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16

小孩你过来:徒儿,下个蛋 21 - 25



【第二十一章】

  翌日清晨,雾舞在“呆球”的一阵舔舐中慢慢醒来。
  呆球是雾舞给小灵宠起的名字,呆字主要是针对师父,如此一来,她以后便可以对着呆球指桑骂槐,阿呆,呆瓜之类的。
  起身之后,她先敲响猫娘的屋门,可房门并未锁,猫娘也不在床上,只有一张字条,告知雾舞:她先返回山中养伤,顺便参加百年一度的“魅妖大赛”。
  魅妖大赛在冥界属于重大盛会之一。届时,各路魔王亲临现场选拔人才,入选者可以跟随德高望重的魔王们修炼妖法。对了,猫娘着重提到一点,冥帝今年也会来凑凑热闹,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倘若雾舞有兴趣参加,猫娘可以帮她占个前排的位置。
  “冥帝?……”雾舞无谓地重复着,冥帝是冥界之最高统治者,主要掌管妖界与地府,其权利地位与掌管人间与天界的玉皇大帝齐名,不过,本应该互相协作的两界,却不知因何故闹到水火不容的地步,所以双方都忙着“招兵买马”,此次冥帝亲自参与魅妖大赛,八成也是为了“招才纳贤”,由此扩充“军事”力量。
  而雾舞感兴趣的并非两界之争,而是想见这位新上任的不满千年的小冥帝,有妖说他长得奇丑无比,又有妖说其实冥帝是位喜欢蒙面纱的年轻女子,还有妖说冥帝青面獠牙长有八个头,总之谣传五花八门。
  她身为一只还未升仙的小妖,可以去瞅瞅。
  红缎礼貌性地敲下门,步入门槛,优雅地坐到木椅前,一本正经道:“你师父有事暂时离开,这几日就由我陪你修炼,我叫红缎,是你师父门下的首席大弟子。”
  “噢?那你就是我师姐喽?”雾舞听是同门姐妹,烦闷的情绪一扫而空,她走到桌边,主动替红缎沏茶倒水,“大师姐你好,我叫雾舞,我是……”
  “我知晓你是妖,”红缎扬起微冷的秀眸,“唤我红缎仙子便可。”
  雾舞敛起嘴角,似乎从红缎的眼中看到些许反感之意。
  果然吧!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讨厌,正因为对方不喜欢你,你感觉得出来!
  雾舞知道地位低,但不代表她没有几根傲、骨!
  “站住,我话未讲完你去何处?”
  “下蛋,我师父有命,你师父未告诉你?”雾舞背对红缎侧了下脸,径直离开。
  红缎环视破旧的房屋,污浊不清的茶水,拧起眉,赶了赶漂浮的灰尘,这小妖还不满?她住在这种肮脏的地方才真应该感到委屈。
  红缎生前是一块极其名贵的绸缎,几百年来一直成为帝王们钟爱的收藏品,绸缎与富有灵气的宝石玉珠同处一室久了,也拥有了灵性,后来她被裁剪成一位公主的嫁衣,公主生性纯良爱民如子,受到上天的祝福,公主过世之后,天界允许公主选一件最钟爱的物品升天,因此,已吸收到天地灵气的红缎荣升仙子。
  所以不论前世还是今生,红缎始终是一朵备受呵护的娇花。
  她步入院落,望向坐在鸡窝里生蛋的雾舞,妖就是妖,若是换做她,宁可死也不愿在那臭烘烘的鸡窝中停留片刻。
  真不明白师父为何要收一只妖做徒弟。甚至还要超度雾舞所生出的妖气蛋。所谓超度,便是在食入之后替其超度,以免无主的魂魄危害人间。
  红缎越想越觉得古怪,这般兴师动众只为助雾舞修仙?
  “小妖,你与师父是如何相识的?”
  雾舞此刻反正是一副鸡妖模样,索性装没听见,专心致志产蛋。
  呆球卧在她的羽毛旁欢快打滚,似乎更喜欢出生地。
  “且不论你我是不是同门,但我至少是一位仙子,最基本的尊重你不会忽略吧?”红缎并不在乎雾舞的看法,因为女人之间、并且在年纪修行相距甚远的情况下,本就很难和睦相处。
  “为何妖必须尊敬仙子?”
  红缎谄笑:“这话问的傻,妖不需修行便可以成精,而仙子吃斋念佛潜心修行,做得皆是行善积德之事,妖如何比?”
  “好吧,我出身不好我认了,可是你从哪听说坏人必须向好人鞠躬行礼的?劳您大驾还是回仙界享清福吧,我不需要你。”
  “我奉师命保护你的安危,起初我也不信你这种小妖能惹上哪路劲敌,此刻经一番交谈我算明白了,你这脾气惹恼仙子一点都不奇怪。”红缎一语双关,教训她适可而止。
  雾舞气哼哼地撇开头,凡人怕妖敬神,讲起妖精的段子叫做吓人的鬼故事,可聊起天上的事那叫美丽的传说!
  真不想升仙!烦死,讨厌!但是若想与师父朝夕相处就必须加入天界行列,矛盾,讨厌!
  其实妖并非只会无恶不作,譬如她,多半是贪玩并未害过人,还有新认识的白素贞,也是善良的妖,为何不能出现一位被凡人传为佳话的妖呢?
  …………
  一时三刻,雾舞将白水煮蛋放在床沿旁,不等红缎应允便驾云离开宅院。
  “你又去何处?!师父命你抄经文!”红缎疾声呼唤。
  “去去就回。”雾舞不得不回应,毕竟红缎的法力远远在她之上。
  呆球躺在软绵绵的飞云上酣睡,雾舞用鼻尖蹭了蹭它的小肚子,喃喃道:“原来我觉得师父蛮严厉的,此刻才知晓师父至少没有瞧不起我。”
  呆球与雾舞心有灵犀,它知晓雾舞心情不好,所以抬起前爪原地转圈,尽量哄她开心。
  “小心摔下去。”雾舞噗嗤一笑,将呆球拦在怀中,飞入山涧,如往常那般,找一处清幽的湖畔散散心。
  青山绿野,湖水碧波荡漾,蝴蝶在花丛间飞舞。她躺在青翠的草坪上,仰望天际,望向看不到天宫大殿,嘴角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容……师父,雾舞不懂何谓幸福,但是想起您的时候心里便美滋滋的,这算不算幸福嗫?
  呆球四脚朝天躺在她手臂上,侧过小脑瓜望向她,又捂住圆墩墩的小脸。
  “笑得跟朵花似的,想我呢?”
  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入雾舞的耳朵,她猛地坐起身,只见一位扛着宝剑的侠客向她走来。
  “师……父?!”
