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2-02

金子: 绿红妆之军营穿越 21 - 25

[二十一]初次交锋


  “哎,好,知道了,那大姐,回头咱们见了再说,好,再见,”叶妈妈笑容满面地挂上了电话,她扭头冲叶想笑说,“想想,起来了?”“嗯,妈早,啊 ~~~”叶想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了下来。这几天都是晚睡晚起,因为是过年,叶师长也没多说什么。大前天晚上是大年三十,她和叶妈妈守夜守到中央一欢乐今宵的歌声响起之后,叶大师长才从部队赶回家跟她们团圆。
  
  叶想一摇三晃地摔倒在沙发上,头枕在叶妈妈的肩上,“困死了……”她揉揉眼睛说。叶妈妈一脸怜爱地摸着她的脸,又低头闻了闻,“你们昨天晚上放了多少炮啊?怎么身上还有火药味儿?”“啊?记不清了,反正什么闪光鞭,震天雷,二踢脚的都是林晃和小于哥放的,我和燕儿就放了几个彩明珠和嗞花,味儿很大吗?” 叶想一边说一边抬胳膊闻了闻。
 
  “你怎么叫小晃名字啊,应该叫哥,”叶妈妈说,叶想翻了个白眼,“好肉麻!”也不知道她是指小晃这个名字还是那个哥哥的称呼。“什么肉麻?那是礼貌!” 叶师长正好从书房里出来听了个正着,再一看叶同学的坐姿,他眉头一皱,一屁股坐在了那母女俩的对面!“怎么的,骨头睡没了?你给我坐好了!”
  
  叶想一撇嘴懒洋洋地坐直了身体,叶师长还要说话,被叶妈妈一眼堵了回去,“我说你呀,一早儿你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大过年的轻松一下又何妨?”叶妈妈半开玩笑地说。叶师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瞎说啥呢?紧张,严肃,活泼,时时要记牢!懂不懂,嗯?!”说完他盯着叶想。叶妈妈又好气又好笑,这老头唱得又是哪一出啊,这是家里又不是兵营!
  
  正好警卫员小于给叶师长送上了一杯新泡的浓茶,这是叶师长的习惯,早起吃过饭得先喝杯茶。他端起来吸溜着喝了一口,顺便吐掉了嘴里的茶叶梗,正要喝第二口,就听叶想说,“我懂啊,您严肃,我妈紧张,我活泼嘛!”“哧,”叶妈妈和小于同时喷笑了出来,叶师长差点没烫了舌头,“胡扯!”叶想看着有点狼狈的叶师长笑着说,“说错了?难道是我严肃,您活泼?”
  
  “铃……”茶几上的电话及时响了起来,把叶大师长的吼叫声噎在了喉咙里,小于赶紧去接电话,“您好,请问哪里?是,是,您稍等!”他用手捂住话筒低声说,“师长,黄部长的电话。”叶师长放下茶杯,先威严地瞪了一眼叶同学,意思是一会儿再跟你算帐,这才接过了电话,“喂,老黄啊,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啊?你肯主动给我打电话?新鲜呀!”
  
  叶妈妈悄声说,“厨房里给你留着饭呢,快去吃吧,”叶想点点头,站起身往厨房走,她没长后眼,当然不知道正在打电话的叶师长看她的眼神里都是不自觉的疼爱。坐在叶师长对面的叶妈妈自然都看在眼里,心里猛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柔软,一直盼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丈夫和女儿能像别人家那样和睦相处,嬉笑自如,那样该有多幸福。现在美梦成真时才发现,那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幸福!
 
  “这个老黄!”叶师长咚地一下挂上了电话,叶妈妈回过神来,“怎么了,这两天就听你数落他,早上不高兴也是为了他?”“哎…”叶师长出了一口长气,用手一搓脸,“这帮子老机关,就没一个好鸟!”“老叶!”叶妈妈轻叫了一声。“干吗?!我说错了吗!”叶师长浓眉一扬,“尤其这个管后勤的老黄,别人要是只铁公鸡,那他就是磁铁的!不但不拔毛还带往回吸的,钱袋子栓的比栓他老婆的裤腰带还紧!”叶师长极度愤愤不平,“噗哧,”咬着面包端着牛奶刚从厨房里走回来的叶想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叶!”叶妈妈拔高了嗓门,当着孩子胡说些什么呢,叶师长自知失言,悻悻然地端起茶杯猛灌,小于拎着暖壶在旁边随时准备蓄水。“好吃吗?”叶妈妈面对女儿那就是绝对的慈爱,“就那么回事儿,”叶想满嘴面包含糊地说了一句。“这么好吃的面包就那么回事儿?!你们这些没受过罪的孩子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叶师长又不满意了,“我小时候能吃饱饭就觉得美的不行了!哪还敢想吃面包!”
  
  叶想也不生气,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对于叶师长表面粗暴,其实内在也很粗暴,但是很疼老婆女儿的个性已经了解得透透的了。大部分军人,尤其是野战军的那些长年不能回家的男人们,对于家人都有着很多的负疚感,因而回了家都会多干活,平常宁可苦自己也要把那点不多的工资攒起来交给家里。到了叶大师长这个位置,自然过得没有这么艰难,但之前这些年也是一样熬过来的。
  
  “你行了啊,”叶妈妈拦了一句,“孩子说句话你就上纲上线的,以后还让不让孩子说话了?”叶师长立刻闭上了嘴。叶想心里偷乐,以柔克刚这四个字体现在叶妈妈身上是再贴切不过的了,她从来不大嗓门说话,可句句在理上,叶师长就吃这个!这不但值得表扬而且值得学习啊!“老叶,你也别再发愁了,待遇这事儿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办成的,”叶妈妈又柔声安慰了叶师长一句。
  
  “哼,真没法说!打我当连长那年起就说要提高咱们基层军人的生活待遇,说什么军区已经有所动议了,结果老子现在都师长了,那待遇还赖在军区不下来呢,合着那待遇比咱活得明白,呆在军区比下基层要舒服得多是吧!”叶师长难得调侃了一句,叶妈妈和叶想都笑了起来,小于也笑着帮师长往杯子里蓄水,屋里的气氛登时松缓了许多。
  
  “说了半天,都一个钱字闹的,”笑完之后,叶妈妈有些感概。“出什么事儿了?”叶想好奇地问了一句,“大人的事儿,也是你爸爸的工作,别问了,”叶妈妈委婉地说了一句。叶想知道军队机密多,也没再多问,别的不说,以前九级钳工父母的卧室,叶同学进出如入无人之境,可现在叶师长的书房她都不能随便进了。
  
  看样子不论啥年代,钱都是永恒的问题啊,吸着牛奶的叶想随意地捡起份报纸翻看,耳边传来父母的聊天声,她也没在意,无意间扫到了一条新闻,叶同学瞪大了眼睛,“咳咳!”她大声咳嗽了起来,牛奶喷了一报纸。“哎哟!”叶妈妈惊叫了一声,机灵的小于飞快地从厕所里拿了条毛巾过来,叶妈妈接过来给叶想擦着, “怎么了,呛着没有?”“没事儿,”叶想连连摇头,手里还攥着报纸不松手。
  
  “今年是94年对吧!”叶想没头没脑的问题让其他人都愣住了,“是啊,”小于看没人说话赶紧应了一句。叶想突然大笑,“太好了!”“什么就太好了?!” 叶师长皱了眉头问。“想想,你没事儿吧?”叶妈妈有点担心地上下打量着貌似神经失常的叶同学。叶想做了深呼吸,让自己兴奋的心情冷却一下才说,“妈,咱家炒股吗?”
  
  “炒什么?”叶师长抢着问了一句,“股票,炒股就是买卖股票!”叶想微笑着解释。“股票什么的我知道,你问这个干嘛?”叶妈妈问。“妈,我告诉你啊,股市现在还没有跌到最低点,到六月底,呃,我是说我估计啊,到六月底的时候差不多就是最低了,如果我们进一些股票等到价格上扬的时候抛出,那我们就能赚一笔钱了!”叶同学越说越高兴,漫天飞舞的不是吐沫星子而是粉红色的毛爷爷,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唱着那首歌,太阳最红毛主席最亲,您的光辉思想永远照我心……
  
  “想想,你在说什么啊?”叶妈妈迟疑地说了一句,这孩子不是睡迷糊了吧,伸手想要摸叶同学的额头,看她是不是在发烧说胡话。“哎呀妈!”叶想哭笑不得, “我说正经的呢!”“那个什么股票,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赚钱什么时候赔钱啊?”倒是叶师长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得多了,一个问题直取要害。叶想登时语塞……
  
  “呃,看报纸,看书籍,研究啊!”叶同学赶紧找了个理由,“你什么时候开始对这些感兴趣了?”叶师长又问。叶想咬了下嘴唇,只能拿出杀手锏了,“我感兴趣的多了,只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她状似随意地说。这话一出口,自然触动了叶师长夫妇的心事,也对啊,以前对女儿关心的不够,她究竟喜欢过什么还真是不太清楚。叶师长立刻蔫了,叶妈妈心里也有点难过,正要说些什么,门铃一响,没一会儿小于领着林政委和林燕走了进来。
  
  屋里的气氛立刻热闹了起来,叶想和林燕分别给长辈们拜年,然后大人们又拿了红包给小辈们,林政委和叶妈妈都是早有准备,叶师长没准备不说,还大发谬论说这是封建传统,应该破除!叶妈妈笑嗔他胡说八道,林政委乐了,接过叶想亲自送上的茶水道谢之后才笑说,“弟妹你不知道,这几天咱们鲁参谋长带着他那个侄孙子四处走,给人拜年,收了不少红包,老叶是眼馋了。”
  
  叶妈妈她们就笑,叶师长哼了一声,“他那是拜年啊?我还以为他是收税的呢,一个也不放过!”屋里的人轰然大笑,看着大人们谈笑风生,叶想跟林燕彼此做了个眼色,两人跟叶妈妈打了声招呼,就手拉手地上楼去了。林政委看着两个女孩儿的身影消失之后才说,“这俩个孩子感情真好,其实我家林燕心也高得很,不知道怎么跟想想就这么合得来!”“缘分嘛!”叶妈妈温婉一笑,林政委眼含笑意地点点头,“还真是缘分。”“行了,别说孩子了,”叶师长不耐烦地一挥手,“说正事,浩然啊,刚才老黄给我打电话,你知道那小子说什么……”
  
  不管楼下大人们在聊些什么,林燕进了叶想的屋子就先往她床上一躺,“接着,”叶想扔了一个洗好的苹果给她,林燕“咔嗤”咬了一大口才笑问,“你手里拿着什么报啊?一直不撒手?”“啊?北京晚报!”叶想经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己手里竟然一直攥着报纸没松手,不禁暗自嘲笑自己,人为财死啊,自己这还没见到钱呢,就先攥着“财运”不松手了。
  
  把报纸放在桌上,叶想随口问了一句,“你哥呢?怎么没来?”林燕闻言眼睛一亮,看样子这几天大哥天天拉着自己来找叶想果然有作用,不管心里怎么想,她表情还是很随意的,“喔,好像是团里有什么事儿,他去师部了,可能一会儿就来吧,过来坐。”“喔,”叶想点点头,跟林燕挤在一起,她看报纸,又把书桌上的台历拿过来翻,琢磨着股票的事情。
  
  叶同学是学财经出身的,第一篇正式论文写的就是93.2月开始到94.7那段股票熊市的研究报告。虽然当时写的时候痛苦难熬,被教授退回来的时候哭天喊地带骂娘,但也正因为如此,叶同学对那段历史印象深刻无比。那个时候的股市从1500多点一直跌到了300多点,而从七月底开始突然强势反弹一直到九月中,上涨幅度高达百分之七十九,为数不多的人就是在那个时候捞到股市第一桶金的。
  
  这些数字分外清晰地印在叶想的脑海里,因为那个时候自己曾慨叹,千金难买早知道啊,要是能在那时候买XX股,XX股,还有XX股,那不就发了嘛!还用受那变态教授的折磨!嘿嘿,叶同学开始傻笑,现在不用千金,咱也早知道了,那句台词是怎么说的,曾经有一个机会放在十年前,而我死活捞不着,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要说的是……买它一万股!!!
  
  林燕一直没有作声,安静地啃苹果看着发呆的叶想,心里盘算着哥哥放假的这段日子不知道能不能把叶想“拿下”。这个丫头有时候神经太粗了,而且不拐弯,真能急死个人!林燕知道,哥哥真的动心了。林晃有多优秀,多骄傲,自己这个做妹妹的最明白,更重要的是,哥哥很自爱,不像有些男生,长得帅点儿就以为地球围着他转了。
  
  以前有好多女孩儿追哥哥,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而且都不给那些女孩儿幻想的机会,礼貌但疏远,就像……林燕不禁苦笑,就像对小方。话说这几天小方几乎天天打电话找林晃,林燕连谎话都快说不下去了,小方还是能笑咪咪地说,这样啊,没关系,那我明天再打电话找他好了。要说这个小方姐还真有韧性,可惜用得不是地方啊……
  
  “呵呵…”叶同学突然傻笑的声音吓了林燕一跳,看着貌似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叶想,林燕忍不住翻白眼又忍不住好笑,也不知道这丫头在想什么!不过叶想真的很好,别说哥哥,自己也好喜欢她。只是自己就不明白,为什么她身上一点傲气也没有呢,天生缺乏自信的小朱就不说了,自己和鲁佳这样的大院子女,哪个没有点 “个性”,可叶同学就没有,特平民的感觉,真是奇了怪了!
  
  先不说这边叶同学和林燕同床异梦地各自打着小算盘,在师部碰了头的林晃和孙国辉正结伴同行。“老虎,我以为你回老家了,”林晃掏出烟点上,转手递给孙国辉,孙国辉摇手拒绝了,“这两天上火,”然后又说,“我爸妈都过了大半辈子了,还从没来过北京,今年正好我老乡调到师招待所,给弄了两间房,我干脆把他们接来了。”“也对,老人家辛苦半辈子了,应该带他们好好玩玩,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你可别客气!”林晃喷了口烟出来。
  
  “不用了,跟你没什么好客气的,再说,咱们这任务一来,我就得送他们走!”孙国辉摘了帽子挠了挠头。“是啊,那老两口能自己走吗?”林晃问。“没关系,我姐也来了,有她呢,”孙国辉带回了帽子。“那就好,都去哪儿玩了,故宫,北海,颐和园,雍和宫?”林晃报出了一连串的景点,“市里的都去了,三十之前还去了趟XX公园庙会,”说到这儿,孙国辉不禁想起了那天在山坡上的叶想,那样清新干净的坐在阳光之下。孙国辉没发现林晃突然落后了他一步,依然往前走着,回过神儿来的林晃赶紧追了上去,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了起来,大步地前行着。
  
  “哥?你要去哪儿啊,什么时候回来?”回到家就得知这个消息的林燕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皱眉问。“军事机密,无可奉告!”林晃做了个鬼脸,顺手往军用背包里塞了两条中华。林燕不赞同地说,“你抽这么多烟啊?这对身体不好!”林晃笑说,“我知道,我是给朋友带的!”“哪个朋友?”“军事机密!”“切,”林燕哼了一声,然后又叹息了一声,“可惜,本来以为……“她话没说完,可林晃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微微一笑,“放心,是我的怎么也跑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林晃,孙国辉还有几个年轻军官被一辆军车拉去了未知的地方。叶想和林燕鲁佳她们则商量好了要去买东西,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几个女孩儿嘻嘻哈哈地走在师部大院的马路上。“妈,你看,那不是公园里那天咱碰见的小姑娘吗?前面穿蓝外套那个,”无意间抬头看见的孙国琴推了一下坐在身旁的母亲。孙国辉临走之前托转业到铁路的战友弄到了今天晚上回老家的卧铺票,司机小王正开车送她们去车站。
  
  “我看看,我看看,”老太太赶紧伸头看,又揉眼睛,“哎,还真是呢!老头子你看!”“呵呵,大娘,你们认识我们师长的女儿啊?”司机小王眼神儿好使得很,早就看见了,这大院里谁能不认识师长的女儿啊。“啥,师长?”大娘愣了一下,又问,“跟连长一样是官吧?”“哈哈,”小王乐了,“大娘您真逗,师长可比连长大太多了,我们这儿近万人,都归他管!连长才管着百来号人!”老太太眨眨眼不说话了,孙国琴心里莫名一颤,车子已经迅速地从叶想身边开了过去。
  
  “我X,老子的腰都要坐折了,财务股那帮小气鬼!”跟林晃他们同来的军官一下火车先骂了一句。跟着下车的孙国辉活动了一下肩背,一股酸痛立刻沿着脊椎从脖颈麻到尾巴骨,两天两夜的火车都是硬座,大冬天的真够人喝一壶的。“老虎,怎么样?”林晃捏着腰部问了一句,孙国辉刚要回答,突然觉得一股劲风从背后袭来,他一个侧身让过了那个拳头,然后抓住某人的手臂一拧,想要把他按倒在地,那个人弯肘一挡, “哈哈,老虎,好久不见啊!”一声大笑响起。
  
  “赵大连长,不是我说,要说从天上往下蹦,我们不如你,可在地面上蹦跶,你还差点火候!”在旁边看戏的林晃笑嘻嘻地说。“扯淡,咱俩再比划比划,看谁差火候!”伟大的空降兵连长赵光辉同志不爱听了,说着就想动手!“老赵!”一声含笑的轻喝止住了他的动作,一个面目温和的上尉走上前来,一个标准的军礼, “欢迎北京来的战友!我是X空降师X团侦察一连指导员周平。”林晃,孙国辉他们赶忙还礼,“周指导员,麻烦你们来接了!”
  
  老赵大咧咧地一挥手,“瞎客气啥,老周,我给你介绍一下,孙国辉,我们都叫他老虎,这是林晃,他那外号就不说了,都是我在陆院学习班的铁哥们!那两位我就不认识了,”趁着那两个军官自我介绍的时候,老赵一拍林晃的肩膀,低声说,“听说你们俩要来,我争着要来的,够意思吧!”林晃哼了一声,“拉倒吧你,惦记我那烟呢吧,电话里说八百遍了!”老赵嘿嘿一乐。
  
  大家都是当兵的,讲究个利索,略微寒暄了一把,各自拎着背包大步出站上了车,汽车扬尘带土的飞奔而去。北京来的这几个人都好奇地看着周围的环境,性格稳重的周指导员不时地介绍着周围的一些风景和当地的风土人物,言辞简洁明白,恰到好处。


  这回的任务很简单,因为开春之后有一场跨军区的大演习,红军就是叶师长的那个师和这个空降师作为主力对抗另外某军区的蓝军部队。跨军区不同兵种协作还是头一次,叶师长和师党委一商量,正好空降师在春节期间有特训,干脆派些骨干先去看看人家是什么套路,然后再说协作,不打无准备之仗嘛。林晃他们是第一批来探路的,参谋们随后就到。这回的演习是大动作,培训班的相关学员都会推迟毕业,参加行动。
 
  因为老赵和孙国辉他们熟得很,当兵的又都豪爽,等到了空降团驻地附近的时候,车上的人已经是一团和气,不分彼此了。林晃坏笑着问,“老赵,你这脸色有点差啊?不是这回没回成家,想嫂子想的吧?”车上的人大笑,“扯淡!”老赵的脸上飘过可疑色彩。周指导员笑说,“还真不是,”他话未说完,老赵抢着说, “看,指导员都说了不是。”周指导员忍笑接着说,“其实是我们嫂子来部队了,连长白天闹革命,晚上回家得促生产,不是想的是累的!”
  
  车上的人笑得更大声,老赵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哀叹了一声,“那怎么办,咱部队就这个制度,一年一个月的假,也就这点时间跟媳妇亲热亲热,妈的,真是要么旱死,要么涝死!骚狐狸你别笑,等你有了媳妇你就知道想人的滋味了!”林晃一愣,叶想的笑脸登时从眼前滑过,孙国辉垂下了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周指导员点点头,“是啊,咱们当兵的不容易,给咱们当媳妇更不容易!今年团里的招待所都快住不下了,都是趁着春节来探亲的。”
  
  车里安静了起来,带了一点莫名的伤感,“哎,你们看,降落伞!”一个军官突然大叫了一声,车上人的注意力顿时都被吸引了过去。果然,天上红白相间的伞花越来越多,一架运七正不停地往下“撒”人。“呵呵,”老赵特得意地笑了,他看了一眼周指导员,意思是说他们这些土掉渣儿的步兵哪见过这个,周指导员微微一笑。
  
  “那其中就有我的人,小段,开过去!”赵连长豪情大发,“是!”司机方向盘一打,车子拐了过去。到了附近,老赵带着土包子们下了车,步行前进,不远处有一辆指挥车,一个中尉正站在车上,拿着个大喇叭不停地冲上面喊,“注意风向!收伞绳!牢记收腿要领!”林晃笑了,歪头跟孙国辉低声说,“又一个熟人。” “嗯,”孙国辉点点头。老赵大步走了过去,亮开嗓子,“彭骋!”
  
  “到!连长回来了!”彭骋冲老赵他们敬了个礼,他自然认出林晃他们了,因为职责所在,只微笑了一下,又继续自己的观测指导工作。孙国辉伸头一看,车子不远处有一个显著的红色圆圈,应该是着陆点,但是因为今天风大,而且风向不稳,很少有兵能准确地落入其中的,老赵眉头皱了起来。正看着,一个兵摇摇晃晃地飘了过来,一个标准的收腿动作,人稳稳地落入了圈中,立刻有保障兵过去帮他收伞。
  
  “好小子!”老赵喃喃自语了一句,周指导员笑着跟林晃他们说,“这是老赵特喜欢的一个兵,有天分,肯吃苦,就是太有性格了一点。”老赵一撇嘴,“没点尿性的孬兵我还看不上呢,”说完大吼了一声,“康军!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叶妈妈接到了彭司令爱人肖冰的电话,“晓云,我刚好有机会去看看我家老大,彭戈也跟着我去,你学校不是放寒假了吗,飞扬他们也该忙演习了吧,你要不要带上想想和燕子跟我一起去啊?”


  “哇,这里可真够大的!”鲁佳觉得自己的眼睛快不够使了,比北京火车站大得多的候机楼,一些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外国品牌还有那些穿着花花绿绿的女人们。 “你们快看那女的!”鲁佳低促地叫了一声,叶想眼疾手快地打掉了她伸出的手指,那个穿着“暴露”的金发女人不在意地扫了女孩儿们一眼,踩着叶同学目测最少六寸高的靴子扭着走开了。
  
  “佳佳!礼貌…”林燕有些无奈地叫了一声,鲁佳一吐舌头,“我一激动就忘了嘛!”小朱拉拉叶想的手,“叶子,她可真不怕冷!”那个金发女人穿了一条短皮裙,高筒靴,毛皮大衣敞胸露怀的散着,里面颜色鲜艳的紧身衣更衬得她是波涛汹涌,本钱十足。“看打扮像是老毛子女人,那边的女人都抗冻着呢!因为身材好,多冷都穿裙子!”林燕微笑着说。叶想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就想起林燕来北京之前一直跟着林政委住在东北,俄罗斯人肯定间的多。
 
  “那是什么?”鲁佳又发现了新目标,几步就跑了过去,小朱赶忙拉着林燕跟上,叶想慢吞吞地走了过去。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座机场,一号航站楼比二号要小很多,现在是94年,好像二号是95年才开始兴建的吧。在从没坐过飞机的鲁佳眼里,这里大的不得了,可“经验丰富”的叶想只琢磨着,不知道为了奥运而建成的三号航站楼会是啥样,一想到这儿,叶想突然想起,要是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那岂不是还有十四年自己才能在家门口看奥运,有点郁闷……
  
  “叶子!”林燕招呼了一声,叶想赶上两步,“怎么了?”“你看,那个包好漂亮!”林燕指了指玻璃橱窗里一个样子很别致的女包,叶想随意打量了一下,眼睛突然瞪得溜圆,“天啊,XXX的限量版!现在都买不到了!绝对的升值!升大发了!!”从前大学寝室里某靓女是个奢侈品狂人,对于世界上各大品牌那就是如数家珍,每次在宿舍里挥舞着时尚杂志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时候,都把如叶想之流的乙级贫户们听得一楞一楞的,她的表情就极其不屑,你们这些老土,真没品味!
  
  每到此时,没品味的叶同学只能腹诽你有品味你不也买不起?!还不如我这没品味的不惦记省得烧心呢!可不管怎么说,此女魔音穿脑堪比XX牌复读机,叶同学还真的记住了不少“知识”。这会儿其他三个女孩儿目瞪口呆地看着叶同学脸都贴在玻璃窗上了,里面的售货员无意间一抬头吓了一跳,这姑娘两眼放光的要干吗?打劫?“请问,您需要什么吗?”售货员小姐走了出来,面带职业笑容,这年月能坐得起飞机的于公于私都不缺钱,客气一点没坏处!“啊,不,我们随便看看!咱们走吧,”林燕赶紧扯着还在算计“利润”的叶想就走。
  
  “你又买不起,还是别看了,省得受刺激,老老实实用你的民工袋子吧!”鲁佳开了句玩笑。售货员小姐一听原来买不起,也懒得再多说,转身就要进去,就听见叶同学在她背后说,“民工袋子怎么了,我告诉你,这个牌子再过几年流行的就是蓝红相间的民工袋子!法国民工袋!”售货员小姐差点绊自己一趔趄。
  
  “哈哈,叶子真的这么说啊?”廖眼镜笑个不停,“是啊,你们没看见,那售货小姐脸都青了!”鲁佳连说带比划。这会儿他们都坐在机场的一个小咖啡厅里,彭夫人和叶妈妈都去跟老朋友聊天了,孩子们就在这里等着。“你可真会想,”彭戈笑着说,叶想干笑了一声,心说不是我会想,是那些吃饱了撑的法国时尚设计师会想。“对了,喝点什么?咖啡?”廖眼镜故作潇洒地打了个响指,服务小姐满面笑容地走了过来。
  
  “几位要喝点什么?”她殷勤地递上了酒水单,又说,“我们今天的咖啡有特别推荐,”说完一指不远处柜台上的小黑板,叶想顺势看去……看不清!这写的什么鬼画符啊!翻着酒水单的林燕她们正头碰头的研究,咖啡倒是喝过,不过从来都不知道咖啡还有这么多讲究,这么多名称,想随便点一个,又怕点错了不好喝。正犹豫就听见服务小姐问一直在看小黑板的叶想,“您选好了吗?”正努力迷眼辨认的叶想嘀咕了一句,“看不清楚,”“好的,卡布奇诺,”小姐转头就喊。叶想当时汗就下来了……
  
  “请系好安全带,谢谢!”漂亮的空姐不停地走来走去,“都挺漂亮的,”跟叶想坐在一起的林燕笑说。叶想点点头,你还别说,这个时候的空姐化妆虽然没有十年后精致,但是身段和脸盘儿可比以后的空姐们强多了。她有一个同学大本毕业就当空姐去了,因为她父母都是XX航的中层领导,可就她那个条件,男生们都说,做她服务的飞机连饭都省了!可人家还飞的是国际航线,今天米国,明天一本,玩得不亦乐乎!叶想刚读研二那年大本同学聚会,人家开着辆小红车就来了,叶同学的车也是红的,就是比人家少俩轱辘,真是人比人得那啥!
  
