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5-18

小孩你过来:徒儿,下个蛋 46 - 50



【第四十六章】

  “忙里偷闲来看你一眼。”赤炎一派慵懒,表现得不以为然。
  小舞喜极而涕,赤炎见她哭了,情绪不免揪扯,但表面上还是要展现出一无所知的模样:“为何哭?谁欺负了你?”
  “没,徒儿过得很好,还当了皇后,可能是一切来得太过虚幻,徒儿总感到不安。”小舞一直以来都在怀疑自己的幸运是一场大灾难的开端,她又有何德何能得到皇上的垂青?
  赤炎当然知晓发生在小舞身上的事,尤其是双修,要经历肉体上、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既然选你当皇后肯定是因为你够漂亮,天下男人都一样,看容貌就够了,”他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笃定道,“不用怀疑的美貌,天上地下无人能及。”
  听罢,小舞腼腆地笑了笑,抬眸看向师父那张与昭夕帝一模一样的的容颜,若硬要说有何不同,那便是昭夕帝看起来更冷些。
  “师父不想见见皇上么?你们长得十分酷似。”
  赤焱敛起笑容:“三界之大无奇不有,相貌相像也不代表我必须见他。”
  “可是……倘若皇上知晓师父与他容貌相似或许会允许徒儿牵挂着您,”小舞言于此,又觉得欠妥,补充道,“皇上并未说什么,而是我既然嫁给皇上便要忠于夫君。”
  “他不让你想我你就别想了,”赤炎并未气恼,只是翻了个大白眼,“管天管地连别人的脑子都要管,真是闲。”
  小舞抿唇浅笑,赤炎刚欲询问此行去何处,已被刺眼的佛光晃到了眼睛,他眯眼望去,喃喃道:“好强的仙气,此地定有仙僧坐镇。”
  “灵霄寺,本朝香火最旺的寺院,据说住持已活了两百多岁。”小舞见赤炎蹙眉,拿起绢扇给他扇风。
  这风一舞动起来,赤炎才意识到,并非寺院内传来的仙气,而是小舞在接近佛光之时所释放出的共鸣气体。
  赤炎木讷地侧过头,这说明……她即将进入第三次的蜕变?
  越接近终极蜕变,赤炎越感到既喜悦又烦躁,届时,他必须与白染幻化真身,再联手助她完全蜕变过程,而当她重生之时,不知会用怎样的态度来看待他们。
  “对了……那皇帝未对你怎样吧?”
  “譬如?”
  “譬如……”赤炎欲言又止,该死!双修双修,天界开设此修仙之法简直是满足淫欲的障眼法!玉皇大帝都未得逞反而让白染得逞了!
  此时,轿夫停下轿子,宫女撩帘请小舞下轿,小舞见宫女对赤炎视而不见便知晓师父并未化成肉身,她拉起师父的手,并未多言,只是示意他一同入寺叩拜。
  赤炎不知不觉跟着她步入灵霄寺,一股强烈的仙气将他压得稍感眩晕,他只得松开小舞的手,快一步进入寺庙,想看看纠结是谁在干扰他的隐形术。
  待入了正殿,只见一白须老僧坐于正中,百名弟子默念驱魔心经。
  老僧双眸微合,口念经文,用心语问道:“圣妖下榻本寺,不知有何贵干?”圣妖:是天界对于高等魔王的一种尊称。
  老僧不识冥帝真身不要紧,赤炎可认出了老僧身份,反问道:“嚯,紫微大帝委身小小寺庙又为那般?”
  紫微大帝乃北方北极中最高管理者,在天界的地位仅次于玉皇大帝。
  “实不相瞒,近日来,天界之地竟妖气恒生,源头就源于这方圆百里之内。原本见圣妖出现于此,本帝以为是圣妖释放的妖气,但近身一探,确有其人,”紫微大帝缓缓地睁开眼,真心求教道,“本帝只是在想,这三界间除了冥帝之外,还有比其妖法更高强的魔王吗?倘若真有,那圣妖可否给予些提示?”
  赤炎大致听出点苗头,紫薇大帝暗喻自己可能就是冥帝,或者索性点明从中捣鬼者正是他。赤炎拧起眉:“你不用阴阳怪气含沙射影,冥帝行事向来光明磊落,纵然对天界恨之入骨也不会在背地里搞动作。”
  “此人亦正亦邪极其危险,有可能是成为天界与冥界共同的敌人,本帝好心提醒罢了,圣妖无需动气。”
  赤炎怔了怔,以为紫薇大帝已察觉到舞雾的存在,不过指的是舞雾反而可以解除危机,因为众神都忘了,忘记那位叱咤风云的女神。
  她可以保护天界安危亦可摧毁天界的安宁,正因为她太强大,所以玉皇大帝才提出纳她为妾吧?赤炎嗤之以鼻,她肯定不愿意嫁给一个老头子,否则也不会跑到凡间躲清闲,又与自己偶遇。不过,这只是他猜的,因为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赤炎不自觉地扬起唇,又一声叹息,玉帝眼中的心肝宝贝,众神敬仰的女神,却遭到他的冷落与嘲笑,最终还落得魂飞魄散的凄惨下场,每每思于此他会都感到内疚。
  与此同时——
  小舞带领大批嫔妃来到祭天法坛,一同跪在高架的石台之上,手持三炷香,向天祈福。
  陆可儿跪在她斜后方的位置,时不时偷瞄小舞手腕上的镯子,一心想着如何弄到手。
  “皇后,皇后,快把镯子摘取!黑色不吉利。”她凑到小舞身旁,神色慌张。
  小舞怔住,这才发现并未将镯子收起来,她匆忙取下,刚欲往怀里揣,陆可儿则快她一步塞进自己袖口中,继而惊异地瞪大眼,悄声提醒道:“人多眼杂你还敢往身上放?!想拉你下台之人数不胜数,先放在我这回去再给你。”
  小舞晕乎乎地点下头,随后跪直拜天。
  陆可儿紧攥着袖口,一刻也不想在等,于是,她借头晕之由先行退下,匆匆跑出寺院,坐在轿中,紧闭轿帘,双手捏住黑镯,亟不可待地念出“昭夕帝”的名字。
  昭夕帝,莫怪我狠心,是你害我陆家家破人亡在先,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片刻,一股股无形的怨气滚入“索魄环”,又在索魄环表面附着一层黑色的迷雾,陆可儿聚精会神地注视着,猝然之间!一只青面獠牙的厉鬼,竟出现在她的面前。
  陆可儿睁大惊恐的双眼,缓慢地抬起头,望着冲破轿顶,身型足有两人高,兽面人身,拥有一尺长的尖牙的厉鬼。
  此厉鬼乃是不受三界控制的剜心鬼,法力超群,残忍无度。他撩起血淋漓的牙齿,低沉的声音从喉咙中阴森森地滚出来:“一命换一命。”
  陆可儿整个人已蜷缩在座椅上傻了眼,颤颤巍巍地问:“若,若若不换呢?”
  “无所谓!取你一命作为召唤的代价!”剜心鬼伸出兽爪,爪尖倏地伸出一根利刃。
  此时此刻,陆可儿才幡然醒悟自己在做一件自取灭亡的蠢事,但是后悔已然来不及,她大口喘着气,索性豁出去了!
