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莲花座平稳落定,恢复耳针的形状,自动飞回雾舞的耳边。雾舞望向前往,她们正站在一条狭窄的岩石隧道中,前方洞口伴随浓重的血腥味泛起一抹微弱的红光。怒莲欲先行,雾舞则命她眼观后方。她握紧骨玉法杖,谨慎地移动着步伐,怒莲与她背对背行走,扬起骷髅杖,提防着突如其来的敌人。
越发靠近洞口,她们的神经越发紧绷,哗啦啦的海浪声萦绕耳际,待安全抵达洞边,她们发现凶险无比的地势从这一步才算正式开始。前方是污浊的瘴气,脚下是陡峭的悬崖,一片汪洋血海拍打着黑青色的礁石,海中跳跃着食人鱼,鱼嘴大张,可见三排钢牙。再看高低不齐的礁石上趴着蠕动的伏地僵尸,瘴气中时而穿梭黑紫色的红眼蝙蝠,龇牙咧嘴叫声刺耳。
天上,地下,海里,布满杀不完的恶鬼僵尸,正在雾舞犯愁之际,一阵清风从身后拂过,托起她的身体。
“洛宝?你怎进来的?”坐在蓝色的羽翼上一脸迷惘。
“我之所以有别于其他灵宠便不止拥有一项特长,看来主人也并非全然都懂。”洛宝此刻虽是一副神鸟的模样,但那鄙视的小眼神还是挺明显的。
“……”雾舞嘴角一抽,极品灵宠多难孵化啊,何况隐藏法术要根据灵宠的资质而形成,“这算什么法术,瞬移之术?”
“不算吧,我只能移动到主人身旁,就像当年主人在丞相府受到虐待之时的情况一样,通过情绪的传递,得知主人已无路可走,便会自动出现在主人面前。”
雾舞基本懂了,通过念力及情绪将洛宝“吸引”过来。
“怒莲你就站在洞口帮我开道,我和洛宝过去找屠夕。”
“屠夕?……传说中与盘古大帝同门的屠夕?”怒莲一脸震惊,莫非盘踞在泥流恶灵山的罪魁祸首就是他?!
“是的,当初天界与冥界联手封印的恶灵不过是屠夕的小喽啰,而老冥帝之所以重伤不治就是被屠夕所伤。”雾舞的额头不知不觉渗出汗珠,说不怕那是假话,但是她身为神魔圣女没有退路可寻。
怒莲重重地吐了口气,道:“那小心吧,我会尽全力护送你们过去。”说着,她双臂大展召出护体元神,只见怨念极重的“怨之女魔”腾空而起,乌黑浓密的长发化作万千蟒蛇向四面八方延伸,蛇头撩起锋利的牙齿,撕咬着僵尸与食人鱼的喉舌。
“好厉害!我去也!”雾舞抱拳致谢,随即扭转身体恢复一派肃然,洛宝翱翔飞起,冲入瘴气层,飞行中在身体四周笼罩一轮结界,挡住前赴后继撞向结界的红眼蝙蝠。
每位神级成员都拥有威力无穷的元神幻影,就雾舞没有,不过她会变身,变成可与屠夕抗衡的九尾玄鸟,这便是她敢于单刀赴会的原因。
并且,她很好奇究竟把什么东西留在屠夕的身体里,又是如何在确保全身而退的情况下接近屠夕的?
与此同时,轮回之门前方——
赤炎十指蓄力,径直前行,伴随指尖冥光的闪动,弹碎凶灵恶鬼无数。
白染悬空盘坐,泰然自若,周身飞光流走,自动撞击着爬上石桥的恶鬼。
“白染?”赤炎踏着满地尸体走到他的面前,却发现他的神态过于平静,仿佛进入一幅无知无觉的状态。
他伸出手,本想碰触他一下,身体竟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赤炎并未多想,而是顺着屏障直线上升,到了岩洞顶端,此屏障彻底封锁了通往轮回之门的路。
赤炎凝视着屏障对面的白染,思忖片刻,倏然急急拍打透明障:“倘若听见我说话便知会一声!眨下眼也行啊!白染!——”
然而,无论他是攻击屏障还是对白染怒骂叫喊,白染从始至终保持一个坐姿,同时,向靠近轮回之门的恶鬼或者飞行毒虫发射仙气流。只要它们敢靠近,一律杀无赦!
“为何不回答我?!你的元神呢?!一旦恶灵冲上来你定会魂飞魄散!哥你回答我!回答我啊白染——”赤炎已拍得掌心发麻仍旧得不到他的丝毫回应。
一时间,赤炎方寸大乱,他不自觉地向后退步,胸膛不啻一声炸雷……白染为了强迫自己在面对任何险情之下都不惧怕与退缩,莫非将形神分离了?!
思于此,赤炎伸出颤抖的手指,由此一来,即便他不幸遇难也不会波及自己,会是这样吗?他真的考虑到这些了?
他难以置信地缓摇着头,腾空而起,双臂大展本想唤出元神幻影冲破白染设置的结界,可未料到的是——竟是一黑一白两个巨大的幻影从他的头顶上方奔腾涌起。他们生有同样的绝美容颜,并肩站立,白衣幻影眉心闪现太阳尊印,黑衣幻影眉心闪现月亮尊印,黑衣幻影收到攻击命令欲击碎屏障,白衣幻影则压制他的行动,神色颇显无奈。
赤炎仰视高大的幻影,双眼失焦,震惊不已。
“你是不是疯了白染?!你莫告诉我你不知晓护体神珠脱离主体超过一个时辰就会彻底分离!”赤炎怒火冲眸,捂住心口使劲捶打,三千年了,他以为雾舞的死会是令他毕生最懊悔之事,可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又另一种超越悔恨的情绪叫后怕!
“我才是冥帝,即便冥界就此灭亡也用不着你插手,你给我滚回玄天仙境,滚啊!”赤炎气急败坏,却不知该如何将护体神珠送回白染的体内。
“莫在我身上浪费唇舌,倘若三界毁灭还留着我这执法天尊作甚?我与你不同,冥界万千妖众需要你,而我,独来独往了无牵挂。”
白染轻叹一声,本以为这一切将伴随护体神珠的分离而结束,届时,拥有了他的元神的赤炎将成为三界之中最强大的王者,而自己也可以在不知疲倦的战斗中泯灭,这样的结局还不够完美吗?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请你,不,我命令你!拿回依附在我体内的!属于你的护体神珠!”
赤炎最讨厌他那一副淡然的神态,更加厌恶这种必须否定自己观点的感觉,尤其是那些他认定的自私又唯我独尊的天界亲戚!……可是,嘴唇被他咬出血,喉咙干涩疼痛,就连视线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模糊湿润。
白染通过幻影望向自己的肉身,身披袈裟,手捻佛珠,呈芭蕉叶型的金色光芒勾勒出一片属于佛光的祥和,他无力地扯了下嘴角,这般认真地审视自己还是头一遭,远看是尊佛,近看还是尊佛,一个不该拥有七情六欲的佛门弟子。
“哥,三千年了,我第一次发自内心想叫你一声哥……”赤炎悠悠地垂下手臂,虽交集甚少,虽然势如水火,可他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血浓于水的孪生兄弟。
他眼底满是惆怅,又道:“我求你,这场战役胜负未分,未必会输啊,可否……你先把元神收回去,再拖就不来及了哥!”
赤炎感到眼眶一阵酸疼,不由捂住口鼻弯下身,滚烫的泪还是不争气地掉落在地,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白染为了三界安危就此牺牲,他不能欣然接受失去一位劲敌,更不能失去与他本是同根生的手足。
白染见他赤炎这般难过怔了许久,随后移开视线,笑着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你可以口无遮拦,可以随心所以,还可以对你喜欢的女子大声宣言,而我每走一步都必须按照规矩谨慎前行,且是一场我不死就不变的持久战,所以……”他侧面望向赤炎,轻声喟叹,“你就让我自由选择一次吧,不是为了谁,我是真的感到疲惫。”
赤炎看向心意已决的白染,纵然心中万般焦急也知晓没用,可是他不能就这样放弃,于是很快想到一个令他们都放不下的女子:“你就不想亲口与雾舞道别吗?亏她一直崇拜你,亏她时常把你挂在嘴边,你的心是铁打的?”
白染眼中闪过一丝暗淡,再次瞥看一旁,喉咙滚了滚,沉默不语。
似乎越是到了生死关头,那些美好的回忆越会成为甘愿赴死的定心丸……妖一世,充斥在他耳边的是欢声笑语,相互挪揄,她会赖在他的肩头,调皮地对他说,‘师父,你既然亲了徒儿,日后可就是雾舞的人了!’白染不自知地笑了,人一世,她是小家碧玉的女子,他为了在她身旁多停留片刻,竟然幼稚地指使雷神电母制造闪电吓唬她,她会瑟缩在他的怀中,紧紧相拥。他揽她入怀,耳鬓厮磨,恨不得忘却身份地位与责任,就这样过完短暂又甜蜜的几十个年头。还有很多,很多旁人看去稀疏平常的画面却足以填补他三千年的孤独。
雾舞可以伴随一世又一世的轮回,忘却所有甚至对他视如仇敌,可他该如何忘记?
