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17

小孩你过来:徒儿,下个蛋 36 - 40



【第三十六章】

  这日下午,赤炎带着小舞离开皇宫,带她吃遍皇城美食,又给买了她漂亮的布偶,小舞抱着布娃娃,一手拉着赤炎,走起路来都是一蹦一跳的。
  洛宝跟在小舞身旁,一路蹭吃蹭喝蹭玩,心情也不错。
  至于夏幽澜,赤炎对她小以惩戒,此刻头晕眼昏脚抽筋的在床榻上躺着呢。
  “师父,你不走好不好?”小舞越大越懂得惜福,现状越美好越怕日后摔得疼。
  赤炎的步伐顿了下,揉了揉她的发帘:“可你已入宫,为师不能总待在那种地方。”
  “洛宝就可以啊!”她指向洛宝,洛宝面无表情地回望。
  提到洛宝,赤炎不由睨上一眼,这小灵宠的资质相当不错,竟然凭借微乎其微的感应之术便找到前世的主人。
  虽然师父的手很冷,小舞依旧紧紧地攥着,她想替他分忧,不想看到师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这都不像那个强烈要求帮她洗澡的顽皮师父了。
  “一起洗澡吧!”她笑咪咪地仰起头。
  “……”赤炎干咳一声,“你已经是大姑娘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在徒儿心中是长辈。给长辈搓搓背是晚辈应该做的事。”小舞自顾自点点头。
  “……”赤炎本想语重心长地说她几句,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特假,“既然你如此热情,为师就不推辞了。”
  话音刚落,小舞被他带快了步伐,直奔“温柔乡”而去。
  硕大的牌匾上雕刻三枚红字——鸳鸯阁。
  赤炎眼角弯起,谁你父亲?!我是你男人!虽然是两世前……
  小舞则看到左拥右抱的男女从鸳鸯阁里走出来,觉得这地方有些……不三不四。
  “师父,咱们换个地方……咦?……”话没说完,她已随着赤炎的步伐进入鸳鸯阁,而这阁里的装潢以及裱在墙上的裸女图更是令小舞脸红心跳。
  她捂住滚烫的双颊,悄声催促洛宝别迷路,可洛宝压根就未进来,这种地方邪气太重,他进来会感到身体不舒服。
  小舞见师父付了银子,她只得硬着头皮跟进去,待伙计拉开一间粉色的门帘,小舞再次捂脸,四方形的水池中飘着薄纱,周遭弥漫着一股闻到就会血液发烫的香气。
  赤炎看她难为情地僵在原地,悄然地蹲在她面前,嘴角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虽然他迎娶雾舞之时,按照凡间的算法应该是十六、七岁的样子,不过单从容貌上看已然差距不大,硬要说不同就是个性,那时的雾舞不会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即便天塌下来她依旧是一副淡然的模样,所以赤炎偶尔在想,她究竟是否还拥有七情六欲,倘若没有,为何她的笑容又是那般触动心弦。
  他抚上小舞滚烫的手背,那种温暖来自天界的明媚,那种柔和来自内心的柔软,她就是看似冷漠实则内心善良的仙子,无论你怎样对待她,她都可以做到一笑置之。记得那时天界与冥界刚刚决裂不久,所以她的出现便成为魔众仇视的对象,常有魔众在她背后说三道四,乃至揣测她嫁给冥帝的动机。赤炎主动招惹雾舞自是不做解释,何况骂就骂了,反正他也不喜欢雾舞,但是为了避免她悔婚,他也会漫不经心地安慰上三两句,她总是淡然一笑,道:我喜欢的人对我冷嘲热讽我才会气恼,但也会因为喜欢而轻易原谅,至于那些在我不在意的人,他们的观点影响不到我的情绪。
  善良在于,一旦魔众在凡间遭遇天神攻击,第一个出手相救的通常还是她。虽然多半换不来妖对仙的改观,但是她就是坚持着自己的原则,能导邪向善绝不冷眼旁观。
  那时赤炎与大多数魔众的想法基本一致,嘲笑雾舞的不自量力,私底下讥笑她是三界中最愚蠢最唠叨的傻仙,因为她会不断在他耳边灌输佛学精神,他实在忍无可忍便叫她“滚回天界!”。她会默默离开,直到赤炎潜入天界找她道歉,她又会笑着说:我一直等你来接我,自己回去很没面子。
  许多时候,赤炎并不确定因为她是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还是因为离不开她才一次又一次地挽回。
  小舞的睫毛轻轻地扫过赤炎的额头,微微的瘙痒带出微妙的情结,小舞不知不觉地合起双眸,师父很帅很体贴,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安全感,让她活得踏实。
  赤炎席地而坐,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嘴唇摩挲着她柔嫩的唇瓣,泛在心头的情绪已被自己察觉,是不安,极度的不安。
  “不要忘了我,不论今生是谁的妻子,不要忘了我……”
  他此刻真的有些害怕了,一世妖,一世人,还要再有一世的蜕变,她的记忆在再转世的过程中不断地被洗刷着,终有一日会擦得一干二净吧。
  小舞的心中自然是懵懵懂懂,但是她仍旧点点头,何况又怎能忘却?
  倏地,赤炎一把将她搂入怀里,可渐渐地,耳边又萦绕着白染曾对他说过的话——三世轮回,正是要磨光强烈的情感,倘若雾舞依旧对你难以忘怀,那么面临她的还是毁灭。
  白染的话他一句都不想听,可又所言极是。
  小舞感到师父的身躯在颤抖,她急忙回搂,捋了捋师父的脊背,笑着道:“师父对小舞这般好,小舞岂能忘恩负义?”
  “忘恩负义的……是我。”一句话刺穿赤炎的咽喉,令他无从面对。
  小舞歪头眨眨眼,无意间注意到从浴池中徐徐升起的水蒸汽,打岔道:“来来来,也让徒儿尽尽孝道,师父宽衣解带下水吧。”说着,她走到屏风后方。
  赤炎则误以为她走到屏风那边脱衣服,直到小舞询问他下水否,他才明白原来小丫头并未打算鸳鸯浴啊。
  唉,是他动了歪脑筋,从进来那一刻就没安好心眼儿。
  哗啦啦的水声传入小舞的耳朵,她探出小脑瓜看向池边,师父已坐好,双手架在池边,背部勾勒出健壮的线条。
  她羞涩地垂下眸,挽起袖子,跪在池边,将一块巾帕伸入水中浸湿,从师父的肩头淋下,之后力道适中地擦拭起来。
  她感觉师父拧下了肩膀,问道:“烫么?”
  “刚好。”赤炎懒洋洋地仰起头,看向正上方的小舞,因为温度颇高,她的双腮泛起粉红,就像一只初见成熟的青苹果。
  再一次地不由自主,他拉低小舞的脖颈,但这次,小舞却推开彼此的距离,这角度,她可以看清师父的前半身,太难为情。
  见状,赤炎也只得作罢,毕竟他是强大的妖体,她是弱小的凡人,稍有差池,她的小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那个叫什么昭夕帝的……”赤炎冷下视线,警告道,“不准对他产生感情。”
  “噢。”小舞顺从地应了声。
  “不准敷衍。”
  “没,昭夕帝乃一国之君,徒儿对他除了敬畏并无他想。”
  “可是他长了一副与为师相同的容貌。”赤炎挑起眉。
  小舞也不知该怎样回答才会令师父满意,索性继续帮师父搓背。
  赤炎也察觉自己很无聊,说这些作甚?待她再次转世时谁都不记得。
  …………
  一个时辰之后,天色也不早了,小舞主动提出回宫。
  赤炎并未阻拦,将她送到皇宫城墙外,弯身托起她的身体,一跃而起,正如离开时那样翻墙入宫。
  “师父,明日还能见面么?”她扯住赤炎的衣角。
  赤炎刚欲回应,一道极其刺眼的金光充斥在余光之中。他眯起眼,望向伫立在不远处的白染,不屑地哼了声,随后对小舞道:“为师有事要离开一阵子,过些日子再来看你,”他将一个黑色手镯套在小舞的手腕上,“若那些秀女宫女再欺负你,你就对着这镯子诉苦,自会有阎罗王替你做主。”
  “……”小舞手指一颤,真的假的?这镯子是向地府打小报告用的?
