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数日过去,剜心鬼仍未抓获,全城百姓持续恐慌,天界明知凡间大乱却依旧不肯派天兵天将协助抓捕,白染看在眼中,寒在心里。
“这就是你誓死守护的天神们,还不如那些平时作恶多端的鬼兵顶用。”赤炎岂能错过幸灾乐祸的机会。
“天界自有天界的规矩,众神在等我发号施令。”白染从未忘记自己所处的位置。
“狗屁规矩,斩妖除魔时可曾请示你?分明是一群隔岸观火的乌合之众。”
“堂堂冥帝连只鬼都抓不到还好意思奚落众神?不可理喻。”
赤炎刚欲回嘴,太监十万火急来报:“皇上又出怪事了!昨晚城外一女子遭到施暴,女子家眷报了官,官府登门造访,竟发现那女子的肚皮肿得比怀胎十月还要大,怕是要生了!”
听罢,白染与赤炎面面相觑,暗自喊了一声“糟糕”!
待白染问清受害者地址,迅速脱离肉身,与赤炎一同飞去查探。
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了一步,女子身下血流成河,脸色铁青当场暴毙,家人则蜷缩一圈惊恐尖叫“妖怪妖怪,妖怪跳窗逃跑了!”,通过百姓的交谈声,可以断定,施暴者正是剜心鬼,女子一夜之间所产下小妖怪正是剜心鬼的子嗣。
白染将屋中所有人定住,走到床榻旁掐指一算,此女前世乃是一只未修炼成精的妖,所以剜心鬼才会找上她,赤炎则伸手抓住女子漂浮半空的孤魂,丢入锦囊,也怪悲惨的,待回到地府时给她直接送至轮回殿。
“证明剜心鬼的嗅觉异常灵敏,可以感应到微乎其微的妖气,换言之,前世是妖的女子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白染抬手抚合女子的双眼,念了段超度经。
“倘若再抓不到那厮,他的鬼崽子将会吞噬整个凡间!”赤炎一拳打在墙上,“这恶心的家伙然还能与凡人繁衍生息?!一个鬼崽子至少夺取一百人性命,一百无心魂魄地府要来何用,如此类推……不能再等了,我要在他之前进行大屠杀!”
“……”白染按住他召唤鬼兵的手指,“你也太过分了吧?”
“我怎过分了?没有魂魄送入地府数万鬼兵都会饿死,何况送入地府不代表生命就此终止!”赤炎甩开白染的束缚,抬起两指抵在眉心,却再次被白染打断:“阳寿未尽便强行夺取魂魄乃逆天之举!说白了就是缺德!你先冷静,我来想办法。”
“我……我还缺德?”赤炎愣是气笑了,古板守旧的白染然也学会爆粗口了。
白染踱步思忖,一边抽掉目睹妖怪出生全过程的百姓们的记忆,一边考虑对策,倏地,他驻足转身:“引蛇出洞。”
“谁当诱饵?”
“你,”白染走到他的面前,正色道,“据史料记载,剜心鬼极其好色,你的容貌生得比女子更媚,也只有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自己伪装成凡人,你诱,我抓。”
“……”赤炎注视他那副认真的表情,真想给他一拳。
“这事完全可以调转一下。”
“我身上没有妖气。否则我真不指望你。”
赤炎怒视着他,但此刻真不是斗气的时候,他合起眸长吐一口气,缓缓地伸出一指:“好!本帝就牺牲一次,倘若你再抓不到剜心鬼趁早给我滚回天界吃斋念佛去!”
白染抿唇点头,拍了下赤炎的肩膀,赤炎则嫌弃地甩开。
很熟么?切。
到了傍晚——
小舞本想与皇上商讨一下宫中存粮之事,却在进入皇上寝宫时,惊见一位绝美女子,指着白染鼻子的大声质问。
“你把我糟蹋成这样真是为了抓剜心鬼吗?!”赤炎一脚踩在椅面上,揎拳挽袖快气炸了。
白染抿了口茶,小幅度抬起眼皮瞄看过去,长发披肩,人高马大,除了那张脸美得惊艳,横看竖看也不像弱不禁风的小女子,白染本想克制住笑意,但还是没能忍住,偷摸扬起嘴角。
“皇上,这位女子是?……”
赤炎闻声望去,见小舞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他一手支在桌边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手捂住心口,有点不想活了。
“他是……”白染差点脱口而出,但忽然想到此刻的赤炎已幻化真身,而这一副容貌,是他最怕让小舞看到的——唯恐勾起她的记忆。
“哦,我是皇上的姑奶奶,别看我年纪不大,但辈分大。”赤炎斜了白染一眼。
小舞一怔,姑奶奶?……那便是皇上父亲的姑姑?!
“晚辈给姑奶奶请安。”她直直地跪下,毕恭毕敬。
噗……赤炎刚灌进嘴里的一口茶全喷了。
咕嘟……白染硬生生咽进喉咙。
小舞却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她偷瞄年轻貌美的“姑奶奶”,真是妩媚动人。尤其是“她”的一双眼睛,泛起一层淡淡的柔光,宛若星辰般朦胧神秘。
白染则严肃地望着赤炎,赤炎明白他的意思,别卸掉浓妆,别报出身份,不能让小舞知晓这一副容颜才是他的真容。
“何事奏来?”白染拉回小舞的注意力。
“噢,臣妾方才去了趟粮仓,存粮大致还能维持十日左右。”小舞已命后宫众人节衣缩食,就连皇上的御膳都减少了几十道菜,但依旧不够吃。
“今晚朕会解决那妖怪,无需担心。”白染这句话说给旁人与自己听,一旦抓捕失败,剜心鬼便会更难抓。
小舞再次看向美丽的“姑奶奶”,不由心中一惊:“臣妾听说城外死了个被强暴的女子,虽然太监们说的不清不楚,但臣妾猜测与那妖怪脱不了干系,莫非皇上想请姑奶奶做诱饵?”