还不如就这样,不再期盼她的轮回,不再在本该神圣不可侵犯的双修中产生别样情愫,不再让痛苦重复,让一切停滞在情感蔓延的起始点,静心等候新一任的执法天尊,让自己彻底消失在雾舞的生命之中,就像不曾来过一样。
赤炎则是始终盯着白染的幻影,从未有过的惊慌失措袭遍每一个毛孔,一旦幻影清晰呈现,便预示着将成为他可主宰的一部分。
“你究竟想怎样啊白染?!我连你的心声都能听到了!”赤炎一拳打向恶鬼头部,将复杂的情绪全部发泄在恶鬼身上,“何况雾舞也没答应嫁给我!给你自己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都不敢?!你真是没用的懦夫!”
一语激起千层浪,白染怒指肉身佛体:“我不是懦弱,是不能!我既然肩负‘执法’之责就不能让竺派佛族背负叛变之名!无论怎样我都与你的处境不同没得选择不是吗?!何况她对我的感情仅限于猜忌与不满,而我又无法替自己解释半分,我忍够了受够了总行了吧!”
话音未落,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轰然四起,伴随冲天喷薄的岩浆,雾舞与屠夕从滚烫的岩浆之中相继气冲云霄!
【第七十七章】
炙热的熔岩如洪水般飞溅横洒,甩起雾舞的身躯撞击在岩洞顶端,屠夕向另一个方向奔去,翻转一跃,手指扣住岩壁,单臂悬挂,猛然扬起另一手发出一颗巨大的气流弹攻向雾舞。
“你这纠缠不休的小圣女去死吧!”
雾舞侧身躲开一连串的攻击,腾空旋转之际化作九尾玄鸟,迎面直逼屠夕而去。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话音未落,羽翅化作千把锐利的尖刀,以锐不可当之势一同射向屠夕的身躯!
不过,羽毛无疑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实属迫不得已。屠夕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大,骨玉法杖被他折断,洛宝编织的结界被他轻易破除,所以她厉声命令洛宝载怒莲先行逃出虎口,否则留下来也无非是飞蛾扑火。
法力上的悬殊注定这是一场生死相搏的硬仗。
飞速的尖刀带着冲天的杀气刺向屠夕,因数量过多,屠夕长在背部的荆棘触角被砍断了不少,他一声怒吼,叫嚣道:“不知好歹的小东西!倘若并非看在你是我那同门师兄之女的情面上!早在一千年前我便可以轻易要了你小命!”
“是吗?那只怪你自己‘心、慈、手、软’了!”雾舞故作轻松一笑,才不信他的鬼话,放过她?看他那来势汹汹的招法分明打算将她千刀万剐。
屠夕冷笑不语,当务之急是解决这麻烦的小丫头,因此,位于他胸前的头部骤然张开血盆,吐出数以万计的毒蜂。
见状,失去法杖的雾舞一时间不知召唤何种法器抵挡毒蜂,唯有继续消耗法力斩杀毒蜂,就在此时,金银两道光芒从她眼前闪过,又在极速的旋转中化作一冰一火两个威力无穷的球体,滚动屠杀毒蜂的同时趋向屠夕身躯!
强而有力的爆破力终于将雾舞从孤注一掷的逆战中拉出来,她惊喜地转过身,看向并排伫立的两个幻影,又看向白染的肉身,笑容不由僵住。她的目光移向白染的幻影,白染的幻影则撇开视线,本欲自行收入赤炎体内,但赤炎已可以控制他的元神。
“不出一刻钟,你想后悔也来不及了。”赤炎反而将自己的元神收起,倘若他不逼白染一下很难令他改变初衷。
就在雾舞晃神之际,屠夕一记妖气弹打出,狠狠地击中她的肩膀。
雾舞闷哼一声向岩浆中坠落,赤炎极速飞出,刚欲抱住她的身体,只见雾舞的身躯横向被拽开,再一阵金光的笼罩中安全地降落在石桥上。她双腿一软,跌入白染的怀中,本能地,她首先抓住白染的手腕,摸到存有温度的皮肤,她舒了口气,脱口问道:“为何要把护体神珠送入赤炎手腕身体里?你不想活了?”
白染不语,解开她领口上的三颗盘扣,手指探入衣襟,掌心贴合在她受伤的肩膀上。
他们就像老夫老妻,纵然举止暧昧依旧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是还有我呢吗?你没必要为守住轮回门牺牲自己。”雾舞这才醒悟寻不到他的原因,封锁五感,抽离护体神珠,代表誓死镇守的决心。
白染看向无比强悍的屠夕,来自洪荒的将尽两万年的恶灵果然煞气了得,赤炎上前迎战,法术相撞,风驰电掣一片繁杂。
“换你守护轮回门,我来战他。”他眼中没有绝望,而是赤裸裸的战斗欲。
雾舞压抑着闷咳两声,自身确实伤势不轻,她感到头部被托高,匆忙推拒白染的肩头:“莫将阳气浪费在我身上……唔……”话音未落,唇与唇已碰在一起,一股精纯的气流灌入体内,逐渐愈合着她遍布全身的伤痕。
若战败他们都会死,那么雾舞便不再需要他;若胜了,世间最可怕最强大的恶灵就此铲除,那么,雾舞依旧不再需要他的补给。似乎真的没有一条允许他孤独终老的正当理由。
雾舞则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合起双眸,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可是他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正在进行无声的道别仪式。
她垂下眸,任由他的舌尖勾卷着自己的舌,在这不知还会不会有明天的危急时刻,她无暇想太多,也希望他只是因为想吻她而亲吻,让一切不合理的事情看上去简单。
“我会用执法杖与屠夕斗法,届时你万不可靠近,否则魂魄不保。”白染吻得理所当然,抽离得又极其自然,当一切距离结束越来越近之时,不再瞻前顾后,也不再考虑她是否愿意。
“为何?执法杖不是制裁罪神的吗?”
白染抿了抿唇,坦然道:“因为你曾被执法杖打散过魂魄,一旦唤出它会自动向你发起具有攻击性的光波,不过也不必太担心,我会将你与轮回之门一同保护起来,你边守护轮回门边调息疗伤。”
大煞风景的答案,原本沉浸在云里雾里的雾舞立刻恢复情绪:“我其实有件事特好奇,你当时怎就二话不说用那东西打向我?我就丝毫未反抗?”
事到如今,他也没必要告诉她是她自己主动撞上去的,只将结果笑着道出来:“你从始至终皆保持镇静,消失前对我说,‘制裁于你、你不怪我,因为我也逃不掉,等我’。”说着,他在起身时将雾舞横抱在怀,一路清除企图满地攀爬的岩浆鬼,径直走到轮回门前,他唤出莲花座,小心谨慎地将她放坐其上。雾舞则紧搂他的脖子不放,似乎还在等待下文,白染莞尔一笑:“别这么看着我,说句你可能不太明白的话,你已经用最狠的方式惩罚了我。”
“你说恶灵和灵宠?”
果然她未听懂,白染不予回应,单手立于胸前,默念口诀,将一道四面封闭的透明屏障落下。
恶灵灵宠又算得了什么?在修炼过程中,她特有的魅力征服一个绝不可以动情的僧人,导致这僧人对佛门从身到心的背叛,且注定是一场永生永世的折磨,狠劲十足,虽然她是无意的。
“师父且慢!”雾舞趴在屏障前拍打,白染驻足,雾舞顿了顿,方道,“不论前世是与非,我既然得以重生便都过去了,不怪赤炎也不怪你。多加小心,屠夕非常厉害。还有一事相求,我的前世应该是在屠夕的腹中藏了何物,若有可能帮我留意一下,谢谢。”
悠悠地,至尊执法杖呈现在白染的掌心,为了最后一句话他也必须与屠夕拼了,自当送她一样临别礼物。
“来世,但愿我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
伴随嘈杂的声响,他轻声动了动唇,倏然出现在屠夕的正前方,眉心太阳尊印宛若烈日般光芒万丈,高举的执法杖吸收万道金光,顷刻间将黑暗潮湿的地底岩洞照得明光四溢。
已沉睡地心千年的屠夕定是受不了这等强光,下意识地抬手遮挡。趁他抬手挡光之际,赤炎唤出破魂兵器打向屠夕长在胸前的头颅,嗖!啪!——回旋的破魂刃成功切掉释放毒物的第一颗鬼头!
“干得好赤炎!”雾舞雀跃抚掌,但当视线落在白染侧脸上时,她的心情又沉重起来,感觉他在用全部法力通过执法杖释放极限强光,厉害是厉害,但对自身的伤害想必非常之大。
“你还未教我遁忆术呢啊!堂堂执法天尊你好意思言而无信吗?!不准一心求死!——”雾舞本想飞出白染设置的屏障,但她几次冲破竟全部失败,于是她疾呼赤炎,“莫主攻屠夕的心脏,他的元神命脉隐藏在一个隐形头中,近身战时我感觉那颗头藏在脊背的荆棘之中,先砍断他所有的荆棘触角!”
“死丫头纳命来!”屠夕气急败坏,“轰”!地一下向屏障方向甩出一颗气雷。
雾舞不躲不闪反而做鬼脸:“看来我的前世也是找到你的元神!你才迫于无奈放我离开泥流恶灵山的吧?!”话说到这,她自己先发现相互矛盾,所以又改口,“我知晓了,一千年前是我让你沉睡的对不对?!”
屠夕悻悻地攥紧拳头:“是又怎样?当初打伤老冥帝之后本是我独霸三界的大好时机,正准确出发就被你这丫头挡了路!我倒想问你用那一冷一热的法术时往我嘴里塞了何物?!”
此话一出,赤炎与白染双双看向雾舞,果不其然,她确实独自闯过泥流恶灵山,并且利用某样法器或法术顺利使得屠夕沉睡不醒,由此证明她拥有与屠夕抗衡的能力!
