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
文案
她权倾朝野,垂帘听政,
他男扮女装,为国为民,
且看一块玉佩引发的奇缘,
在朝上,二人对峙相向,他不畏强权。
回府邸,二人床上约战,他奉陪到底!
【1】 帝姬纳兰
悠闲地躺在木藤摇椅中,一手扶在椅背上,单指不时还打着拍子,纳兰心中回味着早上听的曲子,闭着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清闲。
是的,清闲,她很久没这么清闲过了,这一世她名唤纳兰,复姓姬于,是大周国幼龄女帝的嗯……皇姐,这个世界女尊男卑,女人掌权,男子附属,颠覆着的国情让她即使投胎了,也不能摆脱苦命的勾心斗角。
前世她是六宫之主,一朝皇后,为了所谓的争宠忙于心计,临死前心想再投胎想找一个干净的男人,过简简单单的日子,结果,命运让她带着逐渐忘记的记忆穿越了交错的时空重新投胎,新的名字新的人生新的世界。
她若是出生在别人家里,日子还能简单些,偏偏降生在了帝王家,纳兰无奈的发现,自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纳兰的母亲,姬于飞凤是上一任女皇,她的一生有很多个男人,却只有两个孩子,长皇女纳兰是与原配东宫兰正君所生,后来兰正君因病逝去,君位空置多年,时隔十五年再产幼女,是为新宠苏贵君所出,苏贵君父凭女贵,被封为后,一直未立储的女皇竟然接连着封幼女如意为当朝太女。
无疑的,此番举动遭到了以兰家为首的反对,朝堂上立时分成了两派,女皇不顾众臣的死谏,一意孤行,顾命大臣皆为心惊,苏家拔地而起,正是僵持之际,十五岁的姬于纳兰出面,彼时她正值青春,站在朝堂上,犹如幽兰,只是安抚了旧臣,支持了母皇另立,这件事便是就那么定了下来。
不出一年,女皇早被掏空了的身子开始频频生病,拖拖拉拉活了三年之后终于一命归西,临去前,她将长女叫到床前,把小女儿交给了她,只说,从今往后,大周便交给了她。
说实话,纳兰对皇位没有什么想法,可母皇一去,朝堂不稳,也由不得她放手不管,国不可一日无君,年仅的四岁的如意被她放上了凤椅,从此开始垂帘听政,过着抱着孩子处理政务的嗯……好日子。
有人说,她本应登基为皇,也是顺理成章,有人说,她是大奸臣,这几年就忙着聚拢权力,一手遮天,那小皇帝就是个傀儡,她从来不以为然,兰家对她也是既欣慰,又痛心,百姓们对她热议,既是敬又是怕。
苏家一直被她压制,小如意就是他们的靠山,纳兰从不理会,直到白衣卿相披荆斩棘,终于爬上了高位,她这才明白他们是在干什么,或许除去她,就是柳家的目标。
念及白衣卿相苏锦衣,她微微皱眉,当初的巧遇都可能是被安排好的,不经意的入了她的眼,是了,她曾和如意讲过,她喜欢的,是有着干净气息的男人,不描眉不扭捏的男人,那日他一身白衣,使了个剑花也算是惊鸿一瞥,知道他是苏家的人后,纳兰没有任何动作,二人也算不温不热地来往着,后来竟也定下了婚事,苏锦衣成了公认的,纳兰帝姬的正君,结果,她刚上了点心,为他下了江南,却差点遇害,幸亏别人救起,才不至送命。
周朝规定,男子入朝为官,三品以上终身不可嫁人,就是三品以下也有着很多条条框框,不容易通过,所以鲜少能有男人当官的,早前放纵他在官场游走,也是她放了水,底下的人睁一眼闭一眼才得以入朝,不曾想他很为家族着想,为了苏家,骗她南下,却为了躲开她,在朝升官,如意大了些,她有些权多少还了些,不想苏家为了她可是真的下了本了,连儿子都舍了出来……
不再去想他,既然想要如意做个真正的女皇,那就成全他们,努力念着早起的曲子,纳兰又闭上了眼睛。
比起那些无边无际的政事,还是这般闲置不错,不错……当然若是没人打扰就更好了,可惜……
“呜呜……”女孩脸上泪痕交错,她哭了有一刻钟了,此时正跪着抱住纳兰的小腿使劲往她身上抹鼻涕:“皇姐~”
“起来!”纳兰轻轻踢她:“我可受不起。”
“皇姐你别生如意的气了好不好?呜呜……”她就不起来非要赖在她腿上。
“我不生气,我不进东宫,不是刚好遂了苏家的心吗?当然我没死,可能会有点失望!”
“皇姐别这样说,”如意抹了把泪水急道:“那些事锦衣表哥不知道的,他怎么能叫人伤你呢!”