  赤炎见她神色紧张,拍了拍她的脸颊,调侃道:“所以要谨慎用,有可能因为你的一句话就要了对方的小命。”
  “……”小舞深沉地点点头,还是收起来吧!
  赤炎斜起唇,扬手道别,继而消失在她面前,消失得干净利落。
  洛宝则迟一步穿墙而入,始终不参与任何事件。
  途中,小舞蹦蹦跳跳地问,“你说师父会不会是大魔王?”
  “天机不可泄露。”
  “那你还告诉我你是天界灵宠?”
  洛宝一愣,对呃,这好似也算天机。
  “你能带飞起来玩玩么?”小舞快速眨眼。
  “不能,我只是一个平凡无奇的三界生物,主人自当未看见我。”说着,他自行变成若隐若现的蓝色光影。
  “……真的很模糊。”小舞嘴角一抽。
  她走出几步,惊见昭夕帝站在正前方,即刻将布娃娃藏于背后,因为这明显并非宫中的东西。
  “奴才见过皇上。”
  白染应了声,转身前行:“随朕去御书房。”
  “……”小舞马上将布偶塞给呈透明状的洛宝,洛宝见四周无人便接了过来,否则只能看到一个布偶在半空中漂浮。
  “闲杂人等暂时回避。”白染指的是洛宝。
  “是!”小舞却敞亮地回答,继而转头就跑。
  白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朕乃天子,你能看见的朕岂能看不见?”
  “啊?”小舞慌张下跪,颤颤巍巍地问,“皇上看到了……什么呢。奴才不知。”她在心中祈祷,皇上千万别请个道士之类的收了可爱又能吃的小洛宝。
  白染看穿她的小心思,无奈地摇下头:“起来吧,朕在与你说笑。”
  小舞暗自舒了口气,追上昭夕帝的步伐,同时轰赶洛宝速速离开,洛宝朝昭夕帝的背影做了个鬼脸,跃上高耸的屋顶,将布偶枕在头下,先睡会儿。
  御书房内
  奏折推挤如山,昭夕帝却视而不见,喝茶看闲书。
  小舞伫立在他身旁,帮他扇着扇子,这是她自发的工作。
  此时,锦衣卫火速来报:“启禀皇上,八百里快马送来疾书一封,信使冒死求见,据说与赈灾银两有关!”
  “不见。”
  锦衣卫猛地抬起眸,欲言又止,领命离开。
  小舞看在眼底,心里想着劝皇上关心关心国事,可又不敢造次。
  更不理解皇上为何这般……自由散漫。
  于是,她开始在屋中踱步,替信使坐立不安。
  “作甚?”
  “……”小舞扁扁嘴,怯懦地说道,“皇上……八百里送来的信,瞅瞅也无妨。当然,您也可以不看,自当奴才未提过。”
  昭夕帝不予回应,久久,似笑非笑地扬起唇,这一世,除了双修,还要帮雾舞树立强烈的正义感,甚好,慢慢来。而他对朝政坐视不理,并非冷血或者所谓的懦弱,而是在等远在边关作威作福的一品护国公自动回朝。小不忍则乱大谋,等待与忍耐,为得是一招制敌。


【第三十七章】

  后宫绝对是个磨练意志的“最佳”场所,此地并非不去惹事便会相安无事的地方,要学会合群,要学会奉承,要懂得保护自己,说话要谨慎,听得懂弦外之音,最重要的一点是,万莫死心塌地跟随某个小群体,更要懂得周旋,做人要圆滑,否则一旦针锋相对的那股势力得了势,定会将你置于死地。
  小舞则毫无悬念地跟了夏幽澜的小组织,还有一队秀女向着一品护国公的女儿陆可儿,两家长辈在朝中本是死对头,两家晚辈自然是彼此厌恶。
  这日,夏幽澜正坐在院中晒太阳,小舞蹲在一旁帮她捶腿,其他几名官宦之女在旁给夏幽澜沏茶讲段子,欢歌笑语不绝于耳,不过那声调必然是假了些。
  “哟,这皇后之位还未定呢夏家小姐便摆起谱来了?”陆可儿率领一干“朋友”不请自来,看那架势就是奔着找茬来的。
  夏幽澜看都未看陆可儿一眼,将一颗葡萄珠放入口中,命拉曲儿的姑娘继续奏。
  “若并非我父在边关镇守,哪有你们的安生日子?”陆可儿对夏幽澜的刁蛮霸道早有耳闻,但亲眼所见还是头一遭,且印象颇差。
  “怪不得一大早乌鸦便站在屋檐上瞎叫唤,原来是把你招来了,”夏幽澜冷哼,“陆国公骁勇善战尽人皆知,但是这话分谁嘴里说出来,旁人说那叫赞美,你来夸叫邀功。还是陆国公心有怨气,想借你的口对皇上表示不满?正如你所讲,我还未当上皇后,邀功找皇上去。”
  陆可儿怒目圆瞪,看向一干趋炎附势的官宦之女,谄笑道,“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此诗句的意思是:尔等只顾追求名利跟风拜俗,我跟你们不一样!
  “别扯那些有的没的!本小姐并未挑衅于你,是你找上门来遭奚落!”夏幽澜把茶杯摔在地上,“要文的我或许不如你,要比武你未必是我对手,莫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慢走,不送!”
  小舞唯恐双方大打出手,起身相送之时说了些不咸不淡的话:“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劳烦陆小姐先行一步。”
  陆可儿怒指小舞,悻悻而去。
  “死丫头,你那话是说我仗势欺人了?!”
  这不明摆着吗?小舞摇摇头,继而蹲身收拾一地瓜果皮。
  夏幽澜则兴致全无,轰赶众女回屋,愤愤地坐回躺椅,抬脚踢了小舞一下:“去,给陆可儿的饭菜里下点泻药。”
  “……”小舞不予回应,收拾完垃圾起身欲走,夏幽澜蹭地一下火了:“莫以为进了后宫我就不敢把你大刑伺候!”
  “今日所有人都看到你占上风,你若真想害她,自己吃泻药还差不多。”小舞本是无心一说,夏幽澜却琢磨着是这么个意思。啧啧……她看向小舞忙碌的身影,死丫头果然比她有脑子。
  她追上小舞,阴阳怪气地问道:“你昨晚三更半夜去何处了?”
  小舞沉默不语,她去御书房帮皇上批阅奏章,皇上告诉她必须守口如瓶。
  看多了奏折,她也从中悟出些道理,譬如张官指责李官玩忽职守,李官第二日定会呈上一则反告张官的折子,显然,整个朝廷裂成两半,而这其中通风报信之人定是能接触到这些奏折的大宦官,至于为何还是要呈上来,必定是与其有利益冲突的眼中钉。
  正所谓隔岸观虎斗,两败俱伤,不费吹灰之力铲除异己。
  小舞只是觉得吧,当皇帝确实不容易,何况昭夕帝登基之时朝中已是一盘散沙,没有充分的水源根本无法再凝聚一体,所以,皇上在等待大换血的时机吗?