悄然间,雾舞与他们面面相觑,用目光紧急商讨着一则铤而走险的计划。
片刻,白染明白了她的意思,赤炎喟叹,面朝白染的方向微点头,示意赞同。白染蹙了下眉,倏地收起执法杖与护体屏障,只见雾舞一个箭步跃出石桥,再次化身九尾玄鸟,白染与赤炎则不约而同唤出元神,极致的妖气以及极致的阳气,分毫不差地一同注入雾舞肩头的双生花——卷曲的花瓣悠悠绽放,继而突生异彩,炫彩魅光从两个方向流入雾舞眉心的神魔圣女印。
充盈的阴阳之气将造就所向睥睨的法术——神魔终极双法。
雾舞顿感身躯一半灼热一半寒冷,她咬紧牙关将两股强劲有力的气流在体内融合,再刻不容缓地从眉心圣印中逼出!
屠夕已感到那股似曾相识又令他颤抖的力量正在空气中蔓延,暗想大事不妙,立刻决定先钻回岩浆之中避难,然而,就在他仓皇逃窜的这一刻,刚巧把背部显露出来,雾舞抓准时机,待“轰隆”!一声巨响发出之后,她将拧成一股的,炫彩熠熠的神魔终极双法之光雷,稳准狠地砸向屠夕的后心!
不死之身?两位至尊神以及一位拥有万年法力的神魔圣女的法力统统用你身上了,这一次倒看你死不死!
一瞬间,就连空气都凝结了,屠夕定在半空一动不动,雾舞双眼紧盯,紧张地吞了吞喉咙,倘若这一招不足以致命的话,那么耗尽全部气力的他们真就没辙了……
赤炎一边观望一边小幅度地捂住胸口,使劲按捺着,但血迹还是从喉咙中喷出来,白染亦是如此,鲜血滴滴答答地淌入万丈之下的岩浆中,他们谁都不敢轻举妄动,唯有沉住气,等待或生或死的最终结果。
而屠夕,怒目圆睁,赤红的双眼充满即将崩裂的金丝,喀喇,喀喇啦!光柱从他的五脏六腑中爆裂开来,“嘭”地一声!就在地动山摇之际,彻底将他坚如磐石的庞大身躯炸成齑粉!
大快人心!却来不及高兴。
“快!找从他身上……快找……”“东西”字还未说出,雾舞已因耗尽法力恢复人身,眼前一黑向岩浆中直线坠落而去,赤炎即刻飞向雾舞,但因法力全无也开始坠落,他抓住石桥边缘,抛出铁链拴住雾舞的腰际,一转身翻上石桥,无暇顾及大口大口呕出喉咙的鲜血,卯足力气,用最原始的力量向石桥上拽。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将雾舞拖上来准备歇口气时,猛然发现少一个。
赤炎弹起身,在混沌的瘴气与蒸汽间寻找白染的身影。
“白染,白染!你在哪里先回答我一声啊!”暂时不具备飞行能力的他急得火烧火燎。
白染不敢浪费法力与他千里传音,眼瞅着屠夕即将消失不见,他只得忍受着岩浆的灼烧,低空悬浮,一寸一寸地在屠夕碎成粉末的残渣中寻找雾舞一再提及的东西。
可究竟是怎样一件什么?
他拭了下嘴角的血迹,而这用手背蹭嘴角的动作,连带传来钻心的刺痛。他翻看手背,发现整个手背都被烫出血泡,那种疼是他身为仙身从未感受过的,属于凡人的痛楚,只有当法力耗尽时才能感受到的锥骨之痛。
此时,一枚亮点在涌动的岩浆中若隐若现,问题是,他该如何过去……
隐约间,一道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瑰姿金琼属于你,瑰姿冥琼属于雾舞,找到它,所有的谜团即将迎刃而解。
话音消散,一只纤细美丽的手托起白染的身体,缓缓地向那枚光点移去。
“请问你是哪位?”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希望雾舞得到幸福,比起她所承受的苦难,你算很幸运了,”妇人轻声一叹,“我倾尽所有妖力只能帮到这一步,只怕那孩子再次做傻事,这一次你一定要拦住她。”
白染不再追问,从妇人的口吻中不难听出她是谁,也只有一位母亲甘愿放弃轮回守护在女儿身旁,居无定所的魂魄,也终于走到必须接受轮回的尽头。
石桥上方——
“白染……师父……你上来啊……”雾舞啜泣呼唤,“不要了,不管是什么都不要了啊!求你快上来……”嘶吼的声音在翻滚的岩浆面前变得那般渺小。
“你别急,我还活着证明他也没事。”赤炎的心情也是无比沉重,召唤术用不了,千里传音用不了,只希望守在泥流恶灵山出口的众魔可以及时赶过来。
她身子一软瘫倒在赤炎的肩头,虽然都受到致命的重创,但屠夕的魂飞魄散便预示着雨过天晴……“赤炎,倘若能救起白染,你能否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送他走出轮回门,让他忘记所有的苦与累,当一个普通的凡人……”她不知哪冒出来的这念头,总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赤炎长吁一口气,应了声。
【第七十八章】
恶灵之首屠夕魂飞魄散的喜讯立刻在三界中传开,各路神仙聚集冥界,各施本领协助众魔王压制恶灵。神族与魔族成员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此次战役可谓开天辟地以来损失最惨烈的一场对决。不过,也正因遭遇毁灭性的灾难,再次使得势不两立的天冥两界,重新建立友谊与信任。
但凡认定的坏事,也许不算太坏,好与坏从来都不是绝对的。
玉帝在等冥帝恢复元气,因为封印恶灵的环节也只有他们联手方可完成,至于雾舞,元气几乎耗尽需要静养很长一段日子,而执法天尊至今昏迷不醒。
…………
冥殿中,雾舞守在白染身旁不知已过去多少个日夜。
并非她不想去休息,而是白染始终攥着她的手不愿松开。
“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帮你照顾他。”怒莲悄然走上前,接过雾舞手中的巾帕。
“他为何一直出虚汗?像是做了噩梦。”雾舞顺势坐在床边,只要她一动,白染便会用力抓紧她的手指,却怎样呼唤都不肯醒来。
怒莲身为魔不了解仙的体质,长期昏睡的情况还真是从未听过:“唉?这是何物?……”她指向戴在白染无名指上的冥色戒指,戴戒指不足为奇,奇在颜色。
“早就注意到了,我怀疑就是这东西令他陷入昏迷。”雾舞边说边试图将戒指从他指骨上拔出,明明就没卡到肉,却死活取不下来。
“别拔了,等冥帝出关之后问问清楚。”怒莲将一杯茶递给她。
“我是真的很担心啊,万一这枚戒指便是导致屠夕沉睡的元凶,那白染就危险了,”雾舞无力地歪倒在床边,晃了晃他们十指相扣的双手,见白染再次蹙起眉,额头渗出细密的汗滴,她忍不住再次呼唤,“别睡了,快醒醒。”
怒莲注视白染无知无觉的表情,又看向着急上火呼喊连连的雾舞,问道:“喂,你究竟是喜欢白染还是冥帝?”
“我?都喜欢。”雾舞停止躁动,卧回床边把玩发梢。
“装什么傻?”
“谁装傻了,我觉得他们都不错啊。”
“冥帝看到你与白染手牵手定会难过。”
“他才不会咧,赤炎肯定也希望白染早日醒过来,你不了解这对兄弟,他们表面上水火不容实则互相关心,更不会为了我一个外人反目成仇,”雾舞推搡怒莲的肩膀,“你出去吧,鬼帝他们需要你的帮助。”
“说到重点你就开始轰赶了是吧?”
雾舞不能双手抱拳只得单手行佛礼:“昏迷不代表意识不清醒,万一被他听到会不高兴的。”
怒莲欲言又止,罢了,她替冥帝抱不平也没用,爱情这种事谁又算得清。
待怒莲离开,雾舞揉了揉眼皮,打个哈欠,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倚靠床边小眠。
但愿一觉醒来,白染就坐在她的对面,吵闹着要吃东西或口渴了,那该有多好。
而躺在枕边的白染,经历着一场非同寻常的旅程,倘若真相正是如此,那他不知是该责骂雾舞还是该恨自己的后知后觉。
记忆回到两千年前,他看到刚满一千五岁的自己,那时的他,终于被获准走出禅房,可以置身窗外那些美景之中。
那日的天空格外明媚,他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弯身溜进七彩花丛,无所顾忌地躺在百花丛中,仰视飞舞在半空的灵鸟灵蝶,深深吸一口清馨的花香,粲然的笑容溢在唇边。
这时,花丛中发出沙沙的响动声,他无奈一叹,立刻恢复一派严肃,刚欲起身便被一道闪过身后的快影捂住了口鼻。
“不准喊!告诉我执法天尊的房间在何处我便饶你不死。”虽然挟持他的女子很想显示出威胁之意,但说话声太过委婉温柔。
白染指了指捂住口鼻的手指,示意她挪开才能说话。
“你当我傻啊!我一拿开你准会大呼救命!”女子捡起一根树枝塞进白染的手中,“画!画个方位图,不许耍花样。”
其实白染随便出手便可将此女降服,不过他有些好奇她找自己的目的。于是,他老老实实地画下禅房的位置,还在图旁边写了一句话——禅房四周安置了护体法器,小心行事。
“唉?看你仪表堂堂原来这般贪生怕死啊……”女子搓了搓下巴,索性松了手,她一屁股坐在花丛中,望天叹气。
白染笑而不语,她的想法真怪异。
“你找执法天尊作甚?”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偷偷看一眼他长什么模样。”
白染侧头看向她,见她只不过是一位不满千岁的小仙,更加不以为意地笑了。
她顺手折断一枝向日葵捏在指尖把玩,白染蹙眉教训:“花草皆有灵性,你这般折断花枝是不对的,快些将葵花种回去。”
“哎呀呀,你们玄天仙境的弟子不会都这么罗嗦吧?!”小仙女将圆形的向日葵挡在脸前,歪头笑着问,“你知晓我现在是什么表情么?”