纳兰叹息着坐直身体,这一动牵动了伤口,她指着胸口上又渗出的血迹轻描淡写道:“你放心,我没死,但也不会去找苏家的晦气,既然你表哥将订婚的玉佩都还给我了,从今往后,大可老死不相往来,看在你的份上,我不会动他们一分一毫。”
“皇姐~”如意看着她身上的血迹心惊道:“如意定会查出是谁下的黑手,给皇姐一个交代,若是苏家,不会袒护,若不是,也请皇姐海量,表哥……他在门外可跪了一个时辰了。”
“好吧,也不用查了。”纳兰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苏锦衣求见不外乎也让她进宫,还能是探病么,她叫他入了公主府却不见他,他知她恼意一直跪在门外,她也由他了:“我不想知道了,你只管坐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皇姐~”如意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道:“这才是最要命的关键啊!我不想看那些奏折啦,你这一不去尚书房,我都要哭死了,再这样可又要生病了!”
她才七岁,虽然聪慧,但是玩心太重,一看政事多就称病,纳兰早有体会,她瞪着小家伙一会儿,又躺回椅子里去,不予理会。
“好姐姐!”如意轻轻推着摇椅使其摇动:“你就回东宫吧,回去吧!”
纳兰从江南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公主府里养病,不入东宫,东宫原是她父君的住所,她一直住着,总在那处理政务。
她不去就代表着不会再管政务,小如意忙得昏天暗地,朝中一片混乱,即使是苏锦衣成了右相也没能力挽狂澜,许多事蜂拥而来,苏家叫苦不迭。
纳兰说什么也不回东宫,小如意是连哭带哄,人就是不理睬,正是这时,公主府的管家高想恭敬地敲门而入,她先对如意施了礼,这才将手中物双手奉上。
是一个红色的秀穗,纳兰本是眯着双眼养神,见了此物登时坐起身来。
“谁给你的?”这是她那块兰玉上面的玉穗,她在江南连玉都给了人。
“是一位小姐,”高想回道:“她在大门口,说等着殿下。”
纳兰细细摩挲这秀穗,兰玉就是这位长公主的代表,历代公主都会有一块代表自己的玉佩,娶夫之时赠与正夫,是为夫妻同心,先前,苏锦衣一直喜欢这块兰玉,还送了她这个秀穗,她思索片刻,站了起来。
“如意你先回去,待皇姐好生想想。”伸手给如意抹平了衣衫上的小摺,拍了拍她的小脸敷衍道:“快走吧。”
如意一听她自称皇姐就知道她没多少耐性了,也不敢再呆,撅着嘴就先走了,纳兰走出屋外,苏锦衣听见声响蓦然抬头。
他一反平日的柔情模样,此时坦然的表情更像是他自己,只那愕然的表情一闪而逝,便不亢不卑地对上了她的双眼:“殿下恕罪。”
纳兰上下扫了他一眼,他清俊的模样依旧,只那份对她的执着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中嗤笑,他叫她恕罪,恕什么罪?她的伤?
走到近前,啪地一声将那手中秀穗扔在了他的面前:“恕你无罪。”
说着大步从他身边走开。
苏锦衣想过她恼她怒她伤心,却不曾想过她接着他的话头说恕他无罪,他错愕地将秀穗捡起来拿在手中,心中竟是慌乱起来。
纳兰走出府外,一人牵着马正是笑吟吟地等着她。
只见这人一身高领紫衣,淡雅的紫罗裙动作间将她高挑的身姿硬是衬出一番飘逸的风姿来,她剑眉星目,薄唇微张,简单的圆心髻梳得一丝不苟,见了纳兰微微欠身。
“云载请殿下安。”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冷清。
纳兰急着回京,便将玉佩给了救命恩人,只是虽然是烧得糊涂了些,可依稀记着,那人——是个年轻的男子了,这个女人……样貌倒是像。
“你是何人?”她不露声色。
女子自腰间解下她的兰玉在纳兰眼前晃晃道:“殿下曾许诺,可助三事。”
纳兰淡淡笑道:“可惜你不是他,谈何三事?”
女子将玉佩重新放好不以为意:“救你的是同胞家弟,若要较真的话我可以叫他来,只怕他的要求殿下会更为为难。”
胞弟?
纳兰瞥着她高挑的身姿若有所思。
【2】流云哥哥
女子一双凤目带着些许的了然,三分笑意,一直打量着她,苏云载丝毫不在意,也是仔细的将来人看了个够,姬于纳兰,这人在大周,简直就是一个传奇,她抱着幼龄女童登基定国,然只垂帘听政,既有着权倾朝野的权力,又纵容着苏家从未见斩草除根的意念。
这个人,她勤政却不算爱民,下面多少贪官污吏都睁一眼闭一眼,百姓对其是又敬又怕,一切做派都随性而至,真真的是亦忠亦奸,云载微微眯眼,她衣着华丽,淡雅的绣品金丝银边,广袖锦衣,上披白色小披肩,下登紫金彩缎小马靴,两人只有一丈远的距离,云载的目光漫不经心的扫过她的胸前,上面渗出的血迹犹如红梅,很是扎眼,足够看的清了,果然是很看重苏锦衣,这么重的伤,说不追究,就压下去了……
“苏、云、载?”纳兰皱眉咬字道:“你是苏家人?”
“回殿下,是举人云载,”苏云载微微欠身:“和京城的苏家只是远亲,久未走动了。”
她侧身,礼让。
“请苏小姐。”
“谢殿下。”
***
“流云哥哥回来啦!哥哥回来啦!”