  “好!我换!只要让我看见昭夕帝断气我这条命就是你的!”她眼中杀气腾腾,能搭上昭夕帝一起死也够本了!
  “痛快,我最喜欢你这种丧心病狂的鬼奴,哈哈哈!等我!——”剜心鬼倏地消失在陆可儿面前。剜心鬼本是来自地狱最底层的恶灵,那里正是冥界的禁地,叫做:泥流恶灵山。
  剜心鬼是一只修炼足有五千年的恶灵,自从老冥帝将他封印在这索魄环之中,他已失去自由千年之久,然而,就在剜心鬼元气即将消失殆尽之际,索魄环竟然流入凡间,阳气,大量的阳气令他重获新生,谁要遵守那可笑的一命换一命的规则?他不止要杀死一个皇帝,还要将所有凡人那颗热乎乎的红心都挖出来!
  街道间大乱,尖叫声惊天动地,无辜的百姓一个接一个被挖出心脏,顷刻之间,鲜血染了整条街道。
  同一时间,紫微大帝与赤炎同时感应到这股极强的妖气,他们面面相觑,紫微大帝脱离肉身飞出正殿。赤炎随后跟上,边寻找妖气着源头,边憬悟过来,原来紫微大帝所指的妖气并非雾舞?
  灵霄寺外围乱成一锅粥,寺内也闻得躁动,小舞命侍卫一探究竟,侍卫领命而去,可这一去就再没能回来。
  “保护皇后,全体将领誓死保护皇后!——”侍卫长高举宝剑发号施令。
  “怎回事?”
  “回皇后的话,不知何故,灵霄寺外已是横尸遍野!”
  此话一出,嫔妃们尖叫抱团,小舞则环视四周寻找赤炎,不等多看几眼,已在宫女侍卫的簇拥之下进入寺院正殿,而此时,正殿中已挤满避难的百姓。
  “都出去!皇后在此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此刻谁愿意出去送死?百姓们纷纷跪地磕头,恳求留在寺中。
  “好了,就让他们留下吧,谁的命都是命。”小舞初次严肃地下达指令,最看不得官兵欺压百姓,可她偏偏成了重要的保护对象。
  “陆贵妃呢?谁见到陆贵妃了?!”她一转眼发现少了个人。
  所有人摇头不语,小舞则越发担心,但是也不能再让侍卫们出去白白送死,因此,她谎称腹痛需要方便,并命令侍卫宫女都不必跟随,马上回来。
  侍卫长岂能让尊贵的皇后一人在危险之地游走,所以选择远距离保护。
  小舞提着裙摆在寺院中奔跑,大声呼唤着陆贵妃,默默祈祷千万别出事。
  然而,当她跑到寺院墙边时,透过雕刻镂花望出去,利用一双可以看到三界生灵的眼睛,终于明白是谁在掀起血腥的屠杀。
  “不要!——”
  当剜心鬼再一次将尖利的爪尖刺入百姓的胸口时,她本能地疾声制止!
  剜心鬼侧过血红色的铜铃牛眼,先吞下口中热乎乎的“美食”,随即伸出一指指向小舞,极速之间,指尖上的尖刀无限伸长,穿过墙壁上的空隙,直奔小舞的心口刺来!
  速度之快根本令小舞无法反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快影挡在她的面前,利刃从此人胸前穿堂而入,狠狠地插入心肺,鲜血扑簌簌地喷出胸口。
  “皇上?!”小舞用身体顶住昭夕帝摇晃的身躯,眼泪也跟着流出来。
  剜心鬼仰天长啸:“我还未去寻你你反倒跑来送死!好!哈哈哈——”话音未落,剜心鬼将插入白染胸膛中的尖抓变成勾状,企图将其心脏从身体里拽出来。
  白染却是冷声一笑,握住其锋利的爪尖,掌心施力,只听咔嚓一声,折成两断!
  十指连心,剜心鬼惨叫一声,张牙舞爪地向白染扑来,却又因灵霄寺香火旺盛受上苍庇护而冲破失败。不过,当剜心鬼吃满一百颗人心之后,他再也不会惧怕这小小的佛光。
  紫微大帝火速赶来,见本朝皇上受伤,立刻挡在他们身前,施法唤出护体屏障,再将一个个护体仙罩笼罩在百姓的身体四周。赤炎则与剜心鬼展开大战,边交战边琢磨这可怕的怪东西从哪跑出来的。
  “呃……”赤炎捂了下胸口,立刻看向白染,白染则朝他摇摇头,他不想将天神的身份暴露在紫微大帝面前,所以只能暂时承受肉身之痛。
  “皇上,皇上……您怎样了?……师父,小心啊师父!”小舞搂住皇上坐在原地,一边用手帕捂住他的伤口,一边替赤炎提心吊胆,而看不到仙妖大战的侍卫们齐刷刷护在昭夕帝周身,如今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行了,照顾好他!”赤炎虽然未指明那个“他”是谁,但显然不是挡在小舞身前的这位白胡子老爷爷。
  白染悠悠地扬起眼眸,又缓缓垂下,这时,一串热泪落在他的肩头,他抬手抚了抚小舞的脸颊:“不碍事的,莫哭了。”
  小舞忍着悲伤的情绪应了声,无暇思索昭夕帝出现于此的原因,只知晓她的夫君为了保护她而被妖怪刺穿了心脏。


【第四十七章】

  赤炎一记黑焰冥光打向剜心鬼,剜心鬼的遁地术则非常之强,他钻入地表,再从另一个方向窜出来与赤炎打迂回战,一边防御一边挖取人心吞噬,显然急于恢复元气。
  “小冥王,你的法力可比老冥帝差远了!”
  虽然赤炎并未显出真身,但是在施法之时,剜心鬼一眼便看到显现在赤炎眉心处的,若隐若现的冥王尊印。剜心鬼不惧反笑,他活了五千年,还能惧怕一个刚步入三千年的小家伙?
  赤炎勾起唇,掌心显现两条黑色的伏魔锁链,伴随锁链长驱直入的进攻,将剜心鬼牢牢地捆在其中,剜心鬼却并不急于脱身,因为他的手指还能动,指尖上的利刃可以延伸到百姓的胸口中挖取心脏。
  “师父快救百姓!”小舞焦急地喊去。
  这话很快引起紫微大帝的注意,他微侧头,看向一袭盛装的小舞:“你可以看到我们?”
  小舞刚欲回答,白染则悄然捏了她的手指一下,小舞大致悟到皇上的意思,索性弯身替皇上拭去嘴角的血迹。
  紫微大帝本想通过通天眼深究一番,但却被赤炎所释放的妖气弹了回去,赤炎指向紫微大帝,质问道:“降妖除魔不是你天界的事吗?你反倒隔岸观火了?!”
  紫微大帝怔了怔:“仙妖岂能联手?你先打,打不赢本帝再战!”
  “哦,原来如此?”赤炎直接收回伏魔锁链,一跃身跳入灵霄寺寺院内,优哉游哉地坐在小舞身旁,漫不经心地对紫微大帝道,“那我不打了,你还不快去?”
