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所谓双修,便是……”
话音未落,雾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师父的卧房,继而雀跃高喊。
“师父快来!徒儿在床上!”
“……”
“师徒之间不可越界。”
“甭与徒儿谈禁忌,虚伪!有本事谈恋爱。”
“……”
一世妖;一世人;一世神。三世轮回,他始终陪伴。
【第一章】
“师父,请叫徒儿雾舞好不好?”
“好的小鸡。”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桌边传来,回话这位是一个看似只有三、四岁大的男童,男童站在木椅上,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炒鸡蛋。
一双如冰魄般明亮的眼睛镶嵌在男孩白皙的小脸上,透出无限灵气。
雾舞则是攥拳眯眼,眼前这个还没凳子高的男童正是雾舞如假包换的师父。
当然,她并不喜欢这位师父,但是这家伙三两下便收服了她这只活泼可爱的小鸡精。
追溯五日前,那是一个风雨交加鸡飞狗跳的夜晚,她身为鸡飞狗跳中的鸡,自然跑出来作乱,谁承想,一位男子手撑油纸伞从天而至,男子身材高挑,容颜极美,他摆了一会儿造型,默默念咒,雾舞便晕菜了。
待雾舞苏醒之时,她已被关在施于困兽咒的鸡笼里,幡然醒悟,此人乃仙界之神。
他自称——白染。
至于乃何方神圣,有待观察。
“小鸡,再去下个蛋。”
“师父,您忘了徒儿是妖么?并非正儿八经的母鸡。”雾舞不记得已重申过几次,可是师父充耳不闻,甚至滥用仙法强迫她生蛋!
“会下蛋的妖精才有前途,快去。”
白染微动了下指尖,雾舞嗖地一下飞出屋门,同时幻化鸡形,瞬移鸡窝。
雾舞怒睁一双鸡目瞪向白染,百年化妖,千年成仙,每一个初现人形的妖精都在等待神仙的点化。运气好点的,兴许三五百年便可进入天庭继续修炼;运气差点的,一千来年也能混进天庭当个坐莲童子;倒霉点的吧,遇到来历不明的半神半妖体,在修炼过程中偷偷吸光妖精的元气,最终导致纯妖体灰飞烟灭化尘化土。
当然,这只是听说,不过她雾舞,遇到的会不会就是假大神呢?
相处五日,师父白染一来未让她敬茶拜师,二来未告知她修炼要领,除了下蛋就是下蛋,这也就罢了,还要她将辛辛苦苦产下的妖气蛋再拿来煎炒烹炸。
这这这,跟他养了一只生活可以自理的母鸡有何区别?!
而这所谓的师父,会在某个她还未摸透的特定情况之下由美貌男子变成屁大点的孩子。
不赏心又不悦目也罢了,可是这死孩子还要把她当小丫鬟一样使唤,吃喝拉撒睡可全乎了。
这这这,又跟她养了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有何区别?!
雾舞越想越气,就拿她的同类,孔雀来说吧,嗯,都是鸟。
人家的师父高大威猛一拳可以打碎一座小山,乃山神之子,八面威风好不潇洒。
算了,先不提这事,就说师父带她出入凡间之时的状况,妖就是妖,不可暴露真身,于是她只能化成鸡形,扑腾着小翅膀,跟在一个走路都有些磕磕绊绊的小男孩身后。
人家师徒二人出门,俊男靓女霸气外露,百姓虽不知其身份,但见状无不退避三舍。可是他们出游之时呢,三不五时有百姓小碎步跑上前,笑着问,小孩,你的鸡卖么?
哼!一点都不帅!
“我要休师!”
“嗯?”
“不懂么?休妻的休,师父的师!”雾舞撇开鸡脑袋。
白染此刻明明是一副童颜,却表现出一副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沉稳,他双手环背,深沉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孽鸡。”
“不准再叫我鸡!”
“鸡。”
“你再喊一次我听听!”
“鸡鸡鸡。”说着,白染眼中滑过一道银光,面无表情地抬起一根手指,指尖凝聚紫光一圈,这道光一旦打在雾舞身上,她的功力至少削减百年。
“师父英明!叫一次‘鸡’徒儿的确会生气,但是叫上三次果然神清气爽耶!”
“一会儿把蛋羹送到为师房间来。”
“是,师父去休息吧休息吧。”雾舞暗自咬牙切齿。
哼,她一定要在蒸好的蛋羹里吐口水!
总之不管前途是否是一片渺茫吧,小鸡精的修仙之路就此拉开帷幕——
【第二章】
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雾舞正在厨房中忙碌,白染伫立院中轻咳一声,雾舞以为师父口渴,立马倒了杯茶双手奉上。
啪,茶水白染无情地泼在地上,神色愀然。
“怎了师父?”
“谁叫你做此等下人事的?”
“咦?……”雾舞纠结地望着他,分明是他说院子很脏,厨房堆积了太多碗盘,命她在一个时辰内清理干净,怎出趟门就不认账了捏?
“拿出点气质来,来。”白染扬了下手指。
“……”雾舞端平双肩,摆了个膀大腰圆的造型。
白染蹙眉,视线时不时飘向院外,继而走到她身前,指尖划过她头部之时,已弄成漂亮规整的蝉鬓。掌心又在她身前一扫,将原本的粗布衣裳换成绫罗绸缎。
雾舞从未穿过如此华丽的衣裙,雀跃得原地转圈圈。
“为师平日待你如何?”
雾舞立刻忘记白染奴役、揶揄、恐吓等恶劣行径,翘起大拇指。
“既然如此,为师命你做一件事,倘若有陌生人与你交谈,你莫理会,懂否?”