“……”白染扶了下额,百密一疏,启奏此事的太监并未被他抹去记忆。
赤炎刚欲说别再唤他姑奶奶,小舞朝他一笑,又道:“倘若需要一个女子做诱饵的话,臣妾愿意冒险一试。”
听罢,赤炎与白染互望一眼,对啊,小舞前世是鸡妖,这一世是小巧玲珑的美人,完全符合剜心鬼的口味,如此一来,他们都可以隐藏在暗处实施两面抓捕,胜算率相对增加。
不过,危险性对于小舞而言也是颇高的。
小舞见他们神色忧戚,起身走到白染身旁,就在赤炎眼皮底下拉起白染的手,道:“皇上不要为臣妾担心,即便舍我一命换回百姓平安也值得,臣妾认为这比升仙更有意义。”
白染思忖片刻,方摇头:“不妥……”
“万一抓捕时你变成孩童怎办?”赤炎忽然想到致命问题,虽然不清楚幻化的原因。
“嗯?谁变孩童?”小舞看向白染,白染轻咳一声掩饰过去,不过赤炎所提之事也是他最为担忧的。
关于返老还童术,身为兄弟的赤炎就无此后顾之忧,而白染也并非一出生便会无端端幻化孩童,此事还要追溯到一千年前,当他拥有……白染倏地扬起眸,看向佩戴在小舞耳垂上的饰品,当他飞上玄天之巅,弯身采摘那一朵绽放九色花的“瑰姿金琼”时,便在一阵头晕目眩之中昏厥过去,醒来之后便出现此种怪异的现象,至于是否与瑰姿金琼有直接关系并不确定。
当然,此宝器虽然给他带来诸多不便,但也在无形当中提升了他的法力,是一利一弊还是三界主宰怕他野心太大因而套上的枷锁?
小舞伫立一旁,忍不住多看“姑奶奶”几眼,虽然初次见面,但是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流窜在空气中,所以她甘愿替这位女子去冒险。
“你很闲?为何总盯着我看?”赤炎故意横眉冷对。
小舞俯首致歉,笑意挂在唇边,然一点都不生气。
她这一笑,赤炎与白染或多或少都感到些不妙,尤其是白染,竭尽全力迫使她遗忘这幅容颜,可她似乎真的爱到骨髓里。
“罢了,就让小舞试试,你请回吧,”白染摊手送,“劳烦你帮朕把赤炎找来,我有事与他商议。”
赤炎翻个白眼,继而转身离开,小舞却追上他的步伐,看架势是打算亲自送到门口。
“你别再跟着我了可否?”赤炎耐住所有的情绪,对她冷言冷语。
“好呀,慢走。对了,住处可安排好了?晚饭吃过了吗?”小舞始终笑容可掬。
“……”赤炎此刻的心情很矛盾,开心的是,小舞对他念念不忘,烦恼的是,倘若她还是迷恋这幅容貌便会让悲剧重演。记得那时的她,常常坐在他的对面,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她就托腮望着自己,满眼笑意。赤炎倘若问她,看什么呢?她会坦言,看你的脸。
所以白染与他有过口头约定,倘若真心为她着想,公开场合尽量戴面具或索性换用凡人的脸孔,他俩都会遵守这一约定。
思于此,赤炎疾步离开,小舞已为升仙吃了太多苦,他不能再搅局。
小舞踮起脚相望,直到他彻底走远才返回皇上寝宫,一进门便对上皇上严肃的神态,她见桌边摆着一套粗布衣裳,敛起笑容,捧起衣衫,走到屏风后方脱换。
当她褪去斜襟罩衫之时,她感到一抹身影遮住了光,小舞并未回头,边脱边问:“皇上可是想叮嘱臣妾几句?”
白染信步上前,前胸紧贴在她的裸背上,悠悠地弯下身,侧头枕在她光滑清瘦的香肩之上,喃喃自语:“真的忘不掉吗?任凭百转千回依旧忘不掉吗?”
小舞不明所以,只能从他话语中感到几分疲惫,她抬手抚了抚他的发丝,轻声询问:“怎了皇上?谁忘不掉谁?”
白染无力地摇摇头,将脸颊埋在她的肩窝里,环起她的身体,什么话都不想说。
【第五十二章】
黑夜降临,乌云遮住月光,冷风萧萧,连绵起伏的山脉之间唯有风声呼啸。
一女子伫立黑风山山顶,身前跪着一个年轻男子,当女子的手插入男子胸膛之际,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回荡在山谷间。
怒莲舔掉指尖的血迹,伸平一只手臂,掌心拖着一颗热乎乎的心脏,红唇勾起一抹冷笑,扬声道:“出来吧剜心鬼,你我做笔交易。”
心脏“诱人”的香气随风飘荡,猝然之间,虎背熊腰的剜心鬼赫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怒莲将人心抛给他,剜心鬼则亟不可待地吞咽开来。
“冥帝全面缉拿于你,你此刻想吃到新鲜的人心并不容易。”怒莲嗅到一股腐臭味,不由挡住鼻子。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剜心鬼蹭了下嘴角,“你也是冥界的妖,看穿着打扮地位一定不低,说!想投奔我还是想趁机抓我?!若是后者我劝你省省!”
“都不是,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便帮你凑足一百颗人心助你恢复元气,不过事成之后,你我之间再无瓜葛,成交吗?”
剜心鬼想到目前的局势确实难以弄到一百颗人心,所以他粗声粗气地问:“说来听听!”
“我知晓你乃修炼五千年的恶灵,且是一只好色的恶鬼,还知晓你急于壮大势力,所以利用凡间女子的身体孕育小恶灵,因此,冥帝将计就计安排一名前世是妖的女子请君入瓮,我要与你做的交易便是——杀掉那名女子!”怒莲想到赤炎对小舞的迷恋便会怒火中烧。
剜心鬼微怔,认真地打量怒莲:“前世是妖的女子?她与小冥王的关系是?”
“你管这些作甚!我已经将实情告知于你,此刻就问你做还是不做?!”怒莲在冥界的地位可不低,更看不起这些脏臭的恶灵。
剜心鬼攥得指骨咯吱作响,但是为了恢复元气暂时忍了!
“好!我杀了那女子,你准备好人心等我,一言为定!”剜心鬼在钻入地中时,威胁道,“莫与我耍花样,否则就是你的死期!”
怒莲轻蔑一笑,只要剜心鬼替她除掉眼中钉,弄死几十个凡人又算得了什么?呵。
与此同时
小舞置身于城外一间茅草小屋门前,为了引起剜心鬼的注意,她站在门前清扫着街道间的落叶。而赤炎与白染,敛气各自气息,埋伏在一东一西,只待剜心鬼显身之时一举擒获。
一阵寒风吹过小舞的后脖颈,她打个冷颤,为了给自己壮胆,哼唱起民间小调。
白染与赤炎的目光追逐着小舞的身影,一刻不敢松懈。
不大会的功夫,小舞不知是因为太害怕还是太敏感,竟然感到踩在脚下的青石板路正在小幅度地蠕动。她僵在原地,吞了吞口水,紧接着,不等她调转方向往屋中跑,倏地一下!她的脚踝已被一双黑黢黢的大手死死攥住!