  “跟你说话呢!昨晚究竟去哪了?”
  “吃坏了闹肚子。”小舞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慌张。
  夏幽澜也并未追问,心想小舞是否会见小鬼去了?她会默默关注此事的。
  ……
  傍晚,当所有人都睡下,小舞这才蹑手蹑脚地溜出大院,按照皇上所给出的路线一路跑到御书房后门处。
  “请皇上恕罪,奴才来迟了。”小舞气喘嘘嘘,只因夏幽澜才刚睡着。
  “去忙吧,今日折子很多。”白染倚在窗边赏月,不知因何故轻声一笑。
  小舞闻声望去,不知是错觉还是起猛了,居然看到昭夕帝的瞳眸中映衬着一只白色小兔,小兔好似正活蹦乱跳。而他面朝的……是月亮。
  “皇上……您,您看到了何物?”
  昭夕帝笑容微敛,即刻收起穿透云雾的天眼法力,信步走到卧床旁,喝茶,阅卷。
  经过几日来的相处,小舞逐渐对昭夕帝减少了几分惧怕之感,不过皇上的个性真是冷,可以几个时辰不说一句话或索性打坐。
  更奇怪的是,漫漫长夜,他谁的牌子也不翻。
  小舞舒了口气,坐在矮桌前继续审阅奏折,当她看到一份夹在竹简中的书信,又申明皇上亲启的字样儿时,双手呈上。
  白染瞄了一眼,故作不耐烦地推开:“又是状告巡抚的折子,不看。”
  “是……”小舞至少见过三四封诸如此类的信件,她也从侧面打探了一下,巡抚大人正是夏丞相之子。
  巡抚巡抚,巡行天下,抚君安民。显然,夏巡抚的所作所为已达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小舞返回桌边,想了许久,又看向神色淡然的昭夕帝,再次起身,悠悠地跪在皇上面前,正色道:“皇上,南方遭受水灾,庄家颗粒无收,当地知府恳请赋税减半。”
  “赈灾款已批,即刻抵达重灾区,还要求减税?不允。”
  “可是……”
  “嗯?……”白染拉长低沉的尾音。
  小舞磕头致歉,但想到处于水深火热的灾民,她忍不住又道:“奴才读书少,若有说错的地方还望皇上宽恕……赈灾款是批了,奴才只是揣测,未必能落到百姓手中。”
  “呵,莫非你在隐射朝廷命官贪赃枉法?”
  “疾书一封封送入宫中,不是夹在竹简里就是藏在画卷中,为何那些官员要选择偷偷状告?”小舞紧蹙眉头,“奴才本不该多嘴,但奴才了解百姓们的生活,只想告诉皇上,那些所谓五谷丰登国泰民安的喜报未必属实。”
  白染望向她愤怒又紧张的表情,合起书卷,不以为然道:“是与否又怎样?你也看到了,朕手中一没实权二没兵权,但皇后只能立一个,你倒说说,朕是要兵权还是政权?”
  “……”这问题可大了,原来皇上并非无心整顿朝野,只是他在考虑先取回哪一样。
  “若皇上不嫌弃,奴才愿意替皇上去一趟南方,先想办法瓦解不该存在的那股势力。”
  “就凭你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白染口吻轻蔑,眸子却闪过一丝笑意。
  “贪墨之风其实并不难瓦解,钱来的不干净自然也不愿让人知晓,我按照密文中所提到的官员名讳走一圈,真贪婪还是被冤枉自会一目了然。”小舞微扬视线,“只要皇上信得过奴才,奴才愿意一试。”
  “你可知此行凶多吉少?”
  “知晓,但相对的,奴才身为女儿家自会减少对方的戒心,何况……奴才还有‘金刚护体’……”她闭了下眼,这“金刚罩”指的是洛宝。他自己说的,会做结界,刀枪不入。
  一切都在按照白染的计划顺利进行着,无界灵宠护主心切私自下凡,无形当中助雾舞增长的勇气,似乎所有的事都在按照一对一错的形式进行着。
  “瓦解某重臣党羽之后,便可取回兵权,天下归还于皇上。”小舞锲而不舍。
  “说得真轻巧,你能活着回来再说,”白染抿了口茶,道,“何况,朕凭哪一点相信你不会同流合污?”
  “实不相瞒,奴才并非知府家的小姐,阴差阳错入了宫,关于这一点,恳求皇上莫追究。所以奴才从始至终未垂涎嫔妃之位,只想在有生之年做一件有意义之事,哪怕是失败,也不枉在人世走一遭。”小舞近日来真的被那些奏折压得透不过气,全都是谎话连篇!
  “贪为恶,何为善?”
  “不害人,不嫉妒,待人友好,铭记恩情,孝敬长辈,一切以佛学为宗旨的教条皆为善。”
  听罢,白染长吁一口气,倘若雾舞可以保持此信念一路走下去,或许真的会从情感的纠葛中摆脱出来。
  “朕知晓了,回去休息吧。”
  小舞一怔,“皇上,奴才可以……”
  “不必,偌大王朝岂有让你一名女子冒险之理,从明日起,你只需要做一件事,”白染扬起一根手指,道:“将唐玄奘从西域取回来的六百五十余部经书全部阅读且尽量理解,给你两年时间,朕向你承诺,待再见面之时,让朕见到精通佛学的你,而朕,会给全天下的百姓一个交代。”
  白染的眸子染上一抹柔光,这缕光芒又坚定如铁,直入小舞的心脾。小舞不自觉地弯起嘴角,笃定地点点头:“奴才相信皇上定能取回本属于皇上的江山社稷。”
  十四岁的半大孩子,不懂这笔交易中的不合理性,只知晓皇上终于振奋了,她当然也要努力学习佛法,为了全天下的百姓可以远离贪官的剥削,这件事还算事么?念经文念到两眼昏花都值得!
  白染注视她天真的笑容,莞尔一笑。螳螂也好,黄雀也罢,还有一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早已部署好一切,只待雾舞自愿步入佛学的殿堂,让佛学的种子在她心中生根发芽,彻底忘却冥界,以及与之有关的……那些情感。
  两年之后再见吧,届时,为师再送你一份大礼。


【第三十八章】

  两年间,小舞几乎是被软禁在佛经阁的小院中,每日睁开眼便阅读经书,困了就躺在书堆里打盹儿,太监定时给她送饭,上茅厕洗澡时才有空走到院子里透透气。她越发不懂皇上的用意,但这并不妨碍她对经文的热爱,至少她是喜欢读书的。
  如往常一样,洛宝吃饭时间准时出现。
  两人步入小膳堂,饭菜已放在桌上,一水素菜,她先给洛宝盛好饭,再坐在一旁慢慢吃。
  “这几日外面有何动静么?”
  十六岁的小舞,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在佛法的熏陶之下,变得恬静稳重,一颦一笑皆如大家闺秀般温雅含蓄。
  “主人指哪件事?”洛宝低头忙吃,两年间他也变了,从少年变成稍显成熟的男子,不变的则是那吃货的本质。
  “皇上那边……还未整治贪官污吏吗?”小舞派洛宝打探消息,洛宝去是去了,可回来之后并未主动提及。
  小舞见他不语,又道:“夏丞相,陆国公,这两位还在朝中么?”