雾舞乖巧地点下头,伸出双手:“镯子镯子。”
白染眯了下眼,再次施法,镯子,发簪,项链,耳环,戒指,索性给她配了全套。
这下子可美坏了雾舞,一路小跑冲进屋,又捧着纸笔返回,将宣纸平铺在院中的矮桌上,又给自己搬了把椅子,正襟危坐,笑咪咪道:“师父,难得徒儿穿金戴银,你给徒儿画幅画吧?”俏皮地眨眨眼。
“得寸进尺。”
“师父若不肯画,我便与陌生人唠家常。”雾舞嘟起嘴。
白染思忖片刻,一手环于身后,看都未看她一眼便执笔作画。
雾舞捋了捋发辫:“师父师父,把徒儿画漂亮点哟。”
白染中肯地应了声,泼墨挥毫好一阵洋洋洒洒。
就在雾舞盘算着是把画像挂在卧室还是厅堂之际,只见不远处走来一位白须老翁,老翁敲打着渔鼓筒扳,腿脚麻利,哼唱小曲,好不欢快。
老翁并未急于敲门,而是移步篱笆院前,面向雾舞招招手。
雾舞刚欲回应,白染轻咳提醒,雾舞立刻崩起脸,朝老头吐了吐舌头。
老翁的羊角胡翘了下,一本正经道:“老夫路经此地想讨碗水喝。”
从始至终,老翁无视白染的存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盯着雾舞望去。
天干地燥的,雾舞有心相助,可是师父有命在先,她只得撇开头……师父意图何在?
老翁偷摸瞪了白染背影一眼,再次看向雾舞:“小娃娃,老夫口渴啊。咳咳……”说着,老翁弯身咳喘。
烈日当头,雾舞见老头痛苦万状,挤眉弄眼看向师父:“他要渴死了,能理么?”
白染不予回应,放下毛笔,自顾自斟了杯茶,捏着茶杯走到老翁对面。雾舞以为师父终于良心发现,可师父居然干了件惨无人道的事——当着老翁的面,慢条斯理地饮完杯中茶,随后将空杯倒转,滴水不剩。
老翁见状腰不酸腿也不疼了,忽悠蹿上树干,高举渔鼓当武器,厉声喝道:“何许人也报上名来!”
白染则不以为然地坐到藤椅上,对雾舞道:“回屋。”
雾舞匆忙点头,返屋途中抓起那副画卷,老老实实坐了半个时辰只为这幅画,至于斗殴之事她就不参与了。
原来师父一早便算到来者不善,真有先见之明。
合起房门,她透过窗户缝儿望去,师父面朝老翁伫立,环在身后的食指指尖逐渐晕出一道白光,已是蓄势待发。
雾舞一溜烟跑到桌边抓来把瓜子,跟随师父半月有余,师父每日命她除了下蛋就是炒蛋,还未见他亮过真本事,今日这场好戏万万不可错过。
屋外
只听轰地一声,白染已将老翁脚下的大树击倒,老翁腾空而起,悬浮空中,口中念念有词,渔鼓对准白染的身躯,看那架势是打算收了他。
雾舞心中咯噔作响,倘若老翁是妖,岂能会收妖之术?反之是仙,那师父不就是妖孽?!想到这,她火速嗑完手中的瓜子,伸头探脑窥听他们的对话。
“这只小鸡精老夫必须带走,挡老夫者必死无疑!”
白染轻蔑一笑:“尔等小仙也敢在此造次?回吧,她是我的。”
“小?老夫乃八仙之张果老是也!”
雾舞呛咳两声,听说过,原来倒骑毛驴的那位神仙啊!看家本领是长生不老且死而复活之术,换言之便是拥有不死之身,完了完了!……她眼中划过一道狡黠,收了白染这个只会耍嘴把式的假大神吧!
想到这,她推开窗户喊去:“张大仙您是来收我的还是来灭我的?!”
张果老和颜悦色地回:“老夫喜欢你还来不及呢,岂会灭你?你愿意随老夫前去天界吗?”
天界?!那可是所有妖精梦寐以求的好地方啊,要去的!
“嗯嗯!张大仙加油!”雾舞头如捣蒜,何况她早就想甩了白染。
白染回眸凝睇:“倒戈如此之快不怕出岔子?”
雾舞鼻孔朝天:“张果老位列仙班,可是师父您的名号我听都未听过,所以莫怪徒儿无情无义了哟。”
“甚好……”白染冷笑着地点下头,一掌打向张果老的方向,只听“嗷”地一声惨叫,张果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到九霄云外,再之后,雾舞望向湛蓝的天,本期盼张果老疾速返回与师父大战三百回合,可是等了一刻钟,天地之间依旧是空荡荡的。
一滴冷汗从她额头上滑下来,她缓慢地眨动着眼皮,见白染走近,噗通一声,她毫无骨气地跪倒在地,透过窗沿露出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道:“师父,是徒儿妖眼不识泰山,您饿么您饿么?徒儿去下蛋……”
白染微微扬起眸,伸出一根手指,雾舞误以为他要施法灭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徒儿知错了,师父饶命啊……”
白染神色平静,道:“日后会频繁出现今日的状况,若为师不在你身旁知晓该如何做了?”
“晓得晓得,日后不管哪位神仙诱惑徒儿‘私奔’,徒儿心中只有一个师父,那就是您!高大威武玉树凌风的白染白大神!”雾舞不假思索地回。不过话说回来,各路神仙找她作甚?莫非是贪图她的美貌?捂脸。
“笑得鸡尾巴都露出来了,连幻化术都掌握不好你叫为师如何教你它法?”白染蹙起眉,“为师问你,方才为师与张果老交手时你发现何异样?”
“呃!异样?……”雾舞扬起眸冥思苦想,又站起身在屋中踱步,无意间走到桌边,看到白染为她画的那幅画,顿时怒哼哼地瞪向他,“你怎这样啊师父,我规规矩矩在小板凳上坐了一个时辰您竟然画出一只花枝招展的大母鸡!”
“哪里有错?你原本就是鸡,”白染走进屋,“莫打岔,回答为师的问题。”
没混过去,雾舞只得绞尽脑汁继续想:“哦!刚才那老头并非真的张大仙?”
“此话怎讲?”
“他若是神仙岂能被师父一掌打飞?师父看起来就够无用了,未料到那老头更挫!”
“嗯?……”白染不悦地拉长尾音。
“呃?徒儿不是那意思,师父法力高强天下无敌!”雾舞吓出一身冷汗,鞠躬致歉,“徒儿愚笨,请师父指点一二。”
“张果老有两样法宝不离身,一是渔鼓,二是白毛驴。”
这一说雾舞似乎想起来了,张果老出行必骑驴,可方才的老头是步行前来,既然又并非赝品,那说明……“他的坐骑生病了或死了?”