见状,白染用眼神暗示赤炎稍安勿躁,必须将剜心鬼引出地面再将地表封锁才能有效地实施抓捕。赤炎的心则提到嗓子眼,掌心冒出一层淡淡的冰霜。
小舞惊声尖叫,本能地踢踹,随后使用事先安置在扫把底端的“绣花针”戳向剜心鬼布满鳞甲的坚硬手背,这枚绣花针是临出门前皇上交给她的,告知她一旦遇到危险便用此针刺向剜心鬼,一定要逼得他钻出地面。
她心中万分恐慌,但又不能错失抓捕剜心鬼的良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对准剜心鬼露在地表上层的手指缝,狠狠地刺了又刺!
这根针链接一条无形的引线,当针尖没入剜心鬼的手背之时,白染及时拽住引线,继而一飞冲天,将剜心鬼硬生生从地底下拉了出来!赤炎则飞向小舞,一边护着她,一面将方圆百里的青石板路化作坚硬的冰地。
剜心鬼本意是想将小舞拖入底下进行宰杀,并未料到玄天仙境的宝器会出现于此,而这宝器指的便是那根“百毒不侵”的绣花针。
小舞蜷缩在赤炎怀中,看向悬于半空,正企图挣脱束缚的剜心鬼,这只妖怪足有两人高,身上布满青苔般的鳞片,就像一只巨型穿山甲,伴随他的反抗及攻击,白染的身躯被拽得忽高忽低,小舞不自觉地攥住衣领:“师父,去帮皇上吧,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赤炎应了声,将她放于房顶之上,飞入天际,双掌唤出两把勾状的“阎罗斩”,随着妖气的骤升,黑发化作红发,眉心显现一轮耀眼的银光,他将阎罗斩抛向剜心鬼——“杀!”
命令发出,两把两面全刃的阎罗斩如风火轮般冲向剜心鬼的后心,同时,白染也幻化仙身,黑色长发变成万缕银丝,眸中掠过一缕潋滟的金光,两只抵在眉心的太阳印记之上,猛地指向剜心鬼的身躯,只见如烈日般刺眼的千条急电疾速射向剜心鬼的前心!
剜心鬼本不该迟疑,却因为看到赤炎与白染的真身而怔愣了一瞬,就是这短短的愣神令他错过了最佳的防御时机,他庞大的身躯同时被阎罗斩以及仙气波穿透。剜心鬼定格于空,仰头嘶吼,只见一道银光穿插着一道金光在他身躯中不停穿梭,顷刻间!将他斩得四分五裂。
正因为剜心鬼拥有不死之身,所以白染并未掉以轻心,他在七零八落的碎片中寻找剜心鬼的黑色元神,待他与赤炎同时发现之际,双双俯冲抓捕,可不幸的是,他们还是晚了一步,就在即将抓住其元神之前,剜心鬼已将支离破碎的身体复原,从身躯中抖出万只妖虫扑向他们。
“哈哈哈!想不到啊想不到,高高在上的执法天尊然也管起抓捕逃犯的闲事来了?!不知你我谁先遭天谴啊!哈哈哈——”当剜心鬼见到白染眉心的太阳标志时真的吓到一愣,因为三界有铭文规定,执法天尊绝不可插手三界纷争,因其法力在玉皇大帝之上,所以几万年来凡是荣登此位置者,限定其只能裁决神级以上的人物,象征三界最高权力。
此刻,坐在房檐上的小舞彻底傻了眼……这是皇上与赤炎的真身还是新的障眼法?为何,为何他们除了发色与眸色不同,依旧拥有一模一样的容貌……
又为何,她会流泪,眼泪不停地滑出眼底,无法控制。
“恶灵危害凡间,扰乱三界秩序,人人得而诛之!”白染亮出金光四射的至尊执法杖,这根法杖只能打散高等神魔的魂魄,至于是否对剜心鬼有效他也不得而知,何况,一旦他使用了执法杖,消息将在第一时间传入天界,确实是在违犯天规。
不由自主地,他看向小舞,当初正是这根法杖打碎了她的三魂七魄。而小舞,直勾勾地望着他的仙身,泪水模糊了视线,早已哭到泣不成声。
那眼泪……证明着她委屈吧。白染垂下眸,眸色黯然。
剜心鬼面对见佛杀佛、见神杀神的至尊执法杖自然不敢冒险,他注意到白染的目光,顺着望去,眼珠一转,默念咒语,随后伸出锋利的指尖尖刀扎向赤炎。
赤炎则施法与之相冲,朝白染怒吼:“别犹豫了!打他啊!”
白染抽回神智,将执法杖抛向天际,只见执法杖于空旋转,瞬间发出炫目的流光。
然而,就在执法杖直对剜心鬼头顶打下之时,只听地面方向传来一连串惊恐的求救声,赤炎与白染双双望去,惊见一只与剜心鬼形态相同,只是身型较小的小恶灵,伸出爪子将小舞牵制起来,指尖指刀锁住小舞的喉咙,此刻她的脖颈已渗出滴滴鲜血。
剜心鬼见他们收起法力,不禁张狂大笑,一闪身飞到鬼儿子身旁,一手掐住小舞的脖子,单臂高举,将她托离地面。
“放开她!”
“不要伤她!”
他们几乎是同时急喊,又同时停落在剜心鬼的正对面。
“看来这不起眼的女子对两尊大神都很重要啊!那就好办了,那就好办了!——”说着,剜心鬼再次抬高手臂,恶狠狠地收紧五指,锋利的指刀又陷入小舞肌肤一寸。
小舞顿感窒息难忍,眉头拧成弓,嘴角淌血,嘘咳不止。
“本帝警告你!你若敢伤害她我就是豁出这条命也要将你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赤炎攥紧颤抖的双拳,恨不得替小舞去受苦。
白染则忍不住向前迈出一步,立刻引起剜心鬼的警惕,他怒指白染:“站住!再敢向前一步我就捏碎这女人的脖子!”
“咯吱”一声从骨节中传来的闷响令白染与赤炎双双退后一大步。
小舞用尽全力握住剜心鬼的手臂,艰难地吞了下喉咙,断断续续且笃定道:“师父……皇上……不要管我,杀……杀……了他!”
此话一出,剜心鬼稍加用力地拧动手指,凡人如此脆弱,他真的需要把握分寸,否则便会失去保命的棋子。
小舞见他们迟迟不动手,无力地喘口气,又在唇边染上一抹幸福的笑意,她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说,但是时间不等人,更不能让此等恶魔逍遥法外。
“小舞今生有师父……有皇上……关爱,死而无憾……恳求你们,杀了这无耻的妖怪!”
