么大的产业,还是速速把未婚妻娶回来帮忙才是,这样我也可以享清福了。”

清福?当孟家产业全落入将她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凤娘儿子手中时,她们会有清福可享吗?雁娘压根儿不相信。

就是明白这结局,她才会跟翠娘联手起来意图谋夺家产的呀!

而雍轼的未婚妻不就是翠娘的侄女吗?说来说去好处都在她身上,那她可怎么办才好?

“这交付产业一事,我看还是要从长计议。”雁娘急切道:“这样吧,轼儿先去管织厂,等你熟络了,再慢慢把其他产业交付给你,如何?”

“我想大娘、二娘为孟家忙了半辈子,也该退休了,所有的活儿就让儿子来忙吧!”雍轼语气云淡风轻,与另两人的凝重神色成反比。

“你先将芯鄀娶回家来,我再把帐务之事转给你。”翠娘强硬道。

“我不会娶她。”

“你说什么?”翠娘差点跳起来。“她跟你从小订亲,怎么可以不娶!”

“我会另外帮她安排亲事,至于我的妻子,我自有人选。”

“你不可以这么做!”翠娘气呼呼的冲到雍轼面前,“你这样会害了一个姑娘的名声,你……”

“我不管!”雍轼毫无转圜的余地,“我不娶余芯鄀,我要得到孟家所有的产业,大娘、二娘,你们就退休吧!”

说罢,雍轼摆出不想再谈的姿态,放下茶杯,离开花厅。

“可恶!”翠娘发狠的手一扫,将茶杯扫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大姊,怎么办?”雁娘心急如焚的抓着翠娘的衣袖,“若是轼儿真的收走所有的产业,你想他会让我们有好日子过吗?”

凤娘的五名子女都极为孝顺,必会为母亲报仇,尤其雍轼生性放荡不羁,全然不顾外人的目光,名声已坏的他,必不在意再背负一个“不孝”的罪名,她们在孟家的地位岌岌可危啊!

“你除了会问我怎么办以外,你还会干啥?”翠娘火大的转头质问。

“我……”雁娘肩头缩起,“我也有尽力啊,像比武招亲那次派刺客突袭恪非,我也是有出一份力的。”

“你还敢说!”怕隔墙有耳,翠娘压低音量,“你那外甥武功烂得要命,刺客都还未出手就落败,害我白白花了银两!”

当初符兆悦为黎恪非挡下暗算一事,两人并不知情,还以为是符兆悦武艺不佳,先行落败。

雁娘满脸委屈的垂下首,无法反驳。

“我看轼儿是在赌坊掉了手上所有的银两,才觊觎产业,想得到所有的钱来做为赌本!”翠娘猜测。

上梁不正下梁歪,爷儿俩一个样!

“那不就糟了,孟家产业会败光的!”

败光的话,这茶来张口、饭来伸手的好日子就会跟着破灭啊!

“既然他是孟家唯一的男丁、唯一的继承人,那只好断了这根!”翠娘眸中露出阴狠的残忍光芒。

靠子嗣抚养早已无望,她们只能靠自己!

“断?”雁娘一愕,“难道……”要重演四年前的旧事?

“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阻碍我!”

孟家绸缎庄,是属于她的!

☆☆☆

深夜,翠娘所居住的楼阁屋檐上,暗藏着一位黑衣人。

他双脚往前平伸,姿态安适,露于缚面巾外的双眸却是聚精会神,专注的盯着楼阁出口,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

当外头的更夫敲打起二更锣响时,平静的楼阁有了动静——一个娇小的身影悄悄推开大门,蹑手蹑脚的走出。

她同样穿着黑衣、缚面,头上还包着黑色布巾,将一头黑色的秀发藏得密实,仅露出一双透露出年纪,有些憔悴的丽眸。

她左顾右盼,确定无人注意到她的举动,这才放胆匆匆离开,却没想到,她的行动早落入屋檐上的黑衣人眼中。

当她一离开院落,黑衣人立即无声无息随之跟上。

☆☆☆

他为何还未前来南京退亲?

芯鄀坐在凉亭内,头倚在亭柱上,双眸毫无焦距的望着眼前的花花草草,心头想的是远在扬州的情郎。

自她回南京,已过一周,却尚未见到雍轼的身影。

他临时改变主意,不退亲了吗?