  “……”紫微大帝身为长者也不好跟他理论,索性驾云而出,再次与剜心鬼交战起来。
  墙外星云流转,墙内人心惶惶,所有人都陷在未知的凶险之中。
  “师父,那妖怪看起来好生凶猛。”小舞此刻也顾及不到侍卫看待自己的眼光,当她自言自语好了。
  赤炎两指伸出,压住白染流血的伤口,随后倚在树旁不言不语。
  白染也在考虑这妖怪出现于此的原委,散发着浑浊的妖气,准确地说,隐约嗅到一股腐臭味。
  小舞以为皇上看不到赤炎,也没忙着介绍,白染则依在她肩头思忖不语,过于暧昧的姿势令赤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白染很快察觉到他的冷视线,他吃力地支起身体,侍卫们纷纷靠过来,用披风在地上铺成垫子,暂时委屈昭夕帝稍坐片刻。
  “都去正殿待命,朕无碍。”白染扬手发令。
  侍卫们不敢多言,领命离开,只得将皇上与皇后留在原地。
  赤炎见紫微大帝被剜心鬼撞出百尺远,幸灾乐祸抚掌:“紫微大帝您要撑住啊,晚辈资历尚浅可不敢去换您再迎战哦!”
  紫微大帝甩袖怒哼,将一道道施加法力的金光打向剜心鬼。
  眼瞅着紫微大帝吃不消,白染对赤炎道:“去帮他。”
  “凭什么?”赤炎瞥了他一眼。
  小舞怔住,原来皇上看的见师父啊。
  “这妖怪定是从冥界而来,你有义务制止这场惨剧。”
  “长得丑就是冥界来的?看他法力如此高强我还怀疑来于九重天呢。”赤炎摆明了不想管。
  白染欲言又止,一抬眼皮注意到小舞的手腕,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问道:“你的黑镯子放在何处了?未借给她人吧?”
  提到镯子,赤炎率先看向白染:“你什么意思?”
  “你说何意?索魄环从何而来?谁给你的?”白染左思右觉得太蹊跷。
  赤炎沉默许久,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在离开地府之前命怨魔怒莲去冥界法器殿取一样可以令凡人与冥界互通的首饰,怒莲便将这一只索魄环交给他,并告诉他这只镯子需要谨慎使用,一旦持有者想利用索魄环害人便会搭上性命。
  赤炎确定小舞不会拿着索魄环做出害人害己之事,所以放心大胆地交给了她,只为当她受到委屈时可第一时间传递到自己耳边。
  如此看来,这只妖怪很有可能是从索魄环里跑出来的?!
  “三千年前,天界与冥界共同的敌人乃是来源于冥界最底层的‘泥流恶灵山’,那里聚集着违反三界规则的神级逃犯,修炼最低者为五千年,高则过万年,各个妖法超群且残暴无度,万恶之首‘屠夕’,躲在泥流恶灵山修炼至今将尽两万年,那更是你我无法想象的恐怖。当时老冥帝与玉帝联手施法,将擅自离开泥流恶灵山的恶灵封印在各种法器之中,让他们永受无法轮回之苦,经过几千年的消磨,大部分遭到封印的恶灵以化作三界中的尘埃,还有一部分怨念极强的余孽依旧在法器中苟延残喘。他们等待着逃脱的机会,一直在等,”白染捂着胸口闷咳一声,又道,“你不必急着吼我为何此刻才将实情讲出来,倘若我将真相告知于你,凭我对你的了解,你定会将这些万年千年的恶灵放出来危害人间,我说的对否?”
  他担心的状况,似乎还是提前来到了。
  当听到“泥流恶灵山”几个字之时,赤炎的神智恍惚了一下,泥流恶灵山乃是划分在冥界的禁区,他知晓那里聚集着恶灵,但确实不知晓那些恶灵为何甘愿待在那潮湿肮脏的地方……等等!他好似听谁提过那地方。思于此,他的视线移向小舞那边,小舞则朝他眯眼一笑,一副听故事的模样。
  “那也不能肯定这妖怪是从索魄环中跑出来的。”赤炎边回忆边回话。
  “确实如此,我也只是揣测,更不希望是真的,不过你我都明白一点,这只疑似恶灵的厉鬼很难对付。”白染责备自己的掉以轻心,当他第一眼见到索魄环之时就该毅然决然地从小舞手中取走,至少避免节外生枝。
  不过,究竟是谁有能力再一次搅起血雨腥风?
  赤炎缄默不语,怒莲若知晓索魄环中藏有恶灵绝不会将这件东西交给他,何况他不知晓的事怒莲更不可能知晓,所以这件事应该不是怒莲蓄意为之吧?
  “我有一种预感,这只是一个开始……”白染揉了下太阳穴,“为了三界的安危,我希望你主动向玉皇大帝提出休战。”
  “绝不。”赤炎相信白染并非危言耸听,但他在老冥帝的病榻前发过誓,有生之年势必要让冥界地位凌驾于天界之上。
  “你争到又能怎样?难道还要她再次成为天地大战的牺牲品?!你可知晓她的降生并非只为维护天界而存在?想想她的仙号再回答我!”白染指向小舞。
  小舞迷茫地眨眨眼,小幅度看向赤炎,赤炎攥紧双拳,一掌拍向身后的大树,只见粗壮的树木轰隆隆倒塌数颗。
  “我知晓,所以我退出!但我不答应与天界重修旧好!”赤炎愤然起身,每每亦是如此,白染一开口便急于求和,若并非他们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他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白染!
  小舞见他疾步离开,不等白染劝阻便匆忙追赶,她拉住赤炎的手腕,焦急道:“师父莫生气,徒儿替皇上道歉。”
  赤炎攥得骨节咯吱作响,他悠悠地转过身,却见小舞的目光时不时飘到受伤的白染身前,这画面令他几乎不能冷静,但为避免吓到小舞,他一忍再忍,本想说一句“没生气”,可小舞紧接着又道一句:“皇上此刻受了重伤,妖怪又看似不好对付,还望师父再停留片刻。”
  白染隐约听到小舞所说的话,再看赤炎阴沉的脸色,扬声道:“朕真的没事,不必劳烦……”
  “不麻烦!我倒看你何时咽气!”赤炎怒步返回,坐在白染身旁,眸中怒火冉冉。
  “……”白染稍稍移开视线,“紫微大帝在此你非逼我实施治愈术?”
  “平时在小舞面前故作儒雅,今日又在她面前装柔弱!你究竟心何在?!”赤炎扬起拳头,小舞却奔回来及时拉住,她噗通一声跪在赤炎面前,恳求道:“师父,皇上为了保护徒儿才受到重创,求师父网开一面。”
  他的娘子为了维护另一个男子求他罢手,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白染则将小舞揽入身后,面无表情地望着赤炎,默道:“其实你我的心情是一样的,当你想杀掉我之时,我何尝不想灭了你?”
  小舞察觉皇上也火了,匆忙挤到剑拔弩张的二人之间:“不要吵架,一个是我夫君,一个是我恩师,不要吵架好不好?”
  一语激起千层浪,赤炎提起小舞的手肘,指向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道,“看清楚,我才是你的夫君,至于他是不是你的恩师叫他自己说!”
  小舞愣住,顿时感到晕头转向,她又看向昭夕帝,白染却紧蹙着眉,不否认也不承认,一双冰若寒潭的眼睛直逼赤炎而去。
  赤炎也未料到自己会如此冲动,多少个日夜都忍过去了,多少次见面都将真相压回心底,却无法忍受小舞对于白染的偏袒。
  “究竟是怎回事?……”小舞仰起头左看看右看看,二人依旧僵持不语。
  就在此时,天空炸开一团黑雾,只见紫微大帝应声落地,一口鲜血喷出嘴角染红了白须,很快昏厥在地,剜心鬼乘胜追击,伸出指尖利刃,直奔紫微大帝心口而去!