一个男孩低叫着冲进了一家小院,这是京城中较为偏僻的东城边上,苏云载从公主府出来之后就直接回到了家中,小人精儿兴奋的模样取悦了她,她拴好马,这才向屋内走去。
屋内,一名四十岁左右的男子正拿小藤条抽打小男孩的掌心,一下一下打在他的手心,共五下。
“知错吗?清歌!”
“清歌知错!”小男孩年约七八岁,此时挨打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说说,”男子瞥着他:“哪里错了?”
“清歌不该失言,这里没有流云哥哥,只有云载姐姐。”他双臂垂下,仔细捏着伤处,紧紧攥着拳头,一挨打就知道自己喊错了。
“说的不错,”男子点头:“记住了,都入京了再喊错可能有杀身之祸。”
“嗯。”男孩清歌连连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这般罚你,可是怨恨老师了?”男子抬头看着走到跟前的云载,挥挥手示意她站到一边。
“不曾,”小男孩一字一板说道:“老师打我五下,一下比一下轻,清歌知道是心疼我呢!”
“好孩子,你懂得为师的苦心就好了,去玩吧。”
虽然得了赦令,可小男孩依然瞪着黑黑的大眼睛,看着云载,她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笑出声来,回身走到铜镜前面,除去发髻上面简单的饰物,重新拿了小木冠束好头发,解下紫罗兰长裙,里面赫然是一身男子极为常见的裤装青衫……
没错,他是男子。
一见他换了装束,变成了真正的男儿,清歌欢快的扑了上去:“流云哥哥!”
是的,他就是流云。
一边坐着的男子叹息着看向窗外:“怎么样?纳兰公主答应了吗?”
“答应了,”云载抱起男孩转了三两圈,抽空答道:“不过她好像看出来了。”
“啊?”清歌急道:“那咱们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没有,”他捏住他的小鼻子笑道:“她不会深想的,只等着我被揭穿,定是还没想通呢,等她想通了也晚了。”
“好,云载做的好,”那中年男子轻哼道:“偏就叫她们看看,我们男子怎么就不能上朝堂了!”
时间过的很快,纳兰在公主府里养伤,一晃过去了三个月,她在等,等考生的结果,三个月前,苏云载拿着她的兰玉找了来,别无所求,竟是让她送她进考场。
没想到,这样一个人,竟是有些底子的,举人呢,她那日便觉得不妥,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个云载,与苏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不仅这些,他还是个男扮女装的,她看多了苏锦衣扮成女人的模样,很有嗯……经验,还骗她,救她的明明是男子。
她以为她送她进考场,就能改变什么结果吗?真是可笑……
等她的身份一暴露,那么还会牵连到苏家,何乐而不为呢!
没想到,百般无聊的等着,这一等就是三个月,下面派人送来了试卷,纳兰惊讶的发现,云载竟是前三甲,她啪地将试卷拍在桌上,着人请来了贡举大人米莱,米大人惊闻是为了苏云载的事,心中暗惊,她在路上便想好了说辞,反反复复想了几句用来回答公主殿下的。
没想到到了公主府,令人捉摸不透的帝姬纳兰却是请她吃了两碗茶,这就派人送她回去了,真叫人忐忑不已。
其实,不是纳兰令人捉摸不透,只是她自己想明白了,苏云载让她送她进考场,她还有兰玉傍身,谁敢搜她的身,谁敢验她的身?
这才是他的目的,掩饰男子的秘密。
她冷笑着将卷子画上了个圈,叫来管家,指派下去,着令一日内要见着苏云载以往省试乡试的卷子,苏云载……苏家的家底她比如意清楚的多,何时冒出个远亲来她怎么不知道呢!
这人好有心计,冒充苏家人,甚至还有可能冒充她的救命恩人,让她送入考场,本来是想看热闹的,结果下面那些个有眼色的人,太有眼力见了,直接将这个人划入了苏家和兰家的共同战圈,如此一来,两家都以为是自己人,没人动他,那些个猫腻自然是躲着他了!
查找档案是相当费时的,可纳兰留下了狠话,下面的人自然是不该倦怠,忙了大半日,耗费了不少人力,终于找到了两份试卷,以及府衙里,云载改名的痕迹。
他原本叫……苏远山?
纳兰看着看着忽然笑出声来,是他啊,她忽然想起来,苏家的确有个远亲,叫苏远山,也算个奇葩,此女从小到大就想考状元,多少年如一日的读书,最后到了举人这里举步不前,她虽然没有见过,但是,按着年献,没有四十也有三十几了,这苏云载年约二十左右,不是冒充又是怎的!
再一看字迹,一份清秀,一份飘逸,显然不是一个人所出,她让人将几份卷子放在一个锦盒当中,忽然觉得,生活也不是那么无趣了……
她就差点为他叫好了,可惜了……看他还怎么狡辩,纳兰躺回摇椅养神,想着这三甲明日就要参加殿试,且看小如意要出什么样的考题,权当个热闹看着罢!