  飞机在跑道上滑动着,“佳佳,我有点怕!”从没坐过飞机的小朱声音都颤了,鲁佳天生胆儿大,“怕啥!有我呢!”叶想咧嘴一乐,回头跟她说,“鲁大侠,有你还不如有个降落伞呢!”鲁佳瞪眼。“好了,别闹了,赶紧坐好,”坐在旁边的叶妈妈柔声说了一句。叶想回头把头枕摆好,突然发现林燕的脸色也有点白,第一次坐飞机都会不安吧,叶想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林燕的手,她就闭上了眼睛,林燕微凉的手紧紧地反握了过来。


  飞机的速度越来越快,一股压力迎面而来,然后在几秒钟内有一种失重的感觉,叶想知道飞机飞起来了。没一会儿飞机开始转向,调整,然后平稳地向目的地飞去,林燕也慢慢放松了下来。叶想林燕和彭夫人叶妈妈坐在一排,鲁佳两个则和彭戈他们坐在一排,这种波音737的小飞机今天也是爆满,现在的航班还不像十年后那么多,订机票都得提前。
  
  叶师长,林政委都因为大演习的事情下部队去了,这也是彭副司令上任以来的头一件大事,初三一过,他也跟着去了底下部队摸底顺便解决一些问题。彭夫人因为自己所在的医院有一个医疗小组要去彭骋的空降部队搞调研,彭夫人正好是这个小组的顾问,彭司令也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她决定干脆带着小儿子一起去。至于带上叶想和林燕,她自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自从过年的时候见过叶想和林燕,她就对这两个女孩儿喜欢得不行。不过彭夫人是个性格稳重很有主见的女人,这点心事她连彭司令都没告诉。
  
  去看彭骋叶想自然没什么兴趣,但是可以出去玩还是很不错的,那个地方叶想也没去过,林燕也乐意去看看,所以她痛快地答应了。鲁佳知道之后就吵着要跟来,彭夫人知道她是鲁参谋长的女儿,反正机票住宿都不花钱,不在乎多个仨瓜俩枣儿的,结果鲁佳和小朱也都打包跟来了。廖眼镜同学的父母已经走马上任了,他自然也就买一送一跟彭戈来了。
 
  当叶同学在颠簸和噪音中昏昏欲睡的时候,林晃正灰头土脸的坐在大解放里咣当着往营房赶。虽然外头有帆布罩着,可依然有冷风往里车厢吹,可这里面的污涂空气却挥散不出去。这几天他和孙国辉轮流跟着赵光辉的连队在一起训练,生活,寝食同步,步兵和空降兵前所未有的融洽了起来。老赵是个喜欢以身作则的基层军官,愿意和兵们混在一起,坐大解放也是后头,不像其他军官那样坐驾驶室,林晃自然跟着他,倒是二排长被踢到了驾驶室里冒充连长。


  虽然训练了一天了,可这些二十正当年的兵们还是有力气能交头接耳。老赵就是这样,只要你出成绩,不违反党风军纪,道德良心,他对底下的兵从来不过于拘束。正摇晃着,老赵突然骂了一句,“我X,这谁啊,发言不举手,你他娘的不知道这车是封闭的!”车里的兵轰的一声笑了起来。林晃自然也闻到了那股恶臭,不知道谁吃坏了肚子放的蔫屁,他揉揉鼻子笑说,“老赵,不是你自己吧,谁喊谁干的!”老赵还没来得及反驳,一个上等兵举手报告,“报告,是我!”
  
  “筛子,又是你小子!”老赵眼睛一瞪就要开骂,那个叫筛子的兵嘿嘿一乐,“连长,这不能怨我啊,昨天我才探家回的连里,回来就没饭了,炊事班那帮狗日的给了我一碗剩饭菜,结果……”他话未说完,一个巨响的屁就放了出来,奇臭无比,车里的兵们都是一声惨叫,筛子按着屁股鬼叫,“要拉出来了!”老赵拍着车厢狂吼,“停车!”大解放吱的一下就停住了!
  
  跟在后面周指导员和孙国辉坐的那辆车也赶紧跺了脚刹车,顿时后面车厢里传来兵们的一片骂声,“哎哟!”“X,磕死我了!”周指导员往后喊了一嗓子,“都安静!三排长,我下去看看,注意纪律!”“是!”三排长大声应了一句。“老赵,这咋回事儿?怎不走了?”周指导员赶了过去问,老赵正点烟呢,抬头骂道, “筛子那狗日的吃坏肚子了,这屁崩的,赶上生化武器了!什么味儿啊!X!”
  “他人呢?”周指导员有点好笑的看了看四周,林晃笑说,“山坡底下蹲着呢,”然后又问,“他外号为什么叫筛子?”“他刚回来,你跟他还没接触,等熟了你就知道了,那小子心眼多得像筛子,脑瓜子好使得很,不比你这只狐狸差,康军就是他带出来的,刚开始那俩人掐的那叫一个狠,老周还怕出漏子呢,不过最后还不是英雄惜英雄了。可惜这小子就是学习差,考军校给老子考出那个鬼成绩来!”老赵越说越有气,他话音未落,筛子拎着裤子就跑了过来,“连长,连长!”跑到一半差点被自己的裤子绊了个跟头。
  
  老赵赶紧把剩下的半截烟吸了两口,把烟头掐灭之后才骂,“筛子,有鬼追你啊!你露着半拉屁股给谁看啊!”“张明!立正!”周指导员声音不高,可是很有威严,张明赶紧服从命令听指挥,可他这一立正不要紧,手里拽着的肥大军裤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只有黄色的军用秋裤斜挂在腰上,“哎呀!”一个女孩儿的惊叫声突然响了起来。


  借用某电影里的台词,比一只霸王龙更可怕的是什么?两只霸王龙!!一个女孩儿的惊叫不可怕,可怕的是还有几个女孩儿也跟着尖叫,筛子的腿都给叫软了, 也顾不得军容军姿,上级当前了,他一把拎起裤子就跌跌撞撞地蹿到了兵们的身后系腰带。原本正在车外放风顺带吹牛聊天的士兵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山坡处那边仿佛凭空冒出的美女们!
  
  “我的天啊!”“你们看见没,他的那什么都露出来了!”“那便宜你了啊,XX,”“讨厌!说什么呢!”面对突然出现的红粉军团,老赵也傻了,看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周!这怎么回事儿!哪儿冒出来一堆大姑娘来?!”他这么一说,周指导员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大腿,“对了,前天我听团里白干事说了一句,好像有什么文工团要下来慰问,难道……”他话没说完,一个扛着两毛二肩章的军人从山坡底下爬了上来。


  身材圆滚滚的,一头的汗,他人还没站稳,先嚷嚷,有点气急败坏,“我说你们几个丫头到底怎么回事儿,还要我说多少遍,你们现在已经是军人了,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乱跑什么,说是要上厕所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主任!是小美看见这边有人才带着我们上来的,我们也是想请他们帮忙嘛,要不怎么走!”一个长得很娇俏的女孩子撒娇似的说。那个主任一愣,一转头,这才看见那两辆军车和一群灰头土脸的兵。


  “哎哟!”他叫了一声,赶紧跑了过来,老赵,林晃和周指导员迎上一步齐刷刷地立正敬礼,“首长好!!”那主任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看着这几个虽然脏的都快看不清长相,但依旧背脊挺直,一身铁骨的野战兵,他下意识地抻了抻自己的军装,又正了一下帽子,然后尽自己所能的回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你们好,我是空军XX文工团的主任,呃,”他指了指身后的花红柳绿们,“我们是要去XXX空降团进行慰问演出的,结果那车坏了一辆,你们是?”


  周指导员跟赵连长对看了一眼,踏前一步,“报告,我们就是XXX团一连的,欢迎你们的到来,首长怎么称呼?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啊,太好了!我姓罗,叫我罗主任就行!哎对了,你们团的那白干事也在,男兵们都在下面帮忙呢,一时间也联系不到团部,你看……”“罗主任,您别急,我们下去看看,先让…… 先让这些同志们在这儿休息一下吧,”周指导员征询地看了一眼老赵,老赵微微点头,然后低声对林晃说,“狐狸,你跟老周去看看,我得去给那些混小子们先拧把弦儿,别见了漂亮女人就没出息,给老子丢人!”
  
  林晃忍不住笑了,空降团跟英雄团和红二团一样都是野战军,和尚团,平常除了个别来探亲的家属,一个女人也看不见。除了每年定期来体检巡诊的医疗队那就只有文艺演出的时候,才能见到异性了,这文艺演出也不是年年都能看见的,那么多部队,大家得排队轮班不是?这会儿突然出现了这么多年轻漂亮又苗条的女兵,他能感受到身后年轻士兵们的体温都飙升了几度。
  
  林晃跟着周平和罗主任往山坡下走,经过那些文艺兵的时候,就觉得那些女兵的视线刷地一下扎了过来,绕是林晃见多识广,也不免有几分别扭。注意力赶紧放在跟罗主任正在寒暄的周平身上,性格稳重的周指导员表情不变,只是走路的姿势有点僵硬,林晃心里暗笑,然后目不斜视地穿过了花丛!刚离开没多远,就听女兵们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那个中尉好帅啊!”“是啊,那个上尉也不错,这才是真正的军人吧,跟咱们团里那些奶油就是不一样!”“今天才觉得来当兵值了!” BALABALA……


  看着周平和林晃似笑非笑的表情,罗主任有点尴尬地解释,“这些丫头!真是……现在的年轻女孩儿啊,跟以前真是不一样了,有想法又活泼,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干!不过,倒是挺有冲劲儿的。”周平温文尔雅地一笑,“是啊,我跟连里的新兵也有代沟,其实跟他们也就差个十岁,但是好多想法就跟两代人一样,但他们有他们的优点。”听周平这么一说,罗主任顿时释然地一笑。
  
  他先掏出手绢擦擦脑门上的汗才说,“是啊,这些女兵也是今年特招的,都是文艺骨干,岁数也不大,虽然也经过新兵连的军训了,但还是只有兵的表,没有兵的里,唉,慢慢磨吧,”周平和林晃都配合的一笑。“哎,你们两个多大了?结婚了没?”罗主任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周平和林晃面面相觑,“我二十九,儿子都一岁了!”周平痛快地说,罗主任的目光自然放在了林晃身上,他咧嘴一笑,“我二十六,女朋友,就算有了吧!”


  罗主任正想说就算是什么意思,就听见那边白干事一声大吼,“周平!你怎么来这儿了!”三个人赶忙走了过去,三下两下就弄明白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其中一辆车死活打不着火,司机除了让人都下车,还让男文艺兵们把一些道具都卸了下来,推着车又试了半天,可车子依然趴窝!“这样吧,我们两辆车,让文工团的一部分人到我们车上去,先回团里再说,怎么样?”周平问,白干事说我没意见,罗主任说那也只好这样了,他回头喊了一句,“杭祁,过来一下!”
  
  一个瘦高的男生立刻跑了过来,“报告,”声音还挺好听的,就是软了点,林晃在心里摇了摇头,顺势打量了这个男兵一眼。高个儿,皮肤白,五官很英俊,嘴角上翘,给人一种很自尊的感觉,一看就是个搞文艺的样子。“小杭啊,你去让所有的男兵集合,道具先整理一下,回头再看怎么放!”“是!”杭祁敬了一个极漂亮的军礼,转身跑走了。“这个孩子不错,不爱说话,但挺会照顾人的,”罗主任显然很喜欢那个男孩子,多说了一句,其他人都跟着笑笑。


  “老周,我去跟老赵说,让他把车开下来,你在这儿等着好了,”林晃转头说,“行!”周平一点头。“哎,等等!我跟你一起去,”罗主任叫住了他,“您不用客气,我自己上去就行了,”林晃一笑。“不是客气,那几个丫头片子可不会听你的!”罗主任苦笑,林晃这才想起那些“激情四射”的军中绿花们,他咧了咧嘴,乖乖地让罗主任走在了前面。
  
  等到把车子开下来之后,兵们都兴奋地想尽一切办法往外看着,还要做得隐蔽,以免美女没看清反而被排长连长骂!车子一开下来不要紧,林晃他们这才发现,另一辆车上的女兵更多,这会儿见到这些兵们,也是“嗡”的一声就炸了,评头论足,你捅我,我捅你的,嘻笑个不停,可怜的罗主任嗓子都快喊哑了。最后还是有几个女兵上不去女士专用卡车,没办法,文工团嘛,就是女孩儿多,只好让她们坐一连两辆车的驾驶室,司机给高兴坏了,而只能和文艺男兵一起坐在后面的兵们则嫉妒不已,暗自咒骂那两个走狗屎运的司机。
  
  不管怎样,总算是排除万难,继续前进了。为了男女有别四个字,连团里为了表示重视,特别派来的小吉普也拉了女兵,眼下军衔最高的罗主任只能委屈地跟周指导员他们一起挤后车厢了,卡车晃晃荡荡地跟着小吉普开始飞奔。光鲜的文艺男兵们看着滚的跟泥蛋子一样的空降兵充满了好奇,他们的服装,他们的装备,甚至是他们的眼神!而空降兵们经过刚才老赵的精神面貌教育,这会儿人人坐的挺直,车子晃而腰不软,手握钢枪,目不斜视,一派铁血英雄的造型,老赵大为满意,得意地冲林晃眨了眨眼,林晃忍不住好笑。
  
  前面驾驶室不时传来女兵们的说笑声,面无表情的兵们都悄悄把耳朵竖了起来,着迷地追寻着女兵们说的每一个字,那么清脆,那么甜蜜。老赵靠在林晃身旁低声骂了句,“这帮臭小子的,看样子练得还不够狠,还有力气惦记女人!”林晃嗤的一笑,“要是不惦记女人那就不是男人了。”老赵嘿嘿一笑,“这倒也是!”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装傻啊,那些小姑娘看你的眼神都快着火了!你还别说,长得都挺漂亮的。”“是吗?没觉得,”林晃舔了舔脱皮的嘴唇。“就你眼高!”老赵一掀嘴角儿,“不过也是,咱妹子们比她们漂亮!气质好!”林晃白了他一眼,“什么就咱妹,那是我妹!别乱拉关系!”“你妹不就是我妹!”老赵不以为然,“再说,叶子不是你妹吧,我就认她当妹妹了!你能怎么样!”林晃愣了一下,突然笑的意味深长,“不怎么样,她的确不是我妹妹……”
  
  老赵也愣了,这家伙怎么笑得跟偷吃了鸡的狐狸一样,“日落西山红霞飞……”后面的卡车上突然传来一阵高亢的歌声。“连长,快到营门了!”坐在门口的二排长喊了一句,进营房要唱歌,这是这个团的规矩。“唱起来!”老赵一挥手,“是!日落西山红霞飞,预备,起!”二排长做指挥,空降兵们放开嗓门开始吼,两辆车上的兵们比着谁歌声更嘹亮,当兵的什么都比,更别说今天还当着那么多美女!吼的越发斗志昂扬!
  
  文艺兵们都傻了,那些一直默不作声的兵们怎么这么大嗓门,他们脖子上的青筋都突出来了,如果从艺术的角度来看,这歌声还真是一点含金量都没有,但是…… 让人热血沸腾,真的,文艺兵们面面相觑,有了第一个开口的,然后他们也跟着一起吼了起来。罗主任看着自己这些“小白脸兵们”也跟着吼得脸红脖子粗的,忍不住笑了,这就是部队的魅力,雄性的世界,只有血汗,没有眼泪,多少次政治教育,也没有亲身体验更有效,这次自己坚持带新兵来演出是对的!他笑着对周指导员点了点头,也跟着吼了起来,权当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吧!
  
  “我的天啊,你们的兵吼歌真凶!”站在营门口的王玉敏感叹了一句,彭骋微笑但难掩骄傲地说,“那当然,这应该是我们连队的车,他们训练回来了,回头你就见到了,都是些好小伙子,不过今天的声音确实比往常还要大!”王玉敏爱娇地瞪了他一眼,“见不见的回头再说,我快累死了,咱们进去吧。”“好,”彭骋按照规定填好了进出登记表,跟哨兵互相敬礼之后,拎起放在地上的行李就带着王玉敏往门里走。“嫂子再见!”负责登记的值班班长微笑着说了一句。
  
  王玉敏又羞又喜,小声嘀咕,“乱叫什么呀!”彭骋嘿嘿笑了,“要不是嫂子来这儿干吗?”王玉敏扑哧一笑,眼睛一转,“那可不一定,要是你妈来了呢?”彭骋假装一瞪眼,“你占我便宜,找打是吧!”王玉敏咯咯地笑地花枝乱颤,彭骋飞快地看了一下四周,“王玉敏同志,军容军纪啊!”王玉敏理了理自己的军服不再笑闹,顿时变得端庄起来。路边不时有兵们走过,人人都笑着打招呼,“彭排长,这是嫂子吧?”“嫂子你好,”王玉敏微笑而适度地点头招呼。


  这个时候的王玉敏心里充满了幸福和骄傲,自己穿着笔挺的学员军装走在英俊潇洒的爱人身旁,接受着众人艳羡或欣赏的目光,一时间,仿佛连阳光都变成了金色的。“玉敏,来,这边就是我们的团招待所,这几天要订房间还真不容易,听说有个医疗队要过来,幸好有个嫂子临时有事回家了!”彭骋领着王玉敏进了一幢三层小楼,办好了登记手续,两个人进了房间。
  
  “呼……”王玉敏长长地出了口气,帽子一摘,人已经倒在了床上。彭骋放好了行李,坐在了床边,轻轻抚摸着王玉敏的头发,“今天接到你电话的时候吓了我一跳,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还不是为了给你个惊喜,我跟家里撒谎说要早回学校这才跑了过来!”王玉敏闭着眼睛说。
  
  彭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学坏了啊,”然后又说,“幸好我今天在团里,要是出去训练了你怎么办?”“还能怎么办,等着呗,你总不会不回来吧,”王玉敏睨了他一眼,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刚才说那是你们连的车,你怎么没去啊,哪儿不舒服吗?”她一下子坐了起来。彭骋赶忙按住她,“瞧你,当然不是了,我另有任务才没去!”王玉敏松了口气,正要说话,“排长!”一声报告在门外响起。


  彭骋起身开门说了没两句,就走回来跟王玉敏抱歉地说,“玉敏,我……”“行了,你去吧,我等着你,”王玉敏微微一笑,“反正我人都在这儿了,你跑不掉,我也跑不掉!”彭骋无声一笑,低头吻了一下王玉敏的额头,“你先休息,我会尽快回来的!”“好!”王玉敏笑看着彭骋离去之后,这才又躺了回去,看着有些泛黄的天花板发愣。
  
  这次来看彭骋是突然决定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寒假回家之后心里老是不踏实,思前想后,夜不安枕,最后还是跑了过来。本来表姐说的那一招自己并不想用,可彭戈是彭骋弟弟的事实不能不让自己想得多一些。既然自己生来不是叶想,林燕那样的天之娇女,那么就更要懂得怎样才能抓住自己的幸福!疲惫地一转身,突然发现彭骋的作训帽因为走得匆忙忘记戴了,王玉敏伸手抓了过来,一股汗味儿顿时冲鼻而来,可这味道让她觉得心安,迷迷糊糊之间,她睡着了。


  “这地方比咱部队那儿还荒凉,”鲁佳四处看着,叶想她们也好奇地看着四周,这儿的哨兵军服颜色不时看惯了的绿色。“妈,咱们住团里吗?”彭戈问。“是啊,先住团招待所,回头我得跟着医疗队下基层,你大哥的连队就在团部旁边,让他带着你们玩好了!”彭夫人微笑着说。“你跟大哥说了?”“没有,给他个惊喜!”彭夫人一挑眉梢。来接人的干事办好了进门手续,上车坐回了副驾驶的位置,满面笑容地说,“肖主任,手续办好了,咱们走吧。”看彭夫人点头,他吩咐司机开车,又回头笑说,“欢迎大家来XXX空降团!”
  
  大队人马杀到团招待所的时候,正好团长和政委来看望先期到达的医疗小组,彭夫人的身份他们这些领导都清楚,彭骋的家庭状况是根本瞒不住这些中层以上领导的。两个人都知道司令夫人是这回医疗小组的顾问,这会儿赶紧笑容满面,万分热情地迎了上来。叶妈妈也不能免俗地陪着彭夫人一起寒暄,她是叶师长的爱人,这些场面见得多了,自然是应付自如,进退有度。叶想她们也都礼貌的打过了招呼,叔叔伯伯叫了一大通,趁着大人们客气个没完的时候,彭戈一使眼色,几个人溜进了招待所。


  接她们来的那个参谋正在帮忙办理入住手续,他还不忘跟彭戈他们介绍这个团的光辉历史。这个参谋显然很有口才和文思,男孩子都喜欢枪啊炮啊的,因此彭戈和廖眼镜听的是津津有味。女孩子们对这些不感兴趣,鲁佳跟小朱去看金鱼,林燕和叶想则四下张望着这个陌生的环境,看到了几盆盛开的君子兰,叶想拉着林燕走过去欣赏。
  
  “老虎,我不是眼花了吧!”林晃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孙国辉也愣住了,林晃说什么根本就没听见,就看见一身红色羽绒服的叶想正饶有兴致地东看西看。他和林晃是跟着彭骋一起来的,之前老赵一听说彭骋的女朋友来了,就嚷着要见,说是心高气傲的彭骋连空降医院一枝花的求爱都拒绝了,那他女朋友得漂亮成什么样啊。可手头的事情多,还有那个早来了两天的文工团,团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政委一个命令,侦察一连的全体官兵们都集体搬家去了库房住,孙国辉和林晃也不例外。
  
  好不容易都搞定了,天也快黑了,留下周指导员看家,老赵兴冲冲地叫上林晃和孙国辉去看弟媳妇,顺便请她吃饭。隔着老远就发现招待所门前乱糟糟的,为了避免麻烦,几个人从侧门进了招待所,彭骋上去叫门,几个男的先在楼下等,万一人家姑娘在洗澡睡觉什么,一帮老爷们闯了进去不方便。就这么会儿功夫,叶想她们都走了进来,林晃和孙国辉正好站在楼梯口附近的楼道门口,那边比较暗,前台正好在对面,招待所这会儿人也多,进进出出的,叶想她们都没注意。
  
  “咱们团头和政委都在外面,也不知道哪个大人物来了?”跑去方便的老赵系着腰带走了出来,一抬头,“哎,你俩看啥呢?”说完他也伸头去看,“哟!那不是你妹妹吗?她们怎么来了,还有彭骋的弟弟……”“赵连长,”一声招呼打断了他的话,三个人同时转头,发现是那个文工团的杭祁从楼道那头的侧门跑了过来,立正,敬礼。老赵回礼之后问,“你怎么来了?”“报告连长,罗主任那间办公室进不去,周指导员说钥匙在彭排长那里,让我来拿!”“喔,那你等一会儿,”老赵点点头,“是!”杭祁一个立正。
  
  “我说,他们几个怎么凑在一起了?”老赵又问,林晃笑得满脸桃花开,“我怎么知道!”“老虎?”老赵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孙国辉,孙国辉愣了一下,低声说, “我更不知道!”这时楼上的王玉敏已经被彭骋叫醒了,一听原因,她赶紧洗了把脸,收拾了一下自己,跟着彭骋下楼去见他领导。这些场面上的礼貌王玉敏很注意,她一向认为,这是一个站在成功男人背后的女人必须有的素质。
  
  彭骋拉着王玉敏的手往下走,一边笑说,“你不用紧张,我们连长人好得很,陕北汉子,热情直率,军事素质顶呱呱!团里这些连长,他排第一!”“喔,你不是说还有两个人吗?什么排长的?”王玉敏虽然面带微笑,但还是紧张地又摸了摸整齐的头发。“那两个人是我师兄,正好这回有任务来了我们团,人很好的,放心吧!不过今天晚上连长说要开个三中全会,你有点准备就好!”“什么三中全会?”王玉敏莫名其妙,彭骋一笑,“就是白酒啤酒加葡萄酒,多能喝的都能给放倒了!”
  
  “啊!”王玉敏吓了一跳,脚步也停了下来,彭骋哈哈一笑,“放心,灌也是灌我们男人,我让你做准备是怕一帮醉鬼吓着你!”两个人拉着手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那个个子矮点的就是我连长,他们笑什么呢?”彭骋伸手一指,王玉敏面带微笑地看了过去,“怎么了?”彭骋突然发现王玉敏不走了,他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突然发现王玉敏的脸色变得雪白。
  
  楼下的孙国辉他们注意力并没有放在楼上,刚才办理入住手续的前台服务员突然找不到印泥了,手里的餐券不盖章就不能生效,就四下里找,嘴里还一直嘀咕, “印泥呢?刚才就放在柜台上了。”那参谋赶紧帮着找,彭骋和廖东华也满处学摸,正好欣赏完了门口那几棵君子兰的叶想走了回来,“怎么了?”她随口问了一句。廖眼镜头也不抬地说,“知道印泥在哪儿吗?”叶想一愣,印尼?“印尼在东南亚啊。”


  前台突然安静了一下,几个满处找印泥的人你看我,我看你,突然一起放声大笑,叶想吓了一跳。“我们找的是这个印泥,”参谋忍笑指了指前台小姐手里的印章,叶想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林燕她们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后也大笑了起来,廖眼镜狂笑着说,这回盖章可远了去了,得坐飞机去盖!
  
  从头看到尾的林晃他们也跟着笑了起来,他们这一笑,林燕立刻就听了出来,扭头一找,惊喜地扑了过去,“哥!你怎么会在这儿!!”林晃先抱了林燕一下,然后冲着叶想她们笑,叶想则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笑意的林晃和孙国辉。“彭戈?东华?”彭骋叫了一声,他刚发现自己弟弟和廖东华就在楼下,心里忍不住苦笑,今天的惊喜还真多呢,当然,这个时候他还不了解,真正的“惊喜”还在门外头没进来呢!


  “哥……”彭戈笑着抬头打招呼,哥还没叫完就自动消音了,廖眼镜替他把话说完了,他一声怪叫,“白天鹅!”王玉敏的脸更白了。孙国辉这时脸上已经没了笑容,他默不作声地看着僵立在楼梯拐角处的王玉敏,心里想着,她说了那么多分手理由,眼前的这个才是真的吧。王玉敏想要笑,但脸上的肌肉根本就不听使唤。林晃微微皱了眉头,老虎的“前女友”怎么会跟彭骋在一起?每个人都觉得气氛变得诡异了起来,只有神经粗大且简单的老赵抬头叫了一声,”彭骋,双喜临门啊!不但女朋友来了,弟弟也来了,真不错!”
  
  “女朋友?”一个女声突然响了起来,所有人都看了过去,彭夫人眉头微皱地站在大门口,叶妈妈和团长他们都跟在后面,她静静地看了一眼楼上的王玉敏,然后跟叶妈妈和团长他们说,“我累了,想休息了,晓云,咱们先上楼吧!”“好,”叶妈妈点点头。政委赶紧说,“小张,快带肖主任回房间,晚餐的时候我们再过来!”“好的,你们二位去忙吧,不打扰了,”彭夫人微笑着点了点头,迈步跟着服务员往楼梯这边走来,老赵他们都不自觉地给这个端庄雍容却不怒自威的女子让路。
  
  经过彭骋身边的时候,彭骋极轻地叫了一声,“妈,”彭夫人不落痕迹地微微一笑,她知道儿子不想别人知道她身份,什么也没说就拉着叶妈妈继续上楼。彭骋突然觉得王玉敏的手变得冰凉,转头看去,王玉敏连嘴唇都发白了,彭骋只能安慰地捏了捏她的手。王玉敏只觉得自己如在冰窟,而且是赤身裸体,她最害怕见的三个人竟然一起出现在了面前,而且,她僵硬地转头看着彭夫人的背影,比讨厌还糟糕的是什么?那就是视若无睹……
  
  “怎么回事儿?”鲁佳凑到叶想身边悄声问,“不知道,”叶想压低了声音说,小朱突然拉了一下她的手,叶想转头看她,小朱努了努嘴,叶想一扭头,“呃!” 她眨了眨眼,一个很英俊的男孩子正难掩激动地看着她。这谁啊?叶同学勉强笑了一下,干嘛摆出一付终于找到组织交党费的表情来。“想想……”那个男孩子有点颤抖地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可孙国辉,林晃都迅速地回过了头来,老赵也是一愣,“这小子什么时候跑那边去了?”
  