  见紫微大帝失去意识,白染便不必再隐藏法力,他腾空跃起,掌心幻化两条“锁仙链”,在剜心鬼索取紫微大帝性命的一刹那,用锁仙链将紫微大帝拽入高空。
  剜心鬼一跃而起反扑白染,白染一手扶住紫微大帝,一手与之迎战,确实是稍显吃力。
  而小舞完全大傻眼,怎回事,昭夕帝也非凡人?
  但是此刻不容许她多想,她扯了扯赤炎的衣袖:“师父,无论孰是孰非,先制服那只可怕的妖怪好吗?”
  “你怎么还不明白?我不愿与他联手!要么你叫他滚!”
  “……”小舞微微张大嘴,感觉师父就像一个在闹脾气的小孩子。
  噗嗤,她未忍住笑声,边捂嘴边鞠躬致歉:“徒儿看出来了,你们其实是好朋友吧?”
  “?!”……赤炎听到这种答案险些气厥过去,他刚准备辩驳,小舞轻推他的脊背,笑着催促道:“徒儿相信师父只是碍于面子才不肯出手,其实您也不忍见昭夕帝孤军奋战,莫耍脾气,快去帮忙呀。”
  赤炎提起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罢了!全当为了小舞!
  于是,他跃身而起,伫立在剜心鬼的背面,白染则站在其正面,双双向剜心鬼发起猛攻,剜心鬼还未恢复元气,哪里承受得住纯阳纯阴的两道极强法力,唯有暂时遁地逃走。
  赤炎本欲追赶,却被白染拦截:“此刻击败他也无用,首先要找到索魄环再次封印,否则消耗法力与之对战便是徒劳。”
  赤炎睨了他一眼,不爽归不爽,但是对于三界之中的那点破事儿,白染确实是了如指掌。
  “我自会向小舞解释。自当方才发神经。”他有气无力道。
  “起初未暴露法术也是怕小舞无法接受,此刻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白染说话的同时,只见小舞正朝他挥手,且神色中不存在一丝畏惧。当然,这挥舞的小手不止对他,还有背对她站立的赤炎。
  赤炎顺着他柔和的视线看向小舞,刚刚平复的情绪再次掀起波澜,他一把揪住白染的衣领,怒道:“我警告你白染,不许对她动心!”
  白染敛起笑容,剥开他的手指,继而冷笑一声:“荒谬,我违背天规侵占凡人肉身莫非是为了我自己?你以为双修很有趣怎的?”说着,他将昏迷不醒的紫微大帝放倒在飞云直上,命飞云自行返回天界。
  仰视缓缓升起的飞云,白染的神情越发忧郁。
  天苍苍海茫茫,何处才是尽头……


【第四十八章】

  就在赤炎与白染悬于云间争论不休之时,灵霄寺内又乱了起来,陆可儿目露凶光,高举匕首,见人就扎!
  侍卫们不能伤害贵妃,只能围追堵截尽量避免伤亡。
  嫔妃们见陆可儿浑身是血神态麻木,边尖叫边抱头鼠窜,整个灵霄寺正殿中就看她陆可儿一人疯了似的拿到捅人。
  小舞急匆匆赶来,不等侍卫护在她的左右,陆可儿已一个箭步扑向小舞。
  “镯子呢?给我。”小舞大致听懂昭夕帝的意思,方才那妖怪似乎正来源于黑色手镯。
  “去死吧!”陆可儿咬牙切齿怒瞪小舞,企图突破重围将其千刀万剐。
  小舞感觉陆可儿已经疯了,神智彻底混乱,于是厉声命道:“压住她,但别伤她!”
  侍卫们早就想一拥而上,但是患上疯癫症的陆可儿变得力大无穷,甚至上嘴撕咬侍卫的手臂,竟连皮带肉咬得侍卫们血迹斑斑。
  见状,小舞撇开头,道:“想尽一切办法将陆贵妃捆绑起来,听候皇上发落。”
  此话一出,几名侍卫举起长矛,先将陆可儿包围其中,再同时出矛伸向她的四肢,瞬间将她狠狠地压制在地。
  “我要杀了你!我要把你们统统杀光!哈哈哈——”陆可儿仰头大笑,当她召唤出千年剜心鬼的那一刻,灵魂便卖给了魔鬼,如今她只是一个替剜心鬼卖命的躯壳。
  小舞并不能确定陆可儿是否与那妖怪有何种必然联系,但的确是在陆可儿取走黑手镯之后发生的灾难,何况那手镯本来就不属于人间。
  她指向两名宫女:“在陆贵妃身上翻找一下,看看是否有一只黑手镯。”
  此时,赤炎出现在她身旁,看了眼狂吼乱叫的陆可儿,道:“此人已死,用火焚烧。”
  小舞惊呆:“索魄环正是她拿走的,如此一来,便证明那恶鬼确实是从黑镯中放出来的?”
  赤炎的神色变得有些复杂,又道:“白染不便现身先回了,索魄环应该就在附近,我去找,你回宫吧。”语毕,他转身欲走,却被小舞拉住:“我陪师父一起找,这件事我也有责任。”
  赤炎明白她的意思,她想与自己单独谈谈。
  “晚一点我会去宫里找你。”
  话说到这份上,小舞也只得放开赤炎,许多时候,她可以让自己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关乎谁是她“夫君”的问题似乎有必要问清楚,何况师父与皇帝的容貌九分相似。
  返回后宫,坐立不安的小舞首先找到昭夕帝,昭夕帝却拒绝见面,并命太监告知与她:这几日都没空,且不要乱走,如今最安全的地方正是后宫。
  与此同时,白染正在寝宫施法覆盖方圆百里,很快将一条条保护防线遮盖在后宫上方,一旦那恶灵蠢蠢欲动,他可以在第一时间知晓。
  看来他必须返回天界,查查该妖的来历以及弱点,否则单凭他一己之力未必有全胜的把握。
  或者指望赤炎相助?说实话,他真不愿与赤炎过多交流。
  至于小舞为何会拥有天眼,莫非是那一只看似像耳钉,其实是玄天灵物的“瑰姿金琼”起了决定性作用?