  本朝两股最强大的势力,一个掌握政权,一个握有兵权,相互挟持,势不两立。
  “都在,夏丞相每日上朝,陆国公前几日已返城,每日也上朝。”
  听罢,小舞心生疑云,莫非皇上当初只是说笑?
  “主人,你去何处?”洛宝抓住起身疾走的小舞。
  “皇上答应我整顿朝纲,当然,我既卑微又渺小,可君无戏言呐!”小舞神色愠怒。
  “洛宝也不懂,朝廷,贪官,百姓,与主人何干?”凡间之路是为了完成雾舞的修仙大业,待修为圆满,便会脱胎换骨返回天界。
  “这话讨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奸臣一日不除王朝有无宁日。”小舞从佛学中悟出一番自己的道理,佛法讲究得饶人处且饶人,但她认为,对于那些冥顽不灵且危害苍生的罪人,斩草除根为上策。
  十六岁的她,对往事释怀,对未来又多了几分主见。
  “好吧,主人喜欢怎样做洛宝都支持。”洛宝一手抓一个白馒头,站在小舞身旁,她去哪他跟到哪,贴身保护。
  “嗯,我去问问看。”小舞走到院门前,守在两旁的侍卫立刻交叉叠落长矛。
  小舞欠身行礼:“劳烦军爷通传一声,小女子有要事求见皇上。”
  “爱莫能助。”侍卫的职责是禁止住里面的人私自离开。
  小舞见侍卫态度强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洛宝。洛宝则立刻从怀中掏出两个准备吃的大馒头,托在侍卫眼前晃晃悠悠。
  侍卫肉眼凡胎只能看到悬浮在空的馒头,两人呆若木鸡,互看一眼,顿时惊声惨叫,抱团大喊:“啊啊啊——馒头成精了啊!——”
  洛宝见效果不错,张大嘴咬了一大口馒头,只听侍卫再吼:“馒头显现妖形了啊啊啊——佛光都挡不住的千年老妖,救命啊——”话音未落,二人流着大鼻涕落荒而逃。
  小舞抿唇浅笑,向二人背影行礼致歉,再看洛宝,似乎玩心大起,企图追赶上去继续用馒头吓唬二人。
  “快吃了,还玩?”小舞揪住他的衣角,她如今必须相信洛宝乃天界灵物,否则佛门之地岂能穿梭自如?
  洛宝很听话,先将两个馒头捏在一起,硬生生全塞入口中,小舞见他双腮鼓囊囊,掩唇一笑,如逗弄宠物般戳了戳他的腮帮,无奈道:“莫看你人高马大,其实就是个孩子。”
  洛宝碍于口中有食,并未告诉她,昨日他才趴在房梁上偷看她洗浴之事。不过,这事貌似也不该说。佛祖有云,能藏住秘密之人才能交到挚友,阿弥陀佛。
  然而,正当小舞迈开步伐准备求见皇上之际,刚巧遇见迎面而来的太监总管。谁人不知太监总管在后宫的地位?小舞自是不敢招惹,跪在道旁,暗自叹息,皇上果然耍了她,竟然连个里外勾结的老太监都未治罪。
  “你就叫刘菲茹啊?”老太监的态度趾高气扬,上下打量她,话说他对此女毫无印象,更不知皇上召见此女用意何在。
  不过嘛,这女子生得好生貌美,小小年纪竟透着一股子十足的媚气,老太监搓了搓下巴,皇上这出金屋藏娇唱给谁听呢?居然连他这后宫大总管都不知晓。
  “你,何时入宫的?”
  “回总管,两年前。”
  “两年了?你入宫两年之久?!”老太监心中一惊,“可曾侍寝?”
  小舞脸蛋一红,摇头:“两年来潜心修佛,并未离开此地。”
  “哦,原来是带发修行的尼姑,走吧,皇上召见。”老太监将悬起的心又放回肚子,皇上不理朝政是真,但对佛学佛理颇有一番研究,记得就在昭夕帝出生之时,便有高僧称此龙子乃是天神降临,定能保佑吾轩鼎国繁荣昌盛。听罢,皇太祖心花怒放,当场立昭夕帝为皇太子,也正因为那一句话,皇太祖便将昭夕帝当成护国的法宝,似乎拥有此子便稳固了江山社稷似的。直到皇太祖驾崩之时,依旧坚信昭夕帝是上苍赐予吾朝的福星。
  老太监腹诽冷齿,想必昭夕帝也看到了此女的慧根?切。
  …………
  不一会儿,当老太监将小舞领到御书房门前时,一名眼生的小太监上前一步,道:“皇上口谕,命总管大人带领刘家小姐金銮殿前一见。”
  “金銮殿?皇上今日上朝了?”老太监又是一惊。
  “瞧总管大人这话问的,皇上哪日不上朝?”小太监抬头莞尔一笑,神色中闪过一丝傲慢。
  老太监岂能听不出话中的嘲讽之意,于是扬手扇向小太监的腮帮子,小太监眼疾手快,轻易攥住老太监的手腕,正色道:“你这只手打了一辈子人,积点德吧。
  “反了!给杂家砍了这小奴才!”老太监气得手脚哆嗦,可侍卫却并未如往常一样听之任之,而是戳在原地,像中了邪一般,目光呆滞四肢僵硬——脑中浮现出老太监虐杀奴才财害百姓的种种画面。
  而这施法之人,正是由红绸仙子化身的小太监。当然,她也看到自私下凡的洛宝,洛宝横开一步躲到小舞身后,寻求弱小势力的庇护。
  小舞则不知洛宝在害怕何事,只知晓这位小太监的作法大快人心!
  她俯首行礼:“请公公领路,小女子即刻随行。”
  红缎仙子此刻还未意识到眼前彬彬有礼的小女子便是当初气得她势必置于死地的小鸡妖,但此女确实看着有些眼熟,不过红缎并未深究,友善地笑了笑。
  或许缘分就是这样吧,在某个非特定的环境之下,少一分芥蒂,多一分宽容,对彼此会萌生良性的改观。
  红缎甩开老太监的手,反命一行侍卫将其捆绑,等候皇上发落!
  金銮殿之上
  夏丞相正与陆国公争论不休,双方党羽在旁帮腔,吵吵嚷嚷就像一锅沸水饺子,此处哪里还是庄严肃穆的议政之地。
  红缎无视一干臣子,径直从大殿中央的红毯前穿行而过,再将小舞领到最靠近龙椅的台阶正前方,随后走上台阶,站立在昭夕帝身旁。
  白染扬起一指,红缎立刻洪亮发话:“地刺乃是金銮殿并非自家厅堂!各归各位不得喧哗!”
  “你个小奴才!……”夏丞相怒指红缎,红缎则抬手示意他噤声:“皇上还未责备我,你又有何权力开口?还老臣子呢!一点规矩都不懂!”
  听罢,百官果然停止躁动,更出乎意料的是,陆国公竟也初次向着丞相这一边:“放肆!丞相是你个狗奴才教训得起的吗?!——”话音未落,他抽出佩剑,怒发冲冠地走上台阶。
  当剑尖即将刺入红缎胸膛之时,白染蓦地起身,一步挡住红缎身前,陆国公怔住,即刻收回宝剑,俯首抱拳。
  “只因这奴才口不择言,何况自从至今宦官皆不可议政,皇上莫怪老臣冲动。”
  “哦,从古至今,又有哪位臣子敢在九五之尊面前舞刀弄剑?”
  此话一出,百官终于将注意力全放在昭夕帝身前,皇上今日这是要……早膳未吃对吧?