  “啊?”叶想有点晕,那个男孩儿居然叫她想想,除了自己爹妈这还真是头一份呢!可自己怎不认识啊。“你还在生气是吧?”那个男孩儿苦笑着说了一句,台词极其琼瑶。叶同学也想苦笑了,我不生气,我真的不生气,可您哪位啊…“杭祁!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一个漂亮的小女兵跑了进来,她本来一脸的笑意,不经意看到叶想之后她笑容一僵,“叶想,你怎么在这儿!”“小美!”看着杭祁有些着急的表情,小美细细地眉头一扬,双拳不自觉地紧握了一下,她勉强地笑了一下,眼底有些失落,“好久不见了,你还不知道吧,我跟杭祁都被特招进部队了,因为我俩的双人舞获得了金奖!”


  她这么一说,叶想突然明白了过来,难道这个杭祁就是之前那个孔雀小姐的初恋情人?!



[二十二]雀之灵


  “那个什么小美是你以前跳舞的……”林燕想着该怎么说,叶想冲洗着苹果,有些心不在焉地说,“嗯,我们都在同一个舞蹈学校学跳舞。”“喔……”林燕点点头,心里想着之前那个叫杭祁的男孩临走之前那依依不舍的眼神。倒是叶同学,人家跟她说那我先走了,她特客气地说,您慢走,那男孩一愣又说,我会尽快来找你的,她说不急,不急,忙您的去。“嗤,”林燕忍不住笑了出来,那个杭祁当时的表情好像被噎到了一样,不过就算这样,他被小美拉走的时候还是……
  
  “特大新闻,特大新闻!”鲁佳突然蹿进了洗手间低叫着,她一脸的兴奋,林燕好笑地说“干嘛,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切!”鲁佳一耸鼻子,“那个白天鹅真的是彭老大的女朋友!”林燕和叶想对视了一眼,之前在楼下虽然只听了一耳朵,聪明的林燕也猜到了个大概,她一扯嘴角,叶想则耸了耸肩膀,心说我早就知道了,两个人干该什么干什么去了。“你俩怎么这样啊?”鲁佳对于她们的无动于衷大为不满。
  
  “别说是他女朋友,就算是他老婆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呀,”叶想嘀咕了一句,把洗好的苹果归拢在了一起擦干。“你们可真没劲!”鲁佳伸手拿了一个苹果啃着, “怎么才有劲啊,打起来就有劲了?”林燕帮忙擦着,她的心思也不在彭老大的恋爱故事上,而是叶想的那个“青梅竹马”的舞伴!“嘿嘿,”鲁佳神秘兮兮地一笑,“估计真的会打起来哟,你们俩没看见肖阿姨的那眼神,犀利!”“是吗?”叶想和林燕同时应了一声。
  
  “洗好了吗?团长他们来了,”小朱探头进来打断了鲁佳的八卦,她脸上笑得甜甜的,“喔,来了,”林燕和叶想各端着一盘水果走去了客厅。她们刚一露面就有勤务兵跑过来接过她们手里的东西。“张伯伯,胡伯伯,”林燕和叶想礼貌地先跟团长和政委打招呼。“好,好,来,快坐吧,”空降团的政委笑咪咪地招呼着几个女孩儿。
  
  叶想听着大人们之间的闲聊,并偶尔微笑着回答些问题,可脑子却依然围着那个跳舞的男孩儿转。自己脑中确实有着一些之前那个叶想的记忆,但都模糊而且不确定,如果她跟那个跳舞的男孩儿曾有过些什么的话,那跟他接触无疑是个坏主意。“叶子?”林燕轻轻推了一下叶想,叶想眨了眨眼,“啊?”“你想什么呢?要去吃饭了,”林燕悄声说,叶想眼珠一转,果然屋里的人都站了起来,说笑着往外走,她赶紧起身。
  
  团长他们的招待筵席就放在招待所餐厅,医疗组除了组长之外的成员都有参谋长招待,大家说笑着往餐厅走。“你们看那边儿,”鲁佳突然压低嗓门说,几个女孩儿看过去,也都一愣,彭骋领着白天鹅正站在餐厅门口等候,可之前说要去找大哥聊聊的彭戈和廖眼镜却不见踪影。叶想下意识地去看彭夫人,她面色如常,依旧矜持有度地和政委他们谈笑着,好像没看见那两个人一样。
  
  “哎,彭骋,你来了?过来!”团长大嗓门喊了一声,彭骋一个立正刚要走,一直攥着他衣襟儿的王玉敏不自觉地拉了他一下又赶紧放开了,彭骋顿了一下才快步迎上前,立正敬礼,“团长!政委!”“好!”团长笑着点点头,他不是没看见王玉敏,可经过下午见面那一出,自己的老搭档政委说了,看样子彭夫人还不知道彭骋有女朋友的事儿,你可别瞎热情,说话之前过过脑子,以免得罪了人而不自知。
  
  政委是搞政工的,也经常性地去解决一些军官们的婚恋问生活问题,他是专家。虽然自己是个纯军事干部,可也知道这司令公子的婚恋问题可没他团里那些小军官们简单,彭夫人得罪不得,听政委的肯定没错。能干到团长这个位置的当然脑子都够用,既然彭骋和那个姑娘一起出现了,他干脆把彭骋一个人先叫过来,先不跟那姑娘有什么接触,回头看看彭夫人的态度再说,这是司令家里的私事,自己和老胡装聋作哑就是了。
  
  “妈,”彭骋对自己的母亲微笑,然后又跟叶妈妈笑说,“杨阿姨,您好,我是彭骋,下午没来得及跟您打招呼,听弟弟说了才知道,我们是世交,这些妹妹们我都见过一次的,虽然没说话,”说完他笑着对叶想她们点点头,“你们好,欢迎来空降部队!”“彭大哥好!”几个女孩儿异口同声地说。“好,你好,”叶妈妈满面笑意地轻拍了一下彭骋的手臂,扭头和彭夫人说,“大姐你可真有福气,两个儿子都这么优秀,长得还好!本人可比照片看着还好呢。”
  
  彭夫人微微一笑,“是吗?我和老彭倒觉得生女儿好,乖巧听话不说,和父母也不隔心,从来没什么瞒着藏着的,你看想想,什么都乐意跟你说。”彭骋挠了挠头,求饶似的低叫了一声,“妈……”彭夫人笑嗔了他一眼,“怎么,肯当着别人叫我声妈了,不瞒着了?”“本来也没故意瞒着,只是觉的没什么好说的,再说这团里大概没几个人不知道我出身的,可工作都是一样的,干好干坏战友们都看着呢,”彭骋声音不高但很自信。
  
  “这是绝对的,”政委插了一句,“嫂子,不是当着您的面夸彭骋,小彭的工作成绩整个团里都有目共睹,他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干出来的!是吧,老张?”“是,他是个好军人!”团长言简意赅,没那么多花架子,却让人信服。彭夫人难得地开怀一笑,“好!”“嫂子,咱们先进去吧,坐下来慢慢聊,我跟他们连长打过招呼了,今晚让他就住在招待所,你们娘俩儿好好聊聊!”政委微笑着说。
  
  “哟,这不合适吧,”彭夫人虽然高兴但有点迟疑,她不想让儿子搞特殊,自己当然无所谓,但不想授人以柄,让别人说儿子的闲话。“应该的!”团长豪爽地一挥手,“彭骋来了我们团还没休过探亲假呢,一晚上算什么,再说我们这儿有长辈来探亲的,都给天假聚聚!来,嫂子们请!”彭夫人微笑着看了一眼彭骋,他微微点头示意没错,彭夫人这才笑着说,“还是你们当领导关心下属,想的周到。”团长和政委赶紧客气,连说是应该的,分内的云云。


  叶妈妈微笑着退后了一步,彭骋赶紧过来挽住了彭夫人的手臂,看他们过来了,一直默然站在门口看他们说笑的王玉敏赶紧让自己的微笑甜美而适度,背脊挺直,希望能给彭夫人一个好印象。就听见彭夫人问,“你弟呢?他和东华不是先去找你了吗?”“喔,他俩已经进餐厅等了,”彭骋笑说,但他没说的是,之前彭戈跟他有过一场实在算不上愉快的交谈。


  现在不是担心彭戈的时候,从小他们兄弟俩就亲,他相信弟弟一定会明白自己的,可妈妈这边就没那么简单了。自己的母亲是正牌的医科大学毕业生,出身书香世家,个性矜持又理智,按着父亲的话说就是有着搞医的特有的严谨和高傲。虽然她的爱不少于任何一个慈母,但对自己和弟弟家教却很严。跟一般军人家庭不同,扮黑脸的通常是母亲,和稀泥的倒是自己那个在外头驰骋沙场,金戈铁马的父亲。


  自己和玉敏的事情之所以没有告诉家里人,主要就是因为母亲,彭夫人喜欢的是那种活泼大方又品行端庄的女孩子,彭骋深知如果母亲讨厌了一个人,那就很难改变她的想法。所以他想等王玉敏下了部队更成熟一些,彼此之间的感情也更牢固之后,再跟家里说这件事。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玉敏竟然会跑来看他,更没想到的是,母亲和弟弟居然也同时出现,而且是在他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眼瞅着快到门口了,王玉敏踏前一步,想要笑着打招呼,偏巧这个时候政委说了句什么,彭夫人顺势转过头去笑着聊了两句,根本就没看王玉敏这边。看着王玉敏微微颤抖着的苍白嘴唇,彭骋心里顿时觉得憋的慌,可现在这么多人,有些话没法跟母亲说。正跟团长政委聊天的彭夫人就觉得自己的手臂一紧,低头一看,彭骋挽着她的手正不自觉地在用力,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抬头微笑着说,“彭骋,这位姑娘是?”


  “喔,妈,她是我女朋友,叫王玉敏,玉敏?”彭骋冲王玉敏招招手,王玉敏赶紧笑着走到他们跟前,“阿姨您好!”“你好,”彭夫人微笑的表情不变,略略打量了一下王玉敏没再说话,王玉敏羞涩又紧张地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着微笑,王玉敏,你要微笑。“妈?你们怎么还不进来?”彭戈突然从餐厅里探出头来笑问,他一眼就看见了王玉敏,笑容一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彭骋,可彭骋的心思都在母亲和王玉敏身上,根本就没注意。
  
  “是啊,咱们先进去吧,一起,”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头的政委赶紧打圆场,一帮子人这才都进了屋。原本坐在窗边的廖眼镜正起身要打招呼,王玉敏的突然出现让他很惊讶,他推了下眼镜看了一眼彭戈,彭戈不落痕迹地摇摇头,示意现在什么都不要说。廖眼镜精明的很,他立刻开始发挥自己插科打诨的特色,跟长辈们问好,同叶想她们说笑,屋里的气氛顿时被他弄得轻松起来。
  
  因为招待的是女性,细心的政委特意准备了葡萄酒,他还邀请了文工团的罗主任一起,一来表示尊重文工团的到来,二来也很给他面子,跟司令夫人一起吃饭的机会可不多。罗主任自然也很高兴,他们这个文工团和空降团一样,都隶属于XX军区,就在彭司令的管辖之下。他和医疗组长都明白今天的主宾是彭夫人,因此谈笑拍马那是恰到好处,一时之间那就是宾主尽欢啊,眉开眼笑啊,一片祥和啊……除了个别人。
  
  彭骋跟彭戈和廖东华坐在了一起,刚好被两个人夹着,没错,这俩小子就是故意的。反正人家女孩子都坐在一起,咱兄弟多久没见了,你就跟我们多聊聊吧,俩人一使眼色,裹着彭骋就坐下了,彭骋又好气又好笑。女孩儿这边鲁佳对白天鹅半点好感也欠奉,巴不得离她远远的,揪着小朱就坐在了廖东华的身边。
  
  林燕和叶想倒无所谓,随便挨着就坐下了,可一坐下叶同学就发现旁边人影一闪,白天鹅竟然坐在了她身边,而且在对她微笑!叶想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师姐,”“你好,”王玉敏温柔地打了声招呼,叶想汗毛都竖起来了,干笑了一下坐好。部队里特别讲究劝酒,今天跟司令夫人自然不能太过分,一轮过后,大家就开始吃饭聊天,一旁的林燕偏过头压低嗓门说,“要不我跟你换座儿?”“没事儿!”叶想抄起酒杯抿了一口。


  “这酒跟果子汁似的!没劲!”鲁佳嘀咕了一句,她生于部队,长于部队,酒量又随了鲁参谋长,三四两白酒都不在话下。叶想笑说,“佳佳,这葡萄酒是好东西,即美容对心脏又好,女人可以适度地喝一点。”“真的吗?”鲁佳怀疑地转了转手中的酒杯。“是啊,红酒里有一些物质对人体很好,还可以做面膜呢!肤色红润!”叶想眨眨眼。“想想说的没错,”彭夫人突然插了一句,“对于红酒的好处国外的科学家早就有所结论了,就是咱们还不兴喝这个!”“是啊!”医疗组长也应和说。
  
  “真的啊,会变漂亮吗,那我得多喝点,”廖眼镜啧啧有声,又转头跟叶想嬉笑着说,“叶子,你说我喝它三瓶会怎样?潘安还是宋玉?”“三瓶?”叶想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应该会吐吧。”桌上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罗主任不失时机地夸奖叶想懂的多,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云云,拍拍叶妈妈的马屁,刚才介绍时已经知道她是叶师长的爱人了。
  
  王玉敏听着罗主任他们的奉承话,她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散,就像凝固了一样,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心有多冷。虽然那天偷听到彭戈他们聊天已经猜到叶想的父亲官职小不了,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团长政委他们的殷勤小心,心里还是难免苦涩。不知怎么的,又说起林燕和叶想篮球打得好,彭骋也点头称赞叶想那球打得比大部分男生都好!自己亲眼所见。
  
  彭夫人一听笑得比叶妈妈还开心,连说有机会自己得亲自看看,又跟叶妈妈说,咱们想想还真是文武全才呢,其他人赶紧随声附和,就是,就是,哈哈。被夸的浑身不自在的叶想只能傻笑两声埋头吃饭,腹诽那些领导你们又没见过我打球,哈哈个什么劲儿,顺便在桌下用力拧着看她笑话的林燕的手!俩人在桌布下面你掐我,我掐你。
  
  看着桌上所有人都称赞叶想,包括彭骋,手脚越发冰凉的王玉敏低头夹了一筷子什么在嘴里机械地嚼着。味同嚼蜡之时突然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一抬眼就对上了彭骋包含着歉意的温柔眼神,王玉敏心里登时一暖。她悄悄地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是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道的表示爱意的方法,彭骋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然后神态自如地去给团长,政委还有罗主任他们敬酒。
  
  “嫂子,那我们就不送了,你们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政委微笑着说,“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们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今天谢谢了啊。”彭夫人又跟团长罗主任他们寒暄了几句,这才跟叶妈妈往楼上走。彭戈他们都跟着,到了房门口,这些大院出身的孩子都精的很,知道彭夫人肯定要跟彭骋有话说,各自找了借口溜回房间去了,叶妈妈也说要洗澡转身回自己房间了。
  
  “呃,阿姨,那您好好休息吧,明天见,”王玉敏礼貌地说,“好,再见,”彭夫人优雅地一点头,自己先进了房间。彭骋用力握了一下王玉敏的手,也跟着母亲进屋去了。周围顿时安静了起来,王玉敏茫然环顾,只有自己一个人,灯光暗淡的楼道越发让人觉得冷。王玉敏面前那淡黄色的木门,里面隐约有声音传出,是那么的薄,可关的又是那么的紧。
  
  王玉敏空落落地转身上楼回了房间,她摘下帽子背靠着房门埋头蹲了下来,只觉得自己头疼欲裂。下午彭戈已经找过彭骋了,把自己的“恶行恶状”说了个明白,幸好自己打过了预防针,彭骋跟自己只当笑话来讲。可彭夫人对于彭骋的影响就不一样了,虽然她对自己很客气,可这客气把自己推得那么远。宴席上她一口一个咱们想想,咱们燕子,咱们,咱们,咱们!“啊!”王玉敏把手里的帽子狠狠地扔了出去……
  
  “妈,给!”彭骋见母亲从洗手间出来,赶紧送上了一杯热茶,彭夫人笑着接了过来,“你怎么把外套脱了,小心感冒!”“没事儿,喝了酒身上正热呢!”彭骋不在乎地一笑。母子俩个开始聊天,谈天谈地谈宇宙,就是不谈王玉敏。如果说彭骋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彭夫人就得加个更字,她心知肚明儿子想要说什么,但他不提,自己就当不知道。谁先忍不住了,谁就失了先机!
  
  “哎哟,我的妈,我服了你了!”彭骋突然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床上,彭夫人扑哧一笑,“不必太崇拜,彭排长!”彭骋坐起身来,笑说,“妈,你也会开玩笑了!”“废话,我又不是老古板!”彭夫人斜了儿子一眼,彭骋嘿嘿一笑,讨好地说,“那当然,我妈最明理了!”“少来啊,再明理我也是个母亲,得分什么事儿,”彭妈妈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彭骋跟母亲对视了一会儿,突然用力搓了搓自己脸,然后严肃地说,“妈,我真的挺喜欢她的。”
  
  “是吗?喜欢到什么份儿上?”彭夫人问,彭骋愣了一下,“就是跟她在一起挺高兴的,她很体贴的,对我的工作也支持,再说,妈你也看到了,她脾气也好,长得也漂亮,配得上你儿子吧,”彭骋说到最后有点耍赖。彭夫人不置可否,“彭戈跟她一个学校吧,下午他急火火地去找你,应该是为了那女孩儿吧?”“是,”彭骋痛快地承认了,知道这些事情肯定瞒不过母亲,“他和东华都不太,呃,欣赏玉敏,说了一些关于她的事儿!”
  
  “你不相信你弟弟的话?”彭夫人眉头一扬,“当然不是!”彭骋立刻反驳,“只是有些事情他不了解。”“喔,譬如说?”“玉敏可能在学校高傲了一些,但是您知道,美女门前是非多,她也没办法,只能装的厉害一些,让那些人离她远点!”彭骋做了个手势。“是吗,”彭夫人点点头,“她告诉你的?”“妈,我自己有眼睛!”彭骋皱了眉头,彭夫人点点头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彭骋犹豫地问,“妈,您是不是嫌弃她家里?”彭夫人嘴角一翘,“你是说出身?对了,刚才你们政委问起过,她说她父母都是工人。”“您看不起工人?”彭骋脱口而出,彭夫人面色一凝,无声地盯着彭骋,直到他低头说,“对不起啊,妈,您不是那样的人。”彭夫人摇了摇头,原谅了儿子的无理,“关键不是我看不看得起,你觉得她自己看得起吗?”彭骋一愣,想起那时候玉敏似乎是有些尴尬,不愿多提的样子。
  
  “妈,这不公平,在那样的环境里,你说我们这些年轻人,要么爸爸是军队高层领导,要么妈妈就是医生老师的,人都有自尊,尴尬在所难免嘛,”彭骋努力地解释着给母亲听,也算是给自己听。玉敏的小家子气自己不是不了解,可看一个人总得看她的优点不是,谁都有缺点,自己也不例外啊!彭夫人突然叹了口气,手轻轻地摸上彭骋乌黑的头发,儿子是这样的体贴,可越是这样自己越怕他受伤害。


  感受着母亲的慈爱,彭骋抓住了妈妈的手,“妈,相信你儿子好吗,玉敏有缺点,她不完美,但她有她的优点,这毕竟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不是吗?别人怎么说没关系!”彭夫人有些无奈地笑了,“彭骋,对于你甚至还有彭戈的婚姻恋爱,我和你爸爸不想过多干涉,可我必须告诉你,恋爱可能是两个人的事,但婚姻,绝对是两个家庭的事,妈妈请你认真地想一想这句话,“她顿了一下又说,“人的一生很短暂,所以有些错误不能犯,这一生又很漫长,一旦错了,你要忍受那种痛苦很久,明白吗?”


  看着彭骋若有所思的表情,彭夫人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个有思想有主见的人,有些话说得太多反而没用,她不奢求自己说什么孩子就照做,但只要听进去了就好。 “好了,你等我一下,我带了点东西给你战友,放在你杨阿姨那边了,我去拿,”彭夫人换了话题。“妈,我去吧,”彭骋想站起来被彭妈妈按住了,“不用,你不方便,你杨阿姨不是说要洗澡吗?你等着啊,”说完施施然地出了门,关门的时候看见彭骋坐在床上发愣,她微微一笑合上了门。


  “大姐,你为什么不喜欢姓王的那姑娘啊,我看着还成啊,挺漂亮,少言寡语的,以后又是个女军官,有前途,”叶妈妈擦着头发跟彭夫人闲聊。彭夫人摇了摇头,“晓云,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她,”“啊?”叶妈妈停了手。彭夫人按了按太阳穴,“跟老彭去南方代职锻炼之前,我特意去了趟彭戈的学校看看他,正好碰见这姑娘正在跟东华吵架,原因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她的样子我印象实在太深了,说话尖刻,不给人留半点余地。”


  “是吗?”叶妈妈摇了摇头,“真没看出来。”“这就是我发愁的地方,我家老大说这是那姑娘故意装出来的,以杜绝什么狂蜂浪蝶,可我就更害怕了,你说她能装成凶巴巴的样子去对别人,难道就不会装成软绵绵的样子,来骗我那个傻儿子吗!”彭夫人长出了一口气。叶妈妈也跟着发愁,“那你打算怎么办?”“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爱昏了头的孩子都有逆反心理,你越说对方不好,他越觉得自己是梁山伯和祝英台了,反正八字还没一撇呢!”彭夫人嘴角一翘。
  
  “要说彭骋那么优秀又帅气,女孩子为了得到他的心,用点小手段倒也正常,”叶妈妈笑说。“话是这么说,可就是因为彭骋的优秀我才担心,他从小就什么都好,没受过什么挫折,不知道失败的滋味,可男女感情这种事一旦弄不好,最伤人!”彭夫人多少有点挫败,叶妈妈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先不说房间里这几个各怀心事的人,叶想回房间没多久就被鲁佳她们叫了出去,说是廖某人发现了附近有一个养军犬的地方,大家一起去看。“老彭,你说阿姨能不能说服你哥啊?”廖眼镜趁女孩儿们不注意时悄声问,“不知道,别说这个了!”彭戈不耐烦地说,今天看见达哥拉着王玉敏的手时,自己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怎么可能,怎么会啊!
 
  下午跟大哥谈得也不愉快,自己本来非常反感背后说人是非,可为了自己亲哥哥,也顾不得了。可哥哥听了自己那番话,竟然只是笑笑说了句知道了,真是 XXXX,彭戈忍不住在肚里骂了句脏话。“你们俩快点啊!”鲁佳在前面招呼着,廖东华碰了下彭戈的肩,彭戈表示明白,两个人赶紧追了上去。


  “班长,刚才那美女跟我说谢谢呢!”一个小列兵嘴巴都快咧飞了,筛子特不屑,“瞧你那点出息!见过女人没有,说个谢谢就把你乐的找不着北了!”那小兵贼贼地一笑,“那是,咱哪儿能跟班长比啊,屁股都给人家看过了,当然镇定了!”“哈哈,”几个兵顿时大笑了起来,“X,找揍啊你!”筛子恼羞成怒,提脚欲踢,那小兵灵活地一闪身,躲在了一个兵身后,扮鬼脸又说,“军子,可惜你今天跟孙排长在家干活,没看见那精彩一幕。”
  
  康军无所谓地一笑,筛子立刻说,“刘波,你看看人康军,见了美女面不改色心不跳,这才叫汉子!”刘波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咱这乡下人能跟人军子比吗,人家是北京来的,首都!知道啥叫首都不!那美女早就看花眼了,才不在乎文工团那几枝花呢,是吧,军子,”康军咧嘴一笑,没说话。“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山沟里来的没见过美女,要不回头跟咱连长说说,演出的时候让你坐头一排,看个够!”筛子笑说。
  
  “班长,咱们这些水果还送哪儿去?”康军打断了他们的笑闹问道。“喔,文工团的给完了,这些是给林排长家里人的,听说是妹妹还是弟弟的来了,就在招待所,”筛子搔了下头。几个兵说笑着继续前行,眼尖的刘波突然叫了一声,“X,咱们团是不是今天走桃花运啊,美女咋这多啊!班长快看,军子,你看!”他连忙用手指着不远处的林燕和叶想她们。
  
  兵们的眼神都好使,探照灯一样的扫射了过去,愣愣地看着那几个嬉闹着的女孩儿。筛子先反应了过来,歪了头跟康军小声说,“哎,那俩个子高的看见没,比咱们文工团的还漂亮,不知道是谁的家属,比你首都的那美女怎么……哎!你干吗去!康军!”他话没说完,康军突然跑了出去,筛子吓了一跳,叫又不停,他赶紧跟了上去,正发傻的兵们你瞧我我瞧你也一拥而上。
  
  正在一起说笑着的女孩儿们被突然冲过来的康军吓了一跳,都站住了脚。“呼,呼,”康军一个立定站住了,没跑几步,可他胸膛起伏的厉害。“你是谁啊,有事吗?”走在后面的彭戈和廖东华立刻走了上来,挡在了他跟前。康军冷淡地看了一眼这两个男孩儿,想绕过他们,彭戈下意识地拦了一下,康军灵活地一闪身,人已经走了过去,摘下了帽子,“你好!”他跟林燕说。
  
  林燕愣了一下,路灯有点暗,她眯眼打量着康军,“你是?”康军知道自己这小一年变化挺大的,微微一笑,“四川小饭馆,记得吗?”女孩儿们都是一怔,彭戈走了过来,“燕子,你认识他?”他话刚一出口,突然发现那个样子冷漠的兵眼神突然锐利了起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彭戈还是不示弱地跟他对视。“是你啊,” 林燕突然叫了一声,“叶子,他不就是那个……”“喔,跟咱们打架的那小混混!”鲁佳也认了出来。
  
  “佳佳,”林燕嗔了一句,然后抱歉地对康军笑笑,“别介意,你在这儿当兵吗?真巧!”康军才不在乎鲁佳说什么,他一个立正,朗声说,“我叫康军,健康的康,军队的军,你好!”说完他伸出了手,林燕犹豫了一下,也伸出了手和他一握,“你好,我叫林燕,”然后就觉得康军宽厚温暖的手包住了自己的,用力一握。


  “张班长,谢谢你们了啊,”彭戈客气地送筛子他们出门,鲁佳跟小朱一起在屋里分水果,林燕觉得出于礼貌自己也得送一下,可刚才康军来的那一出让她觉得有点说不出的别扭,就扯了叶想跟她一起。俩人一出房门就发现彭骋也在,刚才他在屋里想彭夫人说的那些话是越想越堵,正好听见外面有动静就借机开门看看,好换下脑子,没想到一开门发现竟然是自己排里的兵。
  
  “排长,这些水果是咱连长和指导员让我们送来的,”筛子一个立正报告。“知道了,回去跟连长和指导员说费心了,我明天早操就回去!”彭骋点点头。他一转头看见站在房门口的林燕和叶想,笑了一下,“燕子,恐怕你得明天才能见你哥哥了,今天太晚了。”“我知道,之前大哥和我说了,没事儿的,”林燕笑着耸了下肩膀。
  
  “行了,你们先回去吧,别误了晚点名!”彭骋转头跟筛子说,“是!咱们走!”筛子他们齐刷刷地敬了个礼,转身下楼去了,只有康军临走之前,回头对林燕和叶想一笑,林燕冲他摆了摆手,叶想说了句,“再见。”就听见兵们的脚步声迅速地消失不见,林燕和叶想跟男生们打了声招呼,就回房关门了。
  
  “彭戈,她们好像认识我的兵?”彭骋等叶想她们关上门了才问,彭戈一撇嘴角儿懒得说的样子,廖眼镜则笑得猥琐,“大哥,别问了,二公子心里正酸呢!” “滚蛋!”彭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行,你厉害,滚就滚,大哥拜拜!”廖眼镜说完甩了个飞吻就摇摇摆摆地回自己房里去了。下午这兄弟俩谈的不愉快他自然知道,没说几句彭骋就跑了说是有公事,彭戈生气也没辙。这会儿彭老大没躲着他弟弟,看样子是有话要说,自己自然不会做什么电灯泡,找个借口赶紧闪。
  
  “这小子,”彭骋好笑地说了一句,转眼看向彭戈,“小弟,妈还没回来,先进来坐坐吧,”“嗯,行,”彭戈一点头,他也想再跟大哥谈谈,干脆地跟着进了门。那边彭氏哥俩儿开始兄弟交心,这边的女孩儿们则在讨论康军。“真没想到,那个小混混居然成了空降兵!”鲁佳啃着苹果含糊着说。“就是啊,我都没认出来,黑了很多,主要是气质不一样了!”边儿上削果皮的小朱赶紧表示赞同。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嘛!军队就是个大熔炉,当兵和当小流氓当然不一样,”林燕笑说。“说的没错,他看你也够刮目的,眼睛瞪那么大!”梳着头的叶想笑嘻嘻地说了一句。“说什么呢你!该开窍的时候不开窍,不该开的时候乱开!”林燕笑骂了一句,扑上去呵叶想的痒痒,女孩儿们顿时嘻嘻哈哈哈地闹在了一起。
  
  “军子,你是怎么认识林排长妹妹的,还有那几个美女?”刚一出招待所的门,刘波就迫不及待地追问了起来。筛子嘴上说你小子怎么跟娘们似的爱打听闲事!可他的耳朵也竖了起来。康军笑了一下,想了想才说,“缘分吧。”“啊?”兵们互相看看,一个新兵操着浓厚的陕北口音问,“班长,啥叫缘分?”
  