至于这个苏云载,不管他有什么样的目的,都不足为惧。
【3】公子如兰
如意小皇帝将许多折子直接送到了公主府,虽然纳兰从不进宫,但也没清闲得到,许多政事都需要她做主,她躲也躲不掉,如意每每前来,都要哭诉一番,哪个大臣倚老卖老了,哪个大臣洛里啰嗦了,哪个大臣欺她无知了,这些都让她招架不了,干脆装死,在大殿上垂目不语,这招也是姐姐教的,到时,底下自然有人出来垫背,一番口舌大战立时展开……
用如意的话说,就是烦死了。
如此过了三个月,公主府的书房堆满了奏折,有些加急的纳兰着重看了,受灾的拨了款,起事的发了兵,剩下的她见着心烦,索性就那么堆在书房,如意依旧是天天来公主府报到,兰家和苏家也都派人来劝,偏就这人死了心,说什么都不回东宫。
她乐得自在。
夜色撩人,姬于纳兰坐在书房的摇椅上,透过半开着的窗,看着窗外的星空。
晚风习习,清爽的秋风徐徐吹来,她拽着斗篷,紧紧裹住自己,本来是要睡下的,念及这个新冒出来的神秘救命恩人,又有些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偏还脱了衣裙,站在高位,成日的连个说话的都没有,此时竟觉得寂寞,披了件斗篷,就在这书房中看着星空,好像有个模糊的影子看着她,和她说着话,聊胜于无。
迷迷糊糊的,躺着,摇着,竟也昏昏欲睡。
只不经意的抬眸,一个倾长的身影出现在窗外,他侧身站在窗前,看影子是个男子模样,许是心有灵犀,突然转过身来。
纳兰觉得些许熟悉,心念一动,高声道:“既然来了,还杵在窗外干什么!”
那人轻轻一跳,站上了窗口,他趴着窗纵身一跃,就到了她面前。
“流云见过公主殿下!”他微微欠身。
这人穿着极其常见的青色男装,长发也只一根木簪挽着,他双袖都高高的挽了几圈,露出一小节蜜色的肌肤,纳兰注意到他双手干净秀美,正是记忆中的那一双。
惊讶之余,就要起身,他剑眉星目,俊美的脸上带着些许笑意,此时拿了一包东西正递到她面前。
“你……”她想要知道,他和那个云载是不是一个人,可话到嘴边,竟是问不出口,明显的感觉不是一个人,他相貌更美更俊一些,偏还带着些清淡的药香,看着他就会想起公子如兰,反观云载却是柔美一些,女装更显书生清雅之气……
“又见面了,殿下。”他示意她接住东西:“这是带给你的药,公主殿下伤的不轻,虽然将养了这么长时间,但是恐缺血气,此药还能除疤,保证那伤处仍是肤色如雪。”
这样的话说出口也不觉羞愧,她伤在何处,那是胸口,被他救起的时候就被他看了摸了……纳兰在这世界沉浸了二十来年,早已习惯大女人的生存模式,此时猛然听见这个男人貌似调戏的话,不禁挑眉,她坐直身子,伸手礼让道:“公子请坐。”
男子也不多礼,捡距离她最近的椅子坐了。
“纳兰走得仓促,还未谢过公子救命大恩,公子莫怪。”她先客气一番……
“公主说的哪里话,”他径自端了那茶壶倒了一杯凉茶,也不看她:“殿下不是给我留了一块玉吗?不知殿下说的三件事还是否作数?”
纳兰笑:“自然,本殿说的话,从未都是金玉良言。”
流云也笑:“极好,此番前来,真是有事相求。”
她不问他什么事,避重就轻:“前些时日有个云载小姐拿着兰玉来了公主府,不知……”纳兰说了一半,尾音咬在口中模糊不清。
流云坦然道:“那是家姐。”
他的模样极其自然,纳兰仔细打量,不知怎么,听着他低沉的声音此时微微张扬,只觉得他就是三个月前让她送入考场的苏云载!
似乎洞察了她的疑惑,流云挑起眉尖说道:“流云和家姐本是同胞所生,很像吧?”
“嗯,”她撇开这个话题:“本殿应公子三件事,如今只剩两件,不知公子想让本殿做什么事呢?”
天下人都知道,兰玉是她公主府正君的象征,早前送给锦衣,就是肯定了他的地位,不想他不珍惜,被人所救之后,纳兰也是心凉,随手就给了流云,现在想来有些后悔,若是他想要进公主府为夫,难不成也娶了他?岂不是自寻烦恼?她的男人,必须要有着干净的气息,岂可随便?
还好是她多心了,流云笑道:“流云请公主殿下七日后入住东宫,仅此而已。”
什么?纳兰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下是大周的天下,江山,是她们的江山,去不去东宫与他有什么关系?
这个简单,政务成堆,不好总是这么耽搁,她早有回宫的打算,只是早晚而已。
“这个简单,”纳兰索性一日应了:“那剩下的第三件事呢?”
“第三件事不急,”目的达到,流云起身告辞:“其实流云对公主殿下一直倾慕不已,若是想不到什么能劳烦殿下的话,说不定就痴心想进公主府呢!”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纳兰不得不仔细深思,她站起身,斗篷从身上滑落,流云弯腰拾起,直接给她重新披上,看着她微讶地抬眸,不在意的笑笑。
他给她系上斗篷带子,忙笑道:“说笑的,殿下不要害怕,自古以来姻缘都要门当户对,流云可不想自讨苦吃。”
纳兰不知如何接下去,只好伸臂道:“我送公子出府。”
二人并肩出了书房,她刚要唤过人来送他,他摇头道:“不必相送,三件事落地之后,玉佩自当奉还!”