或者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

他会退的,她明白,他不希望他的未来与姑母有任何牵扯,更何况是迎娶一名与姑母有血缘关系的妻子。

“小姐,您怎么又在发呆了?”端着茶水过来的小环见芯鄀手上的书本仍原模原样的搁在膝上,不晓得已恍神多久。

“小环,你想,为何孟少爷还未来呢?”

明知他与她之间总是要断的,既然要断,长痛不如短痛,就快快将两人唯一的牵系给剪断吧,如此,她或许可以早日将他忘怀。

“孟少爷?”小环眨了下眼,“他来了啊!”

“来了?”芯鄀惊愕回头,“为何没人告诉我?”

“总是不太光荣的事啊!”小环为难的抿了下唇,“难不成要小姐去花厅与前来退亲的孟少爷见面吗?”

“他人在花厅?”

“嗯!正与老爷夫人在谈话呢!”

芯鄀连忙起身,连膝上的书本掉了也不晓得。

“小姐,您不会是要过去吧?”小环追着芯鄀的背影跑。

芯鄀未回应,心里想着这是她最后一次能见到他的机会……

最后一次了……

☆☆☆

“我绝对不答应!”余老爷巨掌往桌上猛力一拍,气得满脸通红。

坐在余老爷对面的雍轼微微一笑道:“甥儿可对外说明是余家先行退亲,不损余家颜面。”

“不管是谁提起的,退亲就是丢余家的脸,教我女儿如何自处,以后又怎么寻得一个好人家!”

“表妹的婚事舅舅无须担心,甥儿已为她找到一门亲事,其家世背景更胜孟家。”

这家伙是有备而来的!余老爷怒瞪雍轼那张徐和的笑脸。

“苏州玉商连家的大公子今年二十二,尚未许婚配,其人温文有礼,品行高洁,比甥儿更适合令嫒。”

“这个好。”余夫人推推丈夫的手肘,“品格比较重要。”

“这是舅母明事理。”

余夫人虚伪的一笑,“其实我也不是未听过你的种种传闻,也听说你已经有意中人了,应该是近日就会嫁娶了吧,这样的安排皆大欢喜,自然也没啥好推却的。”

“意中人?”雍轼的语气迟疑起来,“这是舅母打哪听说的?”

目前知道他有意中人的只有妹妹荃儿,扬州现下仍传得沸沸扬扬的是他有断袖之癖,既是断袖之癖,自然不会有嫁娶之事,他不明白为何会有这样的谣言出现。

“是我女……是我派人去扬州打听过了,你迟迟未来迎娶,总是该关心一下原因。”不擅长说谎的余夫人神色有些尴尬。

怎么好说她家的闺女亲自至扬州调查他的事呢,这说出来才叫丢人哪!

神色有异。雍轼微眯起俊眸,注意舅母的表情。

“舅母应该是听错了,甥儿目前没有意中人。”是谁好大的本事查到他与小环的事,他想弄个明白。

“咦?”余夫人愣了下,“可我听来的明明是这样,难道调查有误?”

“有没有不重要!”一旁的余老爷又出声了,“就算有意中人也只能作妾,这个正妻位置是芯鄀的,这门亲事可是你大娘订的,你没有资格退亲!”

“我已经没有大娘了。”

“不孝子!你大娘活得好好的,你竟敢诅咒她!”

“不是诅咒,大娘意图谋害我跟大姊、二姊,罪证确凿,已被休离。”

翠娘趁夜黑风高,偷偷出门联络杀手,被尾随的他当场人脏俱获,同时揪出雁娘为同谋,此事报禀了爹,爹念在夫妻一场,且未有人身伤害,故仅将两人休离。在前日,两人仅着荆钗布裙,身上无半点贵重衣饰与银两,囊空如洗的被送回了娘家。

“竟有这种事?”余老爷双目一翻,险些昏厥。

姑母已被休离?自后门进入花厅旁的厢房内,偷听三人谈话的芯鄀胸口一懔。

难道这就是他拖延了数日才来南京的原因?他先解决掉与姑母的恩怨,再来与她解除婚约?

“哎呀,老爷!”余夫人见丈夫快晕过去,连忙差丫鬟送凉茶过来,并迅速抽出余老爷腰间的扇子,为他搧凉,“你醒醒啊,可别真晕了。”

“姊姊……竟被休了……”耻辱啊!余家的耻辱啊!