“必然是在笑,你真无聊。”白染所能接触到的皆是佛学仙法,平日听得是经文条规,对于此女的种种行径很难理解。
——不过至此之后,每当他看到向日葵便想起她的样子,故起名:笑脸葵。
小仙女移开向日葵朝他吐吐舌头,同时这才看清白染的容貌,她定睛眨眼,忽然双手捧花:“好帅吖……不如你陪我双修吧!”说着,某女抱住他的手臂蹭啊蹭。
“……”白染甩了甩,甩不开,站起身甩,此女便跟猴子似的挂在他肩头死不松手。
“我叫雾舞!你叫什么?”她展开九彩长尾,开心得羽毛乱飞。
白染怔了怔:“你生有九尾?莫非是?……”
雾舞快速点头:“是的是的,我是未来的,伟大的神魔双修圣女,我从天庭来的!”
白染应了声,如来佛祖已通知他近日会有一位前世乃九尾玄鸟的神级仙子前往玄天仙境进行修炼,原来指的就是眼前这位小仙女。
她一出生便是神级仙子,但因为体制特殊魔性大于神心,魔性主要由欲望而来,所以需要通过双修在保留其无穷妖力的情况之下净化其心魔,由此开启“神魔终极双法”的最高法力。
不过雾舞完全没有神级仙子的端庄典雅,一窜身爬上他的后背:“你真帅!叫执法天尊哪凉快去哪待着吧!快告诉神仙姐姐,你叫什么呀呀呀……”
“执法天尊,白染。”
“……”
雾舞默默地从他身上出溜下来,摩挲着衣角,鞠了躬,她误以为执法天尊是一位满脸皱褶的老和尚,误会大了。
“双修乃是一种高等修炼,你六根不净需先诵经。”白染指尖一扬,给她换上一套白色素裙,头发也“帮”她变成一个尼姑缵。又听“哗啦”一声,一串佛珠挂在雾舞的身前,不等雾舞跳脚反对,肩膀一沉已在白染的施法中双膝跪地。
白染一手压在她的天灵盖上:“择日不如撞日,自当你是本尊收的第一位弟子。法号逐情。”
“逐情你个头哇……我不当尼姑啊,等双修完毕我还要嫁人嘞!”雾舞拧了拧脑瓜顶。
白染莞尔一笑,这小仙女真是有趣。
…………
从梦境回到现实中的冥殿——
“雾舞……雾舞……”
白染躺在枕边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她的名字,原来这三界之中从来就没有另一位执法至尊,原来他们已经相识二千年,原来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雾舞。
“呃?我在,我在呢。”雾舞迷迷糊糊地醒来,抓过巾帕替他拭着汗滴,可等了许久都不见他睁开眼,雾舞拧起眉,看他在梦中煎熬她的心情也不好。
雾舞抚了抚他苍白的脸颊,喃喃道:“我知晓你过得很辛苦,甚至不想活了,所以我自作主张将你送出轮回门,届时你会失去法力失去记忆做一个普通人,但是不必太担心,我已经想好了,只要恶灵不再出没我也不回天界了,留在凡间保护你,也给你当当师父,嘿嘿。”她并不喜欢天界墨守成规的生活方式,也不喜欢冥界的阴冷黑暗,还不如留在人间,静观百态变迁,若是赤炎想她了,便来凡间找她喝茶聊天,对了,在凡间当个捉鬼师也不错哟。
此时,不知是白染听到了她的话还是噩梦突袭,他拼命地摇着头,指尖愈发用力地攥住雾舞的手指,雾舞疼得龇牙咧嘴。
…………
玄天仙境,风和日丽的晌午
白染每日最开心的时段就是监督雾舞诵经,而雾舞则是各种耍赖。为了逃避枯燥乏味的念经打坐,她会给白染跳舞,唱歌,猜谜语讲故事,做好吃的。起初,白染非常抗拒,但很快发现这一切着实有意思,甚至在雾舞的唆使与诱惑之下——
双双溜到凡间品尝美食;
扮演游行侠伸张正义;
坐在茶楼听说书先生瞎掰神话故事;
卧在戏园子里嗑瓜子听曲儿……
不到五百年的光景,雾舞就把他彻底带“坏”了。
再之后,天界召雾舞速速返回,迫不得已,进入双修。
正是这本该抛开七情六欲的双修,让他们彻底沦陷。
但是他们的爱情注定得不到祝福,且严重违反天规,所以他们都压抑着这份情感不敢表露。
最终,雾舞还是要返回天界上任,她变得郁郁寡欢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白染亦是将自己囚禁在禅房中谁都不见,就这样,他们在各自的领域中忍受相思之苦。
这一煎熬,就是两百年。
直到各路神仙纷纷前往天界,向雾舞提亲之事闹得沸沸扬扬时,白染再也不能让自己视若无睹。就在各路天神汇聚天庭,等待一睹神魔圣女芳容的那一日,白染只身前往天庭,在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扯断象征地位与权利的至尊执法杖!
他面对朝思暮想的女子,只提出一个勇敢的问题——雾舞,可愿跟我走。
有些话说出来也许会后悔,但不说出来会更后悔,哪怕为之会付出一切。
雾舞双眼含泪,等待这一日不知多久了,愿意,当然愿意,于是她不假思索地点着头,提起裙摆扑入他的怀中。
顷刻间,电闪雷鸣,乌云滚滚,红雨从天而至,紧接着,天边出现一轮金光乍现,如来佛祖亲临天界,势必要对白染施则重罚,罚其永不超生。
所谓永不超生,便是让你拥有记忆以及魂魄,但再也无法拥有肉身,沦为囚禁之徒。
雾舞岂能眼睁睁看着她深爱的男子永生永世受苦,当即冲破云霄飞到如来身前,继而跪在如来眼前,为避免众神与白染听到他们的对话,她边磕头便用心语恳求道:“都是我的错,我不但会让他彻底忘了我,还会让他亲手制裁于我,至于今日之混乱,我会让众神就此忘记,只求佛祖饶恕白染。”
如来佛祖自是知晓雾舞的本领,更不忍亲手责罚由他辛苦培养出来的执法天尊,所以点头默许,随后将折断的至尊执法杖用法力修复,再交到雾舞手中,勒令:她需在一日之先让白染心甘情愿返回玄天仙境且绝不返回,其后兑现其余承诺,若反之,白染身为至高无上的“竺”派佛门弟子,必须接受惩罚。
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雾舞面对刚刚将爱说出口的爱人,对面她日思夜想的男人,泪如雨下。
但时间紧迫,由不得她多愁善感,于是她拭去泪滴,首先使用独门妖法遁忆术,施法消除对今日之状况了然,以及目睹白染出现于此的记忆,再若无其事地返回凌霄宝殿,将白染从一干暂时僵持不动的神仙中带了出来。
反正她已是待罪之躯,还会害怕多几条罪责吗?
“佛祖为何回去了?”白染确定自己定会受到重罚,天边却金光晕晕恢复一派祥和之气。
“因为我告诉佛祖,我爱你,非常爱你,佛祖被我们的爱情感动了……”
雾舞笑靥如花,却殊不知,所有守护在天界的灵宠,因为与她心有灵犀都在替她流泪。这酸楚的泪水化作倾盆大雨洒向凡间,悲悲戚戚。
白染虽不信,但他还是笑了,笑起来的模样总是很迷人,不管上苍会如何惩处于他,他至少在有能力表达心意的时候没有退缩,哪怕他们独处的时间很短,认了,足以。
悠悠地,雾舞牵起他的手,漫步在白云蓝天之间,彼此着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她笑着对他说:“我先教你一个好玩的法术,你这般聪明定是一学就会。”
白染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环住她的腰,额头贴在她的眉心,眼底溢出满满的爱意……这样放肆地爱着一位仙女,他却认为这是最正确的决定。
雾舞则用尽全力压制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将一张美丽的笑脸呈现在他的眼前,她的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合起双眸,迎上饱含思念的强烈的拥吻。
也就在这一刻,雾舞将神魔圣女的独门秘笈,可以抹去记忆的禁忌法术——遁忆术,悄声无息地灌入于他的脑海。随后在唇齿相依之间,她又从白染脑中抹掉有关她的全部记忆,伴随几乎窒息的悲痛,擦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白染,为了防止你再次想起我,我会把你的记忆封印在“瑰姿冥琼”之中,藏在一个你永远找不到的地方,除非恶灵复苏,末日来临,不过真到了那时,我们都会死吧。
瑰姿冥琼是雾舞送给白染的信物,瑰姿金琼是白染送给雾舞的信物,一件来自玄天之巅,一件来自地狱之渊,两样法器吸收天地精华拥有无穷法力,可令凡人开启天眼,可上天入地畅通无阻,并且,遭遇万不得已之时,还会成为最后一样制敌的法器,一旦吞食入腹,便会根据敌手的资质导致其沉睡。
此刻,她还清楚记得白染将‘瑰姿金琼’戴在她耳垂上时所说的话:不论你躲到哪里我都可以找到你,你信不信?雾舞则神秘兮兮地取出一枚冥色的戒指,一边戴在他的无名指上,边问道:那你信不信我有一样法宝叫做‘瑰姿冥琼’呢?你说我们是不是上天注定的一对?