白染这才满意地点下头:“可以这般理解,至于这一点的重要性日后你自会知晓,此刻,去鸡笼吧。为师乏了。”
雾舞注视白染离去的背影,越发糊涂,坐骑与她有何关系,难道张果老想让她当充当坐骑?且不说用一只鸡当坐骑威不威风,就说她目前还未学会腾云驾雾之术……噗!张果老不会以为鸡与飞鸟大同小异吧?
她自顾自笑了会儿,走入鸡窝时已化身鸡型,蹲在母鸡产蛋,咯咯咯……很快产下一枚鸡蛋,别的没学会,就是这事越来越顺畅。
“师父,蛋怎吃?”她将鸡蛋卧在手心里,敲响门板,敲了几声得不到回应,见屋门未锁便推开一道缝隙,瞄到床榻,发现白染睡得正香,她眼珠一转,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在她未能幻化人形之前,曾听同伴说起,每位神仙的体内都拥有一颗护体神珠,倘若有幸摸摸神珠,可以大幅度提升妖体的法力,但是此神珠就是神仙的魂魄,一旦受到妖气的污染,便会令仙体感到适感,造成腹痛,呕吐,神智混沌等不良反应。
反正不致命,她摸一把应该不碍事吧?
思于此,雾舞首先蹲在床边呼唤白染三两声,见他依旧熟睡,谨慎地伸出手,恍然发现白染的身体是冰的!
雾舞兴奋地鼓鼓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说明师父脱离肉身不知去哪里鬼混了。
于是,她挽起袖口,明目张胆地在他身上乱翻,翻找过程中进行了扯嘴角,拉耳朵,拽头发,拧胳膊等反击报复之举。
别说,手感还真不错,细皮嫩肉,长得也好看,就是心忒黑!藏了一身本领不传授!
这时,白染的唇边泛出一道金光,雾舞猜想定是护体神珠所发出的耀眼光芒,她本想用手指撬开他的牙齿一探究竟,可是牙齿合得很紧,雾舞半跪在床边无从下手,所以在情急之下,她俯下身,试图用舌头顶开狭窄的空间,勾到神珠舔一舔,却殊不知,这种亲密的行为叫做接吻,不对,此举乃强吻。
而白染的分身影像,就站在她的身后。
他不由喟叹,妖就是妖,做惯了偷鸡摸狗之事,道德观念还未具备,倘若她知晓自己轮回前的身份,定会为今日所做的一切深感不耻。
虽是分身,但是触感与肉身完全一致,雾舞的舌尖一遍又一遍地蹭过他的牙齿,吸允着他的嘴唇。
他不自觉地捂住嘴,望向她的身影,心中泛起五味杂陈。
【第三章】
“师父,您要带徒儿去何处?”
哗啦哗啦,拴在雾舞脚踝上的脚镣在裙摆下发出心酸的响声。
昨日,她想从师父口中偷神珠之事被师父当场抓了现形,之后她便被关在施有困兽咒的鸡笼里面壁思过,反省到半夜,她饿了,生吃了一只老母鸡,再次被师父逮住,师父只得把她关在自己的卧房里,命她打坐念经,她居然念了不到一时三刻便呼呼大睡,师父一怒之下索性把她打回原型放在房梁上,要说这事吧,应该不会再出状况,可是妖也有三急,她唤了师父几声都无回应,实在憋不住就嘘了。
再之后,白染也不睡了,坐在桌边监视她抄写经文,这一抄就是四个时辰,直到曙光初现,白染简单洗漱,给她戴上脚镣,看样子是打算出去溜溜。
雾舞其实心里也挺委屈的,她当了几百年的妖,才刚刚学会幻化人形的本领,还未来得及了解人间的生活便被白染收服,她也想做个人见人爱的小妖精,可是所有事都需要她一点一点领悟,鸡脑仁多小啊,自然不够聪明,她也很难过好不好。
细碎的呜咽声传到白染耳中,白染非但未驻足,反而加快步伐,雾舞边抽泣边紧追师父的脚步,像个被大人遗弃的孩童。
此时,一位手持莲花的漂亮女子唤住雾舞,询问她为何哭泣。
雾舞瞄了眼疾步前行的师父,不敢多言。女子温柔一笑,摊开掌心,变出一朵荷花送给雾舞。
空手幻物,非仙即妖。雾舞见是同道中人也少了些戒心,她鞠躬致谢:“姐姐真是好人,不像我师父那般无情无义……”
“那位白衣公子是姑娘的师父?”女子一副惊诧的模样。
雾舞不情愿地点点头,添油加醋道:“他可坏了,把我吊起来打。”
“有此等事?!那你为何还要留在他身边?”女子将她拉到树荫下,先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又变出一盘花花绿绿的糕点请她吃。
淡淡的桂花香飘到雾舞的鼻子边,她在集市上见百姓贩售此类的糕点,她当时询问师父是否是吃的,师父却说修仙之妖不可贪嘴。
“吃吧,你师父走远了,”女子向前递了递,道,“我徒弟日日都有糕点吃,你师父好小气。”
雾舞坚决同意女子的观点,忍不住发牢骚:“他是啊,最吝啬的就是他!其他修仙的妖精不是跟着师父住大宅院就是吃山珍海味,可我呢,不但要给他洗衣做饭!”说着,她提起裙摆露出脚镣,“姐姐你看,他还把我像奴隶一样看待,最可恶的是,还逼着我下蛋呢!”
听罢,女子饶有兴趣地问:“下蛋?为何逼你下蛋?”
“不知晓,师父喜欢吃……”雾舞为此也很苦恼,她以为蛋与蛋之间没有区别,便从鸡窝里掏出真鸡蛋炒给白染吃,白染只尝了一小口指出味道不对,难道她下的蛋口感特别好?
女子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心想,莫非预言中所提到的“鸡妖降世,孵化千年,妖法无边”指的并非鸡妖,而是她产的蛋?
说到此事,要追溯到王母娘娘寿辰那日,各路神仙前来贺寿,当日鲜少露面的太乙救苦天尊也来凑热闹,为了助兴,玉皇大帝请他占卜未来百年间的大喜事,谁承想,当天书展现在众仙面前之时,竟显现出以上那十二个字。
这都妖法无边了,能是喜事么?