  虽然此人身着黑色侠客装,声线也有些差异,但容貌却与师父一摸一样,她跳起身,展开双臂,一路狂奔扑向师父。
  侠客微微一怔,见她这般热情,粲然一笑,双臂大展,迎接她的拥抱。
  “师父师父,才一日不见徒儿就想死你了!呜呜……”雾舞紧紧的环住双臂,比起红缎的刻薄,她一点都不介意师父爱摆臭脸这事了。
  侠客依旧与她持续搂抱,可提出的问题却有点远。
  “姑娘,你可是认错人了?我至今未收过徒弟,虽然崇拜我的人遍布五湖四海。”
  雾舞脊背一僵,一把推开侠客,再仔细打量他,一袭黑衣,腰间系虎皮腰带,叼着芦苇杆,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邪气,果然与师父正派的作风大相径庭啊!
  不行,再试试,于是,她先将呆球藏入怀中,随后指尖蓄力,唰地打响侠客的肩膀,只听侠客“哎呀呀呀”地越飞越远,最后噗通一声跌入灌木丛。
  许久之后,侠客才痛苦地爬起身,揉了揉钝痛的肩膀,显然不知晓这“暗箭”是谁放的。
  “……”啊?这等小法术根本无法伤及师父,果然是长相酷似的人!
  雾舞跑过去,又踹了他一脚:“你这人并非我师父为何与我搂抱?!”
  “你是投怀送抱好吗,我岂有拒绝之理?”侠客边按揉肩膀边向周遭叫嚣,“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贼人使阴招?!速速给小爷滚出来受死!”
  嗯,绝对不是师父,师父向来是不言不语发大招。
  “你好,我叫雾舞,你呢?”
  “赤炎大侠。”侠客抱拳回礼。
  “原来你是大侠哦,失礼失礼。”雾舞一转身坐到赤炎身旁,见他额头还在流血,掏出手帕递过去,赤炎捂住额头,提高警惕,上蹿下跳寻找放冷箭之人。
  雾舞不能告诉他那阴损之人就是自己,所以她捡起几个熟透的野果,捧到河边洗干净,邀请他一起吃:“也许是顽皮的孩童玩弹弓而已,莫再找了赤炎大侠。”
  “我武功很高强的!方圆百里之内但凡有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我敏锐的耳朵!”赤炎唯恐雾舞不信,踩断几根枯树枝以表功底深厚。(当然,不会武功也能踩断。)
  “嗯嗯,我相信,请你吃果子。”
  赤炎依着她坐下,接过野果在衣衫上蹭了蹭,吭哧一口咬掉多一半,嘟囔道:“此处地势险要又有野兽出没,你来这作甚?”
  “嗯……你先说。”
  “我?躲官兵。”赤炎躺倒,将双手枕在头上。
  “看你不像坏人,官府为何抓你?”
  “天真,坏人又不写在脸上,”他支起手肘,挑起眉梢,不解地问,“你别告诉我你并未听过我的名号?”
  雾舞一脸迷茫,摇头,托腮聆听。
  “我便是近日来臭名昭着的,将皇城搅得人心惶惶的……”赤炎坐起身,眼角悠悠地上扬,舔了下嘴唇,狞笑道,“采花大盗。”


【第二十二章】

  雾舞的笑容越收越小,表情也垮了,刚欲逃跑,赤炎已将一条铁链拴在她的腰际,随后又抛出另一条铁链,将她的双手禁锢在一起,拖拖拖,拖回原地。
  “我警告你,我只是不愿伤你,其实我很厉害的!”雾舞一脸惋惜,长得跟师父那般相像,居然是个变态大色魔。看来师父日后若想进城得蒙面了!
  赤炎单手支腮望着她,又捏住她的下巴像挑选大牲口那样进行一番审视与评判:“莫紧张,娃娃脸又没身材,我很难下手。”
  “哼!”雾舞竟不合时宜地挺起胸,“只是衣服穿太多不明显!”
  想到红缎那一副玲珑有致的妖娆身材她更窝火,真该问问人家都吃了些啥。
  “哦?那你脱了我再看看。”赤炎倚树而坐,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你当我傻啊,里外都是我吃亏,”雾舞晃了晃束缚双手的铁链,“快给我解开,否则我会把你变成一只小老鼠,再一脚踩扁你!”
  “哟呵,像你这般临危不惧的姑娘还真不多,莫非你会武功?”
  “武功算什么咧!我会……巫术!”雾舞在有限的范围内张开五指,“不过看在你与我师父神似九分的份上我会手下留情的,此刻就看你的觉悟了,善哉善哉……”
  赤炎扯动铁链,强行将她拉到树下,再次勾起她的下颌,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雾舞不明所以,跟他大眼瞪小眼,只见一颗宝石吊坠垂落到她眼前,有规律地左右摇摆。
  “有胆量就盯着宝石别眨眼。”赤炎挑衅道。
  “怕你啊……”雾舞移动眼珠,瞪视片刻,怎么回事,感到头部晕沉沉的,等等……噗通,横向倒在地上。
  “傻丫头,叫你看你就看?怎光长岁数不长脑子呢?”赤炎拍了拍她滚烫的小脸蛋,将吊坠揣入怀中,刚欲接着说,他的余光里掠过一道微弱的蓝光。
  赤炎望向她领口的位置,隆起一个会蠕动的小包,他伸手摸过去,小包便开始在雾舞的衣襟中乱窜,赤炎抓准时机,猛地出手,掌心扣住软软的东西,得,抓错了。
  但赤炎并未急于移开手,摸了摸,喃喃自语道:“白染究竟在你身上施了什么法术?居然让你变成这幅孩童的模样?”说着,他另一手摊入她的衣领,顺利抓获呆球。
  赤炎将蓝色的小家伙托在掌心里,戳了戳它的脑瓜,见小家伙吓得缩成一团,不禁讪笑:“瞧你那窝囊样儿,与你的饲主一样呆。来来,给你欣赏一下我这只……”
  他打了个响指,一条全身布满鳞片的黑色小蛇从赤炎的袖口中钻出来,顺着他的手腕爬到手心,别看小蛇的还没有小手指长,但是气势可不弱,它张大蛇口,露出两颗锋利的牙齿!呆球见状直往赤炎的手指缝儿里扎,连小尾巴都缩到后腿根底下。
  赤炎无奈地耸耸肩,指尖拂过雾舞的鼻尖,调侃道:“差距,你我之间的差距。”
  ——这便是雾舞在凡间产下之后,又被“怜儿大哥”取走的那一只蛋。
  他将呆球丢在一旁,随后命小蛇看管,小蛇用尾巴一圈,将可怜的呆球困在其中动弹不得。
  赤炎趴到雾舞的身旁,侧头枕好,捡起一根芦苇,瘙痒她的脖颈。
  雾舞则是直挺挺地躺在草丛间,毫无反应。
  赤炎笑了笑,脸颊移到她的脸前,俯身,在她粉润的唇瓣上亲吻一下,或许是拥得太紧,她系在衣衫上的腰带松了扣,衣领微敞,不慎露出一抹香肩……
  冰薄的嘴唇磨蹭着她圆滑的肩头,他又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帮”她翻了个身,坐立的姿势必然导致雾舞的身子向后倾斜,赤炎双手一环在她腰间打了个结,让她可以舒舒服服地倚靠在自己的肩头。
  他不想对雾舞怎样,只想就这样亲昵地坐在一起,享受某种未曾体会过的宁静。
  骄阳笼罩在雾舞稚嫩的身躯上,衬得肌肤更为白皙,不能说妖娆性感,但别有一番诱人之色。
  赤炎不自觉地舔下了嘴角,又长吁一口气,双手一环将她拥得更紧……莫说她此刻是一副少女身材,即便是身姿妙曼他也不能做出越轨之举,因为一旦发生点什么,便会吸走雾舞本就积攒不多的阳气。
  “白染那废物,亏他法力那般高强,究竟何时才能助你成仙?”赤炎又紧了紧双臂,像个孩子似的蹭了蹭她的脸颊,喃喃道,“……莫以为他渡你成仙乃功德一件,那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你不欠他的,更不必对他卑躬屈膝。”
  他将宝石再次挂于指尖,垂到雾舞的面前,问:“告诉我,自从修仙以来谁欺辱过你?”