  陆国公虽不惧昭夕帝,但还是要给小皇帝几分面子。
  “这……老臣全是为了保护皇上的安危。”
  白染无谓点头:“陆国公护驾有功,功德无量,朕得嘉奖您。”他双掌一击,只见两名太监手捧缎面托盘走入殿前,随后一左一右跪在陆国公身旁。
  陆国公捋了捋花白的胡须,不明所以地问道:“皇上,这是何意?”
  “打开看看,朕相信您定会喜欢的,”昭夕帝坐回龙椅,端起茶杯,吹了吹杯中的热气,慢条斯理又道,“不过这两个托盘中一个是惊喜、一个是财宝,只能选其一。”
  百官哗然,不晓得皇上壶里卖的什么药,但听着都是好东西。
  陆国公隐隐感到不对劲,小幅度看向夏丞相,要说平时吵闹也无非是官臣之间的矛盾,若升级到皇族面前,那他俩便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夏丞相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他悄然摆手,暗示老敌人莫钻入小皇帝的圈套。
  “怎么?一品护国公,征战南北的三军元帅连这点果决力都没有?”白染抿了口茶,笑得意味深长。
  激将法对陆国公向来有用,比脑子他可能差些,但若是比实权,无人敢于他相提并论,何况他根本不把小皇帝放在眼里,不由怒哼一声,掀起靠左边的金色绸缎。
  盘中躺着一张纸,纸上写有几行小字:一万精兵已在皇城外待命,此支队伍乃是听命于夏丞相的精兵强将,只待您回城之后一举夺取兵权,再按殿前拔剑之罪给您抹上欺君罔上的污点,想必今日,定是叫陆国公您有去无回了。唉……是朕无能懦弱,还得忍辱负重地配合夏丞相的计划逼您当场拔剑出丑。毕竟君臣一场,朕彻夜难眠思来想去,灵机一动,唯有出此下策提醒您万不可中计,朕惭愧啊,愧对列祖列宗。
  无奈的言语,真诚的态度,透着那么一股子无权无势的凄凉。
  怪不得夏老贼一个劲儿朝他摆手摇头,原来是怕皇上给他通风报信啊!
  无论真假,陆国公绝也不会当场质问夏丞相,否则若是真,他必然走不出这皇宫了!
  因此,他平复了一下情绪,面朝皇上抱拳:“老臣一介武夫承蒙皇上抬爱实属受之有愧,老臣还是选另一样吧?”说着,他用绸缎遮住字迹,以免眼尖的瞄到。
  白染更是配合,笑着道:“两朝重臣,朕岂能不给陆国公面子?破例让您重选。”
  陆国公心里一边盘算着皇上是否真的有意偏袒自己,一边又不得不再次掀看盘中之物,可这边的盘中却是空的,于是,他疑惑地仰起头。
  “陆国公戎马一生,为我轩鼎国立下汗马功劳,自从那日陆国公与朕商讨之后,朕考虑了许久,真的是许久……”白染刻意地直视着陆国公的双眼,悠悠起身,摊开一手,不舍道,“纵然朕心中有万般不舍,但,今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应了陆国公的请求,允您卸甲归田。”
  话音刚落,百官再次瞪大眼睛,无数视线抛向陆国公,陆国公则是一愣一愣地有点犯晕,原来这空盘子是给他放顶戴的。
  此时,夏丞相噗通一声跪倒在龙椅前:“请皇上三思啊!陆国公老当益壮才高八斗,是吾轩鼎国不可多得的军事战将啊!莫说皇上舍不得陆国公,就连常年与他争辩的老臣我也不敢为一己之私令吾朝丧失良才啊!”
  夏丞相大致看出了形势,皇上今日就是要罢免陆国公的职务,那他的路还能远吗?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一致对外。
  他以为陆国公明白,何况他也没理由自动交出兵权,除非脑子里进粪便了!
  可听到这番话的陆国公,气得咬牙切齿青筋暴怒,这老贼果然是想霸占他手中的兵权啊!
  不交出兵权,出城就得被乱箭射死;交出兵权,皇上即便攥在手中也不懂打仗用兵之道。何况谁不知皇上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庸才?没脑子没心腹,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变聪明,嗯!兵权有望再取回来。
  于是,陆国公一不做二不休,抽下腰带,摘掉顶戴,拔掉军印戒指,统统放入盘中,单膝跪地,铿锵有力道:“谢吾皇成全,老臣,不,老夫感、激、不、尽!”他心里也憋着怒火,那是对夏丞相的仇恨。
  殿下百官唏嘘不已,各种疑惑。殿前,当白染收回兵权之时,肃然起身,嘴角扬起一抹淡然的笑意,道:“朕赐你良田万倾,黄金八万两,大张旗鼓送陆国公出城!”他抿了下唇,含而不露一笑,“不过您先莫急着离开,去议事房等朕。”
  看看,皇上就是打算留住他保护他离不开他!
  “谢主隆恩!”怒火冲昏了陆国公的理智,也初次,他像个臣子的模样向一国之君行大礼。
  见状,夏丞相无视伫立殿前的皇上,忍不住凑到陆国公身旁,竭尽全力地暗示道:“何必如此冲动?你是否再考虑考虑?……”
  陆国公见夏丞相挤眉弄眼不安好心,怒道:“皇上的意愿便是老夫的心愿,此乃金銮殿,由不得你个老匹夫指手画脚!”
  “你你你——”夏丞相欲言又止,甩袖而去。陆国公这老东西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显然皇上这是要夺回皇权啊,他非但不警觉还把自己当仇人了?!
  而一直旁听的小舞,缓慢地眨眨眼,皇上这是用了什么计策?竟令平时嚣张跋扈的陆国公甘愿告老还乡?
  待陆国公随红缎离去,白染的视线移到夏丞相身前,笑得别提多友善了。
  夏丞相则避开皇上的视线,哼!他才不会像陆国公那般愚蠢,今日!无论皇上会提及何种事件,无论斩杀谁罢免谁,甚至谁骂了他,他决定装聋作哑到底!小皇帝不能撬开他的嘴吧?!


【第三十九章】

  陆国公这突然之间退出历史舞台,必然引来党羽们的六神无主,此刻是站到夏丞相那边还是静观其变是个难题。
  夏丞相则刚刚注意到跪在殿前的女子,怎么看着像是他府邸的丫鬟?莫非是老眼昏花了?
  白染岂能不知晓百官在想何事,索性举起那枚可号令三军的戒指套在指尖把玩。
  此举,即刻引起明眼人的关注,不过,军权纵然再重要,也需要一位可以指挥众军的官员,此人必须在朝中拥有极高的威望,身娇肉贵的昭夕帝似乎连骑马都不会。
  焦虑的眼神在百官中流窜,他们在思考,在挣扎,到了此时此刻还在考虑哪一方的势力可以保住他们的万贯家财。
  夏丞相在旁冷笑,小皇帝千算万算也未算到这群官员贪财到如此田地吧?国家,百姓,安定团结?在他们眼中算个屁。只要他未表态,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白染无奈一叹,扬手命太监宣旨。
  小太监俯首领命,字正腔圆道:“知府之女刘菲茹,上前一步。”
  小舞怔了怔,先起身再跪下:“奴才在。”
  原本属于陆国公那边的知府大人,听到其女名讳,垫脚望去,大惊,这并非他家小女啊!
  小太监无视一干人等,展开诏书,正色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四品知府刘哲之女刘菲茹,握瑾怀瑜,瑰姿艳逸,深知朕之喜好,故而!册刘菲茹为皇后,则良辰吉日举行册立大典。钦此——”
  全场再乱,小舞惊呆。
  夏丞相怔住,这还了得!