话音未落,小舞捏住剜心鬼的手指,将他指尖的尖刀刺入自己的喉咙!
倏地,鲜血从她齿间喷出,唯有她的死,才能冲破剜心鬼的要挟,才能迫使师父与皇上不再畏首畏尾。
虽然,她还对这世间留恋……
小舞合起双眸,笑了笑,双手悄然垂落,娇弱的身躯如落叶般在漆黑的夜中,随风飘零。
【第五十三章】
剜心鬼掐着小舞的脖子晃了晃她的身体,见她无知无觉,顿感大事不妙,这女人真死了!
赤炎望向小舞摇摇欲坠的身体,双眼发出赤红的火光,双臂大展,妖气直冲云霄,将头顶上方的云朵炸成齑粉!
同时,金光宛若针尖般刺向剜心鬼这边,剜心鬼惊见白染的头发都成了慑人的金色,顿时将小舞娇小的尸体提在身前遮挡。
见状,白染的动作戛然而止,赤炎则唤出“追魂魔琴”,五指狠狠地滑过琴弦,奏起一曲足以撼动天地的妖气冲天的悲伤乐曲。
“今日我绝不会让你这厮顺利逃脱!来吧!”赤炎乃是善用法器的高等神族,他的作风向来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纵然小舞肉身崩裂他也要一同毁了剜心鬼!
剜心鬼被一阵阵琴声震得头晕目眩,再看鬼儿子,口喷黑血,顷刻间,化为灰烬。
剜心鬼扎稳脚跟,欲钻地逃窜之际才发现地表已被法术冰封,他见白染也要发功,火速将小舞的尸首抛向地面,就在小舞的躯体即将落地之际,白染及时托住她的身体,凝望她那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他不由自主地,俯下头磨蹭她的脸颊……
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苦还是未能坚持到最后。
此时,怒莲率领一万鬼兵平地而起,将剜心鬼包围其中,怒莲瞄向萎靡不振的白染,以及躺在他怀中死去的女子,心情别提多畅快了!
“属下来迟一步,这便立刻缉拿剜心鬼!”她向赤炎俯首致歉,从赤炎所释放的妖气中便断定小舞真的死了,因为赤炎正在弹奏一曲荡气回肠的送魂歌,可保佑魂魄平安回归地府。
怒莲窃喜,继而施展法术面朝剜心鬼打去,剜心鬼自然记得这位来势汹汹的女魔是谁,他见怒莲使个眼色指向东面,猜测打算放他一条生路?
不过无论真假他此刻也唯有信了怒莲,因为他深知执法天尊手中那根执法杖的威力,一旦击中他的身躯,魂飞魄散到不至于,但会被吸走全部元气,届时面临他的只能是束手就擒。
另一边,怒莲必然不能让小舞的魂魄飞回地府,否则距离冥帝岂不是更近了?
做梦,要死就死得干脆点!
思于此,她借助追杀剜心鬼的理由,施放大量足以摧毁魂魄的雾瘴,同时,掌心飞出数以万计的骷髅头,这些骷髅头便是啃咬魂魄的利器!
刹那间,住在周遭熟睡的百姓就这样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赤炎很快洞察异样,疾声命令怒莲收起损人不利己的法术,飞身追逐剜心鬼,再次唤出阎罗斩,一次又一次将剜心鬼的四肢截断,却又眼睁睁看着他极速复原。
“启奏冥帝!今日若让那狡猾的剜心鬼逃脱便更难以抓捕,凡人死伤都算在属下头上绝不牵连冥帝!”怒莲摆出一副忠诚不二的焦急神情。
赤炎无暇与她解释,唤出捉鬼锁链抛向剜心鬼,剜心鬼则一路向东边逃窜,当他看到前方乃是万丈深渊之时,不由得意地大笑起来,只要他跳入悬崖便可顺利施展遁地术。
然而,就在他四蹄着地,助跑飞跃之际,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重重地弹了回来,一阵青烟散开,白染怀抱小舞,正伫立在他的面前。
“所有鬼兵退开,本尊要亲手杀了他。”白染一字一句,心如刀绞。
他就是太自负,自信心太旺盛才会误以为凡事皆在掌握之中!
悠悠地,白染将小舞放在树下,施法为她换上一套干净漂亮的衣裙,他蹲下身,抬起拇指,拭去她嘴角的血迹,金色的眸中泛起一层湿润,指尖掠过她冰冷的容颜——
“对不起,这已是我第二次害死你……对不起雾舞……”
他抹了下眼角,侧过头,贴近她的唇瓣,轻轻地落下一吻。
赤炎见状欲上前阻拦,却被怒莲拉住手臂:“冥帝勿动气,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做了三个月的夫妻,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感情。”
听罢,赤炎猛地看向怒莲:“你怎知晓一个凡人的动态?你在跟踪本帝还是跟踪小舞?”
怒莲心头一惊,噗通跪下:“那女子与冥帝悬挂在寝室中的画像如出一辙,怒莲处于好奇便来观察了一阵子,绝无恶意。”
赤炎想到囚禁小舞的神婆,那神婆为满足私欲,识得一种与魔鬼交易的咒符心法,而那种咒符凡人是不能获知的,除非有冥界来者点拨。
他再次看向怒莲,刚欲责问,只见阎罗殿六殿卞城王显身于此,卞城王抱拳,启奏道:“小王冒昧求见只因出了件大事!看管宝器的护法使者不知因何故发起疯来,他把自己关在法器阁中不肯出来,扬言已将通灵魔咒散播凡间,这该如何是好?!”
通灵魔咒,指的正是赤炎刚想到的那种咒符。
赤炎蹙眉不语,他刚要揪出泄露心咒之内奸便出了这么一桩事,真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怒莲深低头,嘴角轻扬,她急急招来卞城王护航确实显得有些诡异,但是冥帝也只能持有怀疑态度而不能当场定罪。
就在赤炎沉默之时,她用心语询问卞城王。
——那女人的魂魄到地府了否?
——此事不归本王处理。
——也对,那劳烦卞城王回地府知会五殿阎罗王一声可否?
——这……阎罗王向来独来独往,本王与他无交情。
——让你捏碎一个普普通通的魂魄至于困难成这样吗?!