  “……红……缎……仙子。”雾舞无意识地念出这名讳。
  “红缎仙子?”赤炎若有所思地扬起眸,漫不经心道,“管她是谁,我帮你教训她。”
  他谨慎地将雾舞平放在草地间,收回铁链,掌心从她身躯上方扫过,伴随一道银光的闪现,已给她换了一套质地上乘的漂亮裙装,随后又在她手边变出一把雕有龙纹的黑色匕首。
  赤炎俯视片刻,满意点头,随之化作一阵黑烟离去。
  …………
  暮色降临,雾舞浑浑噩噩地坐起身,揉着脖颈环视四周……采花贼走了?
  受惊过度的呆球一下子跳到她的怀中,雾舞这才发现衣着变了,手指又碰到一丝冰凉,她疑惑地歪着头,拿起套有刀鞘的匕首,缓缓地从抽出匕首,只见雕刻在刀面上的黑龙立刻发出一道刺眼的亮光,雾舞吓得脱了手,匕首落地,又自动入鞘,飞回雾舞的手中。
  “……”雾舞托高匕首,抵在鼻子边嗅了嗅,这匕首上好似有妖气,谁来过?
  她从腋下拎出瑟瑟发抖的呆球:“怎么了你?你被采花贼看到了?”
  呆球狂点头,张开白色的小爪子,龇出乳牙,很想将那条黑蛇可怕的一面展示给雾舞看。
  雾舞却被呆球逗趣的小模样逗乐了,她掸了掸屁股站起身,将匕首插入腰带,忽然想起自己出门已久,不由惊呼一声跳上飞云,火速返回宅院。
  ……
  然而,当她编造好理由之后,竟看到宅院中一片狼藉,她无暇多想,跳下飞云,冲入红缎的卧房,只见红缎正瘫在床上一口一口呕血。
  “啊?您这是怎了?”雾舞疾步上前,惊慌失措。
  红缎的眼中则涌起怒火,啪地一声,一耳光将雾舞抽倒在地。
  这一巴掌着实够狠,抽得雾舞眼前冒金星。
  “干嘛打我?!”
  红缎伸出愤怒的手指:“你这不知好歹的小妖,居然伙同妖孽假扮师父偷袭本仙子?!”
  此事发生在两个时辰前,红缎当时正在房中打坐,设有结界的房门却被一脚踹开,红缎大怒,可见来者是师父,便收起法力上前迎接,怎料对方二话不说便向她发射两道极强的妖气弹,继而一脚踩在她肩头,以不容反驳的态度警告她——倘若再敢对雾舞不敬,便是她的死期!
  优雅高贵的仙子遭受莫大屈辱,本该与妖孽一决死战,可是她竟被那股迎面扑来的妖气震慑得内心恐慌,乃至连回嘴的勇气在那一刻都失去了。
  她捂住胸口,直起身,盘膝而坐,十根手指快速地变幻着掌印,两指又同时对准太阳穴,倏地,她睁开双眼,镶嵌于眉心的宝石施法出红光,红光将木屋照成红色,同时笼罩在雾舞的身躯上,雾舞顿感虚弱无力,身体发烫。
  “本仙子今日便收了你这十恶不赦的小妖!——”红缎眼中杀气腾腾,红光越发强烈,压得雾舞几乎窒息。
  “我谁也没找,你这是栽赃陷害……”雾舞瘫软在地,呼吸孱弱,她有一种预感,红缎是真想将她的魂魄捏碎,而她所学的法术一点都施展不出来。
  红缎的法力对呆球倒是毫无伤害,它从雾舞的怀中爬出来,用爪子狂拍匕首,但伴随雾舞的虚弱,它的力气也在同时消耗。呆球四腿一软摔倒在雾舞身旁,只得咬住雾舞的一缕发丝使劲扯,雾舞用尽全力转头,呆球再次啪打匕首,但才拍了两下,两眼一翻昏厥在地,嘴角溢出一点点蓝色的血迹。
  “呆球!”雾舞浑身一震,猛地爬起身,对!她不能坐以待毙,凭什么!
  “你不分青红皂白便要置我于死地?!妖也分好坏,并非你眼中的脏东西!”
  雾舞卯足一口气将匕首拔出,她不知能做些何事,只是纯粹的愤怒,匕首却从她的掌心飞出,居然自动自发地攻向红缎。见状,红缎从袖口中飞出数十条红绸与匕首对决,与此同时,吸走雾舞魂魄的法术暂停。雾舞终于可以正常呼吸,她抱起呆球,连滚带爬地跑出卧室,坐上飞云,逃之夭夭。
  “呆球……呆球……快醒醒……”大颗的泪滴滑入掌心,她轻抚着呆球的小身体,若不是呆球想到匕首,她早就灰飞烟灭了。
  呆球四脚朝天,吃力地睁开眼,见她没事了,它咧开嘴角,似乎在大笑。
  雾舞见呆球平安无事,蹭了蹭它毛茸茸的小肉脸,也跟着笑起来,但很快又发起愁:“如今得罪了红缎仙子,咱们又联系不上师父,能去哪呢?”