  “且慢!皇上可是忘了还有一位佳丽心心念念着您?”
  “哦?……”白染垂着眸,“请夏丞相指点一二。”
  “老臣之女夏幽澜。文武双全,性格开朗,容貌上乘,”夏丞相瞪向小舞,“何况此女并非知府之女,是我夏府的丫鬟!小舞,大殿之上,你胆敢冒充知府家的千金?!此乃欺君罔上之罪!株……”话到此,夏丞相幸好及时刹车。
  小舞平复一下情绪,反正她人都在这了,若能拉倒大奸臣也算功德一件。
  “丞相,小女正是您府邸的丫鬟,生是夏家的佣人,死了也到地府伺候主子,方才听丞相提到可是应该……株连九族?”
  “你!本丞相方才还未讲完,切莫‘株连无辜’,知府他不知无罪!”夏丞相混官场多年,一句话可转八个弯。
  不等小舞接话,白染点头问道:“原来如此,你叫小舞?”
  小舞正在犹豫要不要索性承认,知府大人却跳了出来,他站在小舞身旁左看看又看看,故作疑惑地问:“倘若夏丞相所言极是,那你为何会用本官小女之名入宫呢?”知府不傻,他看到皇上对此女的眷恋,若能拉拢到这层关系貌似是对自己有利的。
  白染就等知府出来当枪靶,别说,他还真不含糊。
  小舞唯恐自己说错哪句话对昭夕帝不利,因此,她的视线飘忽不定,首先看向夏丞相,夏丞相则是怒瞪她一眼,暗示她莫乱说话。
  小舞又看向昭夕帝,期盼他能给些提示,可昭夕帝只是优雅地笑着,似乎并不需要她从中帮什么忙。
  她舒了口气,坦然道:“民女阴差阳错入了宫,倘若皇上不嫌弃民女身份低位,民女愿服侍皇上一辈子。至于皇后之位……小女子不敢觊觎。”
  听到这回答,夏丞相满意点头,知府则蹙眉发愁,而站在陆国公那方的官员又开始思量……知府虽说权利不大,可一旦成了皇亲国戚便有皇上撑腰,念在同僚份上或许可以平稳度过难关。反之,若让夏丞相之女当上后宫之首,那夏丞相更会为所欲为,还不将平日与他唱反调的官员全部赶尽杀绝啊。
  “这位姑娘,你与知府家的千金是朋友?”八面玲珑的刑部尚书首当其中。陆国公下台已成定局,他们绝不能成为陪葬品。
  知府自然明白同僚的意图,追问道:“你这么一提,本官好似也在哪里见过这位姑娘。”
  刑部尚书抚掌:“那便说得通了嘛,否则选秀此等大事岂能出岔子呢?!定是知府家千金慌慌张张将这位女子推入宫门,绝不可能是夏丞相家的千金从中掉包换人、做出这等有辱皇权之事!您说是不是啊夏丞相?”
  站在夏丞相一方的官员自然是给予赞同的相应,免得夏丞相被诬陷;站在陆国公一方的官员也呼应,说什么也不能让夏丞相的女儿当皇后!
  夏丞相使劲地闭了下眼,捶胸顿足,一群酒囊饭袋!
  刑部尚书见势头不错,面朝皇上行礼:“皇上,从古至今,成家立业乃最大之事,皇后之位也空缺这些年了,这位女子虽然出身贫寒地位卑微,但举手投足并不输于大家闺秀,仔细瞧瞧,还真有些母仪天下的风范。当然,夏丞相之女夏幽澜以及陆国公之女陆可儿皆是难得一见的绝色佳人,微臣只是浅见,决定权自然是在皇上手中,呵呵。”
  白染立刻表现出一副缺乏主见的模样,摩挲着下巴左想想右想想,方道:“刑部尚书这一讲吧……朕也有些为难了,不如将你所提到的那两位女子也叫到殿前来,票数多者当选为后,倘若百官觉得太过儿戏,那朕就……”
  “好得很,皇上的提议太好了,来人啊!去请夏幽澜与陆可儿殿前面圣。”夏丞相终于等到皇上改口的时机,一眼望去,显然是他的人多,再加上陆国公已被罢职,总有几个墙头草会动摇,胜算几率有多了一层。
  不一会儿,夏幽澜与陆可儿双双跪于殿前,夏幽澜很快注意到两年未见的小舞,说实话,她真以为小舞被谁推井去了呢。
  白染随意地扫向二人,故意轻挑地说:“果然没有小舞漂亮,选吧,朕当以大局为重。”
  当票箱放入殿前,夏幽澜与陆可儿才算明白过味儿来,心中也不免嘲讽,堂堂一国之君,居然连给自己选个老婆的权利都没有,悲哀。
  然而,两人并不知小舞也在选后的范围之内。
  百官又开始唧唧索索暗自盘算,今天这朝上的!真是头疼。
  此时,白染朝小舞招招手,小舞迟疑一瞬,起身,走向台阶,跪在他面前。
  白染一手抚上她的脸颊,一边用前排官员可听到的音量,轻声道:“莫担心,不管谁当皇后,朕定会最宠你。至于那些对你不敬之人,管他是谁,朕为博美人一笑,全斩了好不好?”
  “……”小舞越发不懂皇上的心思,更不懂他为何要在百官面前摆出一副昏君的姿态。
  不过,这用意在选票之后很快浮出水面。殿上共计一百三十八位官员,竟有一百位官员支持小舞当后,剩下的支持夏幽澜,至于陆可儿,居然一票都没有。
  小舞这才幡然醒悟,在百官眼中,她已成了祸国殃民的妲己。
  夏丞相也未料到会是此等结果,更不知晓是哪些官员做出“背信弃义”之事,他不由怒火中烧,喷火的眼神扫过身后一干官员,恨不得将那些两面三刀之人生吞活剥!
  而他眼底的那股狠劲儿,也收入官员尽的眼底,换言之,当必须在利益与性命之间做出抉择时,显然是后者更重要,那一颗颗摇摆不定的心也终于尘埃落定。
  同时证明,你夏丞相官职再大,还是大不过皇上的一句杀无赦哟。
  “皇上!小舞只不过是我家府邸的丫鬟,当初是我图好玩才将这丫头弄进宫,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岂能当皇后?”夏幽澜不堪受辱,竟不懂规矩地辩驳开来。
  这一说,百官将视线抛下一脸窘态的夏丞相,您的好女儿这是打算害死您哦!
  “朕一直认为选秀乃严谨之事,误以为需要层层把关方可入宫,原来就凭夏小姐三言两句变可让整件事看起来像个笑话呢。而这笑话,可谓荒谬之极。”
  白染无奈地摇摇头,悠悠地站起身,敛起涣散的视线,眼中附着一层冰霜,正色道:“夏丞相,朕信任你,器重你,甚至将权力交付于你。而你,曾用项上人头保证定会忠心为国,可你看这朝堂之上,吵吵嚷嚷,交头接耳,还有威严可寻吗?”
  当夏丞相得知那票数时,其实整个人已经失去了往日的霸气,他底下高傲的头,跪地行礼:“是老臣教女无方,老臣知错了,请皇上息怒。”
  “爹啊,女儿是实话实说,您错在何处?”
  “逆子!闭嘴。”夏丞相即将崩溃,这便是他娇生惯养出来的结果!