“舅母。”雍轼上前,握住折扇仔细端详,“这扇子上的图画,是谁的作品?”

扇子上头画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其蓄势待发的气势凛然,每一根羽毛皆细细绘制,凤鸟的眼珠活灵活现,仿佛内藏万千思绪。

如此出色动人的绘图风格他曾在另一把扇子看过。

再往下瞧落款,生动活泼,一气呵成的笔势他一见就不曾忘。

“这个是我女儿画的。”

“女儿?”雍轼豁然开朗。

南京!

姓虞!

女扮男装!

不肯让他先行拜会亲家!

舅母竟然知晓他的秘密!

由以上线索串连起来,可见这个被派去调查他的人,就是——

“舅母,请叫小环出来。”雍轼冷声道。

可恶的丫头,她竟然是余家人!

她是姊姊,还是妹妹?

她是为了姊妹来调查他的吗?

他与她之前曾有过的种种,是否亦在她的调查计划中?

一听到雍轼喊出“小环”,芯鄀瞬间傻立原处。

他发现了啥?要不为何会在余家要求“小环”出现?

“小姐,孟少爷叫我?”陪在芯鄀身边的小环不解的问。

他不是找你,是找我!可芯鄀这会儿也无心去解释。

“你认识小环?”余夫人讶异,“你曾遇见过她?”

既然都见过小环了,那他是否也见过芯鄀了?

果然是余家人!雍轼冷笑。

“对,我在扬州见过她,想必她就是刚才舅母说的,被派来调查我的人吧!”

“这……”被派去调查的其实不是小环,而是另有其人啊!“你叫小环做啥?”

“甥儿想确定一件事。”

“什么事?”

“可否等见到小环再说?”

“嗯……”余夫人沉吟了会儿,吩咐一旁的丫头道:“去叫小环过来!”

“夫人叫我了!”厢房内的小环作势走出。

“不准去!”芯鄀紧紧抓牢她的衣袖。

“可是夫人叫我……”

“你不去她会以为你不在!”

小环不明所以的偏了下头,忽而明白,“难道孟少爷口中的小环,指的是小姐您?”

“对!”芯鄀用力颔首,“所以你不能出去!”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不要让他知道就连小环都是假的!”

此刻的他,一定气她气得牙痒痒的吧!

曾有的浓情蜜意,已成过往云烟,她明白他不会再爱她,但至少她不会是他心底以为的那名厚脸皮,明知未婚夫淫乱,却死咬着不肯退亲、意有所图的余芯鄀!

等丫鬟带人过来的空档,雍轼趁此机会想多明白“小环”的底细。

“她是芯鄀的姊姊还是妹妹?”

芯鄀的面色一白。

“芯鄀是独生女,没有姊妹啊!”舅母张着不解的眼,“小环是丫鬟,是芯鄀的贴身丫鬟。”

丫鬟?雍轼冷然的脸逐渐有了温度,唇角缓缓上扬。

这丫头不只女扮男装,还跟主子换了身分?

“所以她跟余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没有!”舅妈摇摇头,“她打七岁就被卖来当丫鬟,签了十年契约。”

“她的契约何时到期?”

“今年!她今年就满十七了!”

“是吗?”

厅内好一会儿没动静,让芯鄀一颗心更是七上八下。

他在打什么主意?

他忽然的沉默是想做什么?

须臾,低沉的男声打破了沉默。

“舅母,我想跟你讨这丫鬟,行吗?”

“可是她再过两个月契约就到期了。”

“这两个月霎时间,我为她付赎金,请把她给我!”

芯鄀膝盖一软,跪坐在地上。

她懂了!

他以为“小环”是丫鬟,与余家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他要讨去作妾!

“你不会……”余夫人大惊失色,“看上小环了吧?”

“是的,舅母,甥儿正有此意。”

“不准!”醒转的余老爷挣扎着坐正身子,“你不要芯鄀,却要一名丫鬟,这传出去教我的颜面往哪摆?我不准!绝对不准!”

“就算您现在不肯放人,小环再两个月契约就到期,到时谁也不能束缚她的去处。”

余老爷狠狠的瞪着他,“你这么做,眼中还有我这名舅舅吗?”