说着径自向院外走去。
巡逻的侍卫远处喝道:“什么人!”
纳兰远远的瞧着,他挥臂将来人拂开,竟是来去自如。
她派人跟着人回来禀报,流云住在城东的一所民房,家里共有四人,姐弟三人,以及叔叔,如此简单,更是穷得可以,听着侍卫回来禀报她们的状况,纳兰更是疑惑。
她们要做什么,拿了她的玉佩,求财的话还不简单?不求财?云载的卷子她看了,果然有些才气,也不想靠她谋出路?
她接连几日都没有出门,宫中自有人来报如意女皇的所有事宜,偏就是殿试,小家伙将在场的人全都撵了出来,谁也不知道,她给三位举子出了什么样的难题。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了,七日约定到了的那天,宫中人都翘首以待,咱们的帝姬纳兰衣着华丽,毫无预兆的进宫了。
差点就夹道欢迎了,小如意按捺住想要扑上去的冲动,连忙叫人去传旨意,新科状元火热出炉了!
彼时纳兰正埋首于奏折当中,宫人拥簇着女帝降临,她懒得看小家伙一眼,不想还有别人在,她不满的跳上纳兰的后背,使劲勒着她的脖子,让她抬头笑道:“皇姐快抬头看看我选的状元郎!”
有什么在脑中劈了开来,纳兰蓦然抬眸,果然是云载。
“见过公主殿下。”她淡笑着躬身。
她笔下一顿,皱眉看向如意:“状元郎?”
“对啊,”小如意得意道:“她很厉害的!”
“很厉害?”纳兰瞥着不亢不卑的苏云载:“怎么个厉害法?”
“就是殿试的考题啊,”如意附耳过来小声道:“考题就是让你入住东宫,这个苏状元就说七日之后你定然进宫!”
两次了,她漫不经心的应对着,没想到他算计了她两次,那晚的男子身影在她身上叠叠重影,纳兰放下笔,正色看着苏云载,缓缓说了句:“果真是个状元郎!”
苏云载垂目不语,正是此时,侍候着的宫人从外面走进。
“禀殿下,苏相求见。”
一听闻她进宫就来了?
【4】少年嘉怡
她有片刻的失神,心中那种说不清的恼意一股涌上心头,若不是他弃她在先,又怎么会被云载所救,本以为就是一报还一报的事,伤她的人她处于极刑,救她的人报以恩惠,可是从前的种种恩爱,纵然是淡入水也有温情细语,她身为女子的最后一抹柔,便是隐忍,因此不忍责怪于谁,接连着两次被人算计,她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其实早已恼然成怒。
弃我者,不可留。谋人者,也不可留。
念及苏云载还在殿下,就这么心念一闪,叫人带了苏锦衣来,纳兰埋首于一对奏折当中,如意在身旁帮忙盖印。
苏云载侧立一旁,苏锦衣翩翩白衣跟着宫人走了进来,他面对女皇姐妹,一撩袍角单膝跪下。
“参见女皇陛下,公主殿下!”
公主殿下,这是一个多么讽刺的称呼,纳兰微微叹息,如意还小,兰家曾让她自立为王,她始终不肯,为的就是不让苏家放心,大周的历史上,还未有一王夺权的后人,她留着公主殿下这个名头,不过留了把刀在他们头上。
按着每日,如意早叫人起来了,可今时不同往日,她生怕姐姐还在生气,在衣袖的遮掩下,悄然拉了纳兰一把,讨好的轻轻摇着她的袖子,不敢言语。纳兰任她撒娇,抬眸,下面跪着曾经熟悉无比的那个人,又无比陌生。
他低垂着目光,白色的衣衫搭落在地上,原来,她最爱看他身穿白衣,如今看着,尽显苦涩,压下心中涌起的不适,纳兰告诫自己,现在自己虽是女子,但却是女子为尊,那点小计较,应当放下……
“听闻白衣卿相风姿天成,果然如此。”
苏锦衣只道她还在伤心,不敢接话,听着她陌生的语气,心中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惆怅。
“臣惶恐。”
“只,”纳兰懒懒道:“上朝时需要换上朝服,不需本宫提醒你了吧!”
他蓦然抬眸,他身穿白衣上朝,本来就是因着这一抹白色,是她给的宠,哦是了……自己也习惯了,苏锦衣与她四目相对,见她眼中淡然无波,怔住了。
“皇姐~”如意在身旁小声道:“你不是最爱看……”话未说完被她淡然一瞥,顿是不敢说下去了。
纳兰低头翻看奏折:“何事求见?”
苏锦衣明白过来是在问自己,连忙将刑部的折子双手递上。
“殿下江南遇刺,凶手已然查明,在案三十四人,全部落网!”
“哧~”纳兰嗤笑出声:“知道了。”
“还请殿下过目。”苏锦衣依旧坚持。
“我知道与苏家无关。”纳兰也不抬头,飞快扫着奏折上面的字。
“殿下……”他刚要待说什么,忽听身旁站着的男子一声低笑。
纳兰侧目,云载面无表情在一边站着,仿佛刚才那个底笑声从未出现过,她忍不住质问道:“你笑什么?”