  呆球舔掉她眼底的泪滴,学了两声猫叫,提示她暂避的地方。雾舞怔了怔,忍不住亲了呆球几口:“对啊!咱们去找猫娘,话说你真是我的宠么?为何我感觉你比我聪明多了?”她挠了挠耳朵,宠物比主人睿智冷静,这合适么?
  呆球拍了拍胖肚子,躺在云彩上欢快打滚,明显在笑话她。
  同一时间,红缎竟被龙纹匕首逼得走投无路,她索性冲破屋顶飞上云端,这才躲过匕首的追击。她咬了下嘴唇,好你个雾舞!一面看似虔诚地修仙,一面又与妖孽同流合污?!罢了!她悻悻地返回天界,必须让师父还回一个公道来!
  大怒!此等卑鄙无耻的妖孽也配成仙?那还不把天界搅成一潭浑水?!
  …………
  “猫娘,我回来喽。”
  雾舞跳进山洞,笑容又僵在嘴角,她攥紧拳头,怒气冲冲地走向正在啃烤羊腿的赤炎。
  “你为何会在这里?”她回想起红缎所说的那番话,幡然醒悟,“是你伤了红缎仙子?!”
  “是我又怎样?我又未取走她的魂魄,她难道不应该感激涕零叩谢神恩?”赤炎舔了舔嘴角的油花,一副很不解的神态。
  雾舞一拳打在他肩头:“原来你是妖,还假装凡人嘞!”
  “你别冤枉我,我只说我是采花贼。”
  好像也是……“那说另一件事,我差点被你害死知道么?”
  “死?开玩笑,我给你留了把‘斩仙刃’,它自会保护你,”赤炎切下一块羊腿肉递给她,“别气鼓鼓的了,过几日便是魅妖大赛举办的大喜日子,一起凑凑热闹。”
  “你究竟是哪路妖?显出原形给我瞅瞅。”雾舞只感到晕头转向,被这家伙耍得团团转。
  “就是不能让你看到真身才化成这幅丑模样。别问了。”赤炎无奈一叹。
  雾舞撕下一小块肉喂给呆球,怔怔地望着与师父容貌一摸一样,且眉清目秀的赤炎,丑?……这还叫丑?他也太自信太不要脸了。


【第二十三章】

  “猫娘呢?”
  “不知你指谁,我见这山洞有吃有喝还不错就给占了。”赤炎歪在石床上,津津有味地吃着羊腿,喝着小酒,一派悠哉。
  “你!那住在这洞中的妖精呢?!”
  赤炎起初不理,雾舞便吵吵闹闹一直追问,把他弄烦了,慢悠悠地指向岩壁,岩壁“卡啦啦”地缓缓升起,只听立马传出一声“有救了!”随后,顿时形成鸡飞狗跳的混乱局面,除了瞄娘,其他妖一溜烟全跑没影儿了。
  “猫娘莫生气,他是……”
  “我知晓他是你师父才以礼相待!可是他一进来便说这地方是他的,不由分说就把我们囚禁起来!无礼了!”
  雾舞垮下肩膀,有时候解释真是件挺无力的事儿,这厮是来帮她还是来陷害她的?!
  赤炎则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貌似很享受做这种败坏白染名誉的恶事。
  雾舞只得将猫娘带到洞外,虽然她也不太清楚究竟是怎么个状况,但首先很笃定地告知猫娘,此白染非彼白染,超级大赝品!
  猫娘回忆片刻,也对,白染就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而这位仁兄举手投足见透着邪气,除了外貌,果然是一点都不同。
  “那他为何化作你师父的模样?”
  “可能是师父的仇家,咱们避而远之吧……”雾舞并不清楚赤炎的真正目的,反正他打伤红缎仙子就是没打算给师父留面子。
  这时,赤炎扛着宝剑从洞中走出:“本大侠出去一趟。你在洞中等我。”他指向雾舞,态度不容反驳。
  话音未落,赤炎化作黑烟消失在她们眼前。
  “别理他,咱们惹不起躲得起,今晚住黑熊精家去。”猫娘拉着雾舞欲走,雾舞却担心赤炎跑去黑熊精家捣乱,索性让猫娘先过去,她迟些汇合。
  猫娘叮嘱雾舞注意安全,化身白猫跃上树枝,想到赤炎嗜血的目光,不禁打个冷颤。
  雾舞拖着疲惫的双腿返回山洞,红绸仙子肯定会找师父添油加醋的告状,她若想洗脱罪名,便要想法设法留住赤炎与师父见面,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真相自会大白于天下。
  她躺在松软的草垛床上,环视这生活百年的家园,虽然潮湿阴冷,偶尔受到同类的攻击,但是还是喜欢这里,活得简单又不受歧视。
  雾舞合起沉重的眼皮,知晓自己变了,变得自尊心越来越强。
  …………
  睡了没多久,她又被赤炎摇晃醒,雾舞拧着眉不睁眼,但是当一道旖旎的光芒掠过眼皮之后,她又不得不对抬起眼皮,再看赤炎手中的东西,雾舞几乎是从床上弹起身。
  “你你你……”
  红色,蓝色,绿色……一大把属于仙子的功力珠浮现于赤炎的掌心之中。
  “拿着。”赤炎见她迟迟不接,索性掌心一翻倒入她的怀中。
  “你你你……从何处弄来这些珠子?!”她拼死拼活才从仙子那换来三颗,其中一颗还是靠投机取巧从法海那弄来的,可赤炎离开不到一时三刻便足足有八颗?!
  赤炎不以为意道:“抢来的。”
  “天啊!”雾舞爬起身,先将功力珠放在枕边,再猛摇晃赤炎的衣领,“那些仙子不会被你弄死了吧?老实交代你究竟是谁派来害我的?!你这一闹让我如何向师父解释?!”
  “大惊小怪,那些仙子会守口如瓶的,快把珠子吞了,助你早日升仙。”赤炎轻易地将她扒拉到一旁,身子一歪躺倒在草垛上。
  雾舞捧着八颗功力珠,每颗珠子中都蕴含着属于某位仙子的武功或法力,这就好比凡人的寿命,平白无故让谁减寿五年谁乐意?
  “你就顶着我师父的容貌与仙子们斗法?”她颤声问。
  “不然怎样?你在怕什么?”赤炎挑起眉。
  “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请你别再陷害我和师父了,算我求你了行不行?……”雾舞跪在床边,双手作揖。
  赤炎注视她那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哑然失笑,嘴唇凑了过去,轻碰一下。
  “……”雾舞蹭了下嘴角,并未发飙,而是抖抖唇,恳求道,“亲也亲了,算你答应了?”