  筛子一翻白眼,“缘分就是想与不想都得见!这都不懂?你不是初中毕业了吗?”那小兵憨憨地一笑,“俄那初中,那初中……”“行了行了,明白了,你那毕业证书掺了水份吧,多少钱买的?”筛子了解地摇了摇头。小兵刚开始还在傻笑,突然眼圈一红,“为了俄当兵,俄爹妈把么肥的猪都卖了钱,给乡长了。”原本正在哄笑的兵们都安静了下来,筛子皱眉喃喃地骂了一句,“早晚把那些黑了心的都突突了!”


  “班长,别说这没用的了,”机灵的刘波看见筛子面色阴郁,知道那小新兵蛋子的话无意间触动了班长的心事,赶紧转移话题,“军子,老实交待,是不是有啥英雄救美的故事,啊?咱们可有规矩的,谁有了好事儿都不许瞒着!”说着他给康军使了个眼色。筛子的心事康军也知道,他和刘波都是筛子从新兵连带出来的,虽然一路是磕磕绊绊,连打带骂,但是彼此间早就有了深厚的感情,有一次伞降,要不是班长,自己那条小命就彻底交待了。
  
  “想知道啊?过来,我告诉你,”康军冲刘波招了招手,刘波不疑有他地凑了过去,其他几个小兵也跟着,只有心情不佳的筛子站在了一旁,也是为了保持班长的尊严。康军凑近了刘波的耳边,“我告诉你啊,这是一个……秘密!!!”他突然大吼了一声,刘波嗷的一嗓子跳到了一边,其他几个兵也吓了一跳。“我X,老子耳朵!军子,你丫黑我!”说完冲上去就要踹,康军早就跑了,刘波一声唿哨,几个兵立刻追了上去。
  
  “呵呵,”原本皱着眉头的筛子忍不住笑了,还是头一回看见康军跟人开玩笑。那个刘波从进新兵连那天起就是一麻烦,猴上猴下,招猫逗狗的。最后惹了个大娄子,连团里都惊动了,气的连长拿武装带狠抽了他一顿,扔禁闭室去了。这小子也不怕,在床上趴了几天又拐着屁股接着捣蛋。连长总是嚷嚷着哪天气急了非把他突突了不可,可最后分兵的时候,连长想都没想就把他划拉到了自己的侦察连去了。
  
  康军则是另一个麻烦,面无表情,谁都不理,也不找麻烦,但只要惹到他,下手就是狠的,没有几次,连里的新兵都躲着他走。北京的兵源向来都少,分到空降团的京籍新兵没几个,可他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抱团,部队里特讲究的老乡观念在他眼里就是狗屁。当初自己训练他可真不容易,眼尖的连长只看了他一次训练之后就和自己说,这是个绝对的好兵,你得给老子带好了!
  
  部队说是不许打兵,可到训练的时候,不打就真不行,要不然他不长记性不开窍!有的新兵笨得能活活把你气死。康军绝对不笨,可他好像是故意的,明明有实力,可所有的科目就维持一个及格水平,不上也绝对不下。农村兵来到部队就是跳龙门,一个个豁出命的去干,希望给自己挣个好前程!就算不能上军校提干,最起码也得转个志愿兵,学个技术什么的。可像康军这样有学历和一些社会经验,根本什么都不在乎,最好你能马上把他赶走才好的城市兵,却最让人头疼。
  
  要说从军事素质上挑他的毛病不容易,为了治他的臭脾气,自己没少故意找茬儿,可他就是那么死硬的顶着。有一天他终于急了,两眼充血地冲过来跟自己狠狠地干了一架,恶狼似的。看得出这小子以前是个干架的主儿,但在自己这个优秀侦察班长的手下还是走不了几个回合,就被打倒在地。想想那个时候满脸鼻血却死不认输的康军,筛子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输了这一架之后,康军一改往日的无所谓,事事争先,各种科目都是优秀,都是第一。慢慢的,他体会到了做为一个好兵的骄傲和在军营生活的乐趣,好兵之间是互通的,他开始愿意和自己交流了。后来康军和刘波成为了新兵连的训练标兵,最后新训汇报时,两个人的出色表现让连长乐的合不拢嘴,连夸自己会带兵。可自己只能苦笑,为了征服这两个小子,也为了前途,自己活活脱了一层皮!
  
  看着前面笑闹的兵们,筛子打从心底里感到骄傲,这都是自己带出来的兵,都是好兵,也都是自己生死相依的兄弟!什么狗屁前途,爱咋地咋地吧!方才阴暗的心情突然亮了起来,看那几个混小子动静越闹越大,这条路虽然僻静,那也是在团里。他忙喊了一嗓子,“别闹了,被纠察逮到你们就有好果子吃了!”“X,早晚收拾那帮子白壳龟一回,”刘波不屑地一歪嘴,但还是安静了下来。
 
  康军把刘波的手甩下了肩膀,看着走过来的筛子,悄声问,“刘波,这回班长提干有戏吗?”“不知道,前天偷听到指导员说这回名额特少,而且……”刘波突然闭上了嘴,因为筛子离的已经很近了,班长的听力有多好自己很了解。筛子招呼了一声,几个兵立刻排好队伍,整齐地走向临时宿舍,仓库。走在最后的康军回头看了一眼招待所方向,粗糙的灰楼被映衬在淡淡的月光之下,康军微微一笑,真的是缘分呢。
 
  “今天要是能打枪就好了!”廖东华一握拳,杀气腾腾的样子“就你那眼神儿打也是浪费子弹,立靶三十环,侧身飞一半!”彭戈笑嘻嘻地说。正在给女孩儿们介绍团里情况的彭骋“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他回头看向面红耳赤的廖眼镜,“东华,没那么差吧。”廖眼镜狠狠地打了彭戈肩膀一拳,“你才飞一半呢,回头咱俩比比看!大哥,今天能打靶吗?”“应该吧,听说文工团的人也想打,估计团里应该会同意,你们跟着玩玩就是了,”彭骋笑着说。
  
  “太棒了,我从来都没打过靶,我爸就是不让!结果考在咱们学校,游击队也没这个机会!”鲁佳兴奋地跳了一下。“我才不要呢,”小朱摇摇头,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叶子,你想打吗?”林燕扭头问叶想,她是打过靶的,在东北的时候父亲亲自带她打的。“要是有机会当然好了,”叶同学也有点期盼。话说第一次大学军训的时候,自己的眼镜摔坏了,事到临头跟同学借了眼镜就上场了,天晓得那五发子弹飞到哪儿去了。反正当时军训靶场前的那块白菜地被子弹打的是菜叶纷飞,一片狼藉,听说后来学校是赔了钱的。
 
  “排长回来了!”刘波跑了过来,立正敬礼,彭骋还礼,“文工团的同志们都到了吗?”“是,已经集合了,连长让我来找你们,”“好,那咱们快点吧,”彭骋做了个手势,一干人等赶紧加快了步伐。刚到操场那边,就听见或响亮有力,或音色婉转的歌声,看来是战士们正在和文工团的演员们比拉赛歌。文工团的指挥自然专业又漂亮,可空降的那个排长却胜在姿势有力,振奋人心,场面非常之热闹。站在一边的赵连长和周指导员正陪着领导们说话,孙国辉和林晃自然也在。政委跟罗主任感叹,我给战士们做十次鼓舞士气的报告,也比不过你老弟来这一趟啊,哈哈,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
  
  彭骋带着刘波赶紧跑了过去,喊了声报告,正好这时候歌声结束,几百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扫了过来。兵们的目光自然都落在了叶想林燕这些女孩儿的身上,一直默不作声跟在后面的白天鹅也不例外,饱受各型各色的目光洗礼。文工团的女兵们就辛苦了一点,既要看如彭家兄弟之流的帅哥,当然斯文的廖眼镜也具有一定的可看性,还要努力评估叶想这些女孩儿的姿色如何。要知道能进文工团当女兵的长得都不错,而美女最敏感的就是看见另一个美女,或嫉或贬,在所难免。
  
  女兵们不顾纪律叽叽喳喳地轻声议论叶想,林燕和白天鹅的外貌身材,男兵们可没有女兵那么挑剔,都瞪圆了眼睛用倾慕欣赏的目光打量着这几个新来的女孩儿。杭祁目不转睛地看着叶想,一直盯着他的小美忍不住捏紧了拳头。“都来了呀,大家昨晚睡得如何啊?”政委笑咪咪地跟年轻人们打招呼,大家也赶紧礼貌的应答。今天团长没在,他陪着彭夫人和医疗小组去另一个连队了。叶妈妈不想打扰孩子们,也跟着彭夫人一起走了。
  
  “老虎,没事儿吧?”林晃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白天鹅,低声问了一句,孙国辉言简意赅,“没事儿!””“我说你俩打什么哑谜呢?”摸不着头脑的老赵看看林晃,又看看孙国辉。“老赵,准备一下吧,人都到齐了,”周平跑过来打断了老赵的追问,他们赶紧去集合整理部队,准备进行一些常规的擒拿格斗表演,这是惯例了,林晃也跟了过去,因为今天三排长发烧在卫生院打点滴呢,林晃就只能临危受命了。
  
  看着一直躲闪不肯看向自己这边的王玉敏,孙国辉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对王玉敏也是对自己。自己的第一次感情付出就这样彻底结束了,或许在看见玉敏跟彭骋手拉手站在楼上的时候,或许是自己付出的真的不够多,一直以来并不觉得很难过,更不像一些战友那样想要借酒浇愁,或者发疯一样的训练来麻痹自己。只是有点如噎在喉的感觉,也许自己受伤的不是感情而是自尊吧。
  
  下意识地看了眼正在不远处指挥部队表演的彭骋,孙国辉眯了眯眼睛,彭骋的老子是谁自己早就知道了。如果玉敏是为了这个才跟自己分手的,那她这条路可不好走,那只见了一面的彭夫人一看就是个精明厉害的领导夫人。算了,路是自己走的,也许她真的喜欢彭骋呢,孙国辉无谓地一笑,之前心里憋的那口气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好!啪啪啪!”文工团的小女兵们巴掌都快拍红了,兵们雄性十足的精彩表演让她们这些去年底才入伍的新兵蛋子们都看傻眼了。叶想她们也跟着鼓掌,但是没那么激动,毕竟这些东西看得多了。等空降兵们的表演结束,文艺兵们也终于盼来了她们最高兴的事情,打靶。男兵们尤其激动,这种机会可实在是太少了,新兵连就五发,女兵们还都没打过,今天听说每个人可以打十发。
  
  一对一啊!空降兵们也激动了,可以一对一的指导那些漂亮的小女兵们,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啊。被挑选出来的兵们在其他士兵艳羡嫉妒的目光里,昂首挺胸,面容严肃的集合在一起,准备配合文工团打靶。当然,被选中的也有不高兴的,那就是配合文艺男兵们打靶的兵,你说那文工团的长的再秀气白皙,他也是一大老爷们不是,跟软绵绵香喷喷的小女兵没法比啊!
  
  康军自然也在其中,验枪之后,发令员喊“卧姿~~~装子弹!”空降兵们整齐划一地卧倒,文艺男兵们还好,女兵们则乱糟糟地趴了下去,有的甚至还在抱怨衣服又脏了,地上怎么这么冷这么硬?她们的子弹几乎都是兵们帮着上好的,然后各自低声指导该怎么瞄准。女兵们莺声燕语,问题千奇百怪。兵们闻着女孩儿身上特有的香味,晕的天旋地转之际倒也还记得自己的任务,解释的那叫一个耐心,那叫一个亲切!
  
  “我怎么觉得看不见靶子啊?”一个女兵娇滴滴地说,康军二话不说示意她让开点,自己凑到准星那儿看了一眼,“没问题,正前方就可以,”他简短地说了一句,就又趴回去不言语了。那个小女兵这叫一个憋屈,原本还庆幸自己分到了一个长得挺精神的酷哥,可这也太酷了吧,连话都不多说一句。
  
  扭头看看周围其他的姐妹,哪个不是被兵们哄着,怎么就自己倒霉!心里一生气,也懒着搭理康军了,气哼哼地瞄着前方,就盼着赶紧射击完毕走人。康军自然乐得她不说话,眼睛虽然一直盯着女兵以防出意外,心却在背后的林燕那里。“差不多了吧?”周指导员低声问了一句,老赵一点头,“是啊,这帮臭小子也乐够了,”林晃和孙国辉都忍不住一笑。
  
  老赵给彭骋做了个手势,彭骋点点头,靶位那边的报靶员们都在沟里躲了起来,他给发令员下了命令,“准备~~射击!”发令员一声大吼。静了一下之后, “啪”的一声,有人开了第一枪,然后噼里啪啦的枪声就跟爆豆一样的响了起来。老赵略微一打量就皱着眉头说,“还真是浪费子弹啊,”周指导员赶紧推了他一把,示意人家文工团的领导还在一边呢,你瞎咧咧个啥!
  
  十发子弹很快就被文工团的同志们造了出去,兵们帮忙把保险关了之后,还得做一个工作,那就是把那些被八一杠后坐力弄疼肩膀的小女兵们拉起来。看着娇呼连连的女兵们,连罗主任都觉得这稀稀拉拉的太不像话了,这还是兵吗!他放开喉咙喊了两嗓子才见点效果,但是兵们却很高兴,因为有名正言顺的机会去摸摸女兵们柔滑的小手。
  
  下一组上,过程大同小异,老赵和林晃他们就听见回来的兵小声说,真想趴在地上不起来了,那些女兵真香!老赵翻了个白眼,却没有像往常那样回头去骂那些小兵,他知道他的兵练得有多苦,都是正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却窝在这连老鼠都是公的的地方流血流汗,年复一年。他苦笑着跟林晃他们说,“我可算明白为什么文工团不常来了,要是常来这兵就没法带了!”“就你怪话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政委嗔了一句,眼中却都是笑意,赵广辉可是他们团的优秀连长,团长最喜欢的兵。
  
  没过一会儿,文工团的兵们就都打完了,那成绩除了个别人,基本上可以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政委笑咪咪地说,“来,你们也去试试吧。”廖眼镜和鲁佳都是一声欢呼,赶紧冲了过去,其他人也都跟上,老赵和周指导员赶紧跟了过去。现在趴下的这几个年轻人可比文工团重要多了,孙国辉,林晃,彭骋齐齐上阵。文工团里女兵们自然又是一阵议论,“小美,那几个人是谁啊,不是说是那个长得特帅的彭排长的亲属吗,怎么连长他们都亲自去指导了?”一个女兵悄悄地问小美。 “我怎么知道,”小美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瞪了一眼杭祁,可惜杭祁的心思都放在了叶想身上,根本就没注意,小美越发气苦。


  “孙大哥,你帮我看一下这枪的准星是不是歪了?”趴好的林燕叫了一声,刚走到她身边的孙国辉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趴在她旁边的叶想,停住了脚步,“好!” 叶想正小心地摆弄着自己的枪,枪管还有热,突然听见林燕叫孙国辉的名字,下意识地抬头去看,一个黑影压了下来,“小孔雀,会打靶吗?”林晃笑嘻嘻地问,顺手拿过叶想手里的枪认真检查了起来。这家伙……叶想一掀嘴角儿,“不会,只会打狐狸!”
  
  “哧,”林晃笑了起来,“来,我教你上子弹,”他手把手地教着,叶想只觉得他身上热热的气息好像把自己包围起来似的,刚开始觉得有点别扭,不自在地老想躲开,可后来看林晃教的极认真,表情严肃,自己也就慢慢放松了下来。“就这样瞄准,然后扣动扳机就行了,”林晃几乎是贴着叶想的脸庞在说话,热气吹拂过叶想的耳朵,叶同学觉得痒痒,动了动耳朵,林晃看着那近在咫尺的小巧的耳垂儿,被阳光照射的近乎透明的耳廓,他心里猛地一热,赶紧收敛心神看叶想瞄准。
  
  “好了,大家做好准备没有?”政委大人亲切过问,“好!”“没问题!”“准备完毕!”花样各异的回答让他哈哈一笑,亲自下令,“准备~~射击!”鲁佳经周指导员指导之后第一个开了枪,接着彭戈和廖东华也开枪了。听到枪声,原本有些紧张的叶想突然平静了下来,她看着准星里的靶心,以前从没有过的清晰感觉猛然袭来,等到眼中的靶心变成白晃晃一片的时候,她搂动了扳机,“啪”的一声脆响,肩膀立刻被冲击了一下。
  
  “十环,右上,”林晃看着晃动的旗帜轻声说,叶想稍稍调整了一下,然后就一枪枪的打了出去,林晃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全神贯注。“射击完毕!”第一个开枪也是第一个结束的鲁佳大喊了一声,周指导员示意她趴好,不要起来,以免发生危险。没一会儿大家都打完了,叶想活动了一下一直瞄准的右眼,关上了保险。无意间转头,看见了林晃黑的发亮的眼睛,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真的第一次打靶?”林晃问,叶想回想了一下上次的经历,跟闭着眼没啥区别,那就该不算吧。“嗯,”她点了点头,林晃突然笑了,“你是个神枪手呢!” “啊?”叶想一愣,第一枪之后,她一直专注于瞄准,击发的那种感觉,还真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环,反正那旗语自己也看不懂。“真的吗?”叶同学开心地笑了,林晃一愣,他第一次看见叶想对自己笑得这么灿烂而毫无芥蒂,而且只对自己,他突然体会到了刚才小兵说的那句话,真的很想趴在这里不起来了。
  
  “98环!”报靶声传来,顿时身后传来一阵感慨声,就听鲁佳叫到,“燕子你可真牛!”叶想站起身子隔着林晃看向林燕,林燕冲她挤了挤眼,叶想一笑。不远处的王玉敏打了九十环,本来以为很不错了,还跟指导她的彭骋得意了一下,可接着就发现鲁佳比她还多两环,等听见林燕的靶数之后,她不禁愣住了。刘波一推康军,“我X!看见没,98环!”康军淡然一笑,目光炯炯地盯着林燕的背影,突然眼一眯,他看见彭戈冲林燕竖起了大拇指,而林燕笑得很甜。
  
  叶想不经意间目光一转,正好和孙国辉的碰个正着,孙国辉点了下头,叶想不自觉地回了一笑。“满环!”后面负责报靶的兵突然一声大喊,很激动的样子,后面坐着的空降兵们顿时轰的一声炸开了,孙国辉也是一愣,他迅速地看向前方靶位正在挥动的旗帜,然后回过头来看向叶想,脸上的表情带着不可思议,也有着赞赏和其他一些叶想看不明白的东西。
  
  “我说的没错吧!”林晃的声音吸引回了叶想的注意力,她抬头看了过去,林晃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自己的影子似乎就映射在他清亮的眼中,他突然微微一笑,声音里带了丝沙哑,很低,“想想,你真棒!”



[二十三]雀之灵


  “呃,燕子,我要去方便一下,”叶想凑到林燕耳边说,“要不要我陪……”林燕扭头一看叶想的表情,就明白这丫头是想尿遁,忍笑低声说了句,“去吧,我掩护你,神枪手!”叶想苦笑了一下,趁着这会儿旁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妙语连珠的政委身上,悄悄地转身走了。她以为没人注意,可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我的妈呀,”脱离了热闹喧嚣的人群,叶想长长地叹了口气,刚才报靶员一报满环,整个靶场就沸腾了。能打满环的兵这个部队里不稀罕,可一个小姑娘上靶就满环可确实是第一次见。射击三要素,视力,力量和枪感,眼神的作用不必多说,力量就是握枪要稳,枪支自身的后座力不会产生过多的晃动,影响下一次击发的准确性。至于枪感那就是天生的,就好像开车一样,有人机灵有人就手笨。但兵们哪里知道叶同学乱穿之后没别的变化,就是视力和身体素质来了个天翻地覆啊!
  
  叶想一下子就成了焦点中的焦点,那些男兵们胆小的偷偷摸摸地看,胆大的就目光灼然,都盯着叶想不放。女兵们更不用说了,那目光恨不能在叶想身上烧出个洞来。虽然一直做微笑不知状,但再这么下去叶同学觉得自己可就不是光“焦点儿”,而是彻底焦碳了。其实叶想自己也有点不可思议,这梦做的,突然间就鹰的眼睛,豹的速度,熊的力量了,又不是米国动画片!
  
  “想想,你真棒!”林晃的声音不知道怎么又冒了出来,叶想的脸不禁一红,他居然叫自己想想,还叫得那么认真。爸妈小于都这么叫自己,可是从不知道自己的小名会这么好听……好听!!叶想赶紧摇了摇头,想什么呢!不想了,反正谁再叫我想想我就跟谁急!她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想想?”一声轻呼从背后传来,“喀吧……”“哎哟,”叶同学的腰顿时扭到了。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叶想忍不住地想如果现在用“豹”的速度逃跑,估计这跳舞的追不上自己吧。“想想,你的腰没事儿吧!”杭祁一脸的着急,他几步冲上前,伸手就想摸叶想的腰。
  
  “我没事儿!”叶想迅速地一闪,躲过了杭祁的手,杭祁手一僵,慢慢地收了回来。“呃,你找我有事儿?”叶想见这个英俊的男孩子苍白了脸,心里也有点不落忍,开口给他个台阶下。“想想,你是不是还在怨我?”杭祁轻声问。“没有!”叶想脱口而出,杭祁听她这么说更失落了,这分明还是在怨恨,自己太了解她了。
  
  从上同一个舞蹈班开始就认识了叶想,一个漂亮,骄傲,寡言少语却热爱舞蹈的女孩儿。两个人在一起合作跳舞将近六年,彼此熟悉到一个眼神就可以交流,她喜欢耍小性子,有时候喜怒不定,但是对自己却从没有任何隐瞒,甚至她对于父母的怨怼,对于未来的美好设想都只告诉自己一个人,可以说是全心信任,她让自己叫她想想,那是家人才可以叫的。一切似乎都很美好,直到那天,舞蹈老师找自己谈了话。


  “叶想的舞蹈天分有限,杭祁你跟她配合了这么久不会不知道,但你是个优秀的舞者,应当明白,对于双人配舞而言,舞伴有多重要,如果你坚持跟叶想继续搭档下去的话,你是在毁你自己的前途,现在我请你认真地考虑一下未来,我作为一个舞蹈老师有责任也必须要告诉你的……”刘老师那番话此刻依旧清晰地回想在自己的脑海里。
  
  杭祁看着明显浑身不自在,眼珠子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己的叶想,心里一阵酸涩。记得那时候她对自己狂喊,“杭祁,我恨你一辈子!”然后就再也没见过她,听同学说,她去北京,去她父亲的部队了。之后小美做了自己的新搭档,两个人的舞蹈水平迅速地提高了上去,市里的,省里的,甚至全国青少年舞蹈比赛的铜奖都得到了。
  
  一个知名舞蹈学院的入学邀请也送到了他手上,小美兴高采烈地来找自己,诉说着能一起入学,继续跳舞,也许以后能被国家舞蹈团体录取,甚至去国外……看着陷入在美好未来幻想里的小美,自己却一点也不高兴。对于邀请一直拖着没有答复,直到XX军区文工团罗主任来这里招兵,自己毫不犹豫地报名之后,才觉得心里终于开心了一点,似乎这样就能离叶想近一点,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她父亲就在这个军区当兵吧。
  
  可自己没想到,小美居然也一起报名参军了,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这么快就见到了叶想。那天在招待所看见她,自己几乎以为在梦中,她个子高了点,依旧苗条漂亮,可她脸上的笑容自己从未见过,那么开朗,那么的平和温暖,让自己再也转不开眼。“如果你没事儿我就先走了啊,”叶想看着杭祁一直怔怔地盯着自己却不说话,心里也有点毛了。
  
  “想想!”杭祁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叶想的手,“你能不能听我解释,我……”杭祁的话没有说完,叶想冲他摆了摆手,“你先放开我,好吗?”看着表情严肃起来的叶想,杭祁不自觉地放开了手。叶想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杭祁,我很抱歉,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我都忘了,这是真话!”叶想很郑重很认真地说,并在心里感叹,那么多言情小说没白看,咱这双关语说的真有水平。
  
  “你不会忘的!”杭祁包含“深情”的一句话差点没把叶同学噎死,合着我刚才说的都是P,他少爷根本就没听进去。“我不想多说了,就这样吧!”没了脾气的叶想转身想走,眼角儿扫到杭祁又想跟过来,她猛地一个大转身,瞪圆了眼睛,一挥拳头,绝对的鲁大侠风范,“小子,别再跟着我了啊!不然我揍你!” “想……”杭祁被叶同学那一嗓子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叶想大步地离开了。
  
  真是的,叶想一边走一边嘀咕,这搞艺术的怎么这么难缠……“叶想!”叶想一哆嗦站住了,小美正站在路边漠然地看着她,她是追着杭祁出来的,刚才什么都看到了,虽然叶想的话说得很绝了,可杭祁那傻子居然还不肯放手。“呼,”叶想彻底无奈了,“干吗?”她没好气地说。“这才像你嘛,永远是冷淡高傲,目下无尘的,之前看你笑的那么做作还以为你转性了呢!”小美冷笑了一声。本来心情就不佳的叶想立刻怒了,心说我欠你这些跳舞的是吧,一个接一个的来找我麻烦,你才做作!
  