——提及情感,白染都会不自觉地敛起笑容,身为执法天尊,身为佛门弟子,一道道阻隔将他从雾舞身边推开。他不敢也不能正面回答。
起初雾舞见他不语会闹脾气,直到‘返璞戒情’的惩罚降临到白染身上,又被她无意中发现之后,她再也不问了。
再后来,每当白染化作孩童时,她便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白染面前,从不戳破这层窗户纸,就当捡到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半强迫地请“孩童”吃些白染在玄天仙境绝不能碰的美食,顺便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蹂躏”,还不忘逼着白染管她叫“干妈”,见白染一副欲哭无泪的小模样,她总是笑得满地打滚。
……
清脆的笑声依旧回旋在脑海之中,但残酷的现实不容雾舞再耽误片刻。
她将昏睡中的白染送回玄天仙境之后,独自来到玄天之巅,将这一枚可以绽放出万种花卉的瑰姿金琼埋入泥土,她想,每当温度变化之时,瑰姿金琼便会幻化花姿,就像她把灵魂留在他的身边,一眼望去便有好心情。
永别了白染,自当你从未遇见过我,就让我的轮回成为新的开端,哪怕我们都不再记得曾经是那么的相爱,但是我可以肯定,我还会像个小花痴一样,粘着你,爱着你,崇拜你。因为我太爱你了白染,爱到刻骨铭心,魄散不灭。
而失去记忆的白染,将在如来佛祖的督促之下进入新一层的修行,步入更自制的阶段,彻底将七情六欲抛出体外。那时的他,会变得法力更强,更绝情,更隐忍,即便他是天命的双修修炼高僧也不会再被情欲动摇吧?
雾舞俯身轻吻他的唇,不是妖一世也是人一世,他们终会再次相遇,他逃不掉,也不会再受到责罚。就让她一个人爱着就好。
——这便是雾舞甘愿死在执法杖下的原因,她只想毫无负担地爱着白染,哪怕一次又一次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接受再轮回之苦,她也不后悔。
至于赤炎,当赤炎向她求婚之时,他的眼中充满仇恨,她不难看出赤炎并非对自己一见钟情,而是想利用她的地位引来天神众怒,当时她的想法或许有些理想化,一来完成她向如来佛祖承诺的结局;二来,万一赤炎真的答应与天界重修旧好岂不是锦上添花?而她身为神魔圣女,横竖都要接受联姻的惩罚,最终死在最爱的男人手中,所以她在魂飞魄散之前给自己画了一幅画,自当轰轰烈烈爱过一场的纪念吧。
——然而,雾舞本以为就此埋葬的爱情,却伴随封灵咒的破解再起掀起巨浪。当封印千年的爱恋浮出水面,这究竟是天也阻止不了的情缘还是必须纠缠生生世世的孽缘?
【第七十九章】
赤炎走入寝宫,见雾舞趴在床边休息,抓过一件披风盖在她的肩头,而这一动,雾舞突然惊醒,她首先看向躺在枕边的白染,发现他依旧未醒后又沮丧地吐口气。
赤炎拉起雾舞的手,通过指尖的感应,发现她的气息非常微弱,再看白染,他若不醒就不能替雾舞补充元气,不过话说来,即便醒来也不能马上协助雾舞调息,因为白染自身的气息更弱,比凡人还要弱。这该如何是好。
“实在不行就直接送出轮回门。”赤炎很担心白染抗不过去,若是只能等死还不如先轮回保住完整的三魂七魄。
雾舞与赤炎的担心是一样的,都怕白染气息殆尽,话说他也够倒霉的,就因为自身法力与地位太高,竟然没有一位神仙可以帮他补给。
“啊对了赤炎,如来佛祖应该可以……呃……”提议未说完,赤炎便戳了雾舞额头一下:“谁都能见到如来佛祖那就不必设立执法天尊了,除非我现在就杀了玉帝,或许如来佛祖愿意出来给我一掌。”
“……”雾舞揉了揉脑门,“那怎办,不行就把我的手砍了……呃又打我……不要欺负弱女子,讨厌啊!”
赤炎从怀里掏出一包糖塞给她,狞笑道:“告诉你一件事吧,其实白染早就动了凡心,所以我很同意将他送出轮回门,这样就不会与我争抢了。”
雾舞含着糖块眨眨眼:“你还真老实。”
“妖虽然作恶多端但一向敢作敢当,我只是表明我的立场,不管你选择谁我都选择你。”当白染将护体神珠送入他的体内时,他感受到不能言语的苦楚,正如白染所说,自己与他比起来幸运太多,不管是爱或恨都可以大声说出来。
面对如此坦白的赤炎,雾舞不知该如何接话,她索性看向枕边的白染,几日来,白染反反复复地呼唤她的名字,好似有话想对她说。
“其实你了解我吗赤炎?我特想知晓我在嫁给你时是怎样的心情,是幸福还是很幸福?又或者在我得知你欺骗我的感情之后才不想活了?”她故意打趣道。
“喂,当初不爱不代表后来不爱,只能说幸好我们并非凡人,有后悔药可以吃,”赤炎一把捞过她的肩膀,“不要再为当初的事斤斤计较了啊,我如今对你怎样你心里最清楚。”
雾舞笑了笑,是的,赤炎很可爱,但是她也不知道怎回事,每当想起白染,她的心中便隐隐作痛或发闷,就像她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啊!对了!你是不是可以抽出元神俯身于白染体内啊?”
赤炎微微一怔:“执法天尊拥有如来佛祖赐予的‘不可侵犯’之护体金罩,我还真未想过这问题,要不试试?”
雾舞点头如捣蒜:“试试,你们本是一命一脉,我觉得可行。”
赤炎应了声,原地打坐,默念心咒,两指抵向眉心,将元神抽出体外。
雾舞则敛气屏息,紧盯白染的位置,希望赤炎可以成功。
……
过了许久,真的是许久,白染终于悠悠地睁开迷蒙的双眼,雾舞不由边笑边问:“赤炎赤炎,你是吗?”
“嗯……”赤炎低沉一应,情绪明显不对。
“怎了你?”
“没什么……”通过白染的追忆,赤炎总算明白当初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彼此利用的游戏,他利用雾舞挑衅天界秩序,雾舞同样利用他的地位等待白染出手,她的若近若离,并非彷徨犹豫而是早有安排。
赤炎苦笑,这一笑起来有些停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抑。
“别吓我,你怎么了啊?”雾舞扳正赤炎的双肩,惊见他眼角滑下一滴泪。
雾舞不知所措,直起身将他搂在怀里拍了拍:“别难过,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不该出馊主意让你体会到白染的心情。”
赤炎将表情埋在她的肩头,缓缓地,环住她的腰,说实话,刚才在某一个瞬间他恨不得杀了雾舞,可当她温暖的拥抱袭来,又即刻将他心中的怒火全部熄灭,因为他在白染的记忆中不止看到残忍无情的雾舞,还有那个为了爱而不顾一切的坚强女人,她放弃了尊贵的地位,心甘情愿走上艰辛的重修之路,其实身与心一直在受苦的只有她。
“雾舞,我们扯平了。”赤炎无奈一笑,不知该感谢她还是恨她,在陪伴她修仙的这一路上,他对白染有所改观,对天界终于有了些好感,此刻的真相,又让他知晓当初并非他害死雾舞,而是她答应如来佛祖死在白染的权杖之下以示彻底分手的决心。
他垂下沉重的眼皮……不论这其中是谁利用了谁,也不管她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总之确实是将势不两立的天界与冥界再次拉回平等互助的天枰之上,并且冥界已得到众神的尊重。
这不正所有人都想看到的局面吗?还奢望什么呢……
雾舞抚了抚他的红色发丝,爽快地说:“你也说了,当初的事还提来作甚,我们就从这一刻起重新认识彼此,把曾经的爱恨情仇都忘了吧!”单从三人联手击败屠夕这件事来看,他们便不可能成为任何一方面的敌人,未来的路还很长,携手并进,多好。
赤炎长吁一口气,很多真相一时间还真是消化不来,还不如趁着还停留在白染身体里时赶紧帮他调气养息。
白染啊白染,你是傻人有傻福,以后莫再说什么羡慕我的自由自在,此刻换我羡慕你了。
白染——送我走出轮回之门。
赤炎——原来你有意识?千辛万苦才得知真相,难不成就此放弃?
白染——送我出去,照做就是了。
两句话之后,赤炎再与他讲话便得不到丝毫回应,因此,赤炎决定尊重他的决定,从床上跳下来,拉起雾舞向轮回门的方向走去。
雾舞不明所以,赤炎神态又格外严肃,她唯有小碎步紧跟。
待走到通往轮回之门的石桥前,赤炎驻足,再次通过心语确定。
白染终于舍得开口,但给出的答案依旧初衷不改。
——赤炎,若有机会,你还愿意与我做兄弟吗?
他的声音几不可闻,好似失去了全部的信心。
听罢,赤炎沉默许久,哑然失笑,语调调侃,声音却有些沙哑:
——走出这道门你便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即便金身不灭但肉身已碎,或许还要修炼上几千年才能再次做上执法天尊的位置,你想清楚了?