  他不确定,却没有更好的解释。
  不过他此刻要再次感叹天意不可违的真理。按照计划:小舞应该像普通人一样在凡间长大,再嫁给化作肉身的他,随后在类似房事的状态之下接受双修修炼,顺利完成终极蜕变。
  原本,只要她看不见除凡人之外的生物,便可以像个正常百姓一样对神鬼产生惧怕与敬畏,由此有效地防止她对赤炎萌生亲切感,避免前世情仇再度重演。
  他的本意则是:让雾舞忘却一切,忘记赤炎,也忘记自己,忘却爱恨情仇,回到曾经那个天真无邪的年纪,承担起维护三界和平的使命。
  可结果,正是他这位竭力阻止一切重蹈覆辙的神仙,再次将可以看到神鬼的罕见宝器送给了前世的雾舞。
  冥冥之中……除了小舞,他与赤炎都在违背初衷。
  白染压了压太阳穴,一遍又一遍地警告自己,你的任务就是助她顺利地重获新生,到那时,她或无忧无虑地留在天界,或按照玉皇大帝的指示完成些力所能及的任务,又或者嫁给某位神仙做妻。届时,他便可以返回玄天仙境,再次过上循规蹈矩的平淡生活,而赤炎继续做他那嚣张跋扈的冥帝,不论是向天界宣战还是就此罢手都与他无关。
  那时候,当她见到自己,或许会毕恭毕敬地欠个身,随后像只小蝴蝶般欢快飞走吧。
  各归其位,不是很好吗?就像任何事都未发生过一样……
  白染悠悠地抬起双手,盖住脸颊,一道孤寂的背影透过烛光的照耀,显得格外悠长清冷。
  思于此,他命太监去请皇后侍寝,快些结束吧,他受够了。
  …………
  “皇上,您的伤势好些没?”小舞来得很快,目光聚焦在他的伤处。
  她开始关心他,这是他原本想要的结果,可真得到了才发现令他更烦乱。
  “侍寝。”
  “可您的……”
  “朕说侍寝!”白染一掌打向烛光的方向,室内顷刻漆黑一片。
  小舞缩了下肩膀,摸黑走到床榻旁,还未拖掉鞋,一双手臂已从身后搂过来,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静静流淌:“抱歉,朕并非冲你。”
  “臣妾知晓皇上心情不好,臣妾何事都不问。”小舞可以感到他很想回避某些问题,而且逃避得很辛苦,既然如此,那就等师父来回答吧。
  压抑的呼吸声吹拂着她的发鬓,她抬起手抚了抚白染的额头:“无论皇上是人,是仙,还是妖,臣妾都不怕,皇上无需为此事担忧。”
  此刻她反而想通了昭夕帝立她为后的原因,因为她可以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事物,无形当中或许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嗯,就是这样。
  既然说开了,白染也不想在以侍寝之名执行双修进程,他索性一五一十告诉小舞:“不管我是谁,我都是在助你升仙,‘双修’不必我多解释你应该也明白是怎样一个过程,会很痛苦,要克制情欲,需做到四大皆空。不要问我为何帮你,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小舞抿了抿唇,应了声,翻身上了床,边褪去衣裙,边道:“臣妾再问最后一个问题……皇上此刻的模样并非原本的模样,是不是?”
  她只是在揣测,赤炎与白染其中有一人故意隐藏了真实的面貌,至于动机,她还未参透。
  白染长吁一口气,沉默自当承认。
  当他进入她的身体时,毫无疑问又是一场对于意志的考验,尤其对白染而言,他所承受的痛苦绝不亚于小舞。
  这便是双修的真谛,从最原始的中彻底抽离,让本该快乐的事变成一种修行,驱逐动摇信念的心魔。
  小舞盘膝坐在白染的腿上,疼痛之余想到那一晚,他们紧紧相拥,急促的呼吸声胶着一体,她清楚记得他当时的表情,矛盾又自责。
  隐忍的喘息传入她的耳孔,她摸索着,拭去他额头上满满的汗珠,暗示道:“倘若皇上忍得难受,缓缓也无妨……”
  白染果断地摇下头,不能一错再错。
  此时,赤炎悬浮在半空,望向融为一体的他们,使劲地闭起眼,继而穿出屋顶。
  “怨魔,出来!”
  他站在空旷的顶峰,一掌打向对面的山顶,只听轰隆隆一阵巨响,整座小山碎成粉末。
  “怒莲在。”她听到召唤,立刻现身于此。
  赤炎背对站立,在天空幻化出小舞的模样:“化成这女子的模样。”
  怒莲望去,不由一怔:“为何?……”
  “叫你变你就变,哪这多问题?!”
  “……遵命。”怒莲立刻化成小舞的容貌,“好了。但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赤炎沉寂片刻,缓缓地转过身,望向朝思暮想的女子,并未靠近,而是命她随自己进宫:“记住,你此刻就是本帝的妻子,不论小舞问你何事,你笑而不答即可。”
  “是。”怒莲虽然不喜欢这幅容貌,但她喜欢目前的头衔。
  “还有一事,索魄环里关着一只吞噬人心的千年老妖,不慎被凡人放出,颁布通缉令。”
  听罢,怒莲故作惊诧地轻喊了声,随后跪在赤炎面前请罪:“属下并不知……”
  赤炎扬手制止:“本帝相信你,抓捕便是。”
  “谢冥帝宽恕,但怒莲确实罪责难逃,就在取出索魄环之前,护法使者便提醒怒莲这法器中封印了一只剜心鬼,怒莲当时并未当回事,所以……”
  “剜心鬼?”赤炎倏地驻足,提到称谓他也有了些印象,在接管冥界之时,老冥帝曾特意嘱咐过这件事,叫他千万别碰封印在法器的远古妖神,那些老家伙都是天界与冥界联手镇压的恶灵,一旦封印解除,不止会危害人间,冥界也会跟着遭殃。并,同时将一半的封印之咒传授于他,至于另一半心咒,由玉帝掌握。
  起初他并未在意,如今看来,有关恶灵的问题他是该向无所不知的白染“请教”一二了。
  “冥帝……都怪怒莲太过轻敌,您惩罚我吧!”怒莲再次行大礼。
  “罢了,你才千岁自然不知往事,日后多加小心。”赤炎叹口气,惩罚她又有何用,当务之急是找到索魄环,重新封印恶灵。
  怒莲怯懦地应了声,站起身,搀挽赤炎的手肘,不等赤炎抽离,怒莲故作天真地问:“冥帝不是让属下假扮您的娘子么?怒莲见凡间夫妻亦是如此。”
  到了此时此刻,她还未意识到故意放出的恶灵究竟多可怕,甚至还在为未能将协助小舞成仙的白染除掉而愤懑。
  是的,目前所发生在小舞身上的一切磨难都由她一手安排,就连最初折磨小舞的神婆都是按照她的指示在行动,无奈赤炎插手相助。于是,她再借陆可儿之手放出剜心鬼弑杀白染,只要白染一死,小舞便会化尘化土,而至高无上的冥帝赤炎,终有一日会忘记那个仙女。
  因此,只要小舞一日未升仙,她便还有机会。不管白染乃何方神圣,她都要阻挠到底;
  冥后的宝座,她要定了!


【第四十九章】

  小舞见到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怒莲,她不由看向赤炎:“师父,这位是?……”
  赤炎紧抿了下唇,一把捞过怒莲的肩膀,笑着道:“这便是为师待你好的原因,只因……你太像为师失踪已久的娘子。如今她回来了,为师不必再把你当做她。”
  他的眼中毫无情绪,仿佛在阐述一件稀疏平常之事。
  听罢,小舞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原来师父曾经表现出的深情,绝望,悲伤,统统都与她无关。而她,却为了那些情绪陷入矛盾。
  她面朝怒莲欠身:“小舞见过师母。”
  怒莲不知冥帝用意何在,他不是心心念念此女吗?为何又否认这段感情?