卞城王面有难色,不予回应。
他与诸位王爷其实也想问怒莲,你为了一个魂魄又至于紧张成这般吗?几月来,怒莲每日除了监视这名女子的动态便是处心积虑地设计陷害她,起初几位阎罗未当回事,但久而久之也察觉到不对劲,但怒莲无疑是位即聪明又漂亮的女魔,那计谋叫做春色撩人。
另一边,四散飞扬的金色光芒将黑夜映成白昼,鬼兵承受不住这等强大的仙气,纷纷钻回地府逃离危险。
很快,空旷的悬崖边只剩下剜心鬼,白染,赤炎以及怒莲。
剜心鬼注视白染手持的执法杖,不由噤若寒蝉。
与此同时
方才还在与洛素斗嘴的洛素,托住洛宝极速坠落的身体,拼命呼唤着他的名字。
“你别吓我啊,我以为不再叫你胆小鬼了还不行吗?!”洛素摇晃着洛宝的肩膀,可洛宝却给不出一点回应,体温也逐渐冷下来。
洛素不知所措,紧紧搂住他的身体,摩挲着他的双臂,想到同为无界灵宠,她吐出护体神珠,又将神珠送入洛宝的口中,希望可以找到属于洛宝的那颗护体神珠,再向他的神珠中充盈一定的元气进行救治。
很快,洛宝的唇边发出一轮淡蓝色的光芒,洛素惊喜一笑,可不等她再次呼唤洛宝,猝然之间!他的元神脱离主体,在天际炸出璀璨的绚蓝,紧接着,洛宝化身一只硕大无比的蓝色神鸟,挥舞着一双嚣张雄伟的羽翼,盘旋一周,继而一个俯冲飞向洛素,当洛素反应过味儿,已经坐在蓝色神鸟的羽背上。她傻傻地抬起头,仰视比朱雀神鸟更高大更霸气的洛宝,再想到自己化身的蛟龙,在他面前也就像条泥鳅……天呐,洛宝的元神也太狂了吧!
神鸟头顶弯着一根触角,触角顶端的一片菱形羽毛正指引着主人的方向。
主人,洛宝即刻就到。
洛宝已进入最后一次的蜕变,预示着——小舞,即将重生!
贯穿天际的啼鸣声引起决战地几尊神的注意,他们不约而同仰视天空,见状,白染的唇边终于多出一丝欣慰的笑意。
无界灵宠与饲主生生相惜,证明小舞并没有死!原来他等待已久的终极轮回竟然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方式。
赤炎同样意识到这一点,不禁粲然一笑,怒莲则是嘴角一僵,怎回事,为何冥帝与白染都笑起来了?还有,这位容貌与冥帝如同双生的天界仙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吓得剜心鬼伫立原地一动不动?
洛宝尽可能轻盈落地,但因为体积庞大,依旧震得地面发出阵阵碎响。
洛素叽里咕噜从羽背上滑落,又被洛宝展开的羽翼从容托起,再将翅膀斜向地面,很绅士地请她一旁休息。
洛素执拗地笑了笑,噌地拔下一根大羽毛,随后抱着羽毛平铺树下,盘腿而坐,鼓掌观战。
“……”洛宝眯了下眼,两步便走到小舞身旁,他用翅膀捧起小舞的身躯,位于头顶上方的菱形白羽如小棉被般盖住冰冷小舞的身体,继而仰天啼鸣,片刻,只见无数飞鸟聚集于山顶上空,翅膀大展,彼此相连,在小舞正上方的位置制造出一张阻隔光线的帐幕。
此举,只有白染与赤炎明白——重生之际,小舞将身无寸缕的悬浮半空。
而他俩,在小舞脱胎换骨之时,必须施放出代表魔与神的,极致纯阳与纯阴的纯粹气流打通小舞身上的一百零八道来自于凡人肉身的障碍,也可称之为:奇经八脉。
“除了白染,全体退下!”
话音未落,赤炎已唤出护体元神,只见一个比他身型大出数倍的冥王幻影赫然呈现。
白染指向剜心鬼:“滚。”
剜心鬼见双腿终于可以移动,哪还管得了其他事,一溜烟跃下万丈深渊。
怒莲本不想走,但洛素拉住她的手,一同跳上洛宝的羽背,揪扯着他的羽毛,笑着大喊一声,“驾!——”
“……”洛宝此刻没空理她,小心翼翼地放平小舞的身体,一飞冲天,又如龙卷风般在天空极速旋转,只听洛素凄厉的惨叫声越来越远。
该走的都走了,白染唤出同样与本人分毫不差的高大元神幻影。
天与地被分割成黑与白两种颜色,同时浮现着最完美的两幅一摸一样的容颜。白衣飘飘的儒雅天神,如太阳神般普照大地;阴柔邪魅的地魔,令另半边天挂起黑色旋风,一冷一热,一明一暗,映衬着他们同样欣喜的迷人的笑容,形成极度鲜明又最绚丽的风景。
倘若并非为了小舞,他们或许永生永世都不会在唤出元神之后对彼此展现友善的笑意,因为此乃剑拔弩张的战斗状态。
一时三刻,小舞的身躯悠悠上浮,她的双手叠落在小腹之上,衣裙如雪片般悄然融化,身躯周遭覆盖一层柔和的光晕,仿佛在这极致的黑白之间渲染的一抹炫彩般,潋滟生辉。
天地独尊,神魔双修圣女。
苏醒吧!
【第五十四章】
“对了,方才谁允许你亲她的?”
赤炎一边双手运功蓄势待发,一边通过幻影的嘴质问白染。
白染微微一怔:“我是想送些阳气给她。”
“装,继续装。”
赤炎指尖飞出一个妖气弹打向白染,白染不闪不躲,在妖气弹近身之前已化作乌有。
“我此刻乃是百分百战斗状态,你小心伤到自己。”白染在合起双眸之前幽幽地说。
赤炎瞥了他一眼:“喂,雾舞即将蜕变,面具戴不戴?”