  “当然不。先把功力珠吃了,你不想早日升仙了吗?”赤炎一肘支住身体,一手搭在弯曲的膝盖上,像只慵懒的黑豹。
  “想啊,可你这是造孽,师父曾说过,必须凭自己的本事一点点积攒法力和修为,这才是真正的修仙之路,你……”
  “行了行了,呆师出傻徒!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晓这些修为从何而来?这叫变通。”赤炎抓过一颗珠子往她嘴边送,雾舞则闭紧双唇加以拒绝,若真使用了非法获得的法力便是名副其实的狼狈为奸。
  哗啦一声,五彩珠子散落一地。
  “你!”赤炎扬起拳头,雾舞本能地缩了下肩膀,赤炎又收回手臂,“随你吧,先收着,想通了再用。”
  雾舞看出他正在压抑怒火,应了声,将一颗颗珠子拾起,谨慎地放入小挎包。
  她睨向神色愀然的赤炎,坐到草垛边缘,怯懦道:“虽然你做了坏事,但我还是要谢谢你,不过以后别这样了好吗?会令我感到为难。”
  ——八百年过去了,她重获新生,他并未显现真身,可是他们之间似乎一切不曾改变,他仍是我行我素,而她依旧对他有着操不完的心。
  赤炎的思绪飞回八百年前,那是个阴雨延绵的日子,乌云遮日,正是天界对凡间疏于监管之时,他从冥界来到凡间,准备收走几百个魂魄回去做苦力,刚欲施法,死丫头便出来阻碍。
  他与她斗法十余回合,却以败落告终。
  想起那时的情景,赤炎若有似无地扬起唇……那时候他才二千多岁,年轻气盛,输给一名天神自是不服,于是对雾舞进行了不堪入耳的言语攻击。譬如,老家伙,看你的法力超过三千岁了吧?雾舞则是不骄不躁的行佛礼,正色说教,企图感化他。
  他必然是转身就走,她便亦步亦趋跟随,居然唠唠叨叨讲了四个时辰的佛门故事。
  终于,赤炎忍无可忍了,他旋身怒指,又笑着道,我可以不强行夺人魂魄,但前提是你必须嫁给我。
  天界与冥界禁止通婚,否则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明明就是一句玩笑话,雾舞却在迟疑一瞬之后,点了下头。
  不过她也提出一个要求:冥界必须与天界重修旧好。
  那时,赤炎还不知晓她在天界的地位,但是显然,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而之后所发生的变故,仿佛是一场噩梦,许多时候,他真的希望从未见过雾舞……
  …………
  “赤炎大侠,你在想何事?”雾舞伸出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家伙时而笑时而摇头,仿佛已然忘记自己的存在。
  赤炎收回思绪,不由自主地,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划过她粉嫩的脸颊,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倏地,他将她捞入怀中,指尖稍加用力地捏着她的脊背,脸颊埋入她的肩窝,喃喃道,“……相信一只妖的承诺,注定你会落得今日的下场。”
  雾舞不知他所指何事,只知晓背部被他捏得背部隐隐作痛。
  “我一直坚信,妖也分好坏,比如我,猫娘,还有……你。”
  听罢,赤炎猛然抬起眸,捏住她的双肩,直视她的双眼,试图从她找到口是心非的痕迹。
  雾舞却坦荡荡地回视着他,虽然赤炎伤了红缎仙子,又强行夺了仙子们的法力,但有一点毋庸置疑,他确实是想帮她,只是用错了方法,用了但凡是妖都擅长的强取豪夺。
  “你这不是善良,是愚蠢知晓吗?!倘若所有妖都如你这般存有怜悯之心冥界将会灭亡!”赤炎紧紧地攥住她的双肩,指尖气得微微颤抖,“怨魔,你还记得她吧!她就是因为你那不知所谓的关怀在重生之日失去危害凡间的大好机会!正因为是你!我忍了,但是我不能允许你一而再再而三破坏我的计划。”
  “……”雾舞吃痛地眯起眼,“你说怜儿么?你见到她了?”
  “我何止见到她,简直对她失望透顶,”赤炎松开手,沮丧地吐口气,“积攒九世的念力,本可将凡间变成地狱,却毁于一旦,”他弹了雾舞额头一下,“都怪你这死丫头。”
  雾舞听出些门道,赤炎是冥界的大人物,地位凌驾于怨魔之上。
  “哦我知晓了!附体在怜儿大哥身上的坏家伙就是你!”雾舞想到被怜儿大哥强吻自己的一幕,当时可把她吓坏了,她又道,“你与我师父究竟有何恩怨?为何处处与他作对?”
  “这话说反了好吗?是他紧盯着我不放,”赤炎耸耸肩,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一把捞过雾舞的肩膀,诡异一笑,“无所谓,我有的是精力与他斗,迟早有一日让他滚回天界再不敢招惹我。”
  “……”雾舞斜眼看他,突然伸出十指扯他腮帮子,“你喜欢作乱是你的事,莫牵连莫诋毁我师父,我可喜欢我师父了!”
  “嗯?——”赤炎拉长愤怒的尾音,一转身将她压在身下,狭长的黑眸中闪过一道锐光,声线低沉且严肃地说,“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雾舞吞了吞口水,小幅度地撇开头,又被赤炎扳正,雾舞只得平行移动眼珠,贪生怕死的她只能沉默。
  刺啦一声,雾舞的衣裳从中敞开。
  “啊啊啊!师父救命啊——”她环住身体,从赤炎的手臂间钻出,刚欲逃跑,双脚已被妖法束缚在原地。
  很快,一道黑影笼罩在她的身躯前方,雾舞不禁惊眸圆睁,赤炎褪去衣衫,露出健硕的身躯,就这么赤条条的伫立在她面前。
  “我原本不想吸走你那点阳气,可你惹到我了。”


【第二十四章】

  雾舞躲在被窝里哭哭啼啼。
  “你究竟要哭到几时?”
  “你居然对我做这等恶事?!你一定是色魔!”
  “喂,你给我讲清楚,我究竟让你做何事了?”
  赤炎一转身坐到她身旁,扯了扯被褥边角,又惹来雾舞一阵狂踹。
  雾舞默默啜泣,难以想象方才所发生的一切——灵魂仿佛飞出体外,又钻进某位女子的体内。女子的容貌看不到,只知道那女子坐在一男子身上,身无寸缕,娇喘连连,香汗淋漓。
  雾舞不懂她会拥有那陌生女子的五感?伴随女子规律性地起伏,她感到自己的体内传来一阵阵的酥麻,整个思绪好似都被抽空了,有些可以忍受的疼痛,更多的则是莫名其妙的……不知该如哪种词语形容,很快乐?