  她一笑,“是吗?不好意思啊,要是你能在我眼前立刻消失,我保证还能笑得那么做作!见了你我连做作都笑不出来了!”“你!”小美被她噎得一怔,以前叶想虽然冷漠娇气,但嘴皮子没这么好使啊。“哼,你跳舞没什么发展,嘴皮子发展的倒是挺厉害的,”小美嘲讽地说,她知道叶想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个。可现在的叶想哪在乎这个啊,她哼了一声,“过奖!”说完就想走。
  
  全面落了下风的小美再也顾不得风度,拔高了声音说,“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的,一点女人味也没有,杭祁真是瞎了眼!”叶想站住了脚,上下打量了小美一眼, “那你就有女人味儿了?”“当然!”小美骄傲地一挺胸,虽然穿的是冬装军服,可依旧看的出她线条突出的身体曲线。叶想不禁好笑,她往前靠近了一步,小美则警戒地退后了一步,就听见叶想笑咪咪地说,“小姑娘,女人不光要有胸部,更要有胸怀啊,知道不?”说完叶同学大摇大摆地走了,留下已经僵化的小美独自被冷风吹。
  
  “嗤嗤,”廖东华用力地捂住了嘴,小声说,“老彭,这句话绝对经典,得记下来,”彭戈也无声地笑着,看着叶想渐渐消失的背影,他轻声问,“林大哥,我们是回去还是……”林晃一笑,“走,回去!”彭戈和廖东华原本是找块野地去方便的,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林晃站在树丛后不知道在干什么,俩男孩儿好奇就凑了过去,然后正好听到叶同学的经典理论。
  
  回到了大队人马所在地,正在跟鲁佳说笑的林燕抬头看了林晃一眼,林晃微微点头。“林晃,你去哪儿了?”老赵大声地问了一句,“方便一下!”林晃微笑着说。“方便用这么久,这附近哪儿不行啊?”老赵不以为然。林晃指指不远处的叽叽喳喳的女兵们没说话,老赵一拍脑袋,“X,把这碴儿忘了!要说这部队里有女人就是麻烦!”
  
  “赵大哥,你嫌我们麻烦啊?”鲁佳笑嘻嘻地问,“哟,哪能啊,你们我欢迎着呢,瞧咱们妹子那枪打的,一看就是咱当兵的家属!硬是不一样!”老赵一转头,发现几个女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赶紧声明加拍马。“哎,叶子呢?”说到打枪他想起了叶想,刚才叶想离开他也看见了。
  
  “她去厕所了吧,”鲁佳说了一句,“喔,马上就该吃中饭,我估计一会儿队伍就得集合了,政委和罗主任已经先走了,”周指导员看了看表说。“没事儿,在咱们团里还能丢的了?放心!”老赵满不在乎。果然五分钟之后,政委手下的参谋跑来说该集合了,一声哨响,原本跟文工团一起聊天的兵们都从地上弹了起来,迅速地集合起来。
  
  林晃眼睛一扫,杭祁和小美已经回来了,两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林晃好笑地想,是不是被叶想给刺激坏了。不管是威胁要揍人的叶想,还是发表什么胸部胸怀谬论的叶想,林晃都觉得她特可爱,真的,曾以为自己已经很喜欢她了,现在才知道,他还可以更喜欢!真的很想抱抱她,跟她说话聊天或者什么都不干,抱着就行……
  
  “孙大哥也没回来呢,”小朱的一句话让林晃回过了神来,之前心都放在叶想身上了,还真没注意孙国辉。林晃四下里张望了一下,突然发现彭骋和王玉敏也不见了,他心里一沉,低声说,“小妹,他们呢?”林燕愣了一下,立刻明白哥哥在问谁,“孙大哥被跟你们同来的一个参谋叫走了,王玉敏说她不舒服,彭老大送她回招待所了,跟你们前后脚。”“喔,”林晃稍稍放心。
  
  “妹子们,走了!”老赵一声招呼,连队出发,空降兵们都唱着歌,声音嘹亮饱满,文艺兵们在后面也跟着唱。路上其他连队士兵的艳羡眼神,更让侦察连的兵们雄赳赳气昂昂起来!没走多远,溜达回来的叶同学跟大部队相遇了,林燕笑着挽住了她的手一起走在最后,至于杭祁和小美的那什么什么眼神,叶想只能权当没看见。
  
  饭前一支歌唱完了,士兵们安静整齐地进了食堂,一声令下,齐刷刷地坐下来开始吃饭。政委原本想叫上彭戈叶想林燕他们一起吃的,结果这些孩子们拒绝了,说是要吃连队灶,政委自然随他们高兴,只领着罗主任去招待所吃饭了。兵们吃饭是不许说话的,连长那桌除了排长还有几个老班长也有特权和连长指导员一起吃饭,今天叶想她们来了,几个班长都自觉地跟兵们坐在了一起。
  
  兵们吃饭都讲究速度,快的十分钟就搞定了,二十分钟之后,就剩下连长这桌了,那小排长也赶紧吃完了饭,去连里坐镇,剩下的人就开始闲聊。“当兵的苦啊!”老赵突然感慨了一声,“钱又少,又没有时间照顾家里。”周指导员一笑,“怎么?又被嫂子埋怨了?”“唉!”老赵摇了摇头。
  
  “早晚会涨的,”叶想微笑着说了一句,记得几年后军队就开始大规模的涨工资了。老赵夹了一筷子炒鸡蛋扔嘴里狠狠地嚼着,“是啊,早晚!只要在我没被老婆唠叨死之前就行。”大家伙忍不住笑了起来,叶想突然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笑话,就笑说,“不是有人说过吗,如果把中国军人的工资翻四倍,那咱就可以跟美国较较劲,如果翻三倍,也能跟日本鬼子干一仗,”听她说到这儿,桌上的人已经开始笑了。
  
  叶想接着说,“要是翻两倍呢,登陆台湾岛不是问题,如果就翻一倍,那只能勉强打打老婆!”“噗哧!”几个女孩儿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男人们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叶想忍笑说,“可就现在这工资,只能被老婆打,所以赵大哥,你就认了吧!”“噗!”老赵嘴里的米饭喷了出来,周指导员和林晃放声大笑。
  
  吃过了饭,老赵他们都得回连里去,下午还有常规训练的,林晃自然也得跟着去,临走看见叶想一直不肯正眼面对他,他反而高兴。女孩儿们说笑着往招待所走去,“咦?叶子,那不是你爸爸吗?”走在最前面的鲁佳突然叫了一声,叶想一愣,抬头看去,那边一大堆人,叶师长一手叉腰正在招待所门口和人说话。
  
  “他怎么来了?”叶想喃喃地说了一句,话音未落,又有几辆军用吉普开了过来,叶师长也走上去迎接,在整齐的军礼中,一个军人探头从车里走了出来,肩上将星闪烁,“是彭副司令?”林燕脱口而出。“他们来干嘛?”鲁佳问,叶想耸耸肩,“不知道,但肯定不是来看我们的!”门口的军人们简短的寒暄了两句之后,就簇拥着彭副司令和叶师长进了招待所。
  
  几个女孩儿面面相觑了一下,都加快了脚步往那边走,一到门口就发现多加了哨兵在站岗。“对不起,请出示一下你们的房间钥匙,”一个志愿兵拦住了她们,周围还站了好几个小军官,有的在说话,有的在抽烟。这会儿看见了几个姑娘,眼神都飘了过来。“喔,”林燕和小朱就掏钥匙。“想想!”小于正好出来拿东西,一眼就看见了叶想她们,赶紧走了出来。
  
  “于哥,你也来了,”叶想笑说。小于笑着点点头,然后跟那个士兵说,“她们不用查了。”那个小兵愣了一下,转头看向一个中尉,那个中尉走了过来,问小于,“你是?”小于微笑着说,“我是叶师长的警卫员,”“喔,好,那请吧,”那中尉很客气地对叶想她们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我爸他们怎么来了?”一进门,叶想忍不住问道。小于嘿嘿一笑,“具体咱也不知道,肯定是军事命令呗!”“喔,”叶想点点头,他说了跟没说一样,不过几个女孩儿都没再追问,部队的机密多,早就习惯了。
  
  小于直接带她们就上了三楼,一上楼就看见王玉敏正紧张地站在门口张望,彭骋却不见踪影。看见林燕和叶想,王玉敏快步走了过来,微笑着说,“叶想,好像是你爸爸来了。”“喔,知道了,谢谢你,”叶想礼貌地一笑。小于看了王玉敏一眼,没什么表示,继续往前走,叶想对王玉敏点点头,赶紧跟上了。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后面楼梯口传来脚步声,叶想回头看了一眼,孙国辉和两个军官正走上楼来,叶想不自禁地停住了脚,林燕她们自然也跟着站住了。孙国辉和王玉敏正好打了个照面,他微微一愣之后,就对王玉敏客气地点了下头。王玉敏很尴尬,等她反应过来想要点头回礼的时候,孙国辉已经从她身边走过去了。
  
  “我的天啊!你们看,那是谁?”鲁佳低呼了一声,原本看着孙国辉和白天鹅的叶想顺势溜了一眼,她也愣住了,看着那个瘦高个儿走到了眼前,身上的军装好像是别人的似的,他穿着显得特别扭。“是你们!”眼神儿显然欠佳的瘦高个儿好像才发现这四个眼睛瞪的溜圆的女孩儿,他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大叫一声,楼道里顿时全是回声。孙国辉和另一个军官迅速回头看他,他飞快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林燕笑了出来,“眼镜哥哥,好久不见啊!”
  
  孙国辉在心里哼了一声,刚才李参谋叫自己去团门口接后续人马,没想到里面竟然会有这个家伙。他不是在什么麦当劳里当经理吗?怎么又变成什么一腔热血报国的复合型精英人才了!而且这眼镜儿见了自己居然大叫了一声“小白脸”!李参谋和团里其他的军官差点没笑死,门口那哨兵憋得脸都紫了,可惜不能揍他,真是 XXXXXX。
  
  “哎,你们来了,快进去吧,司令员等着呢!”一个少校军官走了出来,看了一眼叶想她们就冲孙国辉他们招招手。“是,”孙国辉和李参谋率先往屋里走去,李参谋对几个女孩儿微笑点头,他是英雄团的,自然认得首长们的掌上明珠们。眼镜哥哥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进了那间招待室,鲁佳不可思议地说,“看见没,罗老大扛着一毛三呢。”“他不是在清华读硕士吗?”小朱悄声说。
  
  几个女孩儿互相对视了一眼,悄悄地往招待室门口走去,大门敞着,显然现在的谈话没什么要保密的。站在门里的小王摆摆手,示意她们现在不要进去。几个女孩儿就站在门口,从她们的视角只能看得到眼镜哥哥僵硬地站在原地,裤腿正轻微地抖颤着,显然,彭司令他们就坐在里面。鲁佳想笑,林燕竖起一根手指,“嘘!” 这间屋看来是专门用来招待客人的,摆了一圈沙发,每个沙发前放着个老式的木茶几,摆了些水果什么的。
  
  “司令员,这就是罗帆,那个清华大学电子专业的硕士,是老林特招来的,绝对的人才,这回演习计划里关于电子干扰的部分,他提了非常好的意见和建议,所以我也让他过来,跟空降的电子干扰分队先交流一下!听说这回蓝军新列装了不少电磁什么的设备,罗帆?罗帆!”叶师长一声大吼,“嗳!不是,到!”眼镜哥哥特大声地应了一句,但还带着颤音。
  
  “呵呵,小同志,别紧张嘛,我们就是随便聊聊,部队现在很需要你这样的高科技人才啊!”彭副司令温和又爽朗的一笑。“是!”眼镜哥哥嗓门依旧很大。“那就好,来,你们都坐,反正空降师的师长政委还没赶到,咱们先随便聊聊家常,大家坐!”彭司令道。“是!”军官们先立正一下,各自找沙发拿捏着坐下了。孙国辉刚坐下,就被李参谋捅了一下,然后看见李参谋表情诡异地一努嘴,他顺着方向纳闷地看了过去,“咳,”孙国辉赶紧低头把笑声强咽了回去,假装咳嗽。
  
  “哧,哧,”叶想她们用力捂住了嘴不敢笑出声来,就看见眼镜哥哥背脊挺直,两手放膝上,极有军人风范地坐着,甚至端坐在他鼻梁上的那副黑框眼镜也是精气神十足的。屋里陷入一种怪异的安静中去,眼镜哥哥不明所以,只能把自己的坐姿拔了又拔,挺了再挺。鲁佳已经笑得蹲到了地上,一边捂嘴,一边揉肚子,痛苦至极。
  
  “呃,那个,小罗同志啊,你不要紧张嘛,呵呵,”彭副司令的声音响了起来,他似乎也在忍着笑。“报告首长,我不紧张!”眼镜哥哥大声回答,并深感满意,太好了,这回自己的声音终于不抖了。“你不紧张?!”叶师长的大嗓门一亮,“不紧张你坐茶几上干嘛?!”


  “呵呵,真的呀?那个小罗真的坐在茶几上了?”叶妈妈笑得直擦眼泪,“可不是,直到咱们叶大师长狂吼一声之后他才琢磨过味儿来,跳起来的时候还来了个左腿绊右腿,可笑死我们了,”叶想一边啃苹果一边忍不住地笑,眼镜哥哥一下子就出了名,这回部队首长们想不记得他都难!
  
  “什么叶大师长!我是你爸爸!”从厕所洗脸出来的叶师长瞪了一眼叶想,他刚参加完空降师师长的饭局回来,满脸红光,身上散发着酒气。叶想咧咧嘴做了个鬼脸,看着叶师长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沙发上开始喝叶妈妈送上的茶。“茶够不够浓,我看你今晚喝的可够多的,少喝点不行吗?上次体检医生就说要你少喝酒,”叶妈妈带了点儿埋怨。叶师长却满不在乎,“半斤还叫多啊,要不是明天有会,我非把李大胆儿他们喝趴下不可,敢跟我叫阵,哼!医生?听那些上个厕所都恨不得拿酒精棉球擦屁股的人的话,这日子别过了!”
  
  叶妈妈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还说没喝多!当着孩子胡说什么呢?”叶师长低头喝茶假装没听见,叶妈妈转头跟正吃吃偷笑的叶想抱怨说,“你看你爸,怎么说都不听,那肝儿不要了是吧,又不是小岁数的人了!”叶想嘿嘿一笑,特无所谓地说,“妈,你管他呢,反正到时候难受的又不是咱们,随他去吧,您可别跟着着急上火,让我心疼。”叶妈妈还没开口,叶师长先火了,“什么话,你老子难受你不管?!你妈上火你就知道心疼!”
  
  叶想眨了眨眼,“我管您又不听,我管您干吗?”看着叶想懒洋洋地样子,叶师长的酒劲儿突然涌了上来,觉得女儿对他和她妈,根本就是区别对待,种族歧视!!心里突然很憋屈,“咚”的一声,他手里的杯子被重重地搁在了桌上,茶水都漾了出来,叶妈妈一边拿手绢擦水,嘴里叨咕着,“你说你这人,说着说着就急了!”一边又给叶想做个眼色,意思是别胡说八道了,赶紧哄哄你爸。
  
  “我说的实话嘛,我说话您听吗?”叶想问,叶师长眼睛瞪得溜圆,“你怎么知道我不听?!”“是吗?”叶想脸上的表情仿佛写着四个大字‘你骗谁啊’,“那好,以后您喝酒一次不能超过二两,可以吗?”叶师长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像什么地方不太对劲,还没想明白就听见叶想说,“妈,你看,他根本就不听吧!”“谁说我不听的!”叶师长下意识地反驳了一句。
  
  “喔……”叶同学拉了个长长的尾音,转头对叶妈妈笑说,“妈,你听到了啊,我爸他答应以后喝酒一次决不超过二两,一口吐沫一颗钉!军人不能说谎,师长更不能,您给作证啊!”叶妈妈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忍笑说,“没问题!”被套进去的叶师长愣愣地看着那母女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还来不及说话,有人敲门,叶妈妈一脸笑意的去开门,“哟,是佳佳啊,快进来!”
  
  “阿姨我不进去了,就找叶子,叶叔叔好,”鲁佳笑嘻嘻地说了一句,叶师长冲她点点头,“嗯,你好!”“干吗?”叶想从床上蹦了起来走到门口,“找你有点事儿,阿姨,叔叔我们出去说就行,”鲁佳话音未落,扯了叶想的手臂就走,叶妈妈跟叶师长对视了一眼,好笑地摇了摇头,把门关上了,“这个佳佳,老是这么风风火火的。”
  
  叶师长头也没抬地说了一句,“眼瞅着你闺女算计我,你也不管,”“扑哧,”叶妈妈笑了出来,然后若无其事地说,“是吗,我还以为某人被算计的很高兴呢。 ”叶师长觉得自己老脸一热,喃喃说了句,“胡扯!”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抄起茶杯又喝了起来,原本苦涩的浓茶突然也变得香甜起来。“你就知足吧,有个知道心疼爸爸的女儿,当初总说生儿子好,可你看看肖大姐,儿子找个女朋友,还不够她烦心的呢。”叶妈妈一边收拾叶师长的军装外套一边说。
  
  正心里美的叶师长眉头一皱,“喔,就是那姓王的小丫头是吧?”“哟,你知道啊?”叶妈妈手一停。“嗯,晚上吃饭之前,彭家那老大带着小姑娘见老彭去了,看着挺懂事的,就是眼神有点飘忽,长的也还行,当然没咱闺女漂亮了。”“哧,”叶妈妈不禁笑了出来,“那叫长的还行啊,相当行了,我说是不是在你眼里就算来个天仙也没你闺女好看啊?”“那是!”叶师长一脸的理所当然,你这不是废话嘛!
  
  “咔嗒,”门被叶想推开了,叶妈妈笑问,“这么快就说完了?”“啊,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明天晚上文工团要进行文艺慰问演出的事儿,”叶想一笑。“演出关你们什么事儿啊?”叶妈妈随口问了一句。叶想还没开口,叶师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问那么多干吗,文艺演出你又不懂!”“哟,说得好像你多懂似的?”叶妈妈眉梢一扬。“我怎么不懂啊,想当初在连队我还唱过样板戏呢!”叶师长不服气地说。
  
  叶想原本笑嘻嘻地看着父母逗闷子,不经意间看见叶师长在摸膝盖,知道天一冷他的伤腿就会发作,她走到叶师长跟前蹲下身来,很自然地开始给他揉腿。叶师长一愣,低头看见女儿漆黑的发辫轻轻摇晃着,细白的手正认真的给自己按摩。叶师长突然觉得自己眼睛一热,赶紧用力挤了挤眼,一抬头正好看见叶妈妈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压低嗓子吼了一声,“这茶水也太热了,熏眼睛了都!!”
  
  心知肚明的叶妈妈嘴角一翘也不去揭穿他,倒是浑然未觉的叶想好奇地问了一句,“爸,您真的唱过戏啊?”“那是,白毛女!”叶师长特自豪地说。叶想一愣,“啊?您唱白毛女,男扮女装吗?”“哈哈,”叶妈妈忍不住地笑,叶师长一翻白眼,“啥白毛女,我唱杨白劳!”叶妈妈坐在一旁笑说,“我看你唱黄世仁还差不多!”“哈,”叶想笑了出来。
  
  “胡扯,不信你听着啊!”这会儿心情大好特好又酒上头的叶师长居然扯开大嗓门就嚎了一句,“买了二斤红头绳儿啊,给我喜儿扎起来,哎嗨哎嗨,扎呀么扎起来~~~~~~~~~”他最后还拉了个长声,然后看着有些发傻的母亲俩特得意地问,“怎么样,不错吧?”叶妈妈看了看叶想,喃喃地问了一句,“调子还正,可怎么觉得有点别扭啊?”叶想琢磨了一下,突然哈哈地笑了起来,“二斤红头绳,好嘛,您这是扎辫子还是扎木乃伊啊!哈哈!”听她这么一说,叶妈妈也反应过来大笑了起来,原本想显摆却现了大眼的叶师长还想着维持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可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妻女,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哎呦,这家子有什么高兴的事啊,笑得这么开心?”彭夫人挽着彭司令的手散步回来正好经过叶妈妈的房门前,被里面突然爆发的笑声吓了一跳。晚上散步是她的老习惯了,医生都比较注重养生吧,所以只要条件允许,彭司令都陪着她。“呵呵,估计想想又说什么笑话了吧,那孩子就是一开心果儿,”彭司令微笑着说,然后拉着老婆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洗漱出来却发现老婆正坐在床上发呆,“肖主任,想什么呢?”彭司令坐在了彭夫人身旁,看她心情不佳,故意打趣地以彭夫人在医院的头衔相称。“唉,” 彭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彭,你说老大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地看上那个王玉敏了呢,居然还带她去见你,我真没想到!”彭司令一笑,“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也许那个姑娘有她的优点咱们看不到或暂时没发现,”他边说边举起手,示意彭夫人别开口听他说完,“彭骋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要尊重他,时间可以证明很多,也可以改变很多不是吗?不我会跟他好好谈谈的,不过得在演习之后。”
  
  彭夫人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她歪头靠上丈夫的肩,“老彭,你说咱儿子要是喜欢上像想想那样的女孩儿多好,聪明漂亮,开朗又体贴,特别懂事,走到哪儿都是笑声,我一听晓云说那些她们母女父女间相处的点点滴滴,我就羡慕的不得了,咱们又是世交……”“好啦,”彭司令微笑着打断了她,“你巴不得把天下最好的女孩儿都留给自己儿子,人家还不一定乐意呢。”彭夫人一下子坐直了身体,“老彭,先说你愿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别说想想是飞扬和晓云的女儿,就算不是,她也是个好孩子,别老说彭骋了,还有彭戈让你操心呢,你别偏心眼啊,”彭司令不想自己老婆心烦,顺势换了个话题。彭夫人微微一笑,“我小儿子才不让我操心呢,”彭司令一愣,“你这话里有话啊。”彭夫人故作神秘地靠近丈夫耳边说,“林燕。”彭司令看了自己老婆一会儿才说,“真的?”“嗯,彭戈绝对对林燕有好感,现在也许还不是爱情,但只要再走一步,绝对就是!”彭夫人肯定地点了点头。
  
  彭司令欠身拿了两个苹果过来,递了一个给彭夫人,“彭戈告诉你的?”“还用他说,他是我儿子,他想什么我能不知道,不过因为他们俩年纪还小,我就当不知道,现在顺其自然,适时推一把就是了,”彭夫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呵呵,”彭司令一笑,“小子还挺有眼光,是我儿子!”“哼,有眼光的是你儿子,没眼光的那个也是!”原本还在笑的彭夫人突然又叹了口气。“好了,哪可能事事如意,你先去洗澡吧,我正好抽颗烟,”彭司令笑说。“好吧,别抽太多啊,”彭夫人嘱咐了一句,自己进卫生间去了。
  
  听着洗澡间里水声响起,彭司令点了一颗烟抽了几口之后,拿起了桌上的电话,“小王吗?对,是我,你去帮我查查那个叫王玉敏的姑娘,尽快跟我汇报,嗯,好,就这样,”彭司令放下了电话。在烟雾缭绕中,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
  
  “快点,把那个鼓搬过来?还有那个,哎,我说你轻着点,那是音箱不是砖头!”文工团的带队队长正满头大汗的指挥着兵们上窜下跳的布置着。今天晚上是文工团慰问演出第一场,就在团部大礼堂,后台的演员们已经乱了营了,服装道具摆的到处都是。“这箱子里装的是衣服还是水泥啊,”正努力和林燕把一大箱演出服搬到后台化妆间的叶想感叹了一声,林燕哈哈一笑。这活计是鲁佳找来的,虽然空降团有的是兵,可都是男的,给文艺女兵们打下手不太方便,因为从来没有去过后台看演出,鲁佳觉得比在台下看有意丝的多,因此毫不犹豫地从政委那里接受了这个光荣的任务!
  
  僧多粥少,僧们都在化妆臭美练声外带乱扭,为数不多的几碗粥们只好跑上跑下,给指使的团团转。前面礼堂里正传来兵们近乎于嘶吼的歌声,唱的应该是空降兵之歌,可叶想竖着耳朵听了半天,愣没听清楚歌词到底是什么。没一会儿,外面变得非常安静,“叶子,燕儿,彭伯伯他们都到了,已经在前台落座了,”一直关注着外面事态发展的鲁佳扭头冲她们招招手。
  
  叶想从没在后台往前看过,她拉着林燕走了过去,从帘幕的缝隙中往外看去,哇,叶同学在心里叫了一声,乌鸦鸦的都是人头,看着得有千来人的样子。前排领导席上彭司令,叶师长正和空降师的李师长谈笑风生,师政委则言笑晏晏地陪着彭夫人和叶妈妈聊天。“哎,老张,这是稿子,你照着念就行了,”空降团胡政委的声音突然传来。
  
  女孩们回头一看,张团长正一手叉腰皱眉头,“老胡,怎么突然要我讲话了?不是说由咱们师长讲吗,我不擅长这个……”“你什么呀,你是团长,是这儿的一把手,”政委打断了他,“再说是司令员说的,他们都是客人,师长政委也是,就让你讲,快看!这是我让人赶出来的,”政委边说边把那两页纸塞到了张团长手里。 “报告,”一个一毛二跑了过来敬礼,“师长派人来问,说是不是可以开始了?”政委赶紧点头,“你回去说,马上就开始!”
  
  政委说那就开始吧,他一挥手,一个穿着军礼服的漂亮姑娘点点头,款步走上了舞台,灯光一打,她的声音清脆婉转,“各位首长,各位战友,今晚……现在请 XXX空降团张团长讲话,”底下顿时掌声如雷。“老张!”政委做了个冲锋的手势,团长嘀咕了一句没“我还么看完呢,”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大步走上舞台。到了麦克风前,团长敬了一个极标准的军礼,一段整齐的掌声过后,他开始照着稿子念,声音有点干涩,显然还是不太适应。
  
  叶想她们就笑嘻嘻地坐在舞台右侧的帘幕后面看热闹,那篇稿子虽然是老生常谈,但还是挺鼓舞人心的。团长念着念着也自如了下来,偶尔还能加个动作,胡政委满意了,一边听一边点头。就在稿子念的差不多的时候,张团长慷慨激昂地说,“同志们,必须得说,文工团的同志给我们带来了很大的鼓!”同时他一挥手。台上台下都是一愣,鼓?兵们不自觉地伸头探脑往台上看,空降师师长和政委也一头雾水看向陪席的文工团罗主任,罗主任都傻了,什么大鼓?