“舅舅,您知道这声‘舅舅’是我对您的尊称,事实上我们已经无干系了!”

厅房内,一片窒人的沉默。

“小姐,这下该怎么办?”小环担忧的问。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的脑袋一片混乱。

他要讨“小环”作妾,可是此小环非彼小环啊!

“夫人,到处都找不到小环。”出去找人的丫鬟回报。

“这丫头去哪了?”余夫人心烦气躁地问,“小姐房里呢?”

“两人都没见着。”

“我猜我知道她在哪。”雍轼气定神闲道。

适才与余老爷谈话到一半,他就发现此处另有他人。

“在哪?”夫人问。

雍轼踏着沉稳的脚步,缓缓往花厅西边的厢房前进。

听到笃实的脚步声一步步往厢房传来,芯鄀的血液冻结。

他早发现她了?

小环不知所措的左右张望,“小姐,孟少爷是不是往这边来了?”

“对!”芯鄀狼狈的以小环为支点站起,“我们……快找地方躲起来。”她一眼见着雕花屏风,“就躲那,快……”

当纤细的身影隐没在屏风后方的刹那,厢房的大门被拉开了。

跟着过来的余夫人东张西望,“没人啊!”

“有,而且是两个人!”雍轼笃定道。

芯鄀心口一窒,连忙停了呼吸,同时捂住了小环的口鼻,却不知在屏风下方的空处早显露出两人的脚。

雍轼一步一步慢慢的走近,冷不防手一伸,抓出张皇失措的芯鄀。

“我找到你了!小环。”他微笑凝视。

“哎呀!”真正的小环因芯鄀被抓住,一时重心不稳,摔跌在地。

“小环?”夫人一头雾水的看着雍轼手上的芯鄀。“你抓的是我女儿,芯鄀呀!”



第十章

该死!与他互许终身的竟然是余芯鄀本人?

该死!该死!该死!

雍轼面色青森的瞪着神色苍白的芯鄀。

“你是余芯鄀?不是小环?”

若鄀咬着下唇,迟疑的点了下头。

“你再说一次,你到底是谁?”雍轼愤怒低吼。

“余……”芯鄀轻喘了口气,“芯鄀!”

“混帐!”雍轼愤然抽手。

芯鄀握住曾被他抓住,泛着疼的臂膀,热泪在眼眶打转。

“你骗了我!”长指指挥的指向她鼻尖,“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对不起……”芯鄀低泣。

“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说小环吗?”余夫人见女儿拚命的掉眼泪,心疼的上前询问。“怎么变成在指责芯鄀了?”

雍轼恶狠狠的撇过头来,“这一切都是预谋的吗?”

故意让她用另外一个身分接近他,让他爱上她,还占有了她的清白,藉此逼他非娶不可?

“预谋?”余夫人越听越胡涂了。“什么预谋?”

他以为他们的相遇、相知、相爱,都是她布下的局吗?

“我的心机没那么深沉!”芯鄀急急辩驳,“我也不知道最后会发展成这样,我是……”

“当我问你的真实名字时,为何你不跟我说实话?”

她竟然骗了他!

雍轼心头除了愤怒还有心痛!

他最爱的女人竟然骗了他!

芯鄀咬了咬唇,在悲伤与歉疚之外,一股怒火窜起。

“如果我在当下告诉你,我就是你千方百计想要退婚的未婚妻,你会怎么做?会赞赏我的诚实?还是像现在一样愤怒的责备我?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们之间都已经……已经……”

闻言,雍轼眸中寒意更甚。

“终于说出来了?这就是你的目的,逼迫我不得不娶你!”

他误会了!“我不是这意思……”

“你跟你姑母一样蛇蝎心肠!”

他的攻击如把利剑狠狠刺穿她的胸膛,芯鄀呆愣着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的望着他。

“这就是我在你心中的样子?”

雍轼不耐的背转过身去,那决绝的身影仿佛在告诉她,他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烦。

“我会娶你,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他转头对余老爷道:“下个月成亲。”

“要成亲?”余老爷愕愣的嘴大开。

“什么啊?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余夫人焦急的目光在女儿与雍轼身上来回,听了老半天对话的她仍是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不嫁!”芯鄀大吼。

“你能不嫁吗?”他的语气中充满了鄙视,“不需要再以退为进了,我不吃你这一套!”