白染沉默不语,五指扫过面部,已戴上遮掩半张容颜的白色面具。
赤炎则是两指滑过双眼,戴上一块雕刻龙纹的冥色金属罩。
他们同时盘膝而坐,一手翻搭膝前,一手掌心冲外对准雾舞的身躯,逐渐地,将源源不断的气息送至她的身躯。
一道金光与一道冥光笼罩在雾舞的左右半边身体之上,在她肌肤上绽放出素雅洁白的荼蘼花以及娇红欲滴的彼岸花。
花瓣在她的酮体上轻盈覆盖着,四溢的花香引来满山蝴蝶与小巧的花妖,这些会飞的小家伙很安静,围绕在雾舞周遭翩翩起舞,并且有秩序地聚拢到金色与冥色光芒之中,仿佛正在举办一场小型的友好的狂欢会。
烈日骄阳洒向白染的头顶,另一边,皎洁的月光撩拨着赤炎的红发。千万年来,日月同辉的奇异景象初现凡间,令天上的神仙叹为观止,令地府的妖魔心中多出几分平静。
他们的元神幻影彼此靠近,迟疑片刻,掌心相对,另一手的食指指向雾舞,只见日月之光融为一体,再将拧成一股的阴阳之气送至雾舞的天灵盖。
他们丝毫不敢松懈,有条不紊地将强大的光波推向雾舞正在蜕变的身体,一时三刻之后,只见雾舞自动摊开双手移到身体两侧,便预示着她已做好准备,正式接受极阴极阳的辅助。
几滴汗珠顺着他们的额头滑落在地,正一丝不苟地描绘着属于神魔双修圣女的标志印记。
魔神双修女神——前世乃是盘古大帝的女儿。众所周知,盘古并无子嗣,所以有关神魔圣女的由来鲜少记载,而她的降生除了令盘古欣喜若狂之外,在其他天神眼中本是不该存在的祸害。盘古立誓终身不娶,也正因为他爱上不该爱的黑暗女王。盘古与黑暗女王产下这名女婴,女婴继承了黑暗女王残忍的一面,将女娲造出的凡人全部杀光,此逆天之举必然引起众神大怒,盘古却不忍对亲生女儿痛下杀手,于是,将女儿关入写满经文的天牢之中,这一关便是五千年,但依旧未能根除其魔性,反而对她造成更大的伤害,最终,她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看到那颗半红半黑的心,她仰头长啸,随后捏碎护体神珠,魂魄如粉末般四散飞扬,天际漆黑如墨,下起红雨,那是她解脱的泪。
黑暗女王悲痛欲绝,怒斥盘古的冷酷无情,她在自我毁灭前对盘古道,唯有真情才是解除心魔的良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天神等着吧,一旦女儿得以重生,你们都会死!
正因为这句话,盘古忍着失去妻儿的伤痛开始寻找女儿的魂魄,以步行万里之苦行惩罚自己,身为父亲,他应该让女儿重生,但身为顶天立地的至尊神,他又不能让人间乐土变成魔窟,因此,当他收集到女儿的魂魄时,毅然决然地将万年法力与佛心融入女儿的魂魄,继而随手一扬,让魂魄按照它的本意飞向喜欢的地方,同时,盘古形神俱碎,消失殆尽。活了一万年,却不能与妻儿共享天伦之乐,说实话,他早已累了……
这便是魔神双修女神的前身,魂魄经千年磨砺,受万物滋养,终于在亲情中受到感化,最终回归妖界,回到母亲所生活的家园,按照父亲的夙愿化作最弱小的妖,一边重新修炼一边寻找她命中注定的良人。
而蕴含在体内的无穷法力,将在完成双修修炼之后彻底开启。
如今只有一个问题令白染百思不得其解,执法天尊除了裁决高等魔神之外,还有一项任务便是天命的双修协助者,可是,当他见到雾舞之时她已成为一代神魔双修圣女,那么,究竟是谁协助她完成终极蜕变?
莫非这三界之中隐匿着另一位执法天尊?
“白染,你看!”
赤炎注视从雾舞左肩头浮现而出的血红色彼岸花,不由粲然一笑。
白染抽回神智,闻声望去,渐渐的,又一朵巴掌大的白色的荼蘼花从雾舞的右肩头绽放开来,两朵绝对不会开在一起的花朵,却在雾舞的肌肤上烙印下最美的姿容,花瓣若隐若现地包裹在她的胸部一侧,而另一边,则由红色的龙须花瓣托起——
猝然之间!两种花的花瓣同时释放出流光溢彩,又随之慢慢散开,光源渗入她的肌肤,将两朵阴阳相隔的标识之徽永久地刻印在她的肩头。
她的身体从平躺转为直立,双腿贴合并拢,一头乌黑的长发垂直散落,遮掩着她赤裸的酮体,原本惨白的嘴唇染上一抹靓丽的朱红,弯长的睫毛俏皮舞动。她的双臂缓缓地伸展着,身体后方展现一轮金色的圆环,环内悠悠地撒播着冥色的光晕,黑与金所交织的线条,在圆环中疯狂旋转,很快,幻化出一副来自洪荒的咒语,那些看不懂的字迹灌入她的两耳,伴随她微微睁开的双眸,万年封印彻底解除——
激动人心的一颗即将到来,赤炎既激动又忧心,据白染表述,刚刚脱离封印束缚的雾舞完全不受控制,并且对周遭一切充满危机感,因此,很有可能在恢复意识之前视他们为仇敌,这也是赤炎最不想看到的一幕。
正思于此,赤炎顿感一道快影移到他的脸侧,他猛地侧过头,雾舞则惊恐地尖叫一声,本能地推拒赤炎,也就是这随随便便的一推,竟然将赤炎打上天际,他的元神也伴随雾舞的攻击莫名其妙地收回体内。
“雾舞!我们不会伤害你!”白染凝视雾舞的背影,伸出手,柔声细气道,“过来吧雾舞,把手交给我,我带你离开这里……”
雾舞却不肯转身,当她听到有脚步声靠近自己时,飞身跃上树,双手环着赤裸的躯体,瞪着戴有面具遮住容貌的白染,眼中充满戒备与冷漠。
赤炎揉着胸口返回山顶,见雾舞如愤怒的小猫般直盯他们,他却不自觉地扬起唇角,这一副古灵精怪又惊艳脱俗的容貌勾引他心底太多的回忆,或悲伤,或喜悦,或是满满的思念。
他隐忍着激动的情绪,面朝雾舞展开双臂:“过来啊雾舞!让我抱你一下。”
雾舞则小幅度向后退步,五指张开,唤出一把白染与赤炎都未见过的法器,那法器形状如花枝,看似杀伤力并不大。
赤炎一步向前,却被白染压住肩膀:“她此刻就像刚出生的婴儿那般不知所措,咱们说的话她都未必能听懂。所以别吓着她。”
“婴儿?”赤炎看向雾舞玲珑有致的妙曼身姿,转头问,“什么意思?她何时能恢复正常。”
“史料对于神魔双修圣女的记载少之又少,我也不知晓何时可以与她正常交流。”白染紧蹙眉,此刻更关心雾舞身无寸缕的问题。
他幻化出一套衣裙放在彼此中央,笑着道:“你若感到害怕,我们也不会逼你,但是先把衣服穿上好吗?会害病的。”
过膝长发垂在雾舞的胸前,她转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抿双唇不予回应。
就这样,双方僵持了足有半时辰之久。
赤炎面对朝思暮想的女子再也沉不住气,他瞬间移动到雾舞的身旁,刚欲拉住她的手腕,雾舞却甩出手中的花枝,顷刻间,花枝花藤漫山遍野破土而出,立刻捆住赤炎与白染的双腿!