云载欠身:“殿下笑什么,云载就笑什么。”
纳兰挑眉,又看向苏锦衣:“起来吧,你且看看这新科状元,”她缓缓道:“可认得?”
这两日京城都传了开来,苏锦衣如何不知是新科状元,他不知纳兰何出此问,回道:“自然认得,现在京城谁人不知。”都传此人背后有人撑腰,而给她撑腰的那个人,就是公主殿下,中间还牵扯了这状元的弟弟……
“你以前可认得?”纳兰捕捉着他脸上的所有表情。
他沉思了一下,镇定道:“听说是远房的表姐。”
“启禀殿下,”宫人道:“君后传了口谕,说新科状元乃是远亲,许久未见,召其叙旧!”
他倒是快,纳兰不以为意,冲苏云载点点头:“去吧。”
“我也去我也去!”如意可不想夹在表哥和姐姐当中,急忙跟了去。
纳兰缓缓起身,走到苏锦衣身边,他微微垂目,唇齿紧闭。
“辛苦你了,”她伸手摩挲着他的脸:“明明不喜欢我,还要装出一副喜欢我的样子,为着苏家,连自己都搭进来了,值得吗?”
“我……”他刚要开口,却被她伸指按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我原先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纳兰随即转身:“包括要娶你的婚期,和无意对苏家下手的承诺,但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她叹息道:“你走吧,从此君臣自处,保重吧。”
苏锦衣手中的折子仿佛有千斤重,恍惚站了一会儿,将它放在案上,这便退了出来。
纳兰十分头疼,她再没有任何心思看那些堆在案上的奏折,揉着额头正是恍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哭嚷声,在宫中,何人竟敢喧哗哭闹?
宫人知道事体兹大不敢隐瞒,将人带到了东宫,一个满脸泪水的女子踉跄着跪倒在地,竟是蒙大学士。
“殿下!您可要给臣做主啊!”
“什么事如此失态?”纳兰皱眉:“哭哭啼啼的这是怎么了?有话说!”
“启禀殿下,”那女子大声说道:“昨日小女说与嘉怡殿下有约时候还是喜笑颜开,今日却被他一剑刺在心口,现在还昏迷中,她流了那么多的血,大夫都说不行了……我老来得子,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啊!臣不求惩治小殿下,但求保住我女儿的命啊殿下!”
纳兰腾地起身。
说起这嘉怡殿下,京中可谓是人人皆知,他名叫兰绯,父亲是先皇的胞弟,嫁入兰家之后,兰家小姐竟是难产致死,偏这孩子命大,被人剖腹救下,保住了小命,可兰家怨其父,痛失女,对他也是难以亲近。
他出生的时候,纳兰已经八岁,彼时如意还没有出生,父后也没有过世,她见姑父几近疯癫,家里人对兰绯也是不冷不热,只有她看着他长的漂亮,时常逗弄。
后来干脆接到了宫中来,为其正名,封其为嘉怡殿下,天下人皆笑他克死生母,她偏要天下人知道,他的到来,其实刚刚好,兰家唯一的后人,也是唯一的希望。
从小,兰绯不识别人,只认她,大了,更是缠得紧,因为带他的时候有了经验,以至于后来如意也那么黏人的时候,她已经习惯了。
在纳兰的灌输下,世人眼里,兰绯俨然成了个任性的刁蛮小皇子,他继承了父亲的美貌,今年刚好十五岁,仗着她的宠爱,越发的淘气四处闯祸……
在她的眼中,他与她的儿子无异,闯了祸,她只当淘气,她看着他的目光自认为就是母亲般的宠爱,殊不知,犹如一根救命稻草,兰绯抓住了,紧紧的,就不想放手。
他闯祸了,这是纳兰唯一的念想,这次真的是闯祸了,天子脚下,杀人,怎能包庇!
姬于纳兰冷静下来,下了皇榜广招大夫,剩着蒙家小姐还有一丝活气,做最后一点努力,她随着蒙云急急到了学士府,小姐名唤蒙恬,躺在床上,只见脸色苍白,气息微弱。
就连她的心也凉了半截。
蒙家人不断哭泣,纳兰脑中嗡嗡作响,听着御医带着颤音说着预备后事,直有着杀人的冲动,该死的兰绯!
等她怒气冲冲到了兰家,兰绯已经五花大绑跪在院落里等着她,兰家族长带着众人都站在一边。
少年满脸倔强,瞪着一双桃花美目死死瞪着她。
纳兰走到近前,他大声质问道:“你终于肯回来了?终于愿意见我了?”
“你可知错?”纳兰隐忍着心中的怒气,怒目而视。
“我没错!”兰绯大声喊道:“她诋毁你的名誉,藐视皇家!”
“怎么诋毁?怎么藐视?”纳兰也是动了气:“你可有证据?嗯?本就是你二人相约而行,为何突起杀意!不管如何,也就是言语不和,罪不至死!”
“她……她说、她说……”终是说不出口,兰绯恨恨扭头。
“说什么你也不能杀人!”纳兰低喝道:“我教导你的那些话你可记得一句!”