  张团长倒是没什么感觉,拿出了下一页刚要念,他眼睛突然一瞪,停顿了一下,然后又镇定自若地把稿子念完了,一个敬礼,自然是掌声如潮。张团长快步走了回来,胡政委迎面就问,“老张,什么叫很大的鼓?”张团长没好气地把稿子往政委怀里一扔,然后一扯领口,“这是哪个狗日的干事写的稿子,你没看?那鼓舞两个字愣他娘的给分了家,一页一个,差点当众出丑!幸好老子反应快!”


“扑嗤!”林燕和叶想她们登时笑了出来,看着稿子胡政委也乐了,拍了拍张团长的肩示意以后再说,然后对女孩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就笑眯眯地跟团长下台去陪坐了。文艺表演正式开始,一个独唱女演员先来了一曲歌唱祖国,她激昂高亢的声音自然博得了满堂彩。然后就是女兵群舞,穿着改良后的空降迷彩的女兵们一亮相,底下响起的掌声就不只是热烈了。等跳完舞敬礼的时候,那掌声绝对是狂热了,叶同学觉得就是现在最火的四大天王可能这辈子也得不到这样的掌声。


  “杭祁,小美该你们了,”一声轻唤从叶想背后传来,叶想一回头发现是已经化好妆穿着舞衣的杭祁和小眉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从暗处走出来的小美穿了一件红色的蒙古袍子,她看了一眼叶想突然笑说,“叶想,我们今天跳的是那只舞,请多指教了。”“小美!”杭祁低叫了一声,然后几乎是扯着小美上了舞台。“什么舞?”林燕低声问了一句,“不晓得,”叶想耸了耸肩。
  
  站在舞台上做好起始动作的杭祁心里却非常不是滋味,当初就是这支舞让自己和叶想分开了,可万万没想到今天居然要当着她的面和小美一起跳。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小美一个优美的下腰开始舞蹈。叶想纯粹从外行的角度来看也觉得这两个人配合的很好,跳得很漂亮,叶同学看的津津有味。正好在杭祁做最后一个托举动作的时候,叶想听到好像有人叫她就回头去看,杭祁余光扫到她这个动作,想起了当时叶想怎么也做不好这个动作,心里一分神,“哎呦!”小美落地的时候重重地崴了脚。
  
  负责舞台指挥的副队长很机灵,立刻命令拉幕,杭祁和忍痛的小美摆了一个造型,脸上都是微笑,底下的热烈的掌声顿时响起。兵们哪里看得出有什么问题来,可罗主任明白啊,他赶紧找了个借口跑到了后台。小美的舞鞋一脱,红肿的脚腕立刻露了出来,她脸色雪白,杭祁的更好不到哪儿去。看看小美的脚,再看看不远处默不作声的叶想,杭祁觉得自己的心好像在油锅里煎一样。看见自己都这样了,杭祁还在看叶想,小美只觉得脚上的疼痛似乎蔓延到了心里,火烧火燎的。因此当她听见副队长和罗主任商量最后那个舞该怎么办的时候,她笑了,对站在幕边的叶想招了招手,“叶想,你来一下好不好?”
  
  “最后一个舞蹈,雀之灵,”报幕员甜美的声音对于叶同学来说却如同霹雳闪电一样,已经处于半焦化状态的她居然听见鲁佳悄声喊,“叶子,加油!!”她欲哭无泪的回头看去,鲁佳正挥舞的拳头,而林燕和小朱脸上也带着兴奋地表情冲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叶想,快走吧,”站在背后的女孩儿悄声提醒,叶同学一咬牙一跺脚,闭着眼睛就上台了。
  
  “想想?”叶妈妈惊呼出声,她这么一叫,叶师长他们都看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儿?”一向仪态端庄的彭夫人也张着嘴,看着舞台上坐在地上开始摆造型的叶同学。虽然换了件花绿唿哨的舞衣,脸上的粉也故意多擦了几层,可叶同学的苦心全然白费,照样被人认了出来。“彭戈,我没眼花吧?”廖东华特意把眼睛摘下来在衣袖上蹭了蹭又带回去眯着眼看台上,“没有!”彭戈言简意赅,他也觉得不可置信。
  
  “狐狸,老虎,这是唱的哪一出?”老赵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林晃,林晃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僵笑的叶想,他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挪不开眼,老赵又捅了他一下,他喃喃地说,“我也想知道。”孙国辉无言的看着台上的叶想,只有眼镜哥哥兴高采烈的跟彭骋说,“你没看过叶想跳舞吧,我看过!那是我发掘的,麦当劳第一舞星!”“真没想到,”彭骋微笑着说,然后对看向这边的王玉敏微笑了一下。王玉敏心扑地一跳,赶紧对他笑了一下就转回了头,她刚才一看到叶想竟然在台上就不自觉地扭头去看孙国辉……王玉敏咬了一下嘴唇。
  
  这时的叶想连看一眼台下的勇气都没了,文工团一个萝卜一个坑,因为之前有几个女兵不适应此地气候,感冒发烧拉肚子,已经非战斗减员了。现在又少一个小美,她的舞倒是可以让另一个舞蹈演员来代替,但是最后打标语的人却死活不够了。那个标语设计用的是空降兵之歌最后的歌词,少了哪个字也不行啊,台下都是空降部队的,你舞跳得好不好他们不知道,可这个一眼就能看出来,但要是换个男兵上去又不像样子。结果,唯一还有“舞台”经验的叶同学,经小美推荐之后就中彩了。
  
  也不知道那小美到底在想什么,可恨的是林燕她们居然也推波助澜,还有那个罗主任……叶想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好在这是个改编过的集体舞,配角们的作用基本跟活动布景差不多,大部分时间都是坐在地上摆造型。按照叶同学的看法,要不是为了打标语,不上都没问题!编舞老师把舞从头讲了一词,又让女孩们飞快地合练了一遍,然后跟罗主任说,这个小姑娘不错嘛,脑子好使,动作也灵活。罗主任立刻放下了心,一旁看着的小美捏紧了拳头,她把领舞那个女孩儿悄悄叫到了跟前,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就在叶想觉得自己被灯光晃的眼花潦乱的时候,音乐响起,被安排在角落里的叶同学开始自己的雀之灵。抬臂抖扇,仰头,傻笑,再抬臂抖扇,再仰头,再傻笑,领舞的那个姑娘轻盈地舞动着,模仿孔雀的各种动作,大家的注意力自然都放在了她身上,叶同学悄悄松了口气。等一会儿站起身来,做着个孔雀手势绕台一周,然后围住领舞的,最后等那个女孩儿转够圈儿,在这个最精彩的部分之后,标语一打,就万事OK了,叶想突然觉得跳舞也不难嘛!一切顺利,不光她,文工团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快走啊!该绕场了!”排在叶想身后的一个女孩儿低声提醒,叶同学赶紧站了起来,摆姿势开始进行绕场游行,头扬的高高的,心想当孔雀也不错,最起码不得颈椎病!正转着呢,好像被谁拉了一把,叶想微微踉跄了一下,再定睛一看,自己居然挡在了领舞的那个女孩儿跟前,占了她的位置!叶想周围的布景们也傻了,坐在下面的罗主任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黑,台下的兵们也觉得有点不对,交头接耳声顿起,叶妈妈抓紧了自己胸口的衣服。“林晃?!你干什么?”老赵扯住了不自觉站起来的林晃,孙国辉悄悄地捏紧了拳头。
  
  那个领舞的女孩好像也晕菜了,竟然退后一步跟布景们围坐在了一起,把叶同学晒在了正中央。这时候鼓点响起,电光火石之间,刚才领舞那个女孩儿跳舞的动作突然从叶想的脑海里闪了一遍,于是在布景们的目瞪口呆之中,叶想挥舞着双臂开始跟着鼓点原地旋转。舞蹈中最看基本功的就是旋转,那需要极好的腿部脚掌力量,平衡感,还有乐感。转得慢了,合不上节奏,看起来也很难看,转得快了,不用说体力和节奏,如果视点找的不准,很快就会觉得头晕脑胀,失去平衡。
  
  小美抿着嘴角儿在帘幕后看着,当看见叶想开始做平转,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以叶想的骄傲和一个舞者的条件反射,她肯定会做这个平转动作而不是跑掉,可惜,以她的能力是跟不上这越来越快的节奏的,一会儿她就会头晕目眩的摔倒在地,出个大丑!小美看了一眼正紧抓幕布的杭祁,他难掩焦急,叶想什么水平自己最清楚了,不出十圈,她肯定就会摔倒!
  
  正在旋转着的叶想哪里知道自己做的这个旋转平不平啊,她只是单纯地模仿着那个女孩儿的动作。叶同学一边转着一边想哭,自己为什么会开始转呢?!还有,到底要转几圈啊才对啊!“怎么可能?”小美喃喃地说了一句,她再也笑不出来,当叶同学转了第二十圈的时候,杭祁则充满了惊喜,难道叶想开窍了?!林燕她们都看傻了。而场下的兵们不明白其中的奥妙,但是叶同学飞快地转了这么多圈,却非常人所能及的,比他们做大回环还厉害!“啪,啪!”兵们居然开始跟着鼓点给叶想打节奏。林晃微微张开了嘴,看着台上那个手臂做着轻柔上下摆动,纤细的身体却随着鼓点灵巧转动的叶想,乌黑的发辫肆意飞扬着,他不知道自己是想笑还是别的什么,只是无法挪开目光,那怕一秒。
  
  副队长这下子反应了过来,冲着台上连蹦代比划,示意看傻了的布景们赶紧给我举标语,而这个时候叶同学已经转了三十圈了,终于有反应过来的了,也忘了顺序,标语就那么乱七八糟地举了起来,叶同学转的天昏地暗之际突然发现牌子举起来了,她唰的一个停顿,脑海中一片空白,但居然还记得拇指食指相扣,摆了个孔雀造型出来。兵们彻底激动了,说转就转,说停就停啊,都拼命地给叶想鼓掌直到幕布降下,“好!!”兵们的巴掌都拍红了。


  老赵一边拍巴掌,一边左捅一下林晃,右碰一下孙国辉的,“咱妹子真行,打靶好,跳舞也好!”孙国辉没说话却听见林晃说了一句,“那当然!”那语气让孙国辉扭头看了一眼,林晃正笑得自信又温柔,孙国辉心里突然有点说不出的感觉。要不是记得这是在军队,廖眼镜早就要开始吹口哨了,他和彭戈站起来用力地鼓掌,彭夫人简直比叶妈妈还要高兴,不认得叶想的空降师李师长一把握住罗主任的手,“小罗,这个精彩啊!好!以后可以做为我们的保留节目!可以代表空降部队去参加军区的比赛吗?啊?!哈哈!”罗主任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坐在一旁的叶师长却在心里嗤笑,你个李大胆儿,做梦去吧,想让老子的女儿替你比赛,窗户都没有!
  
  台上鲁佳飞快地冲到叶想跟前,“叶子,你太牛了!”其他布景们也纷纷赞叹,紧随其后的林燕看见叶想低头蹲在舞台上,“叶子?”她轻轻推了一下叶想,叶想埋头冲她摆摆手。林燕刚要说话,小美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叶想,真没看出来啊,原来你从前都留了一手,你什么意思啊,难道你根本就不想跟杭祁配舞了才假装自己不行的?”小美瞟了一眼早就冲过来却不敢碰叶想的杭祁,杭祁的脸顿时一白,他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看向蹲在地上的叶想,希望她反驳,可叶想就是一动不动。
  
  “哎,我跟你说话呢!到底是不是?!”小美靠前一步站在叶想跟前,无意间找到了可以让杭祁死心的办法,她有些迫不及待。林燕脸色一沉,刚想说话,突然叶想一把把她推到了一边,然后,“哇呜”一声,小美眼珠子都突了出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那件漂亮的舞衣,被叶想吐了个满天花……




[二十四]信(上)


  “啪,嘭!”远处枪炮声交杂在了一起,现在已经是黄昏了,不时能看到炮弹带着曳光见啸着冲向炸点,虽然隔的远,可地面的震动依然清晰。“我说大家都给我清醒着点!再检查一次装备,别到了关键时刻就掉链子,团长说了,这回演习要是赢了给咱们请功,要是输了……”林晃咧嘴一笑,白牙森森,“就一个个把你都骟了!”他话音刚落,一个上士一边擦拭着迫击炮弹一边笑说,“不是吧,连长,我明明听见咱团长说的是,若果打不好,把你小子骟了可没说我们,你咋假传圣旨咧?”兵们顿时哄笑了起来。
  
  林晃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团长要骟了我,我就先骟了你们,谁也跑不了!”兵们嘴上嘻嘻哈哈,可手里的动作半点也没耽误,麻利地收拾着自己的武器和其他装备。联合演习已经进入第三天了,作为攻击的红方,林晃所在部队的先头部分,已经和蓝军交上了火。他和孙国辉应该是毕业后就转为上尉连长,因为这次演习被临时授命各自指挥一个连队,俩人心里也明白,这算是上级对他们学习成果和指挥能力的变相考察吧。再加上老赵的空降侦察连,正好组建了一个侦察营,由英雄团和空降团的副参谋长直接指挥。
  
  因为是跨军区,多军种的联合演习,这是对部队在实战状态下能否进行快速机动反应的一种检验,总部首长格外重视。在作战前动员的时候,士兵们就发现看台上那绝对是将星云集,金光闪烁啊!从没见过这么多首长集体出现,可见这次演习是多么的重要,兵们都为自己能够深入其中而热血沸腾。军人讲的就是敢打敢拼,勇往直前,荣誉高于一切,只要面对“敌人”,那就只要胜利!听着台上政委简洁却煽情的鼓舞,兵们都是毛发直竖,眼珠子血红地喊着,“有我无敌,只要第一!!!”部队首长们都很满意。
  
  和平年代想要得个军功章有多难,一般来说,除了训练大比武拿名次之外那就只能靠养猪养鸡加种地了。前者名额有限,后者就算你喂的猪能养活一团人,也未必能留在部队里干一辈子。在九十年代,士兵直接转干还是有一定名额的,不像现在,基本上就等于没有,军官都是来自军校或者地方大学。所以,每次大演习几乎都能改变一些士兵的命运,有的人可以直接转干,有的人则获得了上军校的机会。就算你没有做军官的命,一个三等功意味着什么,国家会优先帮你安排工作,这是多少退伍之后只能回家修理地球的兵们梦寐以求的。
  
  “连长,咱们什么时候上啊?老虎连的早就上去了,别等轮到咱们的时候什么干货都剩不下了,只有喝稀汤的命!”二排长蹭到了林晃身边,发完牢骚又探头看,“连长,写啥呢?”林晃把手里的纸张一抖,似笑非笑地说,“想看吗?”看着那笑容二排长打了个哆嗦,他谄笑着说,“我可不看,万一是情书呢,咱嫂子没看我哪能先看了!”“哼,你小子别废话了,注意保持通讯畅通,随时会有命令下达的,放心吧,少不了咱们的!”林晃笑骂了一句,看着二排长离开,去跟通讯兵摆弄器材了,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薄薄的纸张笑了,这应该算是情书吧。
  
  “连长!2号要跟你通话!”二排长摘下耳机大喊了一句,林晃一跃而起,边走边把手里的纸张匆匆叠好,又仔细地放入军装口袋,接过耳机,“我是惊雷!”“ 明白,立刻准备出发!”林晃放下耳机,跟二排长说,“马上集合,五分钟之后向153高地进发!”“是!”二排长没了之前的嬉皮笑脸,他严肃地转身跑开了。林晃把自己的头盔戴好,勒紧带子,看了一眼已经整齐列队的士兵们,他不自觉地摸了一下胸前的口袋,然后有力地一挥手,“我们上!”
  
  ‘想想,这边的风沙真大啊,打在脸上生疼,老赵还总是说他这边的风景有多优美,我实在是没看出来,要吃沙子还不如回北京去吃。对了,这家伙老吹嘘自己是空降第一跳,结果降落时他崴到了脚,整个连居然就他一个,可笑死我们了。’
  
  ‘想想,今天一直在吃野战口粮,吃到恶心,世上还会比这更难吃的东西吗!因为没有热水冲泡,有的只能用……算了,还是别说了,我自己体会就好,啃干粮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那天你脸上的黄瓜片儿,口水一下子就出来了,真想吃啊!’
  
  ‘想想,这两天都没有时间写东西,今天我们好不容易偷来了“敌人”的口粮,倒是跟我们的品种不同,但是…上次不是跟你说这世上还有没有比我们自己的野战口粮更难吃的东西吗,现在我告诉你,还真有……’


  ‘想想,我从没给女孩子写过这些,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反正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当兵真的很苦,可也很有意思。就像现在,我的兵,我的战友就睡在我身旁,放屁磨牙打呼噜干什么的都有,可我觉得很安心,我还没有失去他们任何一个。’
  
  ‘以前看战友们给女朋友写信时的样子傻乎乎的,可刚才一个小兵自以为小声的问他班长,连长不休息傻笑啥,被他班长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按倒了,倆人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好玩吧。我在傻笑吗?可惜自己看不到,顺带说一句,我已经好几天没洗脸了,不知道笑的时候会不会掉渣儿。’
  
  ‘……想想,我真的喜欢这样叫你,就好像家人一样,亲切,温暖,没有任何隔阂。我曾经以为你是个娇生惯养很孤僻的小丫头,但是你不是,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是个嘻嘻哈哈没个正经的人,但我也不是。有些话一定要当面讲给你听,但现在我只想说,你不是最讨厌我叫你小孔雀吗,那我以后就叫你想想,叫一辈子,好吗?狐狸写于河边(我知道你背后也这么叫我)’
  
  林晃一脚踹倒了一个小兵,然后灵活的一个翻滚,“嗖,嗖,”子弹几乎贴着他头盔飞了过去,“你抻着脖子等着挨枪子呢?!”林晃头也不回地训了一句刚才差点阵亡的小兵,他抬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顿时二百米开外一股黄烟升起。那个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又兴奋又紧张,一听班长喊敌袭就赶紧蹲下,可又没看见敌人在哪儿,一时忘了平时训练讲过的,下意识伸头去找,要不是连长给了自己这一脚,现在自己就是“死人”了。
  
  再听连长这么一嗓子,小新兵登时晕菜了,看着林晃一边还击,一边指挥部队,从容的要命。虽然头顶上子弹乱飞,火箭弹爆炸时溅起的小石子打得人脸生疼,他看起来反而更加兴奋!林晃不经意间发现刚才被自己踢倒的那个小兵正眼泪汪汪的匍匐在自己身侧不知所措,林晃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周全儿,你小子别装孬!给我打他狗日的!”小兵一听连长居然知道他名字,顿时热血沸腾,大喊一句,“打他狗日的!”然后拉开枪栓就射击!林晃笑了,“干的好!”
  
  “干的好!”“加油!XXX必胜!”大学操场上加油声此起彼伏,“叶子,都什么时候了,赶紧加油啊!”喊得嗓子都快哑了的鲁佳一回头,刚好看见正拿着一个信封发愣的叶想,她忍不住喊了一句。“喔,对不起,阿喆跑回来了吗?”叶想赶紧把那封信一折塞到了裤子兜里,然后扯着嗓子喊加油!鲁同学这才满意了。现在是学校的春季运动会,林燕和水妹子去参加跳高比赛了,负责后勤工作的小朱一直在主席台上忙前忙后,而鲁佳和叶想则准备参加下一项比赛,4X100米接力。
  
  在这项比赛之前,一千五百米的比赛正在进行,幺喆这会儿正呼哧带喘地在操场上挣扎呢。长跑的项目一向不受欢迎,没有女生主动愿意上阵,鸡队长手中的几大王牌叶想,林燕和鲁佳报的项目已经够多了,他倒也干脆,你们这些丫头不是不主动吗?简单,抽签!!结果倒霉的磨唧同学中了奖。“老王,看来这一千五百米的冠军是三队的了,没办法,咱们也不可能什么都优秀嘛,是吧,呵呵,”鸡队长眉飞色舞地跟王教官说,声音貌似压的很低很谦虚,可偏偏一字不漏全能让周围的同事们听到。
  
  王教官倒是眉梢儿都没动一下,可其他的区队长和教官不免斜眼歪嘴,我用目光杀死你!“瞧老黄那德行,他可算出头了啊!”一个教官不屑地小声嘀咕,“要是林燕叶想她们在我们队,我也什么都优秀!”“出头有什么好,出头的那是王八!”另一个从前数第一,现在却事事都被鸡队长压了一头的正规军区队长酸溜溜地说,结果一群大男人都窃笑了起来,顿觉自己心里平衡了不少。王教官只当没听到,而兴高采烈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王八的鸡队长,先满心欢喜地看了看不远处正在比赛的林燕,又瞧瞧鼻子底下正在加油助威的叶想和鲁佳,再想想之前政委特意跟他谈的那番话,他心里这个美啊!
  
  寒假过后,学生返校,考试成绩的大红纸一贴出来,立时有人哭,有人笑。要知道大学的学习更多是靠自觉,和高中老师拿着根儿鞭子站在你背后督促的方式大不相同,有的学生适应,有的难免放松了自己。总体成绩正规军就好多了,因为他们的要求更高,如果在一学年有两门功课不及格,那是要被退学的。以往的红榜就是拿来恶心游击队的,可今年则大不相同了,林燕的名字如同插在了珠穆朗玛峰顶的旗帜一样占据了最高点俯视众生,而叶同学也拿了个第六,小朱,鲁佳也是站前头的。那些天,鸡队长乐得都快天怒人怨了,但凡比他个头矮点儿,官衔儿不超过他的,基本就只能看见他的鼻孔了。
  
  除了考试成绩让鸡队长乐开了怀之外,叶同学还干了一件让鸡队长大大露脸的事情。她所在的新闻系要求学生们写一篇关于之前军训的报道,因为以后都是干这行的,先练习一下,顺便让老师掌握一下大家的写作程度。叶同学十年前对写东西就很有热情,要不这回干嘛非哭着喊着考新闻系,而不是自己已经有“深厚”基础的财经系。想当初,她不但自己有博客,还在某某网站写点穿越小言情啥的,点击率还算不错,虽然不是大神,但勉强算个小神了,也有XX编辑来勾搭过了,要不是平白挨了那一下砸,兴许咱这小白文还出版了呢!不比那个什么什么梦回的差多少!
  
  叶想写了一篇亦谐亦庄的报道交了上去,负责相关教学的老师很惊讶。叶同学的视角很独特,文笔也称得上熟练流畅,而且在一些词汇的使用上很有“想象力 ”(某些十年后用语,汗),那样平常的军训,被她写得不但有热情,还能感受到激情。人才啊!授课老师很激动,除了给叶同学一个高分之外,他悄悄地把这篇文章交给了自己一个在军报工作的战友看。
  
  再然后,军报发表了,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政委。当叶同学站在校长办公室里拿着那份报纸,沐浴着校长政委慈祥的微笑,再看着自己随便乱取的名字(《激情燃烧的岁月---记解放军xxx大学新生军训》)变成了铅字的时候,她只剩下嘴角抽搐了,心里暗叫,XX导,偶对不起你!军报什么概念,要知道整个解放军有多少政治部,政治处,多少新闻干事?又有多少重要新闻,好人好事?有些单位一年能上一次军报那就是政绩了,按照学校政治部主任的说法就是,能在军报上占个位置可能也就半张手纸那么大,赶上个拉稀跑肚的都不够使的,多难啊!鸡队长一想到这些,就浑身发抖,比当事人还激动。
  
  底下正在玩命加油的叶想自然不知道鸡队长在激动个什么,跑1500米的大队人马都回来了,除了幺喆同学,据目测,她离终点线最起码还有个二百多米。“阿喆,加油,坚持就是胜利!”叶想和鲁佳声嘶力竭地喊着。而这个时候,孙国辉正悄无声息地潜伏在一片荒草甸子里,已经快四个小时了,孙国辉觉得自己咽下去的吐沫都刺嗓子。“连长,”柳班长悄悄地潜行了过来,“一排长说,刚才收到命令,惊雷会在十分钟之内到达咱们的左翼,准备联合对敌通讯阵地发起突袭!”柳班长的嗓音沙哑无比,孙国辉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身边的其他战士,虽然每个人的脸都是脏兮兮地带着疲惫,可目光依旧沉稳有神,端枪的手没有丝毫颤抖,孙国辉心里微笑,沉声说,“知道了,通知各排各班做好准备!”
  
  柳班长点点头,又倒退着爬回了原位,孙国辉通过望远镜再一次仔细地观察着对面的几顶帐篷和通讯车,不是有人进出着,他暗自希望那个眼镜儿的通讯追踪没有错,这里就是敌人真正的通讯基地。这几天,蓝军的通讯干扰让叶师长他们吃尽了苦头,眼镜哥哥虽然是人才,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蓝军的某些电磁干扰装备明显优于红军。好不容易他测定了干扰源所在地,叶师长下令一直在敌人阵地负责侦察的孙国辉立刻把这群玩意儿给找出来,又加派负责袭扰敌人的林晃过去支援,一定要把他们消灭干净,别再给老子捣蛋!
  
  观察完毕,孙国辉往草甸深处倒爬了一步,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唇,下意识地去摸水壶,却无意间碰到了军装的口袋。他想了想,还是伸手进去掏了一样东西出来。那是一块乌黑的鹅卵石,他昨天在一条已经干涸的水滩宿营的时候无意间捡到的,孙国辉用拇指摩挲着那块石头。突然身体本能的感到有人靠近,东西转手进了口袋,一扭头,林晃笑嘻嘻的脸庞就出现在眼前,一样的脏污难看,只有那口牙依旧雪白,“老虎,那是什么?”
  
  林晃刚才一到就发现孙国辉居然在走神,他大为好奇地靠了过去,可惜这老虎动作太迅速,自己还没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就进了口袋了。“没什么,你来得够快的,”孙国辉低声说,“那时,咱是谁啊?”林晃大言不惭。孙国辉一脸我懒得理你的表情,“别扯淡了,看看去吧,有什么想法?”说完把望远镜塞到了林晃手里。林晃没再说话,悄然地爬了过去仔细观察,五分钟之后他退了回来。
  
  两个人低声快速地交流了一下彼此的看法,又把几个排长叫过来商量了一下,然后向师前指报告了现在的情况和作战计划。指挥部很快给了答复,就两个字“消灭!”孙国辉和林晃一合计,按照之前的计划等待天黑行动,叶师长早就调动了一些部队进行佯攻,吸引了蓝军的注意力,自然也包括一直在追踪红军动向的通讯部队。而蓝军没想到在自家的防区里,红军的侦察兵们已经像饿狼一样的潜伏在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随时准备把这口肥肉吃掉。


  林晃看着通讯车上不停转动的雷达,舔着门牙笑了,“老虎,看来佯攻有效啊,看那雷达转的,肯定是死死地盯着咱们部队的通讯联络。”“嗯,是师长亲自部署的,肯定能以假乱真,”孙国辉拿着望远镜观察着敌人的动向。林晃轻声说,“我听说蓝军那个指挥官是国防大学毕业的博士,发表了不少有分量的军事学论文,可上了战场,还是不如叶阎王这样的老姜辣呀,他太依赖或者说相信他那个高科技了。”孙国辉一笑,“是啊,叶阎王可不好惹!”两个人一说到叶师长,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另一个人,一时间都沉默了起来……“连长,”一排长匍匐了过来,“报告,刚才派出去的前出回来了,他们说,敌警戒部队都配有夜视装备!”
  