  “皇上,请皇上赎罪……”多少年过去了,夏丞相初次磕头谢罪。
  机关算尽,结党营私,封住所有的人嘴又怎样,最终“指证”他的竟是最宠爱的闺女。
  “夏丞相,你聪明过人,却始终不懂一点,朕容忍你多年,并非惧怕你在朝中的势力,而是知晓你不曾有过篡权的念头,所以朕给你时间,期盼你终有一日领悟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可你越发贪婪,竟打起军饷的主意,那可是巩固江山的保命钱,一旦边疆将领缺衣少粮,外敌大举入侵,你还有命花吗?”
  百官哗然,如此一来,那夏丞相便从贪官成了卖国贼啊!
  白染双掌一击,太监呈上数百封未拆封的信函,他随手拿起一封,道:“这些信全是检举你的,朕就是知晓你养在宫中的耳目众多,以为你收到风声自会收敛并反省。”
  “哗啦”一声,一叠检举信摔落在夏丞相的膝盖前,白染长吁一口气:“朕今日演这一出当场选后之闹剧就是让你明白,你用金银堆积而来的友情,是多么的不堪一击,有多么不值得朕畏惧!”
  此话一出,全体官员跪地磕头,不约而同启奏:“臣誓死效忠吾皇。皇上英明!大奸臣夏丞相当斩!——”
  斩杀口号此起彼伏,夏丞相额头渗出大颗汗珠,夏幽澜则双臂一展挡在父亲面前,吼道:“你们这些趋之若鹫的哈巴狗,平日我爹如何待你们的、你们都忘了吗?!还有你个不要脸的贱丫头!肯定是你从中挑唆!你恨的人是我,莫为难我爹!”
  夏幽澜满脸泪痕满心委屈,小舞欲言又止,夏幽澜虽然刁蛮,但罪不至死,并且能做到舍命护父,至少比那一张张虚伪的嘴脸多出一份真性情。
  白染紧了紧小舞的肩膀:“下去休息吧。”
  小舞默默点头,路径夏幽澜身旁时,夏幽澜知晓死路一条,洪亮地骂道:“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囚禁我四年,期间百般羞辱,你此刻觉得委屈了,流泪了,而我四年来每日都承受着这一切,莫非你会以为我乐在其中?”
  小舞垂下疲惫的眸,向殿门走去。
  “可我分明是喜欢你的!我真心想与你做朋友!”眼泪从夏幽澜的眼眶中喷出,她不懂如何表达情感,不懂为人处世的道理,甚至不懂如何尊重一个她喜欢的朋友。
  小舞的脚步顿了顿,幽幽道:“那就做鬼也别放过我,也许在那个一视同仁的国度里,你会明白朋友的含义……”
  夏幽澜望向小舞远去的背影,隐忍着啜泣,其实她在小舞的劝说之下已经改变了许多,不再虐待小动物,不再打骂老者,真的尽力在改变,可是傲慢的个性却始终改不掉。
  “罪臣对所有指控供认不讳,自知罪孽深重愧对皇上……但罪臣舍着老脸恳求皇上放过吾家小女,贬为庶民也好,发配边疆也罢,只求皇上放吾家小女一条生路。”夏丞相一个接一个地磕响头,老泪纵横。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为何人总到临死前才大彻大悟?也许正因为走投无路才愿意承认走错路吧。
  “不必求了,所有人都不用死,全体贬为庶民,亲身体会底层百姓的生活,死,太便宜尔等贪官了。”白染扬起一指,太监再次上前一步,道:“以下念到的官员,当场取下乌纱帽,逐一入狱,待家财清点完毕之时,举家搬出官宅,永不得出城!”
  话音刚落,大批手持兵器的士兵列队步入金銮殿。
  见状,方才还暗自窃喜的贪官们终于弄明白了,今日谁都别想逃,他们无非是一群跳梁小丑,在深藏不露的昭夕帝面前演了一处丑态百出的蹩脚戏。
  不对,皇上看他们演戏年头久远,最终拿了多少都得连本带利吐出来。
  白染揉了揉太阳穴,起身离去,装聋作哑这么多年,并非为见今朝百官哀嚎,而是坚信邪不胜正的道理,却再一次用事实印证了赤炎的戏言,他说:你有耐心去感化一个坏人还不如早点送他下地狱,留在人间反而伤及无辜。所以,收起你的慈悲心吧,真多余。
  也许赤炎说得对,感化只适合用在本质不坏的人身上,就像他赤炎。
  “皇上,您还好吧?”小舞见他脸色极差。
  白染缓慢地摇着头,拉起小舞的手,漫步河畔,享受午后的宁静,等待新的使命。
  今晚午时,雾舞的封印将解除,当前世的修为注入其体内之时,便要进入双修阶段,届时,他会比雾舞更痛苦,更难熬。
  “沐浴更衣,今晚侍寝。”
  “?!”……小舞显然消化不来,嗔目结舌之际,昭夕帝他……走远了。


【第四十章】

  小舞以为皇上只是随口一说,怎料到了傍晚,白天那位曾给过太监总管一记下马威的小太监竟来请她。她第一反应便是不愿意,但想到目前的处境,似乎又没她不乐意的份儿。
  而这位小太监自然是红缎仙子,她忽然意识到某件事,不由围着小舞上下打量,天神不能与凡人交合,换言之,此女并非凡人?而且越看越眼熟……
  小舞被她看得尴尬,随口问:“陆国公他?……”
  “经我一番感化,剃度出家了。”红缎最引以为傲的本领便是引导他人回到最纯真或最感性的阶段,当然,此法术真针对尚存善心之人,唤醒对方的良知。但是,又是逆天的法术,若凡事都靠走捷径换取和平便无法推动历史的巨轮。
  “公公真乃人才。”小舞欠身致敬,再抬头,眼前的小太监已化作红衣天仙。
  “不必吃惊,你能看到我?”
  小舞点点头,摊手指向洛宝:“想必这位仙子也能看到他了?”
  洛宝正背对着红缎假眠,本以为能躲过去,还是被小舞介绍到了。
  “岂止是看到,洛宝!你可知私自下凡有违天规?”红缎疾步走近,洛宝立刻抱着棉被往床角钻,小舞初次见洛宝如此慌张,即刻拦住红缎的去路,好声好气道:“对不起,小女子并不知洛宝得罪了仙子您,若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小女子替他道歉。”
  洛宝双手搭在小舞瘦小的肩头,额头顶在小舞的脖颈上,显然是真的在害怕。
  “你可知他是天界灵宠?”
  “知晓,无论洛宝对您做过何事,求仙子莫见怪,他还是小孩子。”小舞翻过一只手臂护住洛宝的脊背,神色中尽是恳求。
  红缎则是思忖不语……师父此次下凡她早就猜到与那灰飞烟灭的小鸡妖脱不了干系,此刻又见洛宝只认小舞,再回想这幅似曾相识的容貌,她只是念头一闪罢了,此刻看来……小舞真是鸡妖的后世?!
  即便如此,一副肉身可承受师父精纯的仙气?
  “本仙子真不明白,你究竟是给师父下了什么盅,师父竟然还有心助你成仙?”红缎无奈摇头,“罢了,问了也是多余问,你去吧。”
  不能怪红缎大惊小怪言语刻薄,只怪白染的地位实在是高不可攀。
  小舞此刻只想带着洛宝赶紧离开,索性连连点头,拉起洛宝夺门而出。
  “你先返回天界吧,或者躲到那位仙子找不到你的地方?”