所谓金身,便是白染留在玄天仙境的神体,只要金身保存完好,他必然会再次恢复执法天尊的身份,不过这个过程需要很久。
——对不起赤炎,正因为这岁月够长……
虽然看不到白染的表情,但是赤炎却在不情愿的情况下深刻理解到他的心境。他吸了口气,罢了,既然他已决定拖累自己永生永世,他也只能陪他耗下去,也许还未分出个结果,三界便在不可预见的灾难之中彻底毁灭也不一定。
思于此,赤炎径直走到轮回门前,将元神从白染体内抽出六魂两魄,留下无知无觉的一魂一魄支撑他的躯体,赤炎抽离元神之际,道——道别吧,时限半刻钟。
话音未落,白染身躯一晃,雾舞匆忙跑上前相扶:“赤炎你还好吧?”
白染一手搭在她的肩头,注视她那张焦急又漂亮的脸孔,想到曾经被他遗忘的种种美好,想到令他肝肠寸断的阴差阳错,想到她笑着对自己说,‘我爱你,连上苍都感动’的善意谎言……他将她紧紧地搂住怀中。
雾舞则以为赤炎的元神在白染体内受到阻拦或排斥,她站直双腿回搂着他,轻声安慰道:“其实你很在意白染这个大哥对不对?不忍心让他走出轮回门当个凡人。”
“嗯……”白染自作主张替赤炎回答,他们兄弟之间其实有不少共同点,一样的犟脾气,一样的淡泊名利,一样的,爱上雾舞。
他又紧了紧手臂,努力地将百种情绪化作一抹淡然的微笑:“你会去凡间看白染吗?”
“会啊,我还打算当他师父咧,嘿嘿。”雾舞抿嘴偷笑,开始幻想各种欺负白染的画面。
白染不自觉地扶上她的脸颊,缓缓地伸出小指:“好主意,一言为定。”
雾舞先是怔了怔,随后笑咪咪地伸出小手指,勾住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白染见她欲抽走手指,倏地握住,雾舞不知他何意,迷茫地仰起头,白染抿了抿唇,有些任性地说:“一百年可不行,生生世世吧?”
“哈哈,好吧,听你的。”雾舞一直在大笑,灵宠洛宝却在流泪,那眼泪既是不舍又是心疼,说不清,也许一代执法天尊就此陨落令她感到惋惜,又或许她有些想念他的吻。
雾舞踮起脚,轻碰了下他的唇,随后转身跑走,站在远处催促“赤炎”快些送白染走出轮回之门:“快走吧,我去凡间等白染。”
白染笑着应了声,摩挲着戴在无名指上的,锁住永恒记忆的瑰姿冥琼,凝视雾舞片刻,继而义无反顾地跨出轮回之门——雾舞,让你受苦了,这一次就让我承受拥有记忆所带来的苦与甜,毫无牵绊地大声对你说:我爱你,非常爱你,这份爱能否感动上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抛开礼数、宗教,甚至信仰,全心全意地只为爱你而轮回。
当白染的身影没入若隐若现的轮回门,雾舞本想飞出冥界,但忘了自己元气尚未恢复,所以她只得用跑的,跑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阶梯,不知为什么悲喜交加,不知为什么跑起来会那么带劲。
这时,她双脚悬起,被赤炎拉离地面。
“白染已经走过……去……”雾舞边说边发现蹊跷之处——倘若赤炎将元神留在白染的身体里,支配他行走,那么当赤炎抽离元神时,白染不应该是走出去而是摔出去吧!
“是的,方才与你道别的是白染。”赤炎唤出飞云托在他们的脚下,有件事他未告诉白染,那就是他已将一魂一魄送给了他,那里没有法力,只包含着他对雾舞的感情,他只是希望白染可以替代他更爱雾舞一些,在发生争执时,全然地包容她的任性,坏脾气,无理取闹,虽然他的想法或许是多余的。
赤炎自嘲一笑,他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如今也要为了爱情变得博爱与无私,明知道雾舞心底依旧爱着白染仍旧装聋作哑,荒唐吗?不,他喜欢怎样就怎样,谁叫他是冥帝。
“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何会喜欢那种不解风情的呆子?!”这是赤炎将雾舞送到凡间,化作黑烟返回冥界前讲的最后一句话。
雾舞望着消散的云烟,深鞠一躬,这时,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肉手扯住她的手指晃了晃。
她俯身望去,不由一怔:“天呐!你都三岁了?!”她蹲下身,将男童拉到腿前,“姐姐没有恶意,吓着你了吧小宝贝?”
这是一幅与白染幻化孩童时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天地赋予他异于凡人的清秀俊美,纵然他已忘了自己曾是高高在上的执法天尊。
“要吃糖葫芦么?”男童指向不远处的摊位,跌跌撞撞地拉着她前行,随着他的走动,一根红绳从衣衫中蹿出来,绳子上挂着一枚冥色的戒指。
雾舞噗嗤一笑,小鬼头,是他想吃糖葫芦吧!
然而,当她正琢磨去哪赚些银子之时,男童已捏着几个铜板放到摊主手中,而摊主说的话更奇怪,这不是皇上钦点的小户部侍郎吗?
“……”雾舞斜眼瞄,男童高举糖葫芦递了过来,一本正经道,“请你吃。”
“谢谢。”
“走,我带你绸缎庄做几件衣裳。”
雾舞呛咳两声,急忙拉住男童的步伐,一把将他夹在腋下拐入胡同,见四下无人才道:“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把你卖了哇?”
男童紧抿粉润的双唇,摸了摸她的脸颊,一脸正经地说:“不怕,我常在梦中遇见你,等你三年有余,期间考取功名,就是为了让你吃遍人间美食。”
“……”雾舞注视孩童认真的神态,明知不可能存留记忆还是忍不住再问一次,“你叫什么?不会这么巧也叫‘白染’吧?”
“正是。”
“……”雾舞咯吱咯吱咀嚼着糖葫芦,又问,“你的父母呢?”
“不清楚,醒来时被一只白猫拎到洞中,喏,就是她。”男童向款款走来的美艳女子挥挥手。
雾舞闻声望去,再次愣住:“猫,猫娘?!”
猫娘见到雾舞更是一惊,三两步走上前抱住雾舞:“雾舞?怎会这么巧?”
“他……不会是你生的吧?!”
“胡说什么啊,我是受梦所托走到山野间发现了这孩子,别说,当我一看这孩子的容貌时才真是吓了一跳,竟与你师父白染返老还童时的模样颇为相像,但是我想只是巧合吧,你师父怎可能化作凡人出现于此。不过我也给这孩子起名‘白染’,叫起来比较顺口。”
“然后?”
“然后就养着呗,这孩子聪明绝顶,就在今年,自己竟跑到皇上那毛遂自荐去了,皇上夸他是神童,给了个叫什么户部侍郎的官职,专门替当朝皇上管账分配土地之类的,”猫娘揉了揉孩子的头顶,感慨道,“本来是我要养他,怎料他倒给了我荣华富贵锦衣玉食,不知老天为何这般眷顾我一只小妖。”
听罢,雾舞一下子就明白了,不由将白染揽到腿边看了又看。正因为他的前身乃是至尊神体,所以他的轮回属于横空出世,当他降生之日时,上苍自会指派一名合适的人选抚养襁褓中的婴儿,善待其者便是积大德行大善,来世不是大富大贵就是得道成仙,他这是在帮猫娘早日修成正果。
“那你,知晓我并非凡人喽?”她捏了捏男童的嫩脸蛋。
男童点点头,也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你真漂亮。”
“……”雾舞竟然被三、四岁大小屁孩夸得脸红心跳,她弯身将男童抱起来,另一手拉起猫娘,道,“走吧,去看看咱们户部侍郎的豪华宅邸!”
猫娘笑着点头,曾经的邪气早已在百年的洗涤中倘然无存,说实话,她喜欢现在的自己,不必在因争抢地盘与妖精们厮杀,闲来无事还会去寺庙中烧烧香,平日里绣绣花听听小曲儿,过着平静又悠哉的生活。
“雾舞,你究竟是哪类大神呀?是不是很厉害?”
“我?”雾舞嫣然一笑,“头衔都是封来的,若三界太平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仙子,”说着,她蹭了蹭男童的额头,“帅小伙,愿意随姐姐修行吗?”
白染注意到她眼底藏不住的坏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愿意,白染不怕吃苦。”
“好好好,待回到宅邸先拜师、奉茶、磕头!”雾舞各种得意。
“……”白染笑而不语,雾舞才是真正的孩童心性,一点乐趣便会满足。
想到这,他暗自惆怅,其实他一直被雾舞活泼可爱的个性所感染,乃至颠覆他对生的观点,雾舞说得没错,只要三界太平,头衔不过是个摆设,去它的执法天尊,有雾舞陪伴谁还在乎至尊神的地位。
不过有一点他并不能确定——佛祖是否可以睁一眼闭一眼就此作罢?
“师父,答应徒儿一件事可否?”
这声师父可给雾舞叫舒坦了,缩脖眯眼好生满意。
“乖徒弟,说来听听。”
“师父神通广大,能否替徒儿跑一趟玄天仙境?”