  孙林两人互看了一眼,林晃无声地吹了一下口哨,笑说,“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孙国辉冷冷地一扯嘴角儿,“那又怎么样,咱们干的就是打土豪分田地的活儿!”说完他指了指腰间。林晃立刻笑了起来,“老虎,这招太损了吧?”孙国辉似笑非笑地点头同意,“是啊,也不知道这损招当初是谁想出来的?”一排长不知道这两人打什么哑谜,傻乎乎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林晃嘿嘿一笑,一把搂住一排长的脖子,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一排长做恍然大悟状,一竖大拇指学电影里的台词,悄声说,“高!实在是高!”“滚蛋!”林晃笑骂了一句,一排长嬉笑着滚蛋了。林晃又趴了回去,胸前口袋里的纸张因为挤压发出了一声轻响,他赶紧侧身,手下意识地去摸口袋,嘴角不自觉地咧出了一个微笑。
  
  孙国辉莫名其妙地看着林晃用右手捂着左胸半天不动弹,忍不住低声说,“我说你摆个烈士的造型给谁看呢?”林晃的脸不禁一热,好在天黑又有迷彩遮掩,孙老虎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正想着插科打诨掩过去,正好一排长又滚回来报告准备完毕,可以行动了。他和孙国辉又对了一次表,然后冲孙国辉一点头,紧了下头盔的带子,拎起枪就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潜进了黑暗里,孙国辉依旧耐心等候。


  就在林晃和孙国辉潜伏在黑夜里开始行动的时候,XXX解放军大学的女生宿舍里却是灯火通明。鲁佳正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下午运动会上发生的事情,寝室里的女孩们都笑呵呵地听着。话说那时候的幺喆同学正上气不接下气地向着终点移动,她一脸的汗,嘴巴大张着呼吸,好像离了水的鱼一样,但依旧咬牙坚持,大有死也要过了终点线再死的架势。除了鲁佳叶想,其他代表队的学生和啦啦队也开始为她加油。好不容易过了终点线,幺喆埋头还要跑,被鲁佳一把抓住了,“阿喆,你怎么还跑啊,到站了!!”“不…呼,不是…”幺喆一边倒气儿一边想要推开鲁佳。
  
  “这位同学,你的表现很好啊,咱们军人就应该是这样!同学们,我们就应该向这位同学学习,你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政委大人回头看向队长和教官们,“报告,她叫幺喆!”鸡队长立刻冲上前气势饱满地大声答道。大概幺喆同学的名字实在别致,政委也微微愣了一下,但他立刻恢复常态,拍拍正在喘粗气的幺喆,“像这位幺喆同学一样,有着不顾一切坚持到底的作风,同学们,要知道最后一名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认输!所以……”“绝不认输,坚决打赢!”学生们立刻高喊校训,政委大为满意,又拍了拍幺喆的肩膀,这才走回了主席台。
  
  “幺喆,干得好啊,跑慢点没什么,主要是这个精神,政委讲的那个!保持啊!”又在领导面前露了一次脸的鸡队长不吝夸奖,而且刻意放大声音说给周围的同僚们听。心想你们看看,老子的兵,拿了第一有人夸,拿了倒数第一还是有人夸!啥叫实力?这就叫实力!!他也学着政委的样子拍了拍幺喆的肩膀,然后挺胸抬头地走开了。“阿喆,你行啊,我们得了好几个第一了,咱政委也没说亲自接见一回,早知道我也跑个倒数第一的,好露露脸,”鲁佳笑嘻嘻地说,叶想就笑。从刚才就一直没开口的幺喆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她看了看四周,然后小声说,“佳佳,叶子,我还有一圈没跑完呢他们就表扬上了,这可咋整?”
  
  “不是吧,阿喆,那你可赚了,少跑一圈还得了个精神标兵,”从隔壁窜过来的赵蕊笑说,三八寝室里顿时又传出了一阵笑声。不远处的某寝室里一个女生翻了个白眼说,“不就得了个倒数第一被政委夸了,至于这么高兴吗?!”另一个正在看书的女孩儿抬头微笑着说,“娟子,三零八的那几个就是厉害,你不服气也没用!”“看你的书吧!”娟子没好气地说,然后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听外语的卢菲大声说,“咱们卢菲这回考试可是第二,叶想不是才考第六吗?下次准能盖了那个林燕!”
  
  说完了她看着卢菲,带了点讨好,可卢菲就跟没听见一样,屋里其他女孩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免有点尴尬。这女孩儿热脸贴了冷屁股,没一会儿,讪讪地找了个借口出去了。卢菲翻了个身面朝墙,心里冷笑有些人真无聊,有本事当面锣对面鼓去,背后说人闲话算什么本事!想到这儿,她把夹在英语书里姐姐的那封信又拿了出来重读,卢芳比她大两岁,现在正就读于另一所军事院校,主攻通讯工程。
  
  从小卢菲就很佩服姐姐,她永远是那样的活力四射,想要什么就要,父母既为她的不羁而头疼,可又为她的优秀而骄傲。自己一直在努力,可别人通常看到的都还是姐姐,也曾为了这个烦恼过,但妈妈的一番话让自己彻底放下了包袱。这世上只有一个卢菲,就算卢芳再优秀,她也代替不了你。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虽然争强好胜,却不会讨厌更强的林燕和叶想,人家凭的是真本事,只有靠真本事赢过她们才有意义。
  
  ‘小菲,最近不能写信给你了,部队保密需要,不能多说,不过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找了个男朋友,应该说他跑来跟我表白的,挺有勇气也挺有才的,当然,长得也帅!我很欣赏,你也知道我不喜欢那些软趴趴的男人,不过,他今年刚上大一,和你同岁,想不到吧?但是他人很成熟,虽然不知道以后我们会怎样,但现在尚属于“蜜月期”。’卢菲看着信纸上挺拔的字迹,爸爸曾笑言字如其人的话,卢芳应该是个男孩子才对。“呼,”她长出了一口气,这就是卢芳,永远与众不同,那么多追她的男孩子不要,竟找了一个“小朋友”,如果让个性传统保守的妈妈知道了,估计又是一场天翻地覆。


  可卢菲不知道这会儿的卢芳已经是乱的天翻地覆了,正在帐篷里操作微机进行干扰工作的她,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密集的枪响。营长刚喊了一声有敌情,就看见帐篷帘一掀,然后什么东西被扔了进来。一个男兵定睛一看,大叫了一声,“手雷!卧倒!”卢芳的心被他喊的哆嗦了一下,赶紧卧倒,可慌乱之下被凳子给绊倒了,鼻子狠狠地碰到了地上,“哎呦!”她尖叫了一声,埋头捂住了酸痛的鼻子。突然听见“砰”的一声,然后好像是白光一闪,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儿,“我的眼睛!”“我看不见了!”其他人的尖叫声顿时刺激着她的耳膜,卢芳突然反应了过来,刚才那个不是手雷而是眩光弹。
  
  “都不许动!!”“举起手来”“缴枪不杀!”一阵脚步声响,随后凶悍的喝令声传来,卢芳保持着埋头的动作一动不动。她突然听到“叮咣”一响,好像是什么东西倒了,就听见跟自己一起来实习的一个男生闷叫了一声。然后一个声音笑说,“连长,这儿还有个漏网之鱼!”“你把我的兵怎么样了?!”营长气急败坏地喊。“他没事儿,晕过去了而已,少校同志,叫你的兵安分一点儿,你们的眼睛五分钟之后就会恢复正常,这是演习弹,没有杀伤力!”另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低沉有力。
  
  卢芳明白,这肯定是被红军给偷袭了,可他们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这儿非常隐蔽啊,难道是通过己方的讯号?可营长不是说对方的装备根本无法进行反追踪吗?还有,他们又是怎么通过那么严密的警戒线的,就算是黑夜,外面的警卫连可是配发了夜视装备的……一时间卢芳觉得自己头大如斗,她咬了咬嘴唇,手依旧挡在眼睛上装做失去视力的样子,但手指悄悄地张开了一点缝隙。
  
  在自己附近,她看见了一脸不忿的营长,他双眼紧闭,胸膛起伏,显然正气头上。而另一个试图睁眼未果的中尉正被一个士兵拉起来推倒了帐篷的另一侧站好,其他的几个军官也被如法炮制。眼看着营长也被跌跌撞撞地拉了过去,卢芳暗自着急,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肯定没人来得及发出警报,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那台可以发出警报讯号的微机就在……卢芳悄悄地伸出了手。
  
  伸手够了半天,终于拿了下来,“闪电?”叶想念了出来,“是吗?”鲁佳扬声问,“不是,我再找找,”叶想回了一句。这会儿她和鲁佳正在校外一家小铺子里找录像带,今天是全校大扫除,进行卫生劳动的时候正好碰到彭戈和廖眼镜,不知怎么说起恐怖片来了。廖眼镜口沫横飞的说着什么希区柯克如何如何,鲁佳一向胆大,听的是津津有味,小朱没听两句脸就白了,赶紧拉了水妹子跑去了另一边。林燕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幺喆则是害怕还想听,叶想更是没感觉,要论血腥,廖眼镜说的那些都拍的太粗糙了,根本就不吓人,比起什么午夜凶铃的差远了!
  
  说着说着廖眼镜说走了嘴,前天他和彭戈还有几个兄弟悄悄窝在学生会办公室看录像,那屋里有一台松下的N25,那恐怖片看得特过瘾,巨血腥。鲁佳一听就说自己也要看,可廖眼镜说带子已经还回去了,又说你们女孩儿还是别看那个,省得夜里做噩梦!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说鲁佳还非看不可了。正好鸡队长老家来人了,他媳妇忙不过来,鸡队长公器私用,派学生出去买点水果什么的,正好碰见去倒垃圾的叶想和鲁佳。要是平时鲁大侠才不干呢,可这回她接过钱和出门条儿,扯着叶想就往外冲。
  
  这附近除了叶想的学校,陆院,还有两所地方大学,所以一些小卖部,,小饭馆,书店,音像店自然应运而生。军校生们不比地方生自由,但是这些地方也没少光顾,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青春热血岂是一纸条令能够磨灭的!鲁佳按照廖眼镜的说法找到了那家小店,进门就看见个胖女人正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嗑瓜子,问她什么也是爱搭不理的,干脆用下巴指着架子上的录像带说,你们自己找吧!
  
  “佳佳,是叫闪灵吗?你没记错吧,”叶想先把两个字的录像带找了一遍,没这个名字,再按照闪字开头的又查了一遍,闪电,闪袭都看到闪闪红星了,还是没什么闪灵出现。叶想用力揉了揉眼睛,鲁佳喃喃自语,“没错啊,他就是这么说的,我记得特清楚!老板娘,不会被人借走了吧?”鲁佳扭头问。那胖女人“噗”的吐掉了嘴里的瓜子皮,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啊,对了,里屋箱子里有一些刚还的,你找找去吧。”
  
  鲁佳没脾气地吐了口气,“叶子,那我进去找,这儿你再看一遍,”“行,唔……”叶想嘴里被塞了一块乐之饼干,这是鲁佳刚才喊饿买的,鲁佳自己也塞了一块儿,冲叶想一笑,掀帘去里屋了。叶想叼着饼干正准备从头再来,一个男人推门进来了,那个胖女人开口说,“你可回来了,她们找一带子,叫,叫闪什么,说是拿着大斧子砍人的,你知道吗?”“闪灵,”叶想赶紧说了一句。
  
  那个男店主笑了一下,“名字没听过,不过有一个片儿跟你说的有点儿象,血肉模糊怪吓人的,小姑娘怎么喜欢看那个啊,”他边说边找,很快从架子上拿了一盘录像带递过来,“看看是不是这个?”“谢谢您啊,”叶想赶紧接了过来,一开口饼干差点没掉地上,赶紧嚼了两下。正好这时有人探头进来叫那男人的名字,他转身又出去了。
  
  叶想低头一看,果然跟廖眼镜说的一样,封皮做的很粗糙,中央一把巨大的斧头闪着寒光,一个金发美女正做出惊恐万状的表情来,封皮上的字都是繁体广东话,字都认的,可组合在一起就不知道是啥意思了,显然是从南方引进的盗版货。叶想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录像带的片名,“噗!”胖女人眼睛瞪得溜圆,眼瞅着叶想喷了她一桌子饼干渣子。
  
  “咳咳!”叶想咳嗽了起来,又赶紧用手帮人擦桌子,听见动静的鲁佳跑了出来,“哎,你怎么喷了人一桌子?”说完她一眼瞥见了那把“大斧子”不禁惊喜地叫,“你找着了?在哪儿找到的?”叶想指了一下架子,鲁佳纳闷地说,“咱俩刚才怎么就没找到呢?”叶想无语地把录像带掉了个个儿,鲁佳仔细一看,“噗!” 她嘴里的饼干渣子也来了个天女散花,“呀!”那胖女人跳了起来,“你俩故意的啊?!”叶同学倒淡定了,“哎,你也喷了……”
  
  录像带侧面空白处用圆珠笔歪歪斜斜地写着片名,《鲁班外传》...... 



[二十五]信(下)


  鲁佳拎着两兜子水果去找鸡队长交差了,叶想则做贼似的溜回了宿舍,她刚一进门林燕就笑了,“你回来了啊,录像带借着了?”叶想一愣,“你怎么知道的?”林燕微微一笑,幺喆却惨叫了一声,“不是吧,”然后一脸愤慨地抄起放在地上的脸盆就冲了出去,小朱和水妹子都笑了起来。叶想不明所以地看看林燕,又回头看看被幺喆撞得直忽悠的门,“不是,这怎么回事儿?”
  
  正在擦玻璃的小朱笑说,“刚才赵蕊说鸡队长让你和鲁佳帮他去买东西,燕子就说佳佳肯定是去找录像带了,阿喆不信,跟燕子打赌,谁输了谁去洗袜子,呵呵。 ”“你还真了解她,”叶想笑着接过了林燕递给她的水杯喝水,林燕眉梢一挑,“那是,就佳佳那脾气,要不是自己有事儿,她肯跑这个腿儿?她人呢?”“交差去了,”叶想把录像带从怀里拿出来放在了桌上,擦桌子的水妹子好奇地拿起来看,“鲁班外传?”她一字一句地读了出来。
  
  “啊?”林燕伸手接了过来一打量,“不是说是恐怖片吗?”叶想嘿嘿一笑,“看图说话,看图说话,”林燕怔了下,又看看了封皮上那把锃光瓦亮的大斧子,突然“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小朱和水妹子则没反应过来,不明白这俩人笑什么。正笑着,林燕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了指叶想的床头,“刚才收拾的时候从你床底下捡起来的。”叶想笑嘻嘻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封信,她笑容一滞,“唔,谢谢啊。”
  
  说完叶想走过去把那封信拿起来看看又叹了口气,林燕歪头打量着她,“同志们,我回来啦!”这时门突然砰的一下被人撞开了,鲁佳急惊风似的冲了进来,先把手里的东西撒在了桌上,又忙不迭地从衣兜里往外掏。“红枣,花生?佳佳,这哪儿来的?”小朱赶紧帮忙。“嘿嘿,队长夫人给我的,她老家不是来人了嘛,让我随便拿!妹子来尝尝,特甜!”鲁佳给水妹子塞了一个红枣儿,然后左右看看,“咦,阿喆呢?她最喜欢吃花生,我特意多装了点这个!”
  
  “洗袜子去了,你确实得多拿点阿喆爱吃的,”林燕意有所指地笑说,她抓了个花生剥壳放进嘴里嚼着。鲁佳不明白,“什么意思?”然后又不以为意地说,“叶子,快来吃点儿,傻站着干嘛?哟,有人给你来信了?第一次见,谁的啊?”“杭祁的,”叶想头也不回地说。“杭祁是谁?”幺喆正好推门进来听见,顺口问了一声,鲁佳嘿嘿一笑,“一个跳舞的小白脸。”
  
  “佳佳,”小朱捅了他一下,“别这么说!”“我又没说错,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鲁佳不服气地说,“可他是叶子的朋友啊,”小朱又说。鲁佳一愣,看了一眼正背着她往抽屉里塞信的叶想。“没事儿,”叶想听见了扭头冲她们一笑,合上了抽屉,转身走过来抓了两个红枣开吃。鲁佳也觉得自己刚才说话有点钱考虑,就想转移话题,“阿喆,你再回来晚点儿,这好吃就没你份儿了!”
  
  她不这么说还好,一说幺喆立刻就窜了,“都是因为你,你还说!”说完泄愤一样把桌上一部分花生枣子都拢到了自己怀里,鲁佳大叫,“嘿,我说,你怎么连吃带占啊!大家得平分!”小朱笑着把打赌的事情说了一遍,鲁佳也笑了,“那还真是便宜你了,燕子才一双脏袜子,早知道我跟你赌啊,我好几双呢!”“个瘪犊子玩意儿!你想得美!你那份儿算赔偿了!”幺喆气哼哼地嚼着,鲁佳扑上去和她闹成一团。
  
  林燕看了一直没出声的叶想,扭身坐在了她旁边低声问,“叶子,我问你,你真的喜欢过他吗?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叶想苦笑了一下,“我,真的没有。 ”虽然叶想特意强调了一下那个我字,可林燕再聪明,也听不出其中的奥秘来。杭祁那封信很短,虽然只有寥寥数语,叶想却能感受到他的绝望,‘你再也不是你了 ’一想到杭祁的这句话叶想心里就有些心虚,同时又不免替他难过,不论是爱是恨,“她”都感受不到了。
  
  “那不就行了,没听过那句话吗?恋爱没有单行道!你没什么对不起他的,”林燕微笑着说。叶想只干咧了咧嘴,心说我对不住他不是因为什么爱不爱的,而是……可这又不是我自愿的!!终于成功从幺喆手里抢回了两个花生的鲁佳说了句,“行呀,燕子,爱情专家啊!”女孩儿们都笑了起来。“不过燕子说的对,再说不是有那个小美喜欢他吗?”小朱轻声说,她虽然少言寡语,可天性敏感,下意识地想要安慰叶想。
  
  “这小美是谁呀?”幺喆茫然地问。“哈,”别人还没说话,鲁佳先笑了出来,“那就是个倒霉孩子,非跟叶子叫板,结果被吐了一身,不提也罢了。”听她这么一说过,林燕她们也想起了当时的窘况,也都笑了起来。叶想忍不住咽了口吐沫,苦着脸说“你别再说了,一想起那天我就头晕想吐。”这是真话,那天自己晕的是天旋地转,第二天走路还打晃呢。听鲁佳大致描述了一下当时情况的幺喆和水妹子也笑了起来,“哈哈,叶子,你牛!”
  
  “各寝室注意,十分钟之后卫生检查!”楼道里有人喊了一嗓子,屋里的女孩儿们顿时乱成一团,赶紧收拾!到了晚上熄灯,可能是因为白天干活多了,女孩儿们都还没有睡意,干脆继续开卧谈会,不知怎么说起中国教育的僵化来,鲁佳先“咯咯“的自己笑了两声才说,“对了,我昨天打电话回家,正好我嫂子在,她给我讲了鲁冲在学校的事儿,可笑死我了。”“鲁冲又是谁啊?佳佳,你春节去月球过的?”幺喆说,女孩们闷头笑了起来,鲁佳又好气又好笑,“你才去月球!你别叫磨唧干脆叫十万个为什么好了!”
  
  “好啦,快说!”林燕笑着催促,鲁佳咳嗽了一下说,“鲁冲是我小侄子,今年上小学二年级,他们学校搞外语试点,从小学就开始教英语,”“真可怜,”幺喆喃喃地说了一句,“这么小就开始受折磨。”女孩儿们都笑,“阿喆闭嘴!”鲁佳低吼了一声,然后又说,“前几天搞英语小测验,鲁冲考了个不及格,回来把他爸妈气坏了,那两位想当初在学校都是优等生,什么时候考过这成绩,再拿过卷子一看,他爸爸鼻子都气歪了。”
  
  “一个单词都不会吗?”小朱悄声问,鲁佳明显是在忍笑,“那倒不是,单词倒都会,但是不能合到一起看,嗤。”“行了,你就别卖关子了,再不说我睡觉了,”叶想故意翻了身,“叶子讨厌!”鲁佳送了个大白眼给叶想之后才说,“也是我嫂子学给我的,说是英译汉,其中一道题是how are you,鲁冲的翻译是,怎么是你?”寝室里安静了一下之后,“扑嗤”之声此起彼伏,幺喆用被子蒙住了嘴,好不容易忍住笑之后才说,“还真是会单词,哈。”
  
  鲁佳这会儿到不笑了,看看大家伙笑得差不多了,她又说,“接着下面一题是,how old are you,鲁冲的答案是,怎么老是你!”“哈哈!”女孩们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刚笑了两声,寝室的门被人推开了,一个大手电晃了进来,“笑什么笑,安静!都几点了!”舍监严肃的声音传了进来。女孩们赶紧用被子蒙住了头装睡,叶想把脸埋进了枕头偷笑着。
  
  好不容易听着外面没有动静了,女孩们这才又轻轻地笑了起来,后来迷迷糊糊地说了什么,叶想也记不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她睡的有些不安稳,一会儿是孙国辉对她说,肩放平,两腿夹紧,背脊挺直!一会儿是林晃低声跟她说,想想,你真棒!一会儿是他,一会儿是他,叶想觉得自己好像怎么也挣脱不开,她突然大叫了一句,how old are you two!!!
  
  “怎么又是你俩?!”潜伏了两天却什么也没捞着的老赵不服气地吼了一声,“X,这立功机会全让你们占了!”“怎么的,不服气啊?”林晃嬉笑着说。“废话,要是咱上去,肯定也是一举拿下,不对,应该说比你们更强!”老赵一边说,一边脱了鞋往外磕打沙子小石子,“吹牛不上税,你哪儿比我们强啊!”林晃低头点了一颗烟,刚吸了一口,就被老赵劈手夺走,自己叼了起来,含糊地笑说,“最起码不会打一帮子通讯后勤兵还搭上个主官啊!”
  
  “老赵!”安顿好部队也跑来看望孙国辉的周指导员正好听到,先白了他一眼,然后又问,“小林,小孙没事儿吧?”“没事儿,”林晃还没说话,老赵先开了口,“放才我问过军医了,骨头没什么大事儿,有轻微的骨裂迹象,静养一段时间就好了,他身体好又年轻,肯定恢复的快!”林晃点头承认。
  
  “那就好,”周指导员松了口气,“那我去看看他,”老赵一把拉住了他,“首长们正在里面慰问呢,要不我俩能在外头闲磕牙?”周指导员了解的一笑,站住脚又问“他到底怎么受伤的?”“对呀,我还没来得及问,首长们就都来了?老虎怎么伤的?”老赵也问。林晃先给周指导员点了一颗烟,自己也点上了才笑说,“英雄救美啊,”“啊?”那俩人都愣了。
  
  孙国辉皱紧了眉头,这女兵还挺难缠的,手臂都被被自己拧在了背后,她居然还一直不管不顾地挣扎。突然“喀吧”一声轻响,孙国辉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松了点力气,虽然是“敌人”,但毕竟是女的,要是万一伤到人,还是挺麻烦的。卢芳敏感地察觉到那个兵的力气好像放松了一些,她暗吸了一口气,猛地一个头锤,后脑勺砸向那个家伙的鼻梁,这要是打上了,不折也得让他出点儿血!
  
  可惜如意算盘打得虽好,她只觉得被什么挡了一下,好像砸进了棉花里,然后站在一旁警戒的一个班长笑说,“连长,这女的还挺厉害的,”其他小兵都低低笑了起来。“别废话了,六班长,你去看一下林连长那边怎么样了,二排长,看好了他们,如果有人轻举妄动,就不用客气了!”那个低沉的声音在卢芳背后响起,卢芳这才知道抓住自己的那个兵居然是那个连长。“是!是!”那个班长利索地跑了出去,另一个一挥手,刚才还笑嘻嘻地小兵都收起了笑脸,表情冷漠地用枪指着那些通讯兵们。
  
  刚才明明看见他离自己有段距离的,可自己的手刚摸上键盘,就被人抓了正着,一个反拧,自己就动弹不得了。真可恶,卢芳在心里诅咒着那个到现在自己也没看见他长相的小连长,就差那么一点点,自己就可以把警讯发出去了!黑影一闪,卢芳发现有一个敌人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熟练地操作微机,显然是个技术兵,她越发着急,不知道这支红军部队还想干什么!
  
  她有些惊慌地转眼看看自己的战友们,发现大部分人都在揉眼睛,显然是想早一点儿恢复视力,一向和善的营长皱了眉头,眼镜也不知道飞哪儿去了,他显然听到了键盘敲击的声音,忍不住说,“那位连长同志,让你的兵小心点,这是演习,这里的设备你们弄坏了哪个,也够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少校同志,您也知道这是演习不是演戏,就算把设备弄坏了我们也得完成任务,不然才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呢,”那个连长淡淡地说了一句,营长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也去那边站好,别再弄花样儿了!”孙国辉低声说,然后松开了手,没用什么力气但绝对不温柔地推了卢芳一把,卢芳往前踉跄了一下。“连长!”刚才出去的那个什么班长跑了回来,孙国辉一转眼珠的工夫,卢芳不知怎么被一条线缆绊住了,她胡乱挣扎着,孙国辉扑过去的同时在心里低骂了一句,“X!”
 
  “哐啷!”一声响,通讯营长差点没蹿起来,平日里的斯文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眼睛看不见,就要往前冲。“你干什么!老实点!”一个小兵一声大喝,拉枪栓的声音分外响亮,其他蠢蠢欲动的通讯兵都不自觉地僵住了,另一个小兵扯住了营长的手臂往回推,变相也算帮了他一把,要不然两眼一摸黑的营长大人非摔个嘴啃泥不可!“出嘛事儿?!出嘛事儿了!卢芳!!”营长一着急,普通话也忘了,直接就上天津快板儿了。
  
  “连长!老虎!”六班长和跟着进来的林晃都扑了过去,“你怎么样?!”林晃边问边和几个兵把砸在孙国辉腿上的东西搬开。孙国辉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还真他妈疼!看来砸的不轻,“还行!”他咬牙说。转眼看见被他推到一边的卢芳正坐在地上发愣,直接跟六班长说,“把她拎一边儿去!看好了!”“是!”六班长有点粗鲁地把卢芳从地上一把揪了起来,“去那边站好!”一般兵们对女兵都比较客气,但现在六班长也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思。
  
  卢芳忍不住暗骂,什么人带什么兵,从上到下都是一群野人!“小卢啊,你没事吧?”营长的视野里一片模糊,但大概轮廓还看的清,赶紧问了一句。“我没事儿,”卢芳轻声说,伸手揉着自己被捏得生疼的手腕,忍不住又瞪了一眼那连长。“老虎,不太对啊,”林晃眉头微皱,他摸着孙国辉的小腿,“不会是骨折了吧,你可别乱动!”“什么就骨折,我又不是纸糊的!”孙国辉不以为然。林晃却依旧严肃,“要是不疼,你早就站起来了,我还不了解你!别拿自己的军事生命开玩笑,一会儿我让人送你去后方检查一下!”
  