“我不嫁!”芯鄀小手握拳,指甲片深陷入掌心,苍白的小脸上,黑白分明的水眸红肿,“不管我曾经失去了什么,那都不是我要这个婚姻的筹码!打一开始我知道你与姑母之间的恩怨时,我就已有心理准备了,所以我不曾阻止你退亲,也未曾哀求过你。”

雍轼冷哼一声,摆明不信。

望着他陌生而疏离的脸,芯鄀的心好痛、好痛……

“反正你也没爱过我,我是谁又如何?”芯鄀痛苦低语。

要使用哀兵政策了吗?雍轼撇了下嘴,目光落于远处,似乎未将她沉痛的低语放入耳中。

他们之间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芯鄀已经分不清楚了。

她的身分是假的,他的爱情是假的,唯有她的感情是真的……

至少,她的爱情不能遭受侮辱!

她走到柜子前,自抽屉中拿出了一把剪子。

看到那尖锐亮晃的金属物体,大伙心中皆是一惊,余夫人更是紧张的抬手想阻止,却因受到过度惊吓而张口结舌难以成语。

“你想做什么?”雍轼沉声问。

“我知道你不信我,我知道你怕我拿我们之间的事来要胁你娶我,对你而言,现在的我如蛇蝎般的存在,就怕我多靠近你一步会咬了你,是不?”

“你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他就算娶了她,仍可将她冷落于别院,不闻不问,让她在孟府无作威作福的权势。

是太高估了。芯鄀喟叹。

她曾以为他的急急退亲是为了她,就算他们将来不会有任何结果,至少他是曾经爱过她的;她曾以为,只要有曾经爱过的证明,她的爱情不是孤单,她仍是可以微笑接受这个结局,然而,她真的是太高估自己的能耐了……

芯鄀凄凉一笑,忽地拢过长发,剪子自耳下处用力剪下。

“芯鄀!”余夫人终于控制了自己的嘴,“你做咐?你怎么剪了发?”

“住手!”当芯鄀准备剪下第二刀时,雍轼握住细腕,将剪子扯离长发。

这一拉锯中,芯鄀手上被剪掉的长发飘落地面。

“你做啥剪发?”恼怒的雍轼扯下剪子,丢回抽屉。

“放开我!”芯鄀奋力抽离他的掌控。“爹、娘,恕孩儿不肖,孩儿决定削发为尼,长伴青灯古佛!”

“我的天啊……”这次是换余夫人两眼一翻,昏厥了过去。

“你不要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改变心意!”她身上流有与姑母相同的血液,必同是心机深沉,奸诈狡猾。

“我要改变你什么心意?你刚说要娶我了不是?问题是我不想嫁,为了摆脱你,我只好出家!”芯鄀转头对小环道:“小环,过来抚我。”

此刻的她,哀伤过甚,连一步也动不了。

“是。”小环连忙过去揽住芯鄀纤细的肩膀。

“孟少爷,你走吧!你的退亲,余家允了。”她在小环的扶持下,一步一步的走出厢房。

☆☆☆

郊外,佛菩寺。

大厅上,一名女子跪在大佛前,双眸轻合,两掌合十,一脸虔诚。

披泄的长发下,一撮长不及肩膀的秀发在微风的轻拂下,飘扬着。

身着袈裟的大师面露慈悲的微笑,柔声低问:“施主,你真要出家?”

“是的,大师。”

“施主当真已断红尘俗事?”

“是的,大师。”

大师望着她眉间隐隐的皱折,与仍微微红肿的双眼,轻笑了声。

“这里不是逃避悲伤的地方呦,姑娘。”

芯鄀胸口一震,扬睫与大师温柔了然的黑眸迎视。

“不瞒大师,信女的心境或许尚未清明,然而时间会抹冲一切,让我心上无垢。”

“如此说来,不用出家也行,就让时间为你带走一切哀伤,可好?”