  赤炎则稍稍撇开视线,刻意忽略小舞眼底的忧伤,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太任性,亦是在阻碍小舞的修仙之路,倘若没有剜心鬼的出现,或许他还会再迟些才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此刻得知真相,他大致理解到白染的苦衷,同时越发可怜小舞,可怜这位只为战斗而降生的三界女神。
  “你先出去等我,我有话与小舞说。”他朝怒莲随意地扬了扬手。
  怒莲暗自责备他演技太差,或许说,他根本舍不得这小仙女伤心落泪。
  待怒莲离开,小舞调适了一下情绪,走到桌边,替赤炎沏茶:“恭喜师父终于找到师母,而我再不用嫁给皇上而感到亏欠了师父什么……真好……”
  “小舞……”赤炎悠悠地望着她,话到嘴边又不知聊些什么,忆起她跨过轮回之门那一刻,他扬言定让她的成长之路一帆风顺,如今想来真的是一件没能做到。
  小舞扬起一双秀眸,虽然依旧是微笑,但这其中感情已由懵懂的喜欢转为敬重。
  烛光荧荧,赤炎望着心越距越远的她,除了难过还是难过。
  “为师给你讲个笑话听吧?”他努力地笑着。
  小舞坐到他对面的位置,轻柔地点下头。
  “曾经……有一个很笨的仙女企图用真心感化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可到头来,仙女不但灰飞烟灭还沦为众魔茶余饭后的笑柄,是不是很好笑?”赤炎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嘴角挂着生硬的笑意,眼中泛起一层湿润的氤氲。
  小舞听不出哪里好笑,她迷茫地眨下眼,问:“那个魔鬼呢?他后来怎样了?”
  “他?……”赤炎的情绪停滞了片刻,倏地粲然一笑,“还能怎样,魔鬼是没有心的,依旧为虎作伥,顺便……”他垂下眸,顿了顿,默道,“除掉一个法力无边的笨仙。”
  小舞沉默许久,歪头一笑:“或许那魔鬼也曾感到懊悔,只是他没有说出来,毕竟那位仙子已消失,再多的眼泪也唤不回她的性命。”
  “倘若,为师只是打个比方,倘若你是那位仙女,你也会笨到去感化一个魔鬼吗?”
  小舞托腮想了想:“应该会吧,主要看对方究竟邪恶到何种地步。”
  “她很笨,把自己嫁给了魔鬼,真的很笨。”赤炎轻声一笑,故作嘲讽,不过这嘲讽是冲自己,嘲笑自己的自以为是。
  小舞沉浸在故事中并未察觉他的异样,还好奇地瞪大眼:“如此说来,仙女不是笨啊,她是真心喜欢魔鬼吧!”
  “哐当”!一声,赤炎不慎打翻了手边的茶杯,小舞见他弯身欲捡,匆忙起身叫他别管了。
  赤炎却执意要捡起破碎的瓷片,他只是不想直视小舞那双清澈的眼睛,锋利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指,一股黑血从皮肉中缓缓溢出,他看着冰冷漆黑的血液,更加痛恨那个不懂得珍惜雾舞的自己。
  小舞则掏出手帕帮他擦拭血迹,虽然这血是黑色的,但是她知晓师父的那颗心一定是红色的,因为他无法掩饰内心深处的善良,纵然他死都不肯承认。
  “告诉师父一个小秘密,皇上要助徒儿升仙,并且我相信皇上并非说笑,”她仰头一笑,“徒儿何其幸运,有关心我的师父,有善待我的夫君,肯定是徒儿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赤炎抚了抚她的发顶,她就是这样,天真得令他无地自容。
  “师母在门外等候多时了,师父送师母回去休息吧。”小舞主动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她不会再自作多情地以为师父对她有情。
  赤炎看着空落落的掌心,低沉应声,离开之前,伫立门旁,背对她道:“为师也相信你夫……君有能力助你成仙,此乃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一旦错过后悔莫及。”话音未落,他已消失在小舞眼前,留下的,是一缕久久不散的云烟。
  小舞望向飘飖的青烟,想到师父方才所提到的那个故事,虽然师父并未对魔鬼的外表加以描述,但她相信,相由心生,那个魔鬼绝不会是青面獠牙的丑态,因为不论是人还是仙子,都不会傻到为那种不值得感化的人白费心思。
  所以说,那位仙子并不傻,或者,都不曾后悔。
  倒是师父今日有些奇怪,也许是找到娘子太开心了?小舞微微地扬起唇,其实她应该替师父高兴才对。
  …………
  再之后的几日,师父没在来看她,皇上似乎也很忙,但双修修炼并未停止,她每晚都会挣扎在生死边缘,交织的泪水与汗水带着一丝暧昧的挑逗,但她不会再胡思乱想,沉静下来,真的把这一切看做某种考验,因此,在一个又一个漆黑的夜晚,他们身体里所释放出的光芒照亮了封闭的空间,仿佛一盏通往来世的明灯,正悄声无息地前进着。
  “那妖怪抓住了么?”她边穿衣服边问皇上。
  “还没,他了躲起来。”白染倚在床头,神色倦怠。
  “镯子找到没?”小舞对此事表示十二分歉意,毕竟是她把镯子交给陆可儿的。
  “找到了,只要剜心鬼一出现便可以实施抓捕。”白染这几日正是为此事忙碌,他返回玄天仙境查了许多史料,再加上赤炎提供的鬼号,基本断定这是一只来源于洪荒时期的老妖。
  早在一万八千年,万物之神盘古开辟天与地,为有效的维持秩序,将门下弟子全部封了神并赋予高深莫测的法力,必然造成良莠不齐的后果。
  剜心鬼便是某位弟子的后裔,但历经千年乃至万年的转变,已无从确定其身份,只能通过史料中的记载大致了解到,剜心鬼拥有不死之躯,只能封印不能消灭。
  而这封印之术……这三界之中除了赤炎与玉帝可以共同施法封印之外,也只有她会。他侧头看向小舞,撩起她的一缕长发……三界神级长辈何其多,除了她就没人掌握这一本领了?
  小舞见他沉思并未打扰,就在此时,太监匆忙来报:“启禀皇上!城中再次出现被挖去心脏的百姓!”
  “几人?!一共几人了?!”白染猛地坐起身。
  “五十三人。”
  白染弹身而起:“传朕旨意,命全城百姓都躲入皇宫避难,能进来多少进来多少!”
  “是!……可是皇上,那些贱民岂能与您同住一处?这也太不合规矩了……”
  小舞见白染欲发火,压住他愤怒的手指,率先教训道:“皇上都未计较还由得你瞻前顾后吗?叫你照办便照办。快,事不宜迟。”
  皇上皇后都恼了,太监不敢再多言,急转身跑去安排。
  小舞帮他顺顺气,道:“即便全城百姓都挤入皇宫,也只是保住本城百姓,邻国的怎办?要不要请我师父过来商讨一下?”
  白染岂能不知此办法治标不治本,可是唯一可以轻易封印恶灵的女神还是凡人肉身。
  小舞干着急却帮不上忙,她忽然想到洛宝,又道:“洛宝,他曾告诉臣妾会做什么结界,他……”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被白染拥入怀中。
  “谢谢你提醒了我,谢谢。”聚在白染眉头的愁云终于散开少许,他然把无界灵宠给忘了,倘若洛宝相助,便可制造一张可移动的保护网,虽然洛宝会辛苦点,但至少在短时内可以防御剜心鬼伤害百姓。
  “……”小舞斜视上方,缓慢地眨眨眼,几乎被他搂得喘不过气。
  于是,不到一时三刻,洛宝便出现在他们面前,而那个可以对发号施令的人也只有小舞。
  小舞虽然欣喜若狂,但为了大局略去寒暄,直接将大致情况告知洛宝。
  听罢,洛宝抓了抓发丝,神色有些为难:“做结界没问题,但是我不能确定覆盖面有多大。”
  “没关系,你就在通往皇宫的主街道上空编织结界,辛苦了。”白染无暇解释更多,更不能通知众仙前来相助,因为这只恶灵是从冥界那边放出来的,天界即便知晓也会袖手旁观,除非赤炎愿意主动登门求助,但那可能吗?