  一切都太真实了,真实得令她羞涩难当。
  “要不要试试?”赤炎原本是想直接把她那什么了,但是对着她这幅未成熟的身体还真下不了毒手,索性将她的魂魄抽出一颗,再施法放入某位女子的体内,让她这个不论是转世前还是转世后始终守身如玉的小丫头亲身感受一下“大人们”的游戏。嘿。
  虽然很好奇,但是雾舞仍旧无不犹豫地捂脸摇头,别以为顶着师父脸便可对她为所欲为。
  赤炎又向她肩头挤了挤,薄唇磨蹭着她的小耳垂,雾舞轻哼一声缩紧肩膀,伸手推拒他的额头:“你并非我师父,我不会与你怎样的。”
  又回到老问题,赤炎尽量压住怒火,心平气和地问:“你师父哪里好?”
  雾舞抿了抿唇,师父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却总是在保护她这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妖,师父刻意地隐藏了原本的容貌,而那副容貌正是她一见钟情的绝色容颜,甚至,好似是她上辈子便已爱上的情人,每当那副容颜浮于脑海,她的心脏时而隐隐作痛,时而砰砰作响。雾舞在想,只要愿意等,终有一日会将来龙去脉搞清楚吧。
  赤炎见她不自觉地弯起嘴角,捞过她的脑瓜吻上她的唇,雾舞拧起眉,紧合牙齿,躲不开也不能让他随随便便占便宜。
  但是她一个小妖哪抵得住魔王的力气,最终让他攻破防线,长驱直入。
  “这一点师父就比你强!他从不会不对我动手动脚!”雾舞使劲地蹭着嘴角,最可怕的是,她居然无法对这位赝品师父产生厌恶感,当然也不喜欢被他搂搂抱抱。
  赤炎则是嗤之以鼻:“他怎么可能对你有非分之想?他怎敢对你有想法。”
  “要么就说清楚,要么就别说,没头没尾的我听不明白!”雾舞隐约差距赤炎话中有话,而他的态度,似乎对师父并非仇恨而是鄙夷。
  什么叫师父就应该助她升仙?
  什么又叫师父不敢?
  赤炎注视她认真的表情,欲言又止,敷衍道:“我随便说说。”
  雾舞也懒得再追问,因为无论是师父还是赤炎,都有事瞒着她,而她只能被这些神级人物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她无力地跌入枕边,赤炎则跟着她一同躺下,一手从她脖子下方穿过,让她枕在自己的臂弯里。
  雾舞知道挣扎是无济于事的,唯有尽可能地远离他的身躯,赤炎却手臂一弯,将她又拉回胸前,她的脊背紧贴在他的胸膛前,她再躲,他继续往回拽,一来二去,见她放弃躲闪,不忘得意地笑了声。
  “我一直认为我是这世间脸皮最厚的妖,原来那是因为我不认识你。”
  “没大没小,你知晓你在对谁讲话吗?”
  “不知,你是谁?”雾舞提起精神竖起耳朵。
  “采花贼。”
  “……”雾舞垮下肩膀,合起双眼,困了。
  赤炎见她睡了,也打算先休息会儿,既然雾舞不肯接受他抢来的功力珠,那么就让她自己与仙子斗法好了,反正一句话,不能因为白染返回天界便耽误了雾舞修仙的进程。
  唉,虽然他嘴上总说白染应该如何如何,其实他何尝不是?
  从某种层面而言,都愧对于这小女子。
  他紧了下手臂,脸颊埋入她的发丝,想到必须经历的双修阶段,心情变得很糟。
  翌日清晨
  雾舞本想趁着赤炎熟睡之时偷偷溜回宅院等师父,可是刚迈出一步便被赤炎抓了回来,赤炎揉了揉凌乱的发帘,睡眼惺忪,慵懒地念了几句咒,嗖地,两人已出现在山顶。
  雾舞环视四周,这不是她平时挑战仙子的地方吗?赤炎带她来此地作甚?
  一阵清风拂过赤炎的脸颊,他伸个懒腰,飞入天际之前说了句:“原地等我。”
  俄顷,她顿感头顶压下一道黑影,抬头望去,惊见一位虎头人身的武将从天而落,雾舞急忙躲开,哐当一声,虎头武将狠狠地砸在地上。
  紧跟着,赤炎轻盈落地,对雾舞道:“他是二十八星宿之东方第六宿,尾火虎。乃斗杀中最易受到攻击部位,故多凶。在凡人眼中属于不详之星,战斗力很强,你试着打打看。”
  雾舞望向虎背熊腰的尾火虎,再看他那条如火焰般摇曳的尾巴,不由小幅度摆手,对方随便甩下尾巴便能给她抽成鸡肉泥。
  赤炎笑而不语,吐出一颗黑色的神珠,呈现在尾火虎眼前:“这颗珠子里凝聚我万分之一的法力,赢了便是你的。反之,你若败下阵来,便要用一百年的修为作为交换。”
  “哼!你是妖,我要你的修为有何用?!”尾火虎抹掉嘴角的血迹,此妖不但私闯天界还强行将他拖入凡间与修仙者斗法,传出去还混不混了?!
  “妖的法力自然对你没用,但我的妖力是所有仙乃至神都想得到的……”他走到尾火虎面前,掌心缓缓地划过眉心,将一枚标志显现在尾火虎眼中。
  见状,尾火虎惊眸顿睁,单骑跪地:“方才小仙多有冒犯,还望……”
  “无妨。”赤炎打断,继而捞过雾舞的肩膀,指向她的鼻尖,笃定道,“我说你行你就行。”语毕,他俏皮地眨下眼,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雾舞忽然迷茫了,看尾火虎的态度便知晓赤炎来头不小,为何师父与赤炎都不惜用自己的法力帮她?
  此刻,反而换尾火虎迫不及待迎战了,他没有武器,因为他自身就是一样很强劲的兵器,化身一只尾巴喷火的橙色猛虎,锐利的爪尖插入坚硬的岩石,扬爪之际,岩石已碎如齑粉。
  雾舞惊恐万分,两腿一软险些给尾火虎跪下。
  “用你学到的法术打他啊,不要因为对方个头大就怕了。”赤炎这一点倒是与白染蛮像,都喜欢坐在一旁说风凉话。
  不等雾舞准备好,尾火虎以一记扑跃向雾舞袭来,快得令雾舞连召唤飞云的功夫都没有,于是她只得与尾火虎硬碰硬,双手的食指和中指并拢,同时念咒蓄力,直接打向尾火虎的身躯,然而,她所释放的法力对尾火虎毫无杀伤力,尾火虎抖了下皮毛,扬声大笑,再次勇往直前地攻击雾舞。
  雾舞一下子方寸大乱,惊声尖叫,本能地伸出双手抵挡逼近的虎躯,当她以为自己的胳膊必断无疑之时,掌心竟发出一枚强而有力的仙气弹,如西瓜大小的仙气弹极速飞出,尾火虎怔住,显然已躲闪不及,唯有眼睁睁看着这枚吓人的东西打向身躯,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尾火虎的虎躯先是被冲撞力弹入空中,仙气弹又在他头部炸开,伴随一声凄厉的嘶吼,尾火虎仰面朝天飞出悬崖,极速向深渊中坠落。
  “啊?”雾舞趴在岩边大傻眼,急忙唤出飞云,坐上飞云冲向山涧,十万火急超越尾火虎下坠的速度,不假思索地伸出双臂,企图用双手托住尾火虎庞大的身躯,结果可想而知,她听到骨节发出咯吱一声闷响,紧接着传出剧痛,整个人栽倒在云面上,昏厥过去。
  不过万幸的是,飞云勉强托住了尾火虎的身躯中段,待赤炎赶到,雾舞与尾火虎顺利脱险。
  那枚仙气弹是他协助雾舞释放而出的法力,换言之,正是雾舞目前所拥有的法力,只是她还不懂得如何运用。而他的目的很简单,一招解决问题,却未曾想到,雾舞会傻乎乎追过去接住尾火虎的庞大的身躯。
  赤炎注视她红肿不堪的手臂,眼中充满疑问,她究竟在想什么啊?仙子是不会摔死的,顶多真气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而已!