虽然玉皇大帝看似镇定依旧谈笑风生,但“妖法无边”四个字无不令众仙忧心忡忡,寿辰也因此则预言闹得有些沉闷。就在预言次日,更可怕的事出现了——众仙的坐骑统统患上疯癫之症。不但互相撕咬,甚至对主人发起攻击。最终,只得暂时先将坐骑关押在南天门交由二郎神看管,哦对了,就连二郎神的宠物哮天犬也变得龇牙咧嘴,索性一并收押。
因此,众仙便开始揣测,神仙的坐骑多半乃妖物经修炼而获得,所谓修炼,就是心灵净化的过程,修心、修德,逐渐消灭魔性,坐骑便是在修成正果之前的最后一个阶段,也说明坐骑的思想中还存有杂念。杂念一旦被妖法所控制,便会如野火燎原之势蔓延开来。试问,何种妖法可以直冲天庭?是否正是太乙救苦天尊所预言的“妖法无边”呢?
于是,不愿再坐以待毙的众仙便纷纷来到人间,寻找搅乱天庭秩序的罪魁祸首。
至于雾舞,只是被众仙找到的鸡妖之一,目的明确,只要是鸡妖,不论雌雄,一个不留全部丢进炼丹炉焚烧。
如今已有八只鸡妖被仙人顺利捕获,尚有三只未能落网,雾舞便是其中一只,张果老抓捕失败,何仙姑领命再捕,但令何仙姑感到诧异的是,这只小鸡妖脚上所佩戴的脚镣绝非一般,而是凝聚强大仙气的护魄环。
何仙姑百思不得其解,哪位神仙敢有如此胆量与天庭作对?
思于此,何仙姑望向白染,说此人是仙吧,未发出一点神通感应,说他是妖吧,又无丝毫妖气,究竟是何方神圣?
白染缓缓驻足,目光移到波光荡漾的湖面,只是这样看着,湖水便激起千层浪,只见湖中的大片荷叶颠簸摇曳,显然是在警告何仙姑知难而退。
水面卷起了狂风,吹乱了雾舞的长发,她打个冷颤,立马跑到白染身旁。
“昨日为师如何教你的。”
“莫与陌生人交谈。”
“于是?”
“徒儿错了。”雾舞深低着头。
“道歉如家常便饭,何时才能长大?”白染一把扯住她的手,径直前行。
雾舞小幅度回头看向好心的女子,摆摆手,小碎步追随师父。
何仙姑往向白染的身影,又看了看起伏不定的湖水,莫非是可以控水的海神?
……
“师父,徒儿脚疼。”雾舞可怜巴巴地指向脚镣。
白染不予回应,这幅脚镣根本没重量,扯谎都不打草稿。
“师父,徒儿饿……”她攥拳,惊慌之下忘了抓几块糕点。
倏地,一把鸡食出现在白染的掌心里,“拿着。”
“……”雾舞抖了抖唇,啪地一声将鸡食翻出白染的掌心,“我不是鸡!我要吃白米饭、吃糖果、吃糕点!”
“为师正打算领你入城吃些美食,为了不让你在百姓中露出原形,为师还要耗费法力帮你撑场面,可你的态度……”
雾舞倒抽口气,抱住白染的手臂蹭了蹭:“呜呜,那您不早说,徒儿又错了。”
白染无奈一叹,周遭危机四伏,雾舞又缺乏最基本的警惕性……
“师父,您这几日未变成孩童哦?”
说到重点了,当他幻化孩童之时,正是法力最弱之日,届时,倘若众仙群体而攻之他未必抵挡得住。
“你会何妖术?”相处多日,白染初次询问她自身的本领。
“嗯……”雾舞眨动着弯长的睫毛,“嗯……变成人,但是心情太好时会飞出鸡毛……”
“还有吗?攻击或防御的。”
“嗯……”雾舞努力回想,“变成鸡,用鸡嘴啄人,用鸡爪子挠人,用……”
“够了。”白染揉了下太阳穴,说白了就是一只会变成人的废物鸡。
此时,一道快影从树杈上纵身跃下,雾舞定睛望去,不由惊喜地狂摆手:“原来是猫娘啊!好久不见。师父,这是我朋友。”
白色猫妖先是与雾舞拥抱,同时眯起翠绿色的眼睛,望向容颜俊俏的白染,不由舔舔嘴角,抛了个媚眼。
“你还不能下山知晓么?”雾舞帮瞄娘压住毛绒绒的长尾巴,焦急道,“若叫百姓看到你这副半人半妖的模样定会打你的!”
“自从你走了之后无人陪人玩,想你了就来看看你。”猫娘与雾舞相识百年,一直以姐妹相称,关系甚好。
雾舞想到姐妹俩在漫山遍野玩耍嬉戏的画面,不忧感伤起来,她本以为自己悟性低肯定比猫娘迟一步学会幻化术,未料到还真来了个“笨鸡先飞”。
“既然来了就别回了,”她抱住好友,“师父,求您让猫娘跟咱们住在一起吧,她很乖的。”
白染这次倒未反对,手指在猫娘身前一扫,协助猫娘藏起尾巴,并帮她换上一套凡人的衣装。
猫娘匆忙跑到湖边,望向自己的倒影,欢喜得喵喵叫。
“好羡慕你啊雾舞,你师父不仅长得俊,还有真本事!”
雾舞则是皮笑肉不笑,接触久了你就知道了。
就这样,他们进入繁华的城镇,猫娘拥有一双辨别人或妖的眼睛,所以她很快在人群中看到同类:“雾舞!你看那边的壮汉,是黄鼠狼变的。”
雾舞揉了揉眼睛,是不是黄鼠狼她不知晓,只知晓那人正把手伸进老太太的包裹里,于是她不假思索地疾步上前,一把抓住那人的手腕。
此举不禁令白染愣了下,她这不是挺有是非观念的吗?