  看孙国辉还想争辩,林晃轻声说,“你忘了当初老连长是为什么转业的了?”孙国辉眼光一暗,没再说话。想起老连长,林晃的心里也不好受,现在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吐了口气问,“眼镜儿说的那个什么主机……”他话没说完,孙国辉一指身后卢芳一直想要操作的那台电脑,“应该是这台,你那儿怎么样?他什么时候到?”“一切都在控制中,我让一排长去接人了,估计再有十分钟,小高?你怎么样了?”林晃扬声问向那个一直没停手在进行微机操作的兵,他隶属于师通讯营,这回叶师长特地派了一个班过来,进行技术支持。
  
  “林连长,现在一切正常,对方还没有发现通讯干扰出了问题,罗参谋说了,他们的暗码联系应该是半小时一次,现在距下次联络还有十五分钟,足够等到罗参谋来了!”小高头也不抬地回答。林晃点点头,把孙国辉扶到一把椅子上坐好,通讯营长这会儿已经恢复了视力,环顾四周都是虎视眈眈的红军,暗自感叹大势已去,看见卢芳手腕红肿,就安慰说,“小卢,你尽力了。”卢芳有些丧气,“差一点就可以把警讯发出去了!”另一个参谋听到后喃喃说了一句,“要是能断电就好了,咱这儿信号一消失,指挥部肯定知道出事了。”
  
  卢芳闻言一愣,看了看营长,参谋,又看向另一边正在低声交谈的孙国辉和林晃,自己怎么就没想起来呢!!真笨!再仔细一琢磨,刚才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悄悄移动了半天没人发现,可手一挨上键盘就被抓了的原因,现在昭然若揭了。那个死连长一定是早就发现自己的眼睛没事儿,又明白了自己的意图,正好将计就计,黄雀在后了!要不然,发电机那儿为什么早早就有一个兵守着了!可恶!卢芳的手不停地颤抖着,自己怎么会这么笨!!
  
  这边的孙国辉和林晃把刚才的行动和下一步要做的事儿,简洁快速地碰了一下。之前林晃带着自己的连队摸了上去,尖兵故意弄了点动静出来,外围负责警戒的蓝军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来。林晃借着强光手电和手下的擒拿格斗高手,三下五除二,蓝军守备在最外围的一个班就被解除装备了。
  
  这时其余的蓝军守卫也都赶了上来,林晃一挥手,蓝军的夜视装备立刻改姓了红。虽然蓝军有钱,也没到了人手一个夜视装备的地步啊,高科技一没有,军事素质立见高下,蓝军乱成了一团,很快就被林晃的连队连抓带打,消灭了个干净。那边林晃一把蓝军的警卫连队吸引开,孙国辉就带着人从侧翼摸了上去,枪响的同时,闪光弹就都扔了进去。
  
  “连长,罗参谋来了!”一个小兵报告说,卢芳他们也抬头看,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高个儿走了进来。他好像是急行军来的,一脑门的汗,一进来先扶着膝盖喘粗气,林晃和孙国辉同时摇了摇头。小高跑上前报告了一番,眼镜哥哥虽然体能不行,但操作通讯设备的力气还有,立刻上阵,噼里啪啦的折腾了一番之后,他松了一口气,蓝军的营长和通讯兵们脸色却更难看了,卢芳越发的自责。
  
  眼镜哥哥转头刚要说话,正好看见医务兵在给孙国辉的腿做检查,他一愣,“孙连长,你的腿受伤了?”孙国辉腿疼又不肯让人看出来,只皱眉粗声说,“没事儿!”林晃玩笑着说,“不紧张同志,你就盼着他受伤啊?”眼镜哥哥一推眼镜,极其严肃地说,“我盼着他受伤干吗,我盼着你受伤倒是真的!”孙国辉忍不住笑了,林晃……
  
  “看来我们这回是赢定了,”空降师的李师长面带微笑地看着导演部的大屏幕,上面的红色已经覆盖了绝大部分区域。“是啊,不过还得小心蓝军最后的反扑,” 叶师长点点头,他和李师长都是被首长们叫来导演部进行汇报的。“X,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假深沉了,”李师长斜了他一眼,两人是军校同学,说起话来很随便,叶师长还来不及反驳,将军们都三三两两的从休息室走了出来,不时地低声讨论着什么,所有的军官立刻都安静了下来。
  
  “哎,飞扬,你上午去看伤员了?没什么严重的吧?”彭司令一抬眼正好看见叶师长,顺口问了一句,虽然每次演习都有伤亡指标,可对于这些将军来说,还是希望不发生意外才好。“报告司令员,都是小伤,”叶师长立正说,“那就好,”彭司令点点头在参谋打开的文件上准备签字。李师长插了一句,“老叶,听说有一个连长也受伤了?”“是,英雄团侦察连的,幸好是轻伤,他可是我们军的比武尖子,优秀基层指挥员,叫孙国辉!”叶师长说。
  
  “首长?”参谋轻轻地叫了一声彭司令,怎么司令员签文件签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唔,”彭司令手轻轻一晃,迅速地签完了文件。“好,你们俩个跟我过去,给姚参谋长汇报一下这一阶段的战况和下一步的准备!”“是!”两位师长一个立正,跟着彭司令走去了领导席。听着叶师长有条不紊地汇报,彭司令摸了一下自己的记事本,那里面夹着一张薄薄的信纸,是王参谋给自己的调查报告,那个叫王玉敏的姑娘在跟彭骋交往之前有个男朋友,就叫孙国辉,现在XX师英雄团服役。
  
  “玉敏?该你了,”一个女生推了一下白天鹅,“呃,好,”正在发呆的王玉敏赶紧走上前,摞起袖子,护士麻利地拴紧胶皮管子,准备给她抽血。身为大四学生的她马上就要面临毕业分配了,今天是集体来医院进行体检的,整个四年级都是暗潮涌动,人人看起来都是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可私底下能活动的早就活动了。如果不是春节的时候遇见了彭司令夫妇,彼此亮明了身份,自己肯定会暗示彭骋帮自己找一个好单位,最起码能跟他在一起也好,可现在这话是绝对不能说了……
  
  “抽完血就去一楼那边盖章,”护士头也不抬的指示,“谢谢,”王玉敏一手按着棉花球,一手拎着体检表往一楼走。彭骋他们的演习已经结束了,正忙于总结,那天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他,话没说两句他要去开会就挂了,别说暗示了,自己根本没机会和他说分配的事儿。“给你,”护士把盖完章的表格递了回来,王玉敏谢过就想转身离开,“哎哟,”一不留神正好撞到了人。“对不起,”她说了一句,“没事儿,”对方挺爽快地说,她下意识地看了那女孩儿一眼,军装,红肩章,长得不错,神采奕奕的特精神。
  
  “护士,请问骨科病房怎么走?”那女孩儿笑问,“二楼左转,”“谢谢!”王玉敏听见自己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那女孩儿很快地超过了自己,她也没放在心上。现在部队医院也开始讲究效益了,今天门诊来了好多地方做体检的,医院只好把不花钱的军校体检安排在了住院处,王玉敏正要往三楼走,就听见那女孩儿问,“护士,请问XX师英雄团叫孙国辉的住哪个病房啊?”
  
  “嗯,病房条件挺好的,你放心吧,我妈没事儿,我明天就回去,不多说了,好,拜拜!”叶想放下了电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老板,多少钱?”交了电话费,叶想往水果摊走去,今天早上鸡队长跑来告诉她叶妈妈需要手术住院的消息时,她真是吓坏了,正好这两天是五一节,军校虽然不放假外出却没有课,鸡队长让她去医院探望,而且学校还派了车。等叶想气喘吁吁地冲进病房的时候,才知道老妈是前天摔了一跤,肘关节受伤,只需要住院做个加固手术,这才算松了口气。
  
  叶妈妈见到叶想又高兴又心疼她跑这一趟,连说自己没什么事儿。叶师长演习回来之后还没着家,一直在司令部闷着头开会作总结。受了伤总希望有个人亲人在身边,可又怕耽误了丈夫和女儿的正事,所以谁也没告诉。但这消息还是七转八转的让叶想所在学校的教务主任知道了,他现在已经知道叶想是谁的女儿了,又赶上五一,干脆顺水推舟,让鸡队长放了叶想假去探望,拐个弯儿拍拍首长马屁。


  正挑着水果,叶想发现水果摊老板的脸色有点古怪,目光躲躲闪闪的,然后就觉得自己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叶想回头一看,一个穿蓝运动衣的男人背影一闪。她正嘀咕这人真没素质,碰了人也不道歉!水果挑了一半,她突然反应了过来,一摸兜儿,空了!她转身就追了出去,没跑多远,就看见不远处那个蓝运动衣正站在一个胡同口低头翻着什么。
  
  他一抬眼也看见叶想了,竟然没跑,叶想噌地一下窜了过去,一眼就看见了他手里的信封,那是出来之前幺喆帮大家领信件的时候拿回来的。鲁佳还笑说叶同学是不是要走桃花运啊,这一看字体就是个男的,还知名不具,挺神秘的。没等大家起哄说拆开看,鸡队长就来报信儿,叶想顺手把信塞进了裤兜就跑出来了。
  
  “把信还我!”叶想粗喘了一口气,瞪着那个小偷,现在气势上压倒他!心里却在琢磨,这小子长得挺瘦的,就算打不过,凭咱的体力,跑总跑的掉吧。顺便又提醒了自己一下,要是有个万一,自己一定记得要喊救火,千万不能喊救人。那个小偷痞了吧唧地一笑,“妹妹,穿得挺好,怎么才这么点钱啊,想要信?行啊,那一百块钱来换,我等着你啊。”
  
  叶想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这什么世道啊,小偷比失主还牛气,自己都没要钱只要信,他还敢要赎金!他以为他绑票呢!叶想左右张望了一下,这边经过的人不多,好像也都没察觉出什么事儿了,都各顾各的。叶想一咬牙,从地上捡了大半拉砖头在手里掂了一下,“钱我不要了,你赶紧把信给我,要不我对你不客气!”
  
  那小偷竟然哈哈地笑了起来,“行啊,你打你打,打是亲骂是爱,是不是啊,哥几个儿?”叶想听他胡说八道正想偷袭他一脚,直接把信抢过来,突然看见胡同里又溜达出两个人来,流里流气地看着她,这才明白为什么这小偷这么嚣张,感情还有同伙!“打呀,妹妹,我还没被这么漂亮的妹妹打过呢,”那小偷无赖地把头往前伸,“唉哟!”他突然一声惨叫,人往后飞了出去,一下子撞倒了他一个同伙。叶想飞快地回头,林晃冲她眨了下眼,然后笑说,“你也没被我这么帅的男人打过吧,今天便宜你了,”本来气的直发抖的叶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林晃刚才探望完孙国辉,一出医院就看见了飞奔而去的叶想,他想都没想就跟了上来。
  
  “谢谢!”叶想接过林晃递来的可乐喝了起来,刚才那几个小偷被林晃进行了一番爱的教育,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掉,结果等路人喊来了警察,蓝运动服已经躺在地上装死狗了,还能动的某小偷扑上去哭喊,警察叔叔救命!吓得警察差点没又给他一脚。“东西没少吧,”林晃笑问了一句。“没有,就二十块钱还有这封信,可恶的小偷!还有那个知名不具,弄得我都不知道是谁写的!”叶想皱眉拎着这封散发着异味,基本已经没有阅读可能性的信,刚才乱成一团,等警察来了查赃的时候才发现,信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落到一旁的污水沟里了。
  
  林晃歪头瞟了一眼,他一愣,不会吧,信封上隐约可见的字体看着真可眼熟啊……忍不住苦笑,“我写的。”“喔,是你写的…你?!”叶想差点没跳起来,脱口而出,“你干嘛给我写信?”林晃只觉得自己脸一热,突然说不出话来,随手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叶想愣愣地盯了他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句,“不是吧……”“ 就是!”林晃听见自己肯定地说,他抬起头瞬也不瞬地看着叶想,心跳的都快飞出嗓子眼儿了,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
  
  叶想只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着了,她飞快地挪开视线,假装去喝可乐,可慌乱中门牙狠狠地撞到了瓶口,“当”的一声,“嗤”林晃笑了出来,叶想习惯性地瞪了他一眼。“嗯哼,”林晃突然清了清喉咙,他背脊挺直,两手放于膝上,开始说,“想想,这边的风沙真大啊,打在脸上生疼,老赵还总是说他这边的风景有多优美,我实在是没看出来,要吃沙子还不如回北京去吃。对了,这家伙老吹嘘自己是空降第一跳,结果降落时他崴到了脚,整个连居然就他一个,可笑死我们了。”
  
  “啊?你说什么呢?”叶想听得很糊涂,林晃也不回答,继续目视前方,“想想,今天一直在吃野战口粮,吃到恶心,世上还会比这更难吃的东西吗……想想,上次不是跟你说这世上还有没有比我们自己的野战口粮更难吃的东西吗,现在我告诉你,还真有……想想,我从没给女孩子写过这些,也不知道该写什么……想想,我真的喜欢这样叫你,就好像家人一样,亲切,温暖,没有任何隔阂……”
 
  叶想突然明白了过来,这狐狸居然在给她背信里的内容,那一连串的想想让她身上一阵热一阵冷的,下意识地想逃开,可林晃声音里那微微的颤抖却又让她一动也不能动……“想想,”一直目视前方的林晃突然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叶想半晌,然后轻声说,“就这样叫一辈子,好不好?” 


  “你说好不好啊,嗯?想想?”叶妈妈纳闷地看着两眼发直的叶想,轻轻拍了下她的手,“你这想什么呢?”“嗯?没什么!妈,我去一下厕所,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叶同学一个箭步窜进了洗手间。叶妈妈住的是高干病房,都自带洗手间,叶同学一屁股坐在了马桶盖上继续发呆,林晃已经坐上了返回部队的汽车,可他说过的话却万分清晰的留给了叶想。
  
  要说叶想从小也是看琼瑶,岑凯琳小说荼毒过来的,十六七岁的时候曾幻想着某天有个英俊的男孩子,斜跨着辆捷安特自行车,手里摇晃着两张电影票一脸微笑五分潇洒十分耐心的等着自己下楼去约会。直到后来研究生都毕业了,这梦也没断过,只不过自行车电影票换成了小汽车和房钥匙,英俊不英俊的倒不太在乎了。
  
  可她从没想到自己得到的第一次表白,是一个穿着军装,比自己幻想过的更英俊也更优秀的男人给与的……“想想,一辈子,好不好?好不好,好不好……”林晃那时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响了起来,叶同学突然“啊!”的大叫了一声,风尘仆仆刚进门的叶师长一脚就踢在了床腿上,差点没折了大脚趾头。
  
  “这怎么回事儿?!”叶师长活动了一下脚趾,眉头拧了个大疙瘩看着厕所方向。叶妈妈也不明所以,“我也不知道,想想在里面,之前还好好的呢,出去给学校打了个电话回来,人就变得心不在焉的。”“叶想,你在厕所里鬼叫什么啊!”叶师长一声怒吼,心里正乱成一团的叶同学想都没想,嗓门比叶师长还大,“便秘!!”叶师长夫妇面面相觑,“嗤”警卫员小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又赶紧低头放下手里的营养品,说了声首长我去点洗水果吧,说完拿了东西忍笑出门去了。叶妈妈脸红红的,“这孩子……”
  
  叶大师长没辙地摇了摇头,转身坐在了床边,先轻轻地摸了一下叶妈妈打着石膏的手臂,“怎么样,还疼吗?”他问。叶妈妈微笑着说,“没事儿,本来就是小伤,”“怎那么不小心呢?”“赶巧了呗。”在厕所里整理好心情的叶想一出来就看见了叶师长难得温情的脸孔,不禁有点吃惊。“晓云,我那儿太忙了,好多事儿,实在腾不出时间来照顾你,所以……”叶师长话没说完,只伸手拢了一下叶妈妈的头发,叶想的心突然变得很柔软。
  
  正在享受丈夫温柔的叶妈妈一转眼看见了叶想,脸不禁一热,假装咳嗽了一声才玩笑着说,“行了,你这话我听着怎么那么耳熟啊,是吧,想想?”叶想边走边点头,“没错,前几天看的港台电视剧里那包了二奶不回家的丈夫也是这么跟自己老婆说的!”“噗哧!”叶妈妈笑了出来,叶师长立刻瞪了叶想一眼,“胡扯!那唧唧歪歪的港台电视剧就没个好东西!以后别看了!”
  
  “您又没看过,怎么知道不是好东西?”叶想笑嘻嘻地坐在了另一边,叶妈妈左看看丈夫,右看看女儿,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抿着嘴笑看这爷俩儿抬杠。“我说不好就不好!”叶师长虎目一瞪,还敢犟嘴?!要是换了以前,叶想的腿都得软了,可现在她已经完全了解了叶师长的“外强中干”,嘴角儿一撇,“您说不好就不好?您是ISO9000国标啊,”“你!”叶师长给堵的直翻白眼,“想想!”叶妈妈先戳了一下叶想的脑门,然后母女俩咯咯乐成一团,叶师长黑着脸不说话,眼神却很温柔。
  
  趁着叶师长来照顾叶妈妈,叶想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同志,你找谁啊?”一个小护士端着托盘从病房里出来,正好看见叶同学在外头探头探脑,“喔,请问孙国辉在哪间病房?”“226!前面拐弯第一间,”“谢谢!哎,”叶想叫住了小护士“大夫,他没事儿吧。”虽然听林晃说了孙同志的状况良好,但叶想还是想跟专业人士确认一下。“没什么大事儿,”小护士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然后扭着水蛇腰走了。叶想无奈地挠挠头,只能继续前进。
  
  “哎,又是来看二十三床的?”回到护士站小护士们立刻开始八卦,“你说那二十三床看起来又黑又严肃,怎么这么多漂亮小姑娘来看他啊,这都第三个了!”小护士甲啧啧有声。“你懂什么呀,那叫男人味,现在流行高仓健那型的,”小护士乙比较喜欢酷哥。“切!”白衣天使们群起而攻,另一个小护士又伸头看了一眼叶想的背影儿,“这个女孩儿我刚才在哪儿见过,好像就在高干病房那边……”“嗯哼!”一声刻意的咳嗽声响起,小护士们一回头就看见了护士长的晚娘脸孔,呼啦一下,顿作鸟兽散。
  
  病房倒是好找,盯着那226 已经五分钟了,叶想还是没想好自己该不该进去,犹豫了半天,叶同学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了下来。林晃的表白多少有点出乎意料,虽然自己并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尤其是去空降团那次,再迟钝的女人也不会感受不到一个男人热情的注视。可更出乎意料的是,自己并没有拒绝。林晃是笑着坐上了回部队的公车,不是因为她答应了,而是因为她没拒绝。为什么不拒绝呢,叶想自己也不明白,她甚至不敢去想原因……
  
  真好呢,她没拒绝,坐在公交车上的林晃嘴巴不自觉地往两边咧,当自己冲动地说完那番话之后,已经做好了叶想掉头就走或者是装傻充愣的准备,可叶想没有,她只是涨红了脸一言不发。这是一场硬仗,虽然今天的当面表白是意外,可林晃从寄出那封信开始,就做好了一切准备。自己从未喜欢过一个女孩儿像叶想这样,他就想一辈子把她拴在身边,给她遮风挡雨,让她幸福快乐。
  
  想到这儿林晃正了正帽子,脸有点热,原以为自己是铁骨铮铮的,可一涉及到叶想,心立刻就软成了泥。“哎,哪位同志给带小孩儿的让个座儿?”售票员亮嗓子喊了一句,林晃条件反射地就站了起来,“坐我这儿吧!”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小孩儿走了过来,“谢谢您啊!儿子,快谢谢解放军叔叔,”母亲摇了一下孩子的小手。“别客气!”林晃笑说,顺便打量了那孩子一眼,一岁左右的样子,不像一般的小孩儿那样活泼好动,却很严肃地盯着林晃看,眉头紧皱。
  
  林晃忍不住做了几个鬼脸,小孩儿却不为所动,还跟看阶级敌人似的死盯着他。林晃没辙了,突然发现这孩子带着一个虎头帽子,老虎做的惟妙惟肖,忍不住苦笑,是不是跟老虎沾边的男的都天生严肃啊。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正在医院里躺着的孙国辉,自己临走前告诉叶想孙国辉受伤的事情了。叶想对孙国辉的“特别关注 ”自己不是没有感觉,可他并不觉得那是喜欢或别的什么。至于老虎,他的想法就比较难捉摸了,不过没关系,林晃对自己也很有信心,大家公平竞争好了,爱情不是偷来的。
  
  “叶想?”一声低唤让叶想回过神来,穿着一身蓝白条子相间病号服的孙国辉正惊讶地站在病房门口。“呃,你好!”叶想立刻跳了起来站好。“你好,你怎么会在这儿?”孙国辉嘴角动了动,叶同学心说,这就算是个笑容了吧。“刚才碰到林晃,听说你受伤了,我顺道来看看你,说你康复得不错。”“是,下周就可以出院了,嗯,你要不要进来?”孙国辉犹豫地说了一句。“也行,”叶想突然觉得很尴尬,甚至有点后悔跑来,但还是跟着孙国辉进屋了。
  
  “哟,小孙,又来一个看你的?”叶想一进病房一个病号就叫了起来,屋里统共六张床,五张半的主人都在盯着叶想看,那半张属于某个来探病的小少尉,他也坐在椅子上扭头看。孙国辉招呼叶想坐下,然后简洁的说,“这是我……”他突然停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叶想,“……朋友。”“喔……”病号们拉了个长声,挑眉弄眼的你看我我看你。这些家伙,孙国辉扯了扯嘴角儿,这屋子里躺着的都是野战部队的,对于漂亮女孩儿自然敏感,可之前那两个女孩儿来的时候,他们起哄只会让自己很不自在,现在换成叶想,自己倒觉得挺自然的。
  
  叶同学却非常不自在,只能没话找话,“你的腿没事儿了啊,真好,”“是啊,”“下周就可以出院了啊,真好,”“是。”说完俩人大眼瞪小眼,其他病号也不说话,假装自己找事儿干其实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你说顺道来看我,你不舒服?”原本沉默的孙国辉突然想起之前叶想的说辞,不禁皱了眉头打量着叶想。“不是,是我妈妈,”叶想简单地说了一下。“这样啊,她没事就好,”“是啊,”叶想一笑,两人又没话了。
  
  “小孙,请人姑娘喝杯水啊?”24床的实在忍不住说了一句,“不用,”叶想赶紧摆手,坐在床边孙国辉没说话,起身去倒水,“啪”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正好滚到叶想脚边,她顺手捡了起来,“鹅卵石?咦,还有图案呢,”叶同学打量着手中的黑石头,说完她递还给孙国辉,“你捡的?”
  
  “捡着玩的,扔了吧,”孙国辉看都没看就说,“挺漂亮的,干嘛扔了呀,”叶想把玩着那块色泽圆润的石头,“你喜欢就拿走,”孙国辉小心地倒着热水。“真的吗?那谢了,你看这图案多漂亮,就像一片叶子,还是纯天然的,”叶想摩挲着那块鹅卵石冲孙国辉一笑,孙国辉倒水的手一顿。“怎么了?”叶想问,“热水不够了,我去打吧。”孙国辉拎着壶想走。
  
  “不用了,我根本就不渴,你的腿需要休养,少走为妙,对了,我带了苹果来,削给你吃吧!”叶想突然想起自己从老妈病房里顺出来的苹果,从兜里掏了一个出来。第一投桃报李,不能白拿人东西不是,第二也找点事做,既然来看病人,也不能坐不了五分钟就闪人啊,太没礼貌了。“不麻烦了,我这儿没水果刀!”孙国辉话音未落,“我有,我有,你用这个吧,”26床麻利地跑了过来,双手送上水果刀一把。“谢谢你啊,”叶想甜甜一笑,26床咧着嘴傻笑,然后就觉得阴风附体,一扭头,孙国辉正面色阴沉地盯着他。
  
  真小气,26床嘀咕着回了自己床铺,继续和27床下棋。27床岁数明显大些,看着一连晦气回来的26,他低声笑说,“你小子献殷勤也不看看对象,小孙对这个姑娘,明显跟头两个不一样!”叶想啥也不知道的认真削苹果,孙国辉则嘴里开始泛酸,胃也开始翻搅,他瞪26床倒不是为了那把水果刀,小时候老虎同志因为贪嘴吃苹果吃伤了,一见这东西就恶心。本来想找个借口不吃,那可恶的26床还非无事献殷勤!
  
  “给!”苹果削的是干净又整齐,叶同学很满意自己的手艺。看着叶想亮晶晶的眼眸,红润的脸上带了点表功的意思,孙国辉不自觉地伸手出去接过了苹果。“谢谢!”“别客气!”叶想笑,其他病号难掩艳羡地看着。孙国辉闭了闭眼,叶同学的如花笑靥就在眼前,别说是个苹果,炸弹也啃了,他一咬牙,开始大口的吃着,咀嚼这个步骤近乎于省略,相当完美的给屋里的各位同志展示了一下什么叫狼吞虎咽!
  
  好不容易把这个苹果咽了下去,孙国辉只觉得自己胃里的酸水都快漾到嗓子眼儿了,他用力吞咽了一下,然后微笑,“真好吃!”叶想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十几秒前还是珠圆玉润的贵妃苹果,转眼就变成了削肩细腰的飞燕果核儿,喃喃说了一句,“他说得没错,你还真爱吃苹果!”说完好笑地摇了摇头,然后一掏兜,笑眯眯地说,“幸好我多拿了一个!这苹果好吃吧,别人送的,你要是喜欢,我回头再给你拿!”
  
  孙国辉嘴角抽搐地看着那个人高马大的苹果,心里狂骂哪个拍师长夫人马屁的浑蛋买的这么大个苹果。转念一想,不对啊,孙国辉问,“谁告诉你我爱吃苹果的?”专心削苹果的叶想头也不抬地说“林晃啊,他说你特爱吃!”说到林晃,叶想的脸立刻热了一下,他并没有逼自己立刻作决定,说完那番话后,就一直在说演习里的一些笑话,逗自己笑,只是临上车之前他说他有的是耐心等到自己说“好”。那时自己忍不住说了一句,要是我说“不好”呢?那家伙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放在耳朵边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哎,一定是被那152加农炮震坏了耳朵。
  
  “嗤,”叶想一想起他那时候做的鬼脸就想笑,一抬眼却发现孙国辉正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不禁吓了一跳。“真的是他告诉我的,他还说你吃苹果懒着削皮,有人帮你削你肯定吃,呵呵,他真了解你!”叶想说完看了一眼孙国辉还捏在手里的苹果核儿一眼。“是啊!真了解……”孙国辉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死狐狸,怪不得他那么好心告诉叶想自己受伤的事情!
  
  嘿嘿,不能白让我的心上人去看你嘛,公平不等于白送啊!林晃很高兴地打量着那顶随着车一颠一颠的老虎帽子,琢磨着叶想不知道有没有去看孙国辉,如果去了,又会不会按照自己说的给他带苹果呢。想着孙国辉苦着脸吃苹果的样子,林晃就忍不住乐。他轻轻拨弄了一下那个帽子上的老虎耳朵,小孩儿也不动,嘴巴却噘了起来,“叔叔跟你玩呢,”爸爸赶忙安抚了一下。“是啊,你儿子真可爱,”林晃笑说,然后随意地伸手刮了一下那个严肃的小胖脸蛋,这小小子越看越像孙老虎。
  
  “吭哧!”孙国辉张大嘴巴开始啃自己的第二苹果,啃的是气势汹汹,叶想则笑咪咪地说,哎,回头我给你拿一袋子来啊,你慢慢吃。“嘶!”林晃则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对年轻父母都惊了,一起尖叫,“哎哟,你怎么咬叔叔的手指头啊,多少细菌啊,快吐出来!”
  
  “死狐狸!!”嘴里泛酸水的孙国辉暗骂……


  “死老虎!!”手指火辣辣的林晃腹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