  片刻之后,尾火虎从昏迷中苏醒,他清晰记得坠崖的那一幕,雾舞居然伸出手臂托住他的身体,再回想雾舞在对局中的惊恐表情,他十分不解。
  “她是否知晓即便我伤到她,也未必比此刻伤得重?”
  “倘若有空权衡利弊,那她就不是雾舞了。”这句话说给尾火虎听,也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是的,她的无私善良,在赤炎眼中就是蠢,愚蠢至极。
  虽然尾火虎并未听过雾舞的名号,但她的品行令尾火虎对作恶多端的妖初次有所改观。
  他吐出功力珠,交到赤炎手中:“这是雾舞应得的奖励,劳烦您代小仙谢谢她。”语毕,化作一阵橙色云雾消失在山顶。
  悠悠地,赤炎仰起头,惆怅一叹,他真的不能理解,她已彻彻底底重生为何还是老样子?妖不作孽,还叫妖吗?猛兽都去吃草,还有谁还会畏惧?
  他替她发愁,又替自己松了口气,因为,倘若她依旧那般单纯善良、勇敢无畏,那么,她会不会再次做出那种傻事?
  而他,是否会违背承诺再次超越某种界限招惹她呢?……赤炎垂下眸,真的不知道。


【第二十五章】

  舞睡了一天一日才醒过来,猫娘歪在床边照顾她,见她苏醒,首先将一颗橙色的神珠交给她:“赤炎走了,临走前叫我把这个交给你。还有,你的胳膊断了,他帮你疗过伤,试试还疼不?”
  雾舞忆起徒手接尾火虎的一幕,活动活动双臂:“已无大碍,赤炎去何处了?”
  希望他趁早离开,又期盼能他与师父当面对峙,否则她如何向师父证明并非她指使赤炎了打伤红缎仙子?
  “他岂会告诉我?只说很快会回来,允许你自由出入。”
  “……”雾舞无谓地应了声,又看向手中的功力珠,首先麻烦猫娘用妖术先封上洞门,因为服用功力珠之后会导致身体疲乏进入昏睡状态,师父又不在身旁,只能自己照顾自己。
  初次,她不在师父的看护下服用功力珠,有些小紧张。
  猫娘按照雾舞的要求封死洞口,又叫来几名小妖守在洞外,随后前往狐狸精的地盘一同梳妆打扮,今晚,便是魅妖大赛举办的大日子,届时,各路魔王将汇聚黑风山,挑选最有潜质的妖精收为门徒。
  …………
  夕阳西下,日落黄昏,当山脚下的百姓们安然入睡之时,黑风山山顶却是一片沸腾,荧绿色的鬼火蔓延在山野之间,阴霾诡异。
  经过一番描眉画眼的猫娘与狐狸精早早占好前排位置,她们见并非一个山头的妖精越聚越多,并且争芳斗艳,不禁情绪欠佳。
  “哟,今晚来了不少生面孔,看来都是奔着冥帝来的。”狐狸精撞了下猫娘。
  “魅妖大赛百年举行一次,连续九届都不见新一任冥帝显身,谁不好奇?”猫娘随意扫到一直红尾鹊妖,忽然惊呼一声,“完蛋!雾舞还被我封在洞中。”她转身就走,却被狐狸精一把拽回来,酸溜溜道:“雾舞受到仙人指点,今非昔比,她才不屑参与妖精选拔赛,待比赛结束你再回去找她也不迟。”
  猫娘一想也是,即便雾舞被某位魔王选中也不能再入魔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刚想到这,只见弥漫在远方的迷雾中,逐渐显现千人鬼兵阵,缓敲锣、重打鼓,纸钱如雪片般从天而降,两名手握令旗的鬼官越过众妖头顶,站定于宝座前方。
  “众妖肃静,恭迎十殿阎王——”
  听罢,全场肃然,列队两旁,单膝下跪,迎接第一批抵达黑风山的地府阎罗。
  十殿阎王:一殿秦广王,主管人间生死,幽冥吉凶(生死薄);二殿楚江王,行刑之地,设有十六小地狱(黑沙池、饥饿地狱等);三殿宋帝王,惩戒忘恩负义之人;四殿仵官王,行刑之地,另设有十六小地狱(沸水烫手、剑眼地狱等);五殿阎罗王,接收因怜屈死之魂(可还阳昭雪,这位便是被凡人常挂在嘴边的阎王);六殿卞城王,设有十六小地狱(割肾鼠咬、刺网蝗钻等);七殿泰山王,设有十六小地狱(拔舌穿腮等);八殿都市王,设有十六小地狱(刮、割、叉等);九殿平等王,依旧是行刑之地;十殿转轮王,奈何桥便设在此处,升仙还是做凡人,走出这道门便知分晓。
  简而言之,若想轮回,比死上一百次还要难。
  猫娘偷瞄十位王爷,虽不能说个个英姿飒爽,但各有各气势,尤其是掌管五殿的阎罗王,虽是男儿身,却媚如女子,超凡脱俗的气质立刻俘获不少女妖的心。
  猫娘啧啧轻叹,替雾舞可惜,因为雾舞除了白染并未见过其他俊俏男子,难免对帅哥的定义窄了些,应该叫那傻丫头来见识见识的。
  紧接着,黑雾散开,由千名女妖组成的舞群方阵浩浩荡荡抵达黑风山,这便是与天界五帝并驾齐驱的五方鬼帝。
  五方鬼帝——中央鬼帝:周乞、稽康;南方鬼帝:杜子仁;北方鬼帝:张衡、杨云;西方鬼帝:赵文和,王真人;东方鬼帝:蔡郁垒、神荼。
  鬼帝出场煞是气派,天界有天女散花,冥界有百鬼洒酒,陈年佳酿肆意芳香,小妖们无不沉醉其中,对酒当歌,好不亢奋。
  “十殿阎王五方鬼帝都到齐了,就差冥帝显身喽。”狐狸精扬起微熏的秀眸,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冥帝的全称为:冥司神灵帝级天尊,乃冥界最高的主宰者。单就级别而论,位居天界五帝之上,神级天神以及仙子见到冥帝应行跪拜大礼。