另一边,壮汉狠狠地抽了雾舞一耳光,还将她推到在地,拳脚相加。
明明是弱女子当街受辱,可百姓们非但不敢管,甚至绕道而行,显然畏惧此恶霸时日已久。
猫娘见状揎拳挽袖,却被白染拦住:“择日不如撞日,助她进入修仙的第一步。”
“可是雾舞被欺负了啊,在山里时都是我保护她!”
“所以她才会变得如此懦弱。”白染动了下手指,将欲踹向雾舞的黄鼠狼精定在原地,至于雾舞会如何做,他也在等。
雾舞坐在地上,眼中含着泪花,首先看向猫娘,猫娘自然想帮她,可是白染也牵制了她的行动,她只能对雾舞大喊:“不哭雾舞,坚强点!”
一串泪珠从她眼底滑出,她又看向师父,白染则望天观景,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
黄鼠狼精虽动弹不得,但依旧对雾舞破口大骂,不堪入耳的脏话接二连三。
“你,不许骂我!”
“臭娘们!踢你脏了爷的鞋,自己滚!”黄鼠狼精一口吐沫星子啐向雾舞。
这一下真惹火了雾舞,她爬起身,壮着胆子走到他面前,攥起拳头,紧闭双眼,一拳打向他的腮帮子,于此同时,白染暗自施法,将黄鼠狼打出十尺远,伴随一声惨叫,轰隆巨响,黄鼠狼精重重地撞在墙壁前。
见状,原本敢怒不敢言的百姓们竟不约而同欢呼鼓掌:“小姑娘伸手不错啊!早就该有人站出来教训这恶霸!”
赞许声灌入雾舞的耳朵,她举着拳头仔细端详,又遥望倒地不起的坏人,不禁嗔目结舌。
原来她这么厉害啊,嘿嘿。
一串糖葫芦出现她眼前,雾舞注视片刻,这才伸出舌头舔了下山楂外甜甜的糖衣。
白染刚要说点什么,雾舞却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此刻白染才明白她未伸手取走糖葫芦的原因,因为她的身体正在剧烈颤抖,她不想让正在称赞她的百姓们看到她惊恐万分的一面。
这是好的开端。
白染蹲下身,指尖触上她红肿的小脸,冰冷的气流舒缓着疼痛,她笑着抹了下眼角:“师父,徒儿勇敢么?一拳便打倒了坏人……”
“嗯,真勇敢。”白染抚了抚她的发帘,欣慰一笑。
阳光掠过白染上扬的嘴角,雾舞初次知晓师父原来也会笑,并且笑起来的样子很温柔。
她的手指不再颤抖,接过糖葫芦,咔嚓,一口咬掉两个,鼓着腮帮子憨憨一笑。
“师父,你好抠门,为何不给猫娘买一串?”咯吱咯吱,嘟嘟囔囔,她挤过人群,把糖葫芦递到猫娘嘴边,姐妹俩边吃边对白染指指点点。
“……”
【第四章】
白染带领雾舞与猫娘在城里逛了好一阵子,终于走入一家装潢气派,生意红火的大酒楼。
糖醋鱼的香气险些令猫娘现出原形,雾舞也是猛吞口水,迫不及待地跟随师父进了雅间。
店小二一眼便看出两位姑娘是蹭货,所以热忱地询问白染的意见。
“十菜一汤,食材要好。”白染懒懒地吐出几个字。
雾舞与猫娘互望一眼,她们心想,肯定是说他吝啬闹脾气了,激将成功!
不一会儿,色香味俱全的佳肴端上桌,不用白染招呼她们动筷子已经开搓。
雾舞抓起一块香喷喷的红烧猪蹄,先放在盘中,双手合十,毕恭毕敬地叩谢天恩,百年来,她常听上山伐木的百姓提及人间美食,今日有幸亲口品尝,不枉化身成人形哟。
就在她大摆仪式之时,猫娘已吃完整条松鼠桂鱼,连刺都未剩。
“雾舞他师父,您为何不开动?”
白染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抿了口茶,望向窗外。
雾舞偷瞄了师父一眼,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师父似乎除了吃她下的蛋并未碰过凡间的食物,神仙都不用吃饭的?
想着想着,她啃了口猪蹄,顿时瞪大眼睛鸡毛乱飞:“啊好吃、好香啊!师父师父,我不要和您一样当神仙,我想凡人当凡人!”
不等白染回应,猫娘先戳了她额头一下:“你能有点出息否?当神仙便可拥有不死之身,当凡人最多活几十年,你傻吧?!”
雾舞虚心受教,边点头边吸允手指上的油花,其实她并不懂得道升天的意义,只是听其他妖说升仙好、升仙妙,她便也跟着作罢了。
不过她知晓妖分为两种,一种是没有心的,无法感化。另一种如她,拥有一颗透明的心,这颗心会跟随教化的过程而变色,变成红色便具备了七情六欲,一旦教化失败,便与第一种妖精无恙,唯恐天下不乱。
“师父,我的心怎样才不会变成黑色?”雾舞初次感到无心妖精的可怕,就拿黄鼠狼精来说,无恶不作横行霸道,讨厌死了。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看你的悟性了。”白染平静地动动唇。
雾舞点点头,继续大快朵颐,师父竟然帮她夹起菜来,雾舞咬着筷子尖眨巴眼,或许是师父当着猫娘的面所以态度有所收敛,又或许,把她喂肥了好多下几个蛋。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
雾舞与猫娘已然将一桌子菜扫空,雾舞拍着肚子好不满足。
然而,当她准备再喝一碗汤之时,猫娘的一句话令她不安起来。
“你师父呢?他走了有半个多时辰了。”猫娘剔着牙问。
雾舞猛地站起身,撩开布帘左顾右盼,又趴在窗沿观望街道,确实未发现师父的踪影。
此刻,店小二笑盈盈地走来:“二位贵客吃得可好?”
“好……”雾舞咽了下喉咙。
“只要合口味!小人就放心了,话说这一桌子菜可用了本店最好的食材哟,请问贵客还需添加点什么吗?”店小二拐弯抹角地暗示结账。
猫娘与雾舞看着满桌子的空盘空碗,想假装还未吃完都难,于是雾舞硬着头皮又点个盘葡萄,一颗一颗慢慢吃。
又是一个时辰的漫长等待,店小二再次出现在雅间里,态度明显有点变了。
最可怕的是,雾舞等着等着又饿了,要不……再来两碗牛肉面?