  “没事,她伤不了我,我只是不愿与之为敌。”洛宝确实不惧怕红缎的法术,而是怕她犀利的小眼神,太可怕了,还是主人既可爱又好欺负。
  “你除了吃就是睡,真有本事得罪仙子?”小舞各种不信。
  “……”洛宝睨了她一眼,喂,猪也是有尊严的。
  “对了,那位仙子提到的师父是谁?是我师父赤炎吗?”
  洛宝揉揉肚子,东张西望,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随后唰地一下消失了。
  小舞早已习惯了他的装聋作哑,不以为意地向寝宫方向走去,步伐却缓慢下来,提到赤炎,便想到赤炎对她说过的话,想起赤炎依依不舍的表情,可他一走又是两年不见踪影。
  她长吁一口气,也许师父真正的身份,乃是救苦救难的在世活佛,当她不需要救助之时,师父便去帮助另一个可怜人,每每这般理解,小舞的心里会好受许多。
  ……
  御书房她常去,寝宫之地却是头一遭。宫女已在殿前等候多时,她跟随宫女的步伐,进入悠长宽阔的回廊,屹立在回廊两旁的廊柱由镀了真金白银,柱子上雕刻着气势磅礴的穿云龙,名副其实的金碧辉煌,霸气冲天。
  走了许久,一扇巨大的木门在她面前展开,眼前是顶天地里的金黄色绸帐,帐帘由两名宫女从中撩开。小舞边前行边环视帘中的格局,陈设简单,青烟袅袅,准确地说,除了一张硕大的龙床以及必备的桌椅板凳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奢华。
  待她走入,宫女们悄然退下,顷刻将未知与压力都留给她自己去解决。
  “皇上,民女来了……”
  小舞搓了搓冒汗的双手,再仔细看,脚底竟压在一层薄薄的云雾上,更觉得寝室中的气氛过于诡异。
  只听轰隆地一声,小舞闻声回眸,惊见一道石门从天而降,刚巧落在绸账前方,紧接着,窗户前方也出现了同样的石板,漆黑一瞬,猝然之间又亮起昏暗的光芒。她打个冷颤,跑到石板前,发现又并非普通的石块,触摸于手感觉温热,表面还雕刻着精细的图案花纹以及她似懂非懂的梵文。
  “桌上有条黑丝带,系在眼前。”
  小舞转身之际跳了下脚,声音从床榻的方位传来,是昭夕帝的声音没错。
  “是。”
  她很想提问,可一股无形的力量迫使她不敢怠慢,唯有加快步伐走到桌旁,按照昭夕帝的吩咐,将黑色布条系在眼前,本能地抬起双臂,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的路。
  很快,她的手指被一只大手包裹其中,不禁令她羞涩地垂下头。
  “谢皇上。”
  白染抿唇不语,神色凝重,化作真身的他在面对雾舞时总是多出一份忐忑,纵然此刻她什么都看不见。
  一轮光环笼罩在他的周身,无声地撒播在小舞的身躯上,暖如午后阳光。
  他带她坐到床边,帮她脱掉布鞋,扶着她上了床,尽量安抚她惊惶失措的情绪。
  小舞跪在床榻之上,双手攥拳压住膝盖,轻声问:“皇上,为何要蒙眼?……”
  “嗯……朕的怪癖。”
  “噢……”小舞吐口气,也好,看不到或许不会太难为情吧。
  白染则正襟危坐,手中捏着同样一条黑色布带,只等午夜来临,雾舞修为回体之时,进入彼此都会苦不堪言的修炼时刻。
  他本无需蒙眼,但是……他不想半途而废。
  咚,咚,咚——
  打更声萦绕在耳边,白染凝视着小舞,悠悠地,只见一颗一半金光灿灿一半黑中镶有银色的元神神珠浮现在小舞唇边,珠子释放出璀璨的光芒,伴随缓慢地旋转,又转为柔和的光,仿佛正在弹奏一首时而温婉时而澎湃的变奏曲。
  “张开嘴。”
  “……嗯?”小舞怔住,不自觉地侧耳靠近白染,试图确定他的命令。
  白染只得一字一句重复,小舞应了声,齿贝开启,又下意识地闭紧双眼,只因皇上的行为举止异于常人。
  元神神珠在小舞完全察觉不到的情况之下,悄然滑入小舞的喉咙,继而在她体内回旋一周,猛然放射出金与冥两种光线,从内由外照亮她白皙的肌肤,再逐渐地融入她的身体,此过程,预示着修为入体的过程顺利完成。
  “好热……”
  小舞顿感燥热难忍,她一手支住身体,一手攥紧衣领,好似血脉逆流般难以忍受。
  白染当然知晓她会产生极度的不适感,毕竟那是一千年的修为,肉身岂能吃得消?所以此刻进行双修修炼乃最佳时机,其一、在她并不知双修的状态之下转移注意力;其二、通过最紧闭的链接,协助她顺利度过难关。再利用自身的仙法修为,带她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简而言之,当双修开始,小舞体内的仙气会转移到白染的身体里,而白染再将更精纯的气流送入她的体内,在这交替之间,助她功力大涨。
  白染盘膝坐在她的面前,托起黑布,系在眼前,伸出双手,指尖触碰到她滚烫的指尖,小舞则猛地抓住他的手,无助地仰起头,黑布下方淌出两行泪。
  “皇上,民女很难受……”
  她究竟是怎么了,忽然之间变得毫无力气,神智混沌,仿佛即将死去。
  白染不能给予任何解释,揽过她的腰肢,一手将她的头部压在自己肩头,一手帮她褪去衣衫。
  小舞的双手碰到是男子光滑的肌肤,不由心中一惊,难道就要在这种乱七八糟的情况之下开始了吗?想到这,她一下子从皇上的腿上爬开,但失去方向感,只得坐在床褥上倒退。
  “民女身份低微,配不上您……”
  白染顿了顿,撩开蒙布,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得到她有多么不情愿。
  一把熊熊烈火在小舞体内燃烧,窒息的痛苦导致她弯身趴下,被褥已在她掌中拧起褶皱。
  “朕不在乎。”
  他终于开口,拉住她紧攥被褥的那只手,轻易地扯回怀中。
  “小舞敬仰皇上、佩服皇上,却不适合做夫妻。”小舞小幅度地在他怀中挣扎,她知晓得到宠幸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从心理上她无法接受与没感情的男子发生关系。
  白染沉默片刻,捏起她的下巴,漠道:“你心里装着谁?”
  装着谁?……小舞的神智如雷电穿过,豁然清晰了。
  “皇上英明……奴才却是有意中人,所以恳请皇上……嗯?!……”
  她的话淹没在白染的唇边,却不是吻,而是钝痛的撕磨。
  小舞紧蹙着眉,无力地推拒着昭夕帝的胸膛,身为女儿家,没有选择夫君的权利,但她的命运更糟,一出生便是孤儿,儿时,她猜想长大以后会嫁给一个乞丐,过上共同乞讨的悠哉生活,却不幸被神婆抓走遭受百般虐待,她猜想小命就会葬送于此,可就在她万念俱灰之时,师父赤炎出现了。师父带她如父如兄长,让她终于看到了光明,也尝到幸福的甜头,她那时便暗自决定,倘若师父愿意,做牛做马也甘愿。
  萌芽在心中生根,不管那是亲情、恩情还是爱情,都会令她铭记于心。
  “不!……求您让我再想想吧皇上……”
  衣衫滑落肩头,她开始激烈反抗,疯了似的在躲闪,但终归力气不够,被昭夕帝压在身下,毫无准备地刺入,令她在惊悸中昏厥。
  白染闷哼一声,咬合的痛楚同时沁入他的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