“我不是故意的!”他倔强跪着:“是失手失手!”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纳兰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一般看着他,满眼的都是惆怅:“我的嘉怡,不会那样做。”
像是感受到了她语气中的怅然,兰绯委屈地转过头,看着她别扭道:“你不是不管我了吗?还回来干什么!她若是死了,就叫我去一命抵一命不用你管!”
她去江南之前,两个人曾经大吵一架,这个孩子,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叹息着抚额,族长已到眼前。
“纳兰,不管怎么样,”她叹息道:“这是我兰家正脉唯一的传人了,你懂的。”
“我懂,”纳兰抬眸,天上白云,脸边拂过清风,都不如这些自由自在。
“随我去蒙府吧,”她伸手拉起兰绯,柔声道:“我曾教过你,男子汉做事,要敢作敢当,记得吗?”
兰绯点头,使力歪向她,她伸手扶住,他借力依偎着,喃喃出声。
“我做错事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好孩子,”纳兰揉着他的头发,见他脸色仍显倔强,轻轻拍拍他的脸,赞许道:“我的嘉怡,是世间最好的男儿。”
“嗯,”少年缓缓动了动,让自己的脸摩挲在她的掌心,贪恋着这一刻的温柔,无比满足的小声说道:“我错了你教我,我改,别不理我。”
这话说的极其委屈,纳兰心中一酸,重重点了点头,在心中补充道:嘉怡别怕,有我在,不会让你有事。
早有人预备了马车,纳兰将兰绯扶上车,这厢刚要走,一道青色的身影急急而来,她余光瞥见,顿足在地,男子长发披肩,一身青衫,拦住了马车,迎面而来。
他剑眉轻挑,对自己的衣衫不整浑不在意:“请殿下带上我。”
纳兰眉峰舒展。
“流云?”
【5】倾国倾城
马车缓缓驶离,兰绯依偎在纳兰的身边,一脸的天真模样,流云上了马车才开始整理衣衫,他对上纳兰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抹平衣衫上面的小褶,重新系好腰带,麻利地从怀中拿出一根木簪,一手拢起长发,简简单单的那么一绕,轻轻带入发间,整装完毕!
纳兰双目微眯:“你这是从哪里来?急着赶着连衣衫都没整齐?”
他微微一笑:“去采药了。”
京都中采的什么药,采药也不必散开头发,他的话漏洞百出,她也不揭穿,只对他主动上门的行径很是好奇。也不罗嗦,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流云知道她应了他的情,淡然一笑:“流云倒是很想要一个身份,却不知殿下能否成全?”
身份?纳兰瞥着他,心思如潮,自己就是这个人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想必他有几分把握,蒙学士是她的老师,不只这样,揉着额头,十分头疼,蒙学士家里还有一子蒙泰,和她也曾青梅竹马,她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里,与他一同走过,除了成亲,该做的什么都做了,可最终却是劳燕分飞,蒙泰迅速嫁人,又迅速和离,至今滞留在家,他的妹妹今年还只有十三岁,蒙学士老来得女十分宠爱,若是就此离世,她亏欠蒙家的,那就多了……
“说吧,”她挑眉:“什么身份?”
兰绯靠在纳兰的身上,好奇地看着她二人,流云看着他紧紧挨着纳兰,满是笑意,了然的目光看着他就像是看着个淘气的孩子。
他笃定纳兰会答应,便是起了捉弄的心思:“一个能让我姐弟自由出入公主府,还能支着银子维持生计的身份。”
她蓦然抬眸,兰绯已然叫了起来:“呸!你个不要脸的,这是在自荐枕席吗!”
纳兰按住他不断扭动的身子,不以为意:“能自由出入公主府,还要花着我的钱财,这待遇只有我儿子才能享受,莫不是流云想要认我为母?”
他失笑出声,犹自镇定道:“殿下比流云还小一点,怕是做不出在下的娘亲!”
“表姐!”兰绯急了:“你不能答应他!”
“我答应你,”纳兰却是一脸正色:“你务必将人救回来,随你要个什么身份。”
“表姐!”兰绯被绑着,不能撒娇急的出了汗:“他和你门不当户不对,想爬你的床岂不是笑话!”
“耶?”流云一脸震惊地瞪着兰绯:“在下什么时候说要爬你家殿下的床了?不过是挂号大夫而已,一个月讨个五两银子过活不过分吧?”
大夫?兰绯老实了,为自己犯的小心眼窘迫不已,倒是纳兰挑着细细的眉,爽快道:“没事,你若是想当我的男人,纳兰也可以报恩。”
“不必,”流云坦然笑道:“殿下的美意,流云无福消受!”
说话间,已到了学士府,纳兰揪着兰绯负荆请罪,蒙学士夫妻二人以为女儿必死无疑,心里凉飕飕的,哪里还顾得上礼节,指着他破口大骂,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流云跟着纳兰一言不发,几个人一直走到蒙恬的床前,也不等纳兰动手,兰绯很是知趣,扑腾跪了下来流云赶紧上前查看蒙恬的伤势,床边一男子素白长衫,始终没有回头,他看着流云却是愣了一下。
纳兰看在眼里,更是急于想得到蒙恬能活的讯息,她站在旁边看着流云将银针刺入蒙恬的穴位,忽然很紧张,说起来好笑,前世的她,就死于针下。
流云的动作很快,刺激蒙恬的心房跳动,紧接着止血,缝补伤口,一气呵成,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兰绯心怀愧疚,急着问道:“她没事吧啊?不能死吧!啊?”