猫娘眼珠一转,附耳道:“不如咱们幻回原形逃跑吧?”
雾舞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挣扎:“师父会回来的,他可能是……迷路了?”
“你可以再离谱点!”猫娘走到窗边,俯瞰街道,“我从这下去没问题,主要是你,鸟不鸟兽不兽的,只会原地扑腾两下小翅膀。”
“这样吧,你先变成猫去找找我师父,他应该不会把咱俩抛下不管。”雾舞不相信师父会为了一顿饭逃之夭夭,倘若是真!……那师父也太无耻了!
“我如今化成人形是因为你师父的法力,倘若变回去凭我自己的本事可变不回来,你真要我去找他么?”猫娘也不相信玉树凌风的白染居然是个驴粪球表面光的穷光蛋,但事实证明他就是一去不复返!
雾舞不假思索地应了声:“这顿饭吃了十两银子,就算把我做出烤鸡也不够抵饭钱的,快去吧,路上小心。”
一道黑烟从猫娘周身划过,她化身白猫,纵身跃出窗沿。
就这样,雾舞从天亮等到天黑,眼瞅着酒楼要打烊,别说师父的影子,就连猫娘也未回来。而她这会儿再想跑为迟已晚,门外站立两名壮汉看守着。
雾舞蹲在雅间的墙角里,无助地掉眼泪。
唰地一声,门帘被不客气地撩开,酒店掌柜率领几名打手夺门而入,疾声厉色地质问道:“姑娘,你已经耗了几个时辰,怎个意思?想在我的地盘吃霸王餐?!”
雾舞狂摇手:“您能再等等么?我师父马上回来付账。他很有钱,真的……”
掌柜怒哼:“像你们这样的我见得多了,穿得光鲜亮丽无非是为了骗吃骗喝,一群不长眼的穷乞丐!要么付账!要么把你卖到窑子里抵酒钱!”
雾舞吓得缩成一小团,怯懦地抬起头:“窑子……是何地方?”
听罢,打手哄堂大笑:“取悦男人的地方呗,看你这小丫头还不满十五岁吧?进了那种地方一辈子可就毁了,还是老老实实付银子吧!”
“可我没银子……几位大哥再等等可以吗?我不跑,绝对不跑。”雾舞深鞠躬恳求,面对如此吓人的场面,她的脑中一片空白。
老板正色道:“废话少说!再给你一个时辰,倘若再无人帮你付账,您就给我签卖身契!”语毕,老板悻悻而去,留下几名打手看管雾舞。
雾舞看了眼虎背熊腰的打手,缩紧在墙角,早知如此方才还不如与猫娘一起跑了多好!可她竟傻乎乎地选择相信师父,真是瞎了她的鸡眼!
“我洗刷碗盘抵饭钱可以吗?”
“小姑娘,那可是十两银子啊,一个杂工起早贪黑工作每月也只能领到三十文钱。”
(一贯钱等于一千文钱,十贯钱等于十两银子。)
苍天啊!她就是刷碗刷到日月变迁也还不清饭钱呐。
师父与她无亲无故,跑了也勉强说得过去,可是怎连猫娘都不回来了呢?
回想不久前,师父还在为她的勇敢露出笑意,猫娘因为吃到美食而满心欢喜,可转眼之间物是人非,她的心里特堵得慌,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感觉,初次尝到背叛的苦楚。
不行,她不能成为任人宰割的笨蛋,得想办法自救!
于是,她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壮汉必然知道她在装,可是等了许久还不见她挪窝,其中一人便走上前试了试她的鼻息。
“哎啊!这小姑娘断气了!快去请老掌柜过来!”壮汉大惊,好端端的人怎说死就死了?
俄顷,掌柜风风火火冲上楼,谨慎地碰了下雾舞的手臂,继而一屁股瘫坐在地:“他姥姥个腿的!真死了啊!”
雾舞窃喜,要不是迫不得已,她还真忘了自己还会闭气功。
几人开始盘算,人都死了也只能认倒霉,但是酒楼死人传出去晦气,报官又要彻查,索性待夜半三更时找个地方埋了完事。
掌柜赔了夫人又折兵,越想越呕心,怒道:“你们几个搜搜她身上有无值钱的首饰!”
打手领命,开始在雾舞身上摸索,手指难免碰到女儿家敏感的部位,她忍了许久,感觉有一只手盖在她胸上不曾移开,原本她是只鸡妖,摸到哪里都应不该觉得别扭,可是化成人形的身体居然产生极大的排斥感,甚至想坐起身抽此人一耳光!
因此,她在生存与清白之间苦苦挣扎,醒来?会被揍。继续装死?此人却没有停手的意思,难道就让他为所欲为?
然而,当她感到一只手正向她两腿之间滑去之时,她倏地睁开眼,噌地一下坐起身,抓住那只罪恶之手,猛力推开此人!
“欠债还钱!我认了!”她攥拳愤怒的双拳,扬起下巴,一副视死如归的倔强模样。
可是令她真的未料到是,这些人并对她拳打脚踢,而是惊慌失措地抱头鼠窜,掌柜则吓得当场尿裤子,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袋子钱丢到雾舞的脚边:“是是是……小的肉眼凡胎不识女仙真身,还望女仙恕罪啊……”
听罢,雾舞不禁愣住,匆忙打量自己,鸡尾巴未露出来,再透过铜镜看自己的脸,也无异样,可掌柜为何一口一个女仙称呼她?再说看到她半鸡半人的怪模样也不能叫仙子吧?
雾舞抓了抓发辫,本想走上前搀扶掌柜,可这一迈步,双脚就像踩空了一般向前摔倒。
她“五体投地”拍在地上,甩甩脑瓜回眸凝睇,这才幡然醒悟掌柜称呼她是仙子的原因——原来她双脚下踩着一块薄云,将她的身体托高了几寸。
咦?!她在不知不觉中掌握腾云驾雾的本领了吗?!