“哟,你还知晓玄天仙境,尽管开口,为师上天入地都嗖嗖的!”雾舞仰天大笑,完全忘了此刻元气还未恢复,连飞行都成问题之事。
“据一位算命先生说,徒儿上辈子乃是执法至尊,若金身再不移位必遭血光之灾,徒儿起初并未当真,可近日来做了怪梦,看到一尊金身放在名为‘金禅殿’的关中,劳烦师父将金身移至执法天尊的禅房可否?”只要金身不灭,三界未出大变故,他便可以瞒天过海。何况他如今恢复全部记忆才知晓自己并未第一次动用金身当障眼法,原来当初他与雾舞溜到凡间游玩时就是利用金身摆出他在闭关的假象。
忆起往事,他不由笑起来,那时的雾舞趁他闭目打坐时经常乱跑,一会儿化身九尾玄鸟飞出禅房,直挺挺地站在屋檐上假装神鸟雕塑,一会儿又溜到灵泉中玩水,他每日都要在玄天仙境中“缉拿”她,一旦“抓捕归案”,她便开始耍赖,说自己这里不舒服那里也疼,反正不让她打坐她便遍体通畅。
仔细想来,或许初次见到雾舞时便喜欢上了她,否则不可能由着她、惯着她。
那时,她时常骂他不懂变通呆头呆脑,而他一笑付之,变出一束荼蘼花送给她,她打散花瓣他就再变出一束,直到她肯接受为止。他确实还未学会如何哄雾舞开心,只知晓他将所有的笑容与宠溺都给她。
他可以为了她一句要看翻江倒海,便下至东海龙宫强烈要求与龙王在海中切磋法术;
可以为了她随口一说想看蓝雪覆盖玄天山的奇异景色,便卧在禅房中不眠不休地翻找有关天降蓝雪的法术;
甚至因为她玩笑一句想玩嫦娥的玉兔,他真敢趁着嫦娥闭关之时拎走玉兔给她玩几日。
除了不能把爱与宠说出口,无论她提出多么不合理的要求他都会想法设法满足她。
“噢……”雾舞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你提到的金身应该是执法天尊的真正神体,我不确定能不能乱动。”
白染一手搭在雾舞肩膀,笃定道:“可以,相信徒儿。”
“……”雾舞立刻被孩童强大的气场给摆布了,她不自觉地点点头。
白染勾起她的小指:“徒儿下辈子定会升仙,届时还望师父不离不弃。”
“……”雾舞注视他可爱的小模样,噗嗤一笑,看来性格与记忆果然关联很大,看此刻多好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无所顾忌!
【第八十章】
在白染凡间的这一世,雾舞本有一番雄心壮志好好督促教导白染抄写经文千万遍啊千万遍,可是白染根本不等她鞭策便自行写上万万遍啊,而且小小年纪博览群书不知疲倦,当她这做师父的都昏睡过去了,他还在阅读各类书籍,如若师父睡觉不老实,他还负责给盖被子。
久而久之,她身为一尊大神基本成了好吃懒做的米虫,猫娘也是不长进的姑娘,每日拉着她出去鬼混,吃吃喝喝东逛逛西逛逛,玩野了还不按时返家。
这不,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们鬼鬼索索地翻墙入宅。道了别准备各自回房休息时,雾舞却被从身后传来的干咳声拉住脚步。
雾舞缩了下肩膀,再第二声咳声中只得艰难地转过身,小幅度抬起眼皮看向已比自己高出两头的……徒弟。
二十岁的白染已长成玉树临风的俊俏公子哥,正因为这幅容貌过于出众,他除了上下朝之外基本不在宅院外走动,否则会引起小规模的暴动。
哐,一盒包裹花纸的点心丢入院中。雾舞与白染同时瞥了眼盒子上的花手帕,雾舞习以为常地双掌一击,只见洛宝睡眼稀松地从房间走出来,提起点心匣子回屋睡觉。
“你看看是给你的还是我徒弟的哇。”雾舞扬手喊去,企图岔开话题。目前宅邸住有四位主人,一猫妖,一仙女,一灵宠以及算多半个凡人的白染。洛宝底子好,从妩媚小少年直逼成熟大妖孽,每日、每日!都有无数女子对宅中两位男子暗送秋波或直接把“秋波”丢进来。别说,洛宝这爱吃甜食的吃货居然也快面临吃伤的一天了。
雾舞见白染的眼中依旧寒光闪闪,仰头打个哈欠,伸着懒腰向闺房走去……
“就这么走了?”
“……”雾舞揉揉眼皮不情愿地转过身,“喂,我才是师父耶!”
“我哪句话对师父不敬了?何况当师父的不但晚归还是酒气熏天,合适吗?”
“……”雾舞下意识地捂住嘴,就在眼珠乱转时,无意间看到素来不允许衣衫上沾染一丝污浊的白染的长袍边角,竟是泥泞水渍斑斑,她小幅度地打量过去,据她近日来三番五次被徒弟当场抓现行的不幸事件来判断,他似乎也在做这些不可告人的事吧?……于是,雾舞不由好奇地上前一探。
“原地站好,我还未说完。”开口的同时,他又顺势向后退了一步。
“半夜三更你又为何不睡觉?纵然是为了抓我也不会弄脏长袍吧?”她伫立原地挑起眉。
白染垂了下眼皮,随后完全无视她的质疑,继续说教道:“是,这凡间的确无人敢当你的敌手,但不代表不会被人占便宜。女儿家……”
“哎呀呀!我都一千岁了还要被你个小屁孩教育嘛!”雾舞不满地跺跺脚,不耐烦地扬手轰赶,“知晓了呀,下次注意。”
“你每次都这样讲,倒头来还是随心所欲,”白染无奈摇头,上前一步摊开一掌,“银票,银子,铜板,统统交出来。”
“?!”……雾舞按住腰间荷包坚决不给。
“给不给?”白染微微扬起眉梢。
“不给!你要这样我就嫁给皇上当妃子了啊!”雾舞可不是瞎说,当朝皇上已向白染多次提及迎娶雾舞之事,甚至御驾亲临借由与白染商讨政事之名探望美娇娘。
白染敛起眸中最后一缕柔光,一把夺过她死命按住的荷包,伸出一指指向雾舞的鼻尖,正色道:“你试试。”
“那你又不替我回绝,害得我因为嘴馋蹭了皇上好几顿大餐。”雾舞不厌其烦地告诉皇上她是白染的继母,那意思显然说自己是嫁过人的蔫花儿,可皇上说了不嫌弃,还夸雾舞年轻貌美绝对未超过十八岁。
自从皇上公开承认惦记上雾舞之后,其他达官显贵倒是蛮消停的,免去不少拒绝的口舌。
“你在皇上面前谎称是我的继母我还能说什么?”提起这事白染更憋气,还继母?三岁开始养家的娃娃需要这等贪吃爱玩的懒散继母吗?
“当时你还小,我就随口一说……”雾舞从来就没占过理,在白染面前更是毫无立足之地,可她原本不是这么设计的好吗?!她蹂躏徒弟欺负徒弟的美妙场景还未曾上演过!
白染注视她可怜巴巴地表情,心一软,从荷包中取出两个铜板塞给她:“够买糖的。”
“……”雾舞斜眼瞪,毫无骨气地将两个铜板揣进怀里,随后气鼓鼓地回房睡觉。
翌日清晨,清冷的街道间走来两个哈气连天的女子,其中一个女子手持木棍,棍上挂着一块白布,写有——捉鬼,保平安。
“雾舞……啊……”猫娘又打了个一个哈欠,“我说你这又是玩哪出?”
“死小子控制了咱们的经济大权,我身为神魔圣女岂能就这么认栽了?”雾舞从眼角挤出一颗困泪,高举木棍开始吆喝,“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捉鬼捉妖捉奸喽……”
“得了你,光天白日哪有鬼?”猫娘伸个懒腰。
“没有鬼可以制造鬼,你看着。”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入赌场门帘,不一会儿,只见赌徒们惊慌失措地一涌而出。
猫娘揉了揉困顿的双眼,逆着人流走到赌场门前,里面果然乱成一团,因为凭空飘落无数纸钱,那场面真挺渗人的。
雾舞见掌柜子跑出来立马迎上前:“需要捉鬼吗老板?”
“要要要,不过看你弱不禁风的行不行啊?”老板的大饼脸都吓白了。
“先付定银五两,捉鬼成功再付五两,保准手到擒来!”
老板见赌客越跑越多,无暇多想,将五两银子拍在雾舞手心。雾舞收好银子,一个箭步蹿入赌场,在众人面前耍了一通花里胡哨的假把式,随手两指伸出,喝道:“收!”然后假装抓住了什么塞进挎包里。
顷刻,纸钱不飞,阴风消失,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是人就没有不怕鬼的,众人见小女子这等了得必是掌声雷动万分感谢,雾舞厚颜无耻地接受各种表扬,笑得抱拳:“小妖小怪不要慌!有鄙人在保您生意兴隆宅邸平安!”
然而,就在她得意洋洋准备收订钱时,后脑勺挨了一巴掌,随后,身后之人有气无力道:“你身为捉鬼圣手一代圣女耍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丢不丢脸啊你?”
赤炎虽然用面具遮住半边容颜,但依旧能看出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雾舞十万火急把他叫来就是为了协助她骗点碎银子,他是冥帝唉,全称冥司神灵帝级天尊啊!
雾舞一边给他捶肩膀一边催促猫娘赶紧收银子,扭头谄媚道:“反正自从你与玉帝和好之后也很闲,自当玩呗,嘿嘿。”
“缺银子朝我要啊,何必把自己弄得这般凄惨,不过话说回来,白染不是在凡间当官吗?”赤炎很久未见到白染了,不是他没空,是不知晓见面聊什么。
“是当官,但是他是个清官,”雾舞嗅到一股诱人的香气,见猫娘正在忙,拉起赤炎向早点铺走,“我现在有银子了,请你吃包子哈哈。”
“穷酸样儿……”赤炎揉乱她的发丝,“看样子你在人间过得还挺逍遥。”
雾舞笑着点头:“很舒心,没人罗里吧嗦地说教,呃,除了白染。”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走进早点铺,雾舞帮赤炎擦了擦筷子,将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推到他面前。
赤炎一点都不想吃这些奇怪的食物,但是谁叫雾舞热情似火呢,勉为其难将一个肉包子塞入口中,落井下石道:“他就是烦,轮回一百次都改不了,你还是随我回冥界吧。”
雾舞吸溜一口小米粥,低头吃包子的同时摇摇头:“别等我了,我打算一直陪着他。”
赤炎微微挑起眉:“你听到消息了?”