  洛宝看向主人小舞,小舞从桌上抓了一把糖果塞给他,笑着道:“快去吧,我不想再听说有人死于非命,没有心,就是孤魂野鬼,对吧?”
  洛宝将一块糖塞进嘴里,嘟嘟囔囔道:“是的,我会竭尽所能的,对了,还有一只灵宠在冥界,不如叫她来帮忙。”
  小舞刚要问个究竟,只见一道俏丽的身影显现在洛宝身后,同时,赤炎站在她身旁。
  “洛素,随洛宝一起去。”
  “遵命。”落素便是小舞当年被赤炎带走的无界灵宠,对赤炎生死相随忠心耿耿。
  洛素瞥了眼落宝,充满敌意地说:“走吧手下败将,难不成还等我背你?”
  这所谓的手下败将,指的是他们还未化成人形之时的事,当时洛素是一条小蛟龙,洛宝是一只毛茸茸的蓝色小兽,洛素随便嘶吼两声便吓得洛宝东躲西藏缩成小肉球。
  洛宝咔吧咔吧嚼碎糖块,蹭了下鼻子:“走走走,不需要你。”
  “搞清楚好吗?我并非帮你,胆小鬼。”说着,她一飞冲天。
  “……”洛宝怒视她离开的方向,一口闷气堵在嗓子眼。
  “好啦好啦,不气了乖,男子汉本就该让着小女子,去吧去吧,别再吵架了。”小舞的口吻颇像长辈,只因她感觉洛宝与洛素就是未长大的小孩子。
  赤炎倚在一旁反而捡了乐,明明都是小舞的“孩子”,脾气秉性却南辕北辙,这算不算一个随爸,一个随妈?
  既然来了,赤炎与白染便移步密室商讨对策。而小舞必须坐镇后宫,安抚颠沛流离的百姓。
  “冥界正全力抓捕剜心鬼,我就不信凭我冥界的力量灭不了一只浑身恶臭的老妖。”
  白染放下茶杯,道:“还真治不了,即便我以真身出马都弄不死他。”
  赤炎蹙起眉:“你分明是向着天界一方,从始至终你都希望我能与天界联手,由此保住你不可动摇的地位。”
  白染悠悠抬起眸,一指指向赤炎:“够了!你敢对我这般冷嘲热讽口不择言还不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总有一日,当我忍不了,我宁愿与你同归于尽!”
  听到这番话,赤炎无视神色愠怒的白染,一翻身躺上床榻,漫不经心道:“彼此彼此,我宁愿没有你这种只会替天界卖命的兄长,”他的唇边斜起一丝冷意,“若不是为了雾舞,我才懒的与你废话!倘若雾舞当初没有魂飞魄散如今会由着那只恶灵为非作歹吗?!是你那所谓的秉公执法才让整件事陷入危机,这叫自食其果!”
  从他们降生之日起,便一个上了天,一个入了地,本是同根双生子,却被分隔到对立面上,成为永生永世的敌人。
  天意,全是天意。


【第五十章】

  “迄今为止,我也不认为我当初做错了,只是做了我必须要做的事。”白染倏然起身,步伐又急又快,快得想让风声盖住所有噪声。
  当他走出寝宫,眼前已是人山人海,火把簇簇,失去家园的百姓们惶恐不安,侍卫们尽量提高嗓门维持秩序,但即便如此,依旧乱成一锅粥。
  小舞站在高台之上,换上一袭华服,泰然自若地,笑着安抚道:“本后知晓各位感到害怕,我何尝不是,但哭闹改变不了现状,此刻最重要的是不能再死人,所以请各位互相关照,最好是手拉手,一旦发现亲朋好友失踪请立刻通知官兵,最重要的一点则是,皇宫之内已设下天罗地网,势必将此杀手缉拿归案。”
  “原来是杀手……皇后,那名杀手为何要杀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某老者急问。
  “不是一个而是一支队伍,此重大案件已交由刑部彻查,诸位只管安心住下,皇上、本后以及众将士会与全城百姓共同进退!”
  此话一出,掌声雷动,百姓们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白染望向她的位置,注视那一副从容的笑脸,不得不承认,年仅十六的小女子已拥有母仪天下之风范,这便是与生俱来的能力,前方越是艰险她越是沉着冷静。
  所以他才不懂,当初她怎会毫不犹豫地同意嫁给赤炎,分明知晓这段姻缘将受到三界阻挠依旧执意而为之为哪般?
  而这其中的原因,也唯有雾舞本人清楚。
  又或许,真的爱赤炎如痴如狂……白染垂下眸,眼皮不知为何感到沉重。
  累,一定是太累了。
  小舞看到皇上渐行渐远的身影,匆匆下了高台,穿过羊肠小道,本想走在他前方给他一个迎面而来的微笑,却见他倚在树旁坐下,将脸颊埋双膝之间,微弱的月光洒在他小半个身躯上,落寞之感无法言语。
  她提起裙摆,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旁,缓缓地蹲下,并未急于打扰,只是那样看着,头上的凤簪在光源的反射下璀璨明亮,仿佛一颗安静的守护星。
  白染知晓她就在身旁,但是没勇气抬起头,当他拼命地阻止悲剧重演之时,自己却陷入其中,赤炎说得没错,他是自食其果,美名其曰为了维护三界和平必须秉公执法,实则听了太多有关雾舞魅惑众神的传闻,不论真假,在天界都是不允许存在的。
  ——从心所欲不逾矩。其意是:不管你是谁、地位何其高,都不可逾越道德修养的底线。这也是白染秉承的宗旨,不管你在三界中的地位何其重要,但请不要忘记所遵从的原则,否则无一例外,必将付出惨痛的代价。
  那时,白染是第一次见到雾舞,也是最后一次。
  她真的很美,美得令他高举执法杖迟迟无法打落。
  而雾舞,却义无反顾地迎上至尊执法杖。
  她在消失之前,眼中没有绝望更没有泪水,甚至对白染盈盈一笑,高深莫测地道了一句:你今日制裁于我、我不怪你,因为你也逃不掉,等你。
  她的声线虽柔情似水,但这句话却像诅咒一样成为噩梦的开端,其一、无界灵宠伴随她的消失遭遇灭顶之灾;其二、因为她再一次的降生,将万年淫欲之妖气托上天界,导致坐骑及战宠感应到其强大而发狂颤抖,相对的,冥界势力日渐强大,千年怨魔苏醒。同时,隐藏在地狱底层的万年恶灵蠢蠢欲动,三界动荡,战争一触即发,因此,他必须让雾舞重生,让这位足以稳定全局的,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魔双修圣女,重获新生。
  所谓神魔双修圣女,前身乃是威力无穷的女魔,具有双重性格,魔性一面又称之为死之女神,个性嗜血、狠毒、聪明且贪婪无穷无尽的淫欲,若想征服她,便必须先令她崇拜至极致,在她与高等天神进行双修的斗法过程之中,逐渐净化其心魔,同时在清除其心魔之际保留其无边的妖法。
  ……
  如今,雾舞临死前的预言成为现实,也只有他有能力让雾舞通过双修获得重生。白染长吁一口气……此刻想来,证明她一早就知晓自己对于三界的影响力。