雾舞惊喜地笑起来,小心翼翼地触摸薄云,云朵被她一碰,仿佛被搔到痒似的先是缩了缩,随后钻到她脚底的位置,悄然间与鞋底融合。
而此刻,原本受到惊吓的掌柜也发出爽朗的笑声,他做了个捋胡须的动作,一把长胡须便在动作中生长出来,手中又多出一把拐杖,原本尖酸刻薄的嘴脸变成慈祥的老者。
“辛苦了土地公。”
伴随致谢,白染撩帘而入,猫娘则抬起爪子朝雾舞挥了挥。
“举手之劳,小仙就此告退,”土地公毕恭毕敬地俯首,又朝雾舞和蔼一笑,“孺子可教也,小丫头你很走运,你师父绝非一般的神仙哟!”话音未落,土地公消失在雾舞的视线里。与此同时,酒楼中被白染施法定在原地的凡人再次忙碌起来,丝毫不知雅间中发生的状况。
雾舞此刻才明白被耍了,她又气又喜,跑到白染面前,进行雨点式捶打!
“坏蛋!我以为你撇下我不管了!”说着,她眼底溢出泪花,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
白染先坐下,再将她拉到身前:“为师没有太多时间让你慢慢体味七情中的喜、怒、哀、乐、惧、恶,只得出此下策,迫使你尽快第一阶段的修炼,而你并未令为师失望,顺利通过第一关的考验,”他指向雾舞的双脚,“这朵彩云是为师送你的进门礼,虽然暂时飞不高,但随着修炼的进程便可随心所欲驾驭,”他抬起手指抚了抚雾舞哭肿的眼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莫要轻信于人。眼泪要为值得的人而流。”
雾舞似懂非懂地追问:“那徒儿该如何分辨敌友?”
“首先要了解自己,认清自身的优缺点,凡事想想对方接近你的动机,切记,这世间没有毫无道理的包容,纵然是挚友也不会一味的迁就你,除非对方是真心爱你。”
七情中的另两种情白染没法呈现在她面前,那便是:爱与欲。
“爱?……”雾舞迷茫地看着白染,“那师父爱我么?”
白染凝望着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须臾,莞尔一笑:“为师对你这般严格定不是爱。”
“也对,那徒儿再问件事,方才那几个壮汉也是师父施法变的么?”
“嗯。”
雾舞舒了口气,指向胸口:“那就好那就好,其中有一人摸我这里!好羞啊。”
“……”
这事还真是他通过意念操控的,由此激起超越惧怕的愤怒。
“呃?……”
就在他慌神之际,雾舞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她闭起双眼,唯恐忽略某种情绪似的,静下心认真体验。
猫娘卧在窗沿上打个哈欠,雾舞是她见过最呆的妖精。
【第五章】
白染站在篱笆前收拾花草,雾舞便飘过来,他又走到院门旁欣赏风景,雾舞再次尾随而来,然后横向移动眼珠,用稍稍俯视的视角看着他。
白染微微仰起头:“作甚?”
雾舞嘎嘎一笑,她踩在脚下的云彩虽然只能悬浮一尺多点,但终于可以与师父“齐头并进”了,所以她就踩着云彩满院子漂浮,虽然偶尔也会摔下来,但是蛮好玩的。
“师父,我想飞得更高!”她指向天际,幻想自己如小鸟般自由翱翔。
白染压低她手指所指的方向,定在一人高的位置:“这样需要五十年。”
“啊?!有捷径么?”雾舞如小猴子般挂在师父上摇起来。
“……”白染拨开她的手,她又一转身爬到他的背部,得意地抖抖肩,“猫娘说了,师父摸过我这里,日后便是我的人儿!”
昨晚姐妹俩在房中窃窃私语,猫娘告知她,女子的身体不可随意被男子触碰,尤其是胸部,一旦摸了就得负责!
“是你抓着为师的手强行为之。”
“那师父还亲了我的嘴嗫。”雾舞嘟起嘴,就说她当时的目的是偷舔护体神珠,可是师父并未及时躲开,嘿嘿。
“强词夺理。”白染拎着她的衣领放回地面,继而走向卧房,雾舞便屁颠屁颠跟上,刚欲开口,身体却化成鸡形飞入鸡窝。
“……”雾舞极度怨念地望向师父,真想问他是有多喜欢吃妖下的蛋!
猫娘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出卧室,见雾舞又蹲在鸡窝里下蛋,噗嗤一笑,轻盈地跳到鸡窝前方,道:“我昨日是你怎教你的?粘着你师父腻腻歪歪去啊。”
“我粘了,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雾舞吐了口气,“师父是高高在上的神仙,怎看得上我这等小妖?我还是老老实实孵蛋吧。”
猫娘搓了搓下巴:“要不我去试试?”
“想去就去嘛,不过你要小心点,师父脾气不太好。”雾舞扬起鸡翅膀拱手相让。
“不会吧,看着斯斯文文蛮好相处的,我去勾引看看……”猫娘化身性感少妇,迈着猫步,扭起翘臀走向白染的卧室。
不到孵一个蛋的功夫,只见屋中发出一声惨烈的猫叫声,紧接着,一道白影飞出门槛,鸡窝里又多了一只毛发凌乱的白猫。
“……”雾舞向她抛去同情的目光,“你对我师父做了何事?”
猫娘抖了抖浑身的杂草,怒道:“亲了他一下而已,也太粗暴了吧!”
“他连张果老张大仙都踹到九霄云外呀,未把你吊起来打就算谢天谢地了。”雾舞伸出鸡嘴帮她顺了顺毛。
咯咯哒……蛋来了。
“师父,我下好了,可以出来了么?”