就在他们念咒挣脱之际,雾舞抱起衣裙,如灵活的兔子般三跳四跳跃入深不见底的山涧,钻入茂密的丛林,消失得无影无踪。
见状,赤炎与白染无暇顾及束缚行动的花藤,使用通灵术追逐雾舞的位置,可雾舞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暂时不会运用法术,方圆万里之内,竟然搜索不到属于雾舞的丝毫气息。
暴戾的一拳打碎岩石,赤炎气急败坏道:“你不是说雾舞会与咱们对战吗?怎跑了?!万一遇到麻烦可怎办?!”
“别急,她肯定未走远。”
“怎能不急?!她此刻没吃没喝更不知晓自己深处何地!”赤炎万分焦急,更气自己未舍得用法术囚困雾舞。
白染缄默不语,盘膝打坐,道:“当雾舞重生之际,天界与冥界同样感应到她的存在,我认为她收敛阴阳之气正是处于本能,在保护自己,此刻我也唯有默诵佛经施于万里,我想,当她听到之后,也会她会主动来找我,但愿如此。”
赤炎见他这般平静更烦躁,经文经文,非佛门弟子都听不懂的东西雾舞能听懂否?!
罢了,求人不如求己,他还是自己去找吧。
白染合起双眸,一手立于胸前,捻转着佛珠,将万串经文撒播于山谷之间。
雾舞,无论日月如何交替,我会坐在这里等你回来,请记住,你是天的孩子,你的父母为了你倾尽所有,我坚信,你始终是善良的,否则,你不会在五千年前,因为改变不了自己的执念而捏碎魂魄;否则,你不会再我左右为难之时再次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回来,给我一次赎罪的机会,我会像……兄长一样,永生永世守护着你。
【第五十五章】
旭日东升,阳光普照大地。雾舞揉着眼皮走到位于半山腰的山洞门前,望向金灿灿的阳光,抬手去抓却扑了个空,她嘻嘻一笑,又见一只喜鹊飞过眼前,她不由打量自己的双手,学着喜鹊飞翔的样子忽闪几下,蹭地一下飞向天际,追上喜鹊的位置,与之一同翱翔。
喜鹊惊见“庞然大物”并肩齐飞,翅膀一歪跌向地面,见状,雾舞俯冲而下,托住喜鹊惊悸颤抖的小身体,放在枝头,继而转身飞向碧波荡漾的山中湖泊。
她半跪在河畔,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汪湖水,俯下头舔了舔,顿时感到舌尖传来冰冷清爽的感觉,于是,她将湖水洒向脸颊,又如小狗般甩了甩水滴,笑得天真烂漫。
——她的魅力不仅在于外貌,更重要的则是对万物生灵的吸引力。她的身躯散发着时而清馨时而香艳的香气,纤细白皙的双臂支在绿油油的草地上,远远看去,仿佛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花香,美人,令飞禽猛兽不由自主地聚拢过来,湖中的鱼儿也成群结队地游到她的身旁,瘙痒着她没入湖水的脚丫。
雾舞咯咯地笑着,一猛子扎入湖水之中,鱼儿非但未受到惊吓,还簇拥在她的身体四周一同嬉戏。雾舞鼓着腮帮子,流畅地潜入水底,双腿轻盈掠过正在水中舞蹈的水草,又穿过徐徐冒泡的岩石,指尖敲打着乌龟的硬壳,笑声化作五彩斑斓的气泡溢出唇角。
倏地,她钻出水面,耳畔传来叽叽喳喳的叫声,她望向岸边,一群猴子正挂在树杈上欢蹦乱跳,又指向堆积在草地上的各种水果,显然是在请她吃。
“我好开心耶!——”她伸张双臂仰头大笑,一缕金色阳光照耀在她清澈的美眸上,就像两颗晶莹剔透的紫葡萄。
她跳上岸,刚欲抓起水果,又俯瞰赤裸的身躯,歪头想了想,一跃身飞回山洞,捡起遗落在那里的衣裙,首先抓起裙子疑惑地看了看,随手抛开,又抓起白色的衬衣,稍显笨拙地套穿在身,抖了抖偏长的衣袖,开心地原地转圈。
就在此时,一串串不知从何处飘来的经文,灌入她的耳孔,她顿感头疼欲裂,倚在岩壁边,使劲堵住双耳却依旧感到如雷贯耳。
雾舞紧拧着眉,跃身而起,漫无目的地在山谷间飞行,只想逃离,逃离这可怕的声音。
不知飞了多久,声音总算停止,她瘫坐在大树下,胡乱地拭去汗珠。
“雾舞……是你吗雾舞?……”猫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雾舞与他师父突然失踪在魅妖大赛上之后,她四处寻找雾舞,越是找不到,越是认定最好的朋友已被害死。
雾舞知晓这个名字属于她,但是眼前的猫妖她可认识,所以处于自我防御,她的指尖晕出一道光圈,一旦猫娘企图靠近定要她飞灰湮灭。
“一百年了雾舞,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是猫娘啊!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猫娘喜极而泣,她此刻真庆幸曾见过雾舞的真身,否则即便擦肩而过她也认不出。
“别过来!”雾舞跃身上树,继而将一颗法气弹打在猫娘的脚前。
猫娘注视身前炸出来的大坑,谨慎地抬起眸:“雾舞……你这是怎么了?你师父白染呢?”
“放肆!本尊的名讳岂是你这等小妖可以直呼的?!”雾舞扬起双掌,掌心凝聚一黑一白两颗法力球,“再不走就别想走了!”
听罢,猫娘简直大傻眼,凝望雾舞高贵冷艳的五官以及慑人的气势,不由后退三步,才一百年的光景,雾舞的法力怎会变得如此之强大?!
“好吧,你先别生气,我再问你一件事马上就走。”
“讲!”