  化作泡影之前,噙在她唇边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应是嘲笑吧,不惜毁灭,也要报复他的冷酷无情。迫使他毫无退路地站在她的身旁,再为了保护她与众神为敌,做着一切旁人不可理解的荒谬之事。
  更荒谬的是,他也开始质疑自己,是否真如赤炎所说那般,只认规矩不懂变通。
  一只小手抚上他的发鬓,轻柔地抚摸着,宛若一缕拂过心房的春风。
  不自觉地,白染抓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摩挲,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做过如此亲昵之举,如此不设防,甚至每当她靠近之时,他的心情都会为之放松,而这个人,本应恨他入骨。
  小舞只看出他很疲倦,所以坐在他身旁,揽过他的头部,让他倚在自己的肩头稍作休息。
  “为何不问我在想什么……”碎长的发丝遮住他黯然的黑眸。
  “皇上想讲自然会讲,不想讲臣妾也不会多问,”小舞浅浅一笑,“您是一国之君,谁都可以慌乱您却不可以,臣妾知晓您压力颇大,倘若压抑得紧,喊出来,喊出来可以纾解情绪,真的很有效,臣妾在外漂泊的那些年都是靠这法子撑下来的。”
  白染缓慢地眨着眼,回想她在重修之路上所经历的磨难,心情更为压抑。
  “爱情的力量究竟有多大?足以让一位举世无双的女神放弃所有。”他喃喃自语。
  小舞猜想他是在问自己的看法?不禁望向满天星斗,思忖片刻,道:“臣妾想,无论是神仙还是人,倘若可以与心爱之人长相厮守便是最大的幸福与快乐吧,皇上可曾听过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
  “那你对我……”白染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罢了,没什么。”
  小舞笑了笑也未回答,或者说她也不知该怎样回答,固有的观念灌输的是对家庭的忠诚,只要嫁了就是一辈子。
  她感到肩头一沉,只见皇上依着她已睡去,她解下披挂盖在他的身前,一手搂住他的身体,睡吧,只要活着,棘手事是处理不完的,谁都会吃不消。
  微风吹乱了他的发丝,小舞轻柔地捋顺着,说实话,她很喜欢如今的昭夕帝,有情绪也有表情,卸下冷漠面具的他,距自己很近。
  而这相拥而坐一幕,落在赤炎的眼中,怒莲伫立在他的身后,唇边划过一丝笑意。这场好戏岂能让冥帝错过?
  “属下不懂修仙之道,更不知这位女子与冥帝之前的关系,但这般与他人卿卿我我合适吗?”怒莲一副替赤炎含冤的神态。
  “当务之急乃是抓捕剜心鬼,其他事与本帝无关。”赤炎攥紧拳,继而转身离开,怒莲快步追赶,笑得更为得意。
  赤炎飞出皇宫,见洛宝与洛素在用各自的结界相冲,不由一掌发出引起他们的注意。
  洛素与赤炎心灵相通,所以即便不交流也知晓主人心情糟糕。她俯首致歉:“洛素不该与天界来的小废物争强斗狠。”
  “你真是很烦,若不看你是女子我早就!……”
  “怎样?早就怎样?!”洛素跃身飞到洛宝面前,一指指向他胸口,怒目圆瞪。
  洛宝无奈一叹,主人再三叮嘱,要让着小女子。
  赤炎才没心思理会无聊的吵闹声,他一把抓住洛宝的手臂拽到一旁,先环视四周,再压低声线问:“你主子平时与你聊过本帝没?”
  “没聊过。”洛宝给出无情的答案。
  “……”赤炎提起一口气,又问,“聊过白染没?”
  洛宝依旧是摇头,对于主人的隐私他会做到守口如瓶。
  赤炎也知晓多余问,何况他也想好不再掺和其中让雾舞早日升仙,但这心里就是不舒服,是,他承认当初并非因喜欢娶她为妻,可是相处久了发现她真的很可爱,尤其是那不骄不躁的态度以及柔美的笑靥,一点一滴吸引着他,当他从白染口中得知她已魂飞魄散之时,他没有为除掉天界一尊大神深感喜悦,而是初次与白染大打出手,交战之中双方都受了重伤,倘若并非白染亮出雾舞仅存的一魄,他想,他们可能都在那次厮杀中消失在三界之中。
  他握着那一颗红艳通透的魂魄,初次低声下气地面对白染,恳求他,让雾舞复活,并以他竺氏祖先的名义对天起誓:只要雾舞得以重生,他再不招惹,也绝不在雾舞面前显现真身。
  “竺”乃佛门之首,其族女神只接受上苍的旨意,千年或几千年才孕育“日月神子”一双。双生子自降生之日起便分化阴阳两极,相生相克,又生生相惜,其中一子,眉心印有“太阳金环”,以荼蘼花为标志,佛学中称之为天上开的花,白色而柔软,纯洁柔美,见此花者,恶自去除;另一子眉心印有“银色皎月”,以彼岸花为标志,花开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称之为地狱之花。
  竺白染,竺赤炎,为了各自的使命,忠心耿耿地捍卫着一界领地,就像日月不可同辉一般,宁可永不相见也不愿多看对方一眼。
  所以,当赤炎屈尊恳求白染协助雾舞重生之时,白染的内心其实受到不小的撞击,但是想到雾舞消失前所说的那番话,想到玉皇大帝以及众仙对这位圣女的迷恋与争抢,他拒绝了赤炎的请求,同时,用他独门法术——遁忆术。封存了有关雾舞的全部讯息。
  就连赤炎的记忆,他也一并抹得丝毫不剩。
  说他残忍也好,冷血也罢,他只是希望赤炎不要为了一个本不该属于他的女子悲伤难过,却忽略了,他与赤炎乃是血脉相连的亲兄弟。当无界灵宠伴随雾舞的消失而灭亡之时,他又不得不取出雾舞的魂魄施法轮回。雾舞身为天命之神魔双修圣女,妖界是她最初的家园,也是赤炎的领地,当一股清香四溢的气息拂过赤炎的心灵时,赤炎终于想起曾有一位美丽善良的仙女,成为他们兄弟之间的牺牲品。
  但是赤炎似乎也没道理将责任都怪罪于白染,毕竟他是始作俑者,引起众神动怒,联名上书告上玄天仙境,这其中最无辜的,当属雾舞。
  不过,有一点赤炎始终未弄明白,雾舞好像知晓躲不过一劫,就在出事的前一晚,赤炎见她神色疲惫,随口问她去何处了?
  雾舞则笑嘻嘻地答道:泥流恶灵山,我在那里藏了件东西,一件我再也不需要的东西。
  泥流恶灵山便是万年恶灵驻扎的禁地,赤炎以为她在说笑便未追问,何况,他那时并不关心雾舞的情绪,只知晓她喜欢念他厌烦的经文,喜欢安静独处。
  赤炎悠悠地扬起眸,没错,对于泥流恶灵山的浅显印象正是来自她的表述,她究竟将什么东西藏在那里呢?
  其实……他与白染都不了解雾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