“蒸个蛋羹。”稚嫩的话语从屋中传来。猫娘不明所以地看向雾舞,雾舞耸耸肩:“师父偶尔会变成几岁大的孩童,具体为何变幻我也不得而知。”
猫娘眼中一转,跟着化成人形的雾舞步入厨房:“喂,我听说返老还童术是一种高等级的修炼之法,修炼完毕可以令法力大增,但缺点是,法力会根据身体的缩小而减弱,咱们趁你师父修炼时出去玩吧?”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雾舞仔细回忆师父幻化孩童时的种种表现,似乎正如猫娘所讲那般,师父就像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想到这,她托着刚蒸好的蛋羹一路小跑来到师父的房间,进了门,见师父正盘膝打坐,她贼贼一笑,蹑手蹑脚走到床边,戳了戳师父粉嫩的小脸蛋。
“……”白染不悦地睁开眼,超可爱的一张小脸上呈现出严肃的神态。
雾舞假惺惺地鞠躬致歉,白染则谨慎地从床榻上滑下来,当双脚即将碰到地面之时,雾舞却故意脚底一滑,借机撞上师父,只见白染弱不禁风的小身板晃悠两下,噗通,坐到地上。
“……”白染神色愀然,雾舞却摆出小人得志的模样,先是拍床大笑,再是满地打滚,最后匍匐前进来到师父身旁,揪扯他的发鬓。
“哎哟小胖墩!”雾舞卯足劲把白染抱起来,将他抱到桌面上,然后火速取来一把鸡毛掸子,嗯?鸡毛掸子上的毛怎跟她身上的毛那么相似?!都是五颜六色的。
——白染的全部法力收入护体神珠中进行粹取提炼,至少还有大半个时辰不能施法。
他见雾舞揎拳挽袖缓缓而来,屁大点的孩子站在桌上,双手环后退了一步,正色道:“你可曾听过一句话?”
“不想听。”雾舞狞笑。
“凡事给自己留条后路。”
雾舞不以为然地摊开双手:“徒儿怎敢对师父大不敬呀?无非是想趁着师父没有反抗能力之时与师父谈谈心,咳……”她倏地指向白染,“站直了!”
她这尖声一喊,白染反射性地直了下双腿,但很快回过味儿,雾舞忍不住大笑,大呼过瘾,又突然喟叹一声,无奈道,“我说师父啊,徒儿就想学点真本事,您别再插科打诨了可否?”
白染瞥了她一眼,索性直接坐在桌面上,拿起勺子吃蛋羹。
“其他妖精都跟着师父修炼,为何只有我游手好闲?”
“忘了加盐。”
“讨厌!不准打岔!”
“你尝尝。”白染挖起一勺递到她嘴边。话说雾舞还真没吃过自己下的蛋,她处于好奇尝了口,顿时瞪大眼,又看向碗中的热气,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何……这是为何?”
明明是刚出锅的蛋羹,竟然冰冷刺骨,入口即化,这也太奇怪了。
“为何如此惊异?你是妖。”
“徒儿是说……很难吃啊,难道神仙中意这口味?”
“所谓得道成仙,便是做到真正的无欲无求,至于为师为何要吃这种东西皆是因为你,”白染又往嘴里塞了口,“唯有不断孵蛋才能将妖性逐渐消除。”
“那丢掉就好了嘛。”
“倘若凡人误食会减少阳寿,倘若随意泼洒,那么生长出来的植物便会携带妖气,为师的一片苦心天地可鉴,可你却对为师做了些何事?此刻为师的心啊比这蛋羹还要凉……”白染惆怅摇头,暗自算时间,还有半柱香的时间便可释放法力,届时……
不知大祸临头的雾舞听到这番解释好生内疚,她缓缓地跪在桌前,忏悔道:“徒儿错怪师父了,自愿抄写经文千遍。”
白染轻哼,拧了下屁股背对她。
师父不吱声,雾舞也不敢擅自起身,待她跪得膝盖有些酸疼时,才稍稍抬起头看向师父,而依旧是孩童的白染,已悬浮于半空之中,他的指尖亮出一道白色光点,脱离指尖,移到雾舞的身前,不等雾舞明白是怎回事,只见白光炸开,下一瞬,她已出现在荒凉的山坡之上。
唰地,白染出现,双掌一击,道——
“三十六天将之关羽,显身!”
——天将便是天宫的神将,在法术与武功上都有相当的造诣。但天将的地位并不高,大抵只相当于人间守护皇宫的卫士。
伴随轰隆一声巨响,一团白雾结结实实地撞在地面上。
“末将听令!”
白雾散开,一袭铠甲,手持偃月刀,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一脸正气的威猛武将赫然出现。
雾舞不自觉地向后蹭坐,这是要作甚?!
“你不是迫不及待地修炼吗?为师今日就给你个机会,”白染看向雾舞的同时指向关羽,“一个时辰,打败他。”
“?!”……雾舞边摇头边抱住树干,“徒儿谨遵教诲,一步一步修炼便便便可……”
“即便你不出手对方也会发起攻击,随你。”白染飞到她头顶上方的树杈上,如卧佛般躺倒,摆明了打算看戏。
关羽随意地挥舞下偃月刀,已然带起飒飒冷风,雾舞吓得鼻涕眼泪一块喷:“好汉请冷静!”
开什么玩笑?她除了会用鸡嘴啄米和装死之外啥都不会啊!
关羽抱拳,再次扬起偃月刀,显然是非打不可了。
“师父师父!救命啊!”雾舞猛摇树干,“徒儿这次真错了,日后再不敢趁师父变小孩时推搡欺辱,咱们回去吧,回家吧……呜呜……”
白染则悠悠地合起双眸,慢条斯理道:“摔倒他就算你赢,为师看好你。”
话音刚落,偃月刀锋利的刀刃已劈碎了雾舞身旁的岩石,她跳脚大叫,调转方向疯狂泪奔。
片刻,漫山遍野便传出碎石崩裂以及雾舞的求救声,她头一次知晓自己可以跑这般快!
兜了一圈,雾舞再次回到树下,含恨地盯着白染:“最毒师父心,小肚鸡肠的坏蛋!”
此话一出,她的正前方立刻出现一道屏障,再调转方向,唰唰唰又屹立起几块,彻底阻隔了她的去路!不对,是活路!
哐当一声,关羽将偃月刀的刀柄插入坚硬的岩石,又将一手翻于身后,道:“本将单手与你比试,点到为止。”
雾舞仰视人高马大的天将,抹了下眼角:“纵然你一手不出我也打不过你啊……”
“赢了便可增加五十年的功力,机会就在你手中。”白染冷不丁飘出一句。
唉?雾舞吸溜下鼻涕,那就可以驾驶小云彩飞上树了!
思于此,她打量关羽的身型,眼角一弯,倘若……嗯!
她以白鹤亮翅的假把式缓缓亮相,斗志昂扬道:
“鸡妖雾舞,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