“不,大师!”她轻摇首,“这是我唯一的路,可断了我的念,还有他的疑。”

“他?施主尚有情缘未了,不适宜出家。”

“求您了,大师!”芯鄀双掌触地,急急叩首,“信女只有这条路可走,信女不想再让他误以为我接近他是有所目的,我不想……不想让他心头有我这根刺在,我希望他能幸福的与他的心上人生活,更希望……更希望在他的心中,我一如初见时的单纯,是他曾经喜爱过的模样……”

她无法容忍他对她的观感差劲至极,她不是蛇蝎心肠,她也未有城府心机,她只是一个深深的、深深的爱着他的普通女子……

“傻孩子啊!”大师眸中充满悲怜,“世间人总是为多情苦,我就应了你的愿吧!”

“谢大师!”芯鄀感恩叩首。

大师转头对小沙弥道:“去拿剪子来。”

小沙弥正要应声,紧阖的大门猛然被推开。

“等一下,这人没资格伴如来!”

大厅内的人们纷纷将视线转往声源的方向。

仍跪在地上的芯鄀胸口一懔,用力咬住牙。

“你凭什么说我没资格?”

他到底要逼她到什么地步?她都成全他,退了亲了不是?

雍轼不理会她的愤怒瞪视,双眸直视着大师道:“这位姑娘是想逃避亲事才出家,她的心不正,没资格处于佛门净地,大师若收了她,恐是亵渎了神佛。”

为何他要将她说得如此难听?

“你不要胡言乱语……”纤细的手臂被拽,娇小的身子自地板上被拉起。

“打扰大师了,还请见谅。”说罢,他将芯鄀打横抱起,离开佛寺大厅。

大师仍是一贯慈悲的微笑,笑看着两人的离去。

☆☆☆

“你为何要阻止我?”在他怀中的芯鄀用力的挣扎。

“我想过报复你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你娶进门折磨虐待!”雍轼笑得好不阴险。

他心底竟藏着如此阴狠的心思?

“我不嫁!放开我!”凄楚的泪水滚落双颊。

“你奈何得了我吗?”雍轼加重了手劲,将芯鄀箍得死紧。

“我不嫁!”放了她吧!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我已经跟你父母谈好,为了预防夜长梦多,明日,你就给我坐花轿进孟家大门!”

☆☆☆

喜房内,隐约可听闻外头喜宴的热闹。

孤单单坐在喜床上的芯鄀自个儿揭掉头上的红帕子,再摘下沉重的花冠,信步走来堆满食物的桌前坐下。

举着的玉手夹起一块鸡肉,整个塞入口中。

她是被娶来虐待的,所以趁有得吃的时候赶快吃,说不定明天她就只剩清粥小米可喝,每日过着吃不饱饿不死的日子。

她是他厌恶的女人,今晚的洞房花烛夜想必是见不着他的人影了,她可不会呆呆傻傻的戴着重死人的凤冠等他一夜。

他一定会去他意中人那儿风流,边嘲笑她的悲哀。

送入口中的菜越来越咸,脸上的热泪是怎么抹也抹不完。

不!她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丢下手上筷箸,她一个箭步冲向大门,用力推开。

“夫人,新婚夜您不可以外出!”

见门口站立两名丫鬟,芯鄀傻了。

他竟然派人监视她,想必早就猜出她会趁机逃走吧!

“我只是开门透透气。”芯鄀心情低落的将门阖上,旋回内室。

走到洗脸架前,洗掉了脸上浓厚的妆容,再卸去身上的喜服,仅着中衣的她万念俱灰的和衣躺下。

明日,会有什么样的日子在等着她呢?她抱着头,压根儿不敢去想像。

哭得昏沉的她总是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数不清是第几次睡着时,她恍惚听见大门被开启的声响,一个属于男性的脚步声缓缓踱来床前。

他来了?

芯鄀抱紧丝被,全身僵硬。

难道他的报复,从新婚夜就开始,丝毫不留给她喘息的空间?

“我第一次听闻新娘自个儿饮掉合卺、自个儿脱衣上床的。”

芯鄀紧闭着眼,当自己睡着了,啥都没听到。

躺卧的床榻忽地一沉,是他坐上了床沿,接着她感觉到他的接近,薄唇就停留在她耳畔,呼出的鼻息热烫烫的令她心悸。

“你说,我该怎么折磨你才好呢?你这个小骗子!”长指在裸露的纤颈上游移,所到之处皆引起一阵紧绷。

她紧抓着胸前的丝被,好似这么做,被他骚乱的心跳就会平稳。

“不回答吗?”