看着曾经活泼可爱的小鸡妖对自己这般刻薄防备,猫娘那颗妖心也有些受伤了,她收起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漠道:“罢了,你如今法力超群也不再需要我,朋友一场,好聚好散,告辞。”语毕,猫娘化作白色猫妖,从慢跑转为奔跑,滚烫的泪水洒在风中。
雾舞踮起脚,望向渐行渐远的白色猫影,莫名地染上一丝伤感,她捶了捶憋闷的胸口,出溜到树下,望向悬在天际的明月,天黑了。
其实,她不想伤害谁,只是怕受到伤害,对于这陌生的环境感到恐惧。
白染……师父?……雾舞蜷起膝盖,单手托腮,努力从空白的头脑中搜索着这名字。
指尖无意间碰到耳垂,她摸了摸,又爬到湖边看向水中倒影,看到耳垂上戴着一枚银针,伴随水光波动,竟在耳边绽放出九彩花瓣,花瓣柔和地散出九种颜色。她好奇地触摸过去,可当指尖碰上花瓣时,竟令她的脑子闪过一些模糊不清的画面。雾舞打个激灵,再次抚上花瓣,这次却未能在给她提供任何讯息,并且花瓣收拢裹成花苞。
“雾舞!雾舞你在何处回答我!”
又是千里传音,雾舞立刻敛气,但这声音她记得,就是在山顶上企图侵犯她的黑衣妖孽。
回想昨日,当她睁开双眼,便见到戴着面具的两名年轻男子,正因为他们故意遮掩五官,她便更不能确定是敌是友。
她这般小心提防并非没有原因,就在她醒来之时,有一道女性的声音在她脑子盘旋,一遍一遍地告诉她:不论是天上的神还是地下的魔,亦是企图利用她,同时又惧怕她无边的法力。她是独一无二的神魔双修圣女,拥有降妖除魔以及诛灭仙神之本领。然,切莫轻信任他人。
虽然不知是谁在提醒她,但是她喜欢那妇人的声音,就像母亲的拥抱般温暖熟悉。
雾舞环抱双肩侧头躺下,仿佛枕在母亲的臂弯间,嘴角扬起一抹恬静的笑意……雾舞很听话,会保护好自己,不会相信花言巧语。
同一时间
洛宝飞旋于空,心急如焚地寻找着雾舞,洛素则如跟屁虫似的尾随而至:“喂,你变成大蓝鸟让我骑骑嘛!”
“未看见我正在寻找主人?”洛宝真受不了洛素的过于活泼好动的个性。
“骗谁啊,你与主人心灵相通岂能找不到?”洛素化作蛟龙,缠绕在洛宝的身躯上,阻挠他正常飞行。
怪就怪在这,旁人找不到雾舞不足为奇,但是他是与雾舞心灵相通的无界灵宠啊,生死相随不离不弃,为何也感应不到?
就在这时,洛宝的眼底滑出一滴泪,他停滞于空,抬手拭去眼泪,随后一把拎起缠在腰间的洛素,放在背部,化身蓝色神鸟,大展双臂极速飞行。
“央求你那么久都不肯变,此刻怎回事?”洛素感到他的情绪不对,似乎万分焦急。
“主人在哭或想哭,定是遇上麻烦了。”
洛素怔了怔,不自觉地摸上眼睛,哭?原来她偶尔莫名其妙的掉泪是因为冥帝在哭吗?
“我发现你懂得比我多许多,你猜是何事会令平时冷酷无情的冥帝动容?”她爬到他的头部。
“他是你的主人,我怎知晓?还有,你不去守护你的主人总粘着我作甚?”
“冥帝法力高强根本不需要我,没人陪我玩只有缠着你喽。”洛素真心想替主人效力,可是赤炎鲜少派她执行任务,她也可以感到冥界众魔不喜欢自己,记得她在与某阎王爷吵嘴时得知自己来自天界,且是目前唯一一只在冥界孵化而出的灵宠。
“喂,咱们做朋友吧?”她扯了扯洛宝的羽毛。
“我说不行你会善罢甘休吗?”洛宝扭转鸟头,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是言语调侃,唯有无界灵宠才会懂得,他们是特别且稀有的灵物。
洛素忽然有些心酸,抱住洛宝蹭了蹭,终于不再孤独。
另一边
雾舞瘫坐在地,搂着奄奄一息的猫娘,眼泪悄然滑落。
她以为这只低等的猫妖早已跑远,怎料她只是隐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当一道来势汹汹的黑影向她袭来时,猫娘猝然显身扑向面目狰狞的妖怪,妖怪不屑一哼,指尖伸出刀刃刺穿猫娘的胸膛,她挂在刀尖上,忍着剧痛,不断重复着,雾舞快逃……
雾舞目睹这一幕,怔在原地,刚欲挪步,那妖怪竟手臂猛然扬起,将重伤的猫娘甩入深不见底的山涧,雾舞不假思索地一同跃入山谷,及时托住猫娘极速坠落的身体,随后背起她钻进山洞,待封住洞口之后,点燃篝火,暖暖的火光笼罩在猫娘毫无生气的脸孔上,雾舞嘴唇翕动,一下子趴在猫娘的身旁,大哭起来。
哭声震天,猫娘迷迷糊糊地苏醒过来,艰难地说:“……不哭了雾舞,我没那么容易死。”
雾舞哭着抬起头:“为何要救我?我还骂你是低等小妖,呜呜……”
猫娘呛咳几声,吃力地抬起手,抚了抚她的长发:“因为你也曾三番五次救过我,更因为我们是好朋友,不哭了乖……”
“可我不记得你,对不起……”雾舞方才还警告自己不可轻信他人,但猫娘将一股真诚的暖流传递到她的心底,纵然她告诫自己有可能是骗局,却依旧摆不出冷脸。
“没关系,只要你相信我并非坏妖便足矣。对了,那妖怪并非咱们的同类,最近常在此地作乱,害死了不少小妖,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才未离开……”
提到那妖怪,雾舞的眼中闪过一道银光,脑子自动提取相关信息,继而脱口而出:“剜心鬼,修炼五千三百年,嗜血嗜心,十指‘剜心刃’乃独门法器,可自由伸展弯曲,习得高深的治愈之术。”
“雾……舞?……等!你去何处?”
猫娘见她倏然起身,急忙环住她的小腿。
雾舞则回眸一笑:“我会很快回来。剜心鬼今日招惹上我,便是他的死期!”
话音未落,沾满血迹的白衫滑落在地,她的身体周遭释放出万缕金银穿梭的光芒,围绕,包裹,化作一件金银相间的华丽战袍,齐膝长发自行梳理,打理成干练又不失活泼的垂鬓分俏髻,一根银尾金凤龙簪插入发髻。
她一手侧开,唤出象牙色、八尺长“驱鬼骨玉法杖”,杖底捶地,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