  不过,天界始终不肯正视冥帝在三界中的至尊地位,尤其是玉帝,到了今时今日都不曾与冥帝见上一面。
  话讲到这,满天星斗在转瞬间被一层厚重的乌云遮住了亮光,漆黑如墨,仿佛一张巨大的帐幕将天与地一分为二。
  浓烈的妖气扑面而来,众小妖们停滞躁动,跪倒在万籁俱寂的山野之间,十殿阎王与五方鬼帝肃然起身,毕恭毕敬迎接冥帝的到来。
  若隐若现之流光中,一位身着红色华服,珠纱遮面的美艳女子,轻踏黑云之上翩翩起舞,伴随她优美的舞姿,成千上万的彼岸花漫天飞舞,血红色的花瓣宛若一盏盏鬼魅的花灯,将漆黑的夜染成通透的红,美若波涛澎湃的海洋,令众妖啧啧赞叹。
  “好美啊,这便是传说中的怨魔?”狐狸精眼前一亮。
  猫娘也觉得怨魔妖媚十足婀娜多姿,据传言,怨魔是冥帝的枕边人,今日一见果然有可能。
  怨魔轻盈落地,百名鬼差守护其左右,她伫立五方鬼帝身前,俯首欠身,恭迎冥帝。
  顷刻间,北风呼啸,风起云涌,滚滚乌云向头顶压来,逐渐地,云朵呈扇面状绽放于空,云型又转化为凶灵恶鬼的雏形,厉鬼们张牙舞爪嘶吼震天,接下来,万道银光刺穿乌云,穿透红色的花海,直射山谷,银光犹如一条衔接于天与地的镶银红毯,耀眼无比,震撼无比。
  “恭迎吾尊贵的冥帝。”怨魔嫣然一笑,扬手施法,帝王宝座赫然呈现于制高点。
  “恭迎冥帝大驾光临——”妖众们一呼百应,喊声震慑山谷。
  俄顷,一道修长的身影从天而降,玄衣红发,酒红色的发丝束于头顶,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好似流星划过,撩拨心弦。虽然银色龙纹面具遮住他的半张脸孔,但那一双狭长的美眸仍旧清晰可见,瞳中流光闪动,似秋水似寒潭,璀璨鬼魅。单看这双眼睛,便不知多少人拱手奉上魂魄,更别说那完美的脸型以及宛若施脂的薄唇。
  眼见为实,一切对于冥帝相貌丑陋的传言就此不攻自破。
  “不必拘礼,开始吧。”浑厚磁性的声线为他又添几分魅力。
  怨魔飞到宝座旁,长袖一展,美酒佳肴即可摆上桌,半跪在宝座前方,斟满杯中酒,伸出芊芊玉手,双手奉上佳酿。
  冥帝的唇边勾勒一抹浅淡的弧度,指向宝座旁的位置,示意怨魔一同落座。
  怨魔掩面媚笑,拘谨地坐下,与冥帝一同观看众妖们的斗法表演。
  第一轮为群妖大混战,打回原形便要退出比赛,待几轮比拼之后,优胜者便有幸展现更多的本领。倘若容貌妖法都属上乘,除了可加入魔派学法之外,还有可能成为十殿五帝的新欢。
  与此同时——
  被困在洞中的雾舞,因饥饿口渴已无耐心等待猫娘。
  她站起身,发现原本落地的长裙竟移上小腿,再摊开双手,手指变得又长又美,不过她此刻饿得无暇多想,双手蓄力,轰隆一响之后打碎石门,唤出飞云,抱起同样饥肠辘辘的呆球,飞出山洞,环山觅食。
  然而,她找寻几个山洞都不见妖的踪影,只得往远处飞,实在不行就烤只野味吃吃。
  呆球则躺在飞云上,伸出舌头,紧闭双眼,饿得蔫头耷脑。
  “坚持住啊小笨蛋。”雾舞用鼻尖蹭蹭呆球的胖肚子,因风声干扰,她还未发现原本的童音已变得柔和似水。
  倏地,天边一抹鲜红色映入雾舞的眼帘,她放眼望去,不禁拍腿大笑,对了对了,今日是举办魅妖大赛的日子,肯定少不了免费的酒肉,有吃的耶!
  思于此,她将呆球揣入怀中,忽然又发现胸部竟撑起了衣襟,呆球夹在她的乳沟之间,立刻感受到有别于以往的柔软,不由兴奋地睁了下眼。
  “嘘……”雾舞躲在树后,盯着盘中的烤鹿肉,哈喇子险些流出来。
  她四脚着地,慢悠悠地爬向烤肉,趁众妖观战之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偷走鹿腿,呆球也不示弱,用尾巴勾住一小壶酒,一妖一宠顺利逃离现场,跃上树杈,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边看热闹边吃喝。
  “呆球!我看到猫娘了!”雾舞远距离鼓掌,舔舔嘴上的油花,抿了口小酒,又喝了一大口,不由眯起眼,哇!真过瘾!
  呆球肚子小,很快酒足饭饱,它用尾巴指向山顶的位置,雾舞边咀嚼边看过去,嚯!戴面具的家伙是哪尊大神啊?惹得众妖女花枝乱颤。
  不过此刻她更关注猫娘那边,倘若猫娘可以加入正宗魔派便不用再做地位最低的妖精,她也可以放心地去修仙,所以,猫娘加油啊!
  但是她的口号还未喊完,惊见刚被猫娘打败的雌性鹰妖,怒然飞上天际,再俯冲直下,尖锐的鹰嘴正冲猫娘头顶刺去——
  “小心!”
  雾舞从茂密的枝叶中一飞而出,就在鹰妖与猫娘相距不到三寸之时,一记仙气弹从指尖打出,瞬间将鹰妖打上半空!
  “暂停!有仙子闯入吾冥界地盘!”鹰妖扬声怒喊。
  听罢,妖众停手,很快,视线都集中到雾舞的身前。
  当然,对于她的关注并非全因仙法,而是被她的美艳所吸引。
  肤如凝脂,手如柔荑,高贵典雅,应了一句古语,此女只应天上有。
  前方一片寂静,冥帝这才微微扬起慵懒的视线,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