忽地,他张唇含住贝形耳廊,舌尖就沿着凹陷处舔舐,她一时受不住汹涌窜出的酥麻感,嘤咛了声。

“醒着?”

用力咬紧泄了底的唇,她豁了开来翻身道:“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样?”雍轼挑高单眉,“你有立场质问?”

“怎么没有!”结局再悲惨也不过如此,她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你一直不愿娶我的不是?当我如了你的愿,你却反过来苦苦相逼,硬是要我嫁给你,我当然有立场问你到底想干啥!”

“我没想干啥,我只是不想放过你。”

雍轼双掌扣住皓腕,控制她想坐起身来的举动,将她压制在床上。

“你!”芯鄀挣扎了下,心里明白力气不大过他,干脆直接放弃。“为什么这么恨我?”明眸坦荡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你敢说你不明白?”

“我当然不明白!我都让你称心如意了,我甚至……甚至也祝福你与意中人百年好合了,为何不肯放过我?”

“我就是听不得你的祝福!”雍轼牙一磨,面色阴沉。“冠冕堂皇的说些漂亮话,以为我就会买帐?曾经有过的山盟海誓,轻易的抛掷,教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她现在是动辄得咎就是了!

不管她说啥做啥,他统统都看不顺眼、听不入耳就是了!

他明明就不想娶“余芯鄀”这个人,现在却指责她的背弃,是否太可笑?

“那又如何!反正那种轻如鸿毛的山盟海誓,你可以跟几百个女人说!”他握得她的手腕好疼。

“哪来的几百个女人?你当真以为我在妓院的形象是真的?”

“我知道那是假的,但是——”她痛心裂肺的大吼,“你有其他的意中人是真的!你急着退亲不是为了女扮男装的‘小环’,而是另外一个美丽的女子!你负了我,我骗了你,咱们扯平!”

“另外一个?”

雍轼愣了下的空档,芯鄀感觉手腕的力量微松,立刻挣扎扯离禁锢,背对着他,面墙而坐。

“那女的是你作梦梦到的吗?”雍轼的语气有着几难察觉的微哂。

“我亲眼见着的!”每每想起他们亲昵依偎的一幕,她的心就阵阵发疼。

“何处?”

“你家门口。”

“何时?”

“旬日前。”

雍轼脑中灵光一闪,不声不响的走出房。

他走了?芯鄀讶异回头。

修长挺拔的背影在她眼前逐渐消失,她无力的靠在墙上,努力的不去思考,不去想与他有关的一切。

如果将脑袋放空,也许就不会再有哀伤沉痛。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毯纹格子大门突然又开启了。

她心一惊,下意识坐正,双眸直勾勾的盯着挡着大门的屏风,等待他的再次出现,然而,她却先听到娇俏的女声传入耳。

“你怎么带我来喜房?这是不吉的!”

他带了谁过来?女人?

“别管那么多,进来就是了!”

当他的身影与一具娇小纤细得不可思议,脸儿秀丽清妍的姑娘出现时,芯鄀的手难以遏止的颤抖起来。

“是她吧?”雍轼见她面白如纸,明白自己猜对了。“你说你在我家大门口看到的姑娘。”

“我怎么了?”雍荃一头雾水的指着自己的鼻尖。

“她说你是我的意中人。”

“啥?”雍荃瞪大眼,随之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这可不行!哈哈……这可不行……”

她在笑啥?芯鄀面色越来越难看。

“我可没这么惊世骇俗,连乱伦这种伤风败俗之事也做得出来。”

旬日前,他送正为生死不明的符公子而几近崩溃的雍荃出门,前去平江府查探消息,想必是那时候被芯鄀误会了。

嫂子竟然误吃她的醋?这实在太好笑了!雍荃笑得乐不可支。

乱……伦?芯鄀瞪大眼。

很好,她总算明白了。

“你可以走了。”雍轼摆了下手。

“大嫂,小姑这就离开了,两位请好好休息。”雍荃忍笑忍得全身轻颤。

雍荃离开后,雍轼走来床沿,双手环胸,居高临下睥睨着她,“这下你还有理由说是我负了你,你对我毫无亏欠?”

一切都是她误会了?

误会解开的当下,芯鄀心口没有任何欣喜,因为她明白,她即将承受的会是更为残酷的报复。

“你想……怎么做?”是不是一剑杀了她还比较痛快?