“噤声!”
床边的白衣男子回头瞥了他一眼,月华之容带着些许淡漠,正是蒙家的大公子蒙泰!
从小兰绯对他就有些怕,长大了更甚,此时他明明是没什么表情,却吓得少年一缩脖,纳兰也回头瞪了他一眼,蒙泰的目光极其复杂看着这表姐弟,犹如一梦惊醒,蓦然回身不再理会,这时流云已经站了起来,蒙家夫妻守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很怕他说出一句预备后事的话。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流云收拾随身的银针:“今晚还得博上一搏,若是不起热就是挨过去了!”
“恩人哪恩人哪!”夫妻二人激动不已,兰绯也松了一口气,纳兰对流云微微点头,示意感谢,他淡淡笑了,极其古怪的看了蒙泰一眼。
蒙泰坐下了,他居高临下看着兰绯,却是对身旁的纳兰说道:“殿下可知,天子脚下,即便是失手,杀人也要偿命。”
纳兰轻轻点头:“兰绯失手伤了蒙恬妹子,理当该罚,然,他今年才十五岁,明年才成人,也是纳兰监管不周,若是罚,纳兰同罪。”
蒙泰赫然扭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她,目光灼灼:“不知殿下何罪?难道只是想袒护兰绯杀人过失吗?”
“他的确是冲动至极,”纳兰迎上他的目光,径自道:“但这孩子我从小养大,深知他的为人,平日里淘气惹祸也是有的,若说杀人,也不至如此,等蒙恬醒了,问问她你们就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怎么回事?”蒙泰嗤笑道:“难不成是我家妹子杀人放火了要小皇子仗剑不平?嗯?”
她实在不想与他在口舌上面继续纠缠,定定看着他风华正茂的身姿,恍惚想起过去的日子,也是从来尖锐相向,他极端的性格让人十分无奈。
守候在一边的蒙家夫妇急忙表态:“只要救回我女儿,蒙家别无所求!”
蒙泰冷漠盯着纳兰,若她真个说出兰绯无罪怕是要撕了她一样的表情,她十分头疼,毅然起身。
“蒙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好好的,我也别无所求,至于兰绯,你们看着办,宫里还有事务要处理,恕不奉陪。”
走到蒙家夫妻身旁,好生安抚了老师几句,大体都是说蒙恬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话,将她一直送出大门口,一家人又围到了床前。
流云开了几个药方子,让其在屋内熏香,安排妥当,这才寻了一间屋子歇息一会儿,为了方便他出入,蒙泰直接将他安排在了厢房边上,两个人关好房门,四下无人,这才相认。
蒙泰掩饰不住的诧异此时才流露出来:“师兄,你什么时候下山的?”
流云一改嬉笑模样,走到桌边坐下缓缓调息:“一年来,在这大好河山四处漂泊,怎么,我听四叔说你成亲之后又和离了?”
“我……”他苦涩道:“你都知道了?”
“你真傻,”流云笃定道:“为了帝姬纳兰,赌气嫁的吧,这又是何苦呢!”
“师兄不知,”蒙泰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的一抹绿色:“情之一字向来都是害人不浅,我掌握不了她,离了她又不能,只好嫁人绝了那份心思,她呢,迅速相看了别个,就连平时不愿给我的兰玉都给了他,结果还不是一样,苏家的男人,贪恋的,可不都是权力?我以为我看着她伤了心里能好受些,可殊不知不见也苦见也苦……”
“苦的什么,”流云瞥着他叹息道:“好男儿就非要困在后院这一方天地么?你总觉得你苦,可不知黎民百姓多少人连温饱都不能,为人一生,总也脱离不了七情六欲,可三分留情,七分潇洒,才是道理,拘束于一个女子的情爱,岂不是荒谬!”
“师兄说的极是,”蒙泰上前,仔细看着流云的脸,忽然道:“有个小摺。”
流云明白过来,走到镜子前面仔细查看自己的脸,镜中人仍旧是往日流云的模样,只面皮上耳边衔接处有一个不易人见的小摺,是他从宫中回去之后慌忙易容,不小心贴合的,因世间紧急,他连衣衫都没穿戴整齐,这会见了自己有瑕疵的脸皮,有些恼然,伸手揉了揉,轻轻一扯,竟是扯掉了张皮!
镜中美人惊现,此男子不似兰绯少年美色,不似蒙泰俊朗,不似苏锦衣那般纯净,却是一张倾国倾城的俊美容颜,眸光流转,眉,眼,唇,光洁的肌肤因常年易容略显苍白,看着蒙泰,他一双美目似笑非笑:“你若怪她,师兄可帮你出气。”
蒙泰的心慢了一下,尽管对他的模样有所准备,但还是不禁惊叹,多少书上都写天人之姿,到了师兄这,只能说,此言非虚!
院中忽然有人叫嚷起来,蒙恬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