“嗯,玉帝的女儿各个国色天香,尤其是六公主,既然玉帝主动提出联姻就娶了吧。”自从当初赤炎提出娶雾舞的要求未被驳回之后,天界算是默许联婚之事,但只限赤炎有此特权,并且用了“下嫁”一词上门提亲。
从某种层面上而言,玉帝便是承认了赤炎在三界中的至尊地位。
赤炎这几日正是因为此事闹得心烦,元老与五位鬼帝都赞成他迎娶玉帝之女,为了冥界众妖不受外敌侵害,以及达成老冥帝的夙愿,他确实应该做出些牺牲。
“可我只想娶你。你再考虑考虑,我多好啊,有钱有势的。”
雾舞则大口啃着包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赤炎蹭了下鼻子,欲言又止。
临别前,雾舞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赤炎还未给她写休书。
“休书?若不写呢?”
“不能不写啊,这是自古传下来的规矩,否则无论谁嫁给你都不能当正室。”
本来是个挺纠结的问题,但是赤炎一听这话忽然心情转好,他朝雾舞摆摆手,不等雾舞反应过味已化作一股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垮下肩膀,迈着拖沓地步伐转过身,惊见白染正在她的身后。
“他……冥帝,赤炎,朋友。”雾舞注视白染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莫名地慌乱起来。
白染并未失去记忆当然知晓那是赤炎,只是雾舞仍旧不知他的记忆完整无缺罢了。
“为何不请你的朋友回家坐坐?”很久不见,的确有些惦念。
“下次好了。你下朝了哦?咱们回家吧?”雾舞都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等,你手中举的是何物?”白染眼皮微扬,怪不得家丁说丢了面口袋和扫把。
“……”雾舞此刻想把招摇撞骗的吃饭家伙收起来已然来不及了,于是更窝囊了。
而白染,始终一手背后,步步向她靠近,雾舞吞了吞口水,倏地,只见一大把淡粉色的牡丹花充斥在她的视线里。
白染见她光眨眼不伸手,又将娇艳的牡丹向前递了递,笑容中多出一缕腼腆。
“咦?……”雾舞双手捧过花束,“花真美,谢谢徒弟。”
白染轻声一应,见行人稀疏,他向前迈了一步,贴在雾舞身前的位置,雾舞手捧鲜花仰视他,竟然见他稍稍有些脸红。
白染不自然地移开视线:“今晚……”
“嗯,今晚,怎了?”雾舞掐指一算,啊!……不是节日也不是谁的生辰。
白染沉了沉气,旋身欲走,雾舞匆忙拉住他:“你究竟想说什么,是不是生病了?”
“没什么,回去你就知晓了。”疾步离开。
雾舞抓了抓耳垂,先去找猫娘再一起回家。
…………
待回到府中,雾舞并未发现院中有何变化,又跑到书房门边偷瞄白染,他身着一袭飘逸的白色长袍,清风拂动着遮在他眼前的几缕发丝,雾舞的心跳忽然加快了几拍,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五官,越来越接近天尊之风范。
“想进来就进来。”白染并未抬头。
雾舞见他正在作画,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凑眼皮一看,卷中女子红衣翩翩,怀抱琵琶,正开心地穿梭中云雾之间:“你在画我哦,这是你幻想出来的飞天场景?”
“嗯,其实并非这样吧?”他故作求教。
“差不多,但是我不会弹琵琶。”雾舞看向画卷中的自己,不自觉地笑起来。
白染笑而不语,雾舞不止会弹琵琶,还会奏古琴、筝等,那时他们常在玄天山中合奏,她若是文静起来也是像模像样的。
悄然地,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雾舞本能地僵了下,又平行移动眼珠看向他:“你今日怪怪的。不会辞官了吧?”
白染稍显一怔:“你怎知晓?”
“……”雾舞瞪大眼,又不以为然道,“幸好我找了一份捉鬼的工作,不碍事,我养你。”
“你怎不问我为何突然辞官?”
“暴脾气呗,就你愿意听谁的?”
白染笑着摇头:“今日在朝堂之上与皇上争执了几句,他强迫我给你做主。所以我就跟他说了,你并非我继母而是我……”说到这,他又不自然地咳了声,“未过门的娘子。”
雾舞见他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满屋乱窜,不由噗嗤一笑:“喂,我何时答应嫁给你了?而且师徒之间最忌讳谈情说爱。”
“……”白染假装忙碌的身影戛然而止,沉默片刻,缓缓地侧过头,六亲不认地说,“你也好意思给我当师父?平日让你以师父自居完全是为了满足你的虚荣心。”
“你你你!”
“无需辩解,就此做个了断吧。”说着,白染泼墨挥毫在宣纸上写上几个大字——百无一用是雾舞,休!
“……”雾舞捧着那张薄薄的宣纸,无语凝噎,她她她可是大神呐!随便用一个招法就可以把他打出三百里地哇!
白染见她气鼓鼓不吱声,走到她面前,眯眼一笑,将一杯凉茶送到她手中。
“反正我已辞官,不如咱们住到山中,在湖畔盖一间小木屋,你喜欢玩水时出门便是碧波荡漾的湖水,清晨看日出,晚间赏月景,你想飞便可以飞,不用再顾及凡人的眼光,如何?”
想想那画面都美好,雾舞不由双手捧花,但问题是:“我是很向往,可你住得惯吗?”
“只要有你在……”白染无意识地蹭了下额头,“住山洞都可以。”
雾舞一手挡在唇边压抑着笑意,平日训起人来比谁都毒,可讲起肉麻话来总是磕磕巴巴一副难为情的神态,真有趣。
“对了,猫娘近日总是头顶冒白烟,看似修为将满。”
“嗯,回山中居住刚巧让她更接近灵性万物,不出三个月她应该蜕变成凡人。”
“那她也要轮回吗?”
“不需要。没有仙子指导的蜕变保留其肉身与记忆。”
“唉?为何你对修仙之事如此了解?”
“书上说的。”
“噢。我就没有前世的记忆,真羡慕猫娘。”
白染指尖一顿,抚了抚她的头顶:“没什么可羡慕的,知道的越少烦恼越少。”
雾舞缓缓点头,好吧,徒弟说得都对,唉?……她刚被休了。
到了晚间
白染忽然将睡梦中的雾舞叫醒,她蔫头耷脑地打开门,刚欲发牢骚,却被眼前一片美景吸引了注意力。
她情不自禁地迈出门槛,望向墙边的一颗正点点发光的松树,松树的外围罩了一层透明的薄纱,其中包裹着成千上万只萤火虫,发出如绿宝石般璀璨的光芒。
雾舞望向美丽的萤火虫,双手合十,眼眶渐渐湿润。
“河畔的萤火虫差不多被我捕光了,所以只能做到这一步,日后再补给你一个更好的。”
白染拭去额头的汗珠,悠悠地走到她的身后。这便是他今日行为异常的原因。
眼前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美景,甚至随便会些法术的仙子都可以创造出这等景色,但是却深深地打动了雾舞,她捂住双唇,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出来。
“我只是开个玩笑,你这笨蛋……”眼泪伴着她的笑声扑簌簌地滑落。
几日前,她曾对白染说,倘若他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让整棵树发光的话,她就……雾舞吸了下鼻子笑起来……只是主动亲他一下而已,这家伙真就想办法弄亮了整棵树。
白染拉起她的手,走到树下,将薄纱的一角递给她,虽然神色倦怠,但笑容很温柔。
雾舞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把薄纱从树上拉开,只见无数萤火虫一同悠悠上升,当升到一定高度时在漆黑的夜空中散开,自由自在地漫天飞舞,比星空更美更绚丽。
雾舞倚在他的肩头,仰望美丽的天际,法术制造出来的炫彩可比这点点荧光耀眼百倍,却怎样也无法与此刻的美景相提并论。
白染微侧头,轻轻挑起她的下巴,雾舞扬起一双水汪汪的美眸,又慢慢地合起,等待着,期待着,他给予的幸福与甜蜜。
唇齿厮磨,云卷云舒,拥她入怀,万般珍惜。
他是很笨,只能用这种笨的方式引起她的注意,让她知晓,她是他的全部,只要可以与她在一起,任它风雨交加任它刀山火海,请随意吧。
“雾舞,我爱你,几千年了……”
雾舞注视他那一双落入繁星萤火的深邃黑眸,情不自禁地,双手搭在他的肩头,再次吻上他的唇……就在这时,戴在她耳边上的瑰姿金琼与白染无名指上的瑰姿冥琼同时释放出若隐若现的柔光,在爱情的滋润中,开出满园荼蘼花与彼岸花,鲜花一直蔓延,在大街小巷中交错绽放,铺成花的海洋,将这寓意破除万难也要相爱的“牵手缘”洒满人间。
一串泪滴滑过她的脸颊,记忆伴随瑰姿金琼与瑰姿冥琼的交织,灌入她的脑海,原来他们这一路走来如此千辛万苦,不,有他始终陪伴,其实一点都不苦。
白染,我也爱你,每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