雍轼嘴角微微一扬,“说来,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也是我们有正式夫妻关系的初夜。”

粉躯一震,“我明白了。”

颤抖的纤指捏住中衣的系带末端,拉开系结,可不知怎地,简单的一个结竟让她扯死了,她心烦气躁的扯着,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气恼的狠狠抹去,最后索性手指缠住带子,使劲将其扯断。

她的手指纤细,仅有拨琴的力气,以丝织成的系带怎么也扯不断,反倒是扭红了她的指尖。

即使如此,她仍是用尽所有力气,死命的扯着。

“够了!”终于再也看不下去的雍轼一把将她搂住。“够了够了!”

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芯鄀有些错愕。

“雍轼……”他的表情为何在愤怒之中还有着无奈?

“我承认当我知道事情真相时,非常的光火,我认定你居心不良,将你视为蛇蝎女。可经过一晚的沉淀,我冷静了,细细回想我们打自相识以来的经过,我明白两人的相爱,亦是你所始料未及,这不是你的过错!”

他不是不讲理的人,甚至他们之间亲密情事的发生,都是她在喝醉酒、脑袋混沌的情况下,被他哄诱上了床。

或许刚开始她是有所企图的接近,然而硬将她的人拉进了他的心房,将她的心锁在他身上的,是他的积极追求。

也许她曾想先开口说明她的真实身分,然而他却先把与翠娘之间的恩怨朝她全盘托出,在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敢提?

想必在那一段时间中,她心上受到了极大的痛苦,而他却在不知悉的情况下,未给予任何帮助。

他怎么会忽略了当他自屏风后方将躲藏的人儿抓出来时,那握在掌心中的臂膀有多纤细。

她瘦了,也憔悴了。

在等待着他前来退亲的这段时间,她是如何痛苦的度过每一个漫漫长夜?

然而,当想通了的他在第二天决定与她以平静的心冷静相谈时,余夫人泪眼婆娑告知她已前往佛寺,恳请方丈大师为她剃度。

他急了,匆匆赶到佛菩寺,不料却听到了她愿意‘虚怀大度’的将他让给其他女人!

“可你不是说娶我进来是要报复我?”而且他刚刚的表现的确是很无情啊……

“你以为我要报复你什么?”想到她的“祝福”,握着纤臂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报复你的一开始就放弃,报复你不愿意跟我长伴一生,报复你的大方,就算我与其他女人双宿双飞你也不痛不痒!”气得他恨不得剖开她的脑袋,仔细的瞧清楚她到底在想什么!

“不是的!不是的!”她死命摇头。“我既难过又痛苦,可你恨透了姑母,不想与她再有任何关系,我又误以为你有意中人,所以我……我……你可知道作下那样的决定,是多痛苦的一件事?”她难以抑制这段时间来所受的煎熬,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嚎啕而哭。

“傻瓜……”五指深陷入浓密的发,薄唇充满怜惜的亲吻头顶。

他坏心眼的欺负她、惩罚她,强逼自己漠视她的眼泪,即使那会扭疼他的心。

就因为心口会疼,就因为在知道她的真实身分时,对她仍有依恋,更让他气恼她竟可以在他决定娶她时,直接允了退亲一事。

“我跟姑母有着血缘关系,你真的不在意吗?”她忐忑不安的问。

雍轼定定的回视哭得红肿的水眸,轻声道:“你知道荃儿的未婚夫是谁吗?”

她摇了摇头。

“二娘的外甥。”

“咦?”她讶异的水眸微微瞪大。

“当时她曾经步入相同的挣扎,甚至放弃了这段姻缘,是我劝她去追求的。我娘当初千方百计保住女儿们在孟家的优渥与自主,不会受到大娘与二娘的迫害,目的就是要她们得到幸福。只要能与对方幸福过日,他是二娘的外甥并不重要,如同当我爱上你后,你那无法选择的血缘关系也不重要了。”

“真的吗?”她欣喜的捂住小嘴。

“真的!”他肯定颔首,“娘子,可否开始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了?”他暧昧一笑。

芯鄀娇羞的俏脸微红,“好的,相公。”

雍轼开朗的绽扬嘴角,抱着怀中的娇人儿躺卧床铺。

床架上的纱幔轻轻缓缓的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