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14

茱倩: 娃娃女官 上

  第一章

  云梦王国的皇朝里,是以女人为政,女权至上,一品以上的官员几乎都是女人,男人若是想要在这女人当政的时代出人头地,就必须要非常努力,并拥有雄厚的实力。  

  皇朝里的女官制度则是依照职责,有不同的高低区分,当然,也会因为跟在谁的身边而有特殊待遇,和在宫里受欢迎的程度成正比。
   
  像是白凡妮,她跟在公主的身边,替公主注意该做什么事,或是提醒公主礼节应对,因此她位居一品官职,在宫里的地位相对提高,加上她的才能卓越,学识和品行都足以做表率,因此成为女官与宫女的领导者。

  女官在云梦王国里有不小的影响,建立的机构也十分完善,共有一府六局二十四司,女官有两百多人,女史有五十余人,全都归白凡妮管辖,她的职称是刺史大人。

  女皇在皇城里赐她一座刺史府,在宫里也有一座她专门办公的府院,她还亲自挑选十二名优秀的尚宫做为得力助手。    
   
  当然,就算她有挑选人才的资格,也要经过女皇的同意才能任用,而女皇十分信任她,只要是她呈上来的名单,几乎是百分之百的确定。  
 
  由于白凡妮是女官最高的领导者,所以她挑选的十二尚宫在权力和地位方面自然也不低,学识和品德也有一定的要求,免得给后宫添乱,而十二尚宫负责掌管六局,每一局则带领四司。

  她们在皇宫里各有不同的任务和职责,掌管皇室人员的食衣住行育乐与教学、礼仪、安全等。  
 
  每个月白凡妮都会要求十二尚宫和六局、二十四司的人来到宫里的府院开会,将需要讨论和反映的问题说出来,或是报告情况,加以检讨改进,而每次会议中几乎都会被大家拿出来讨论的人,绝对是宫里出了名的娃娃女官雷咏心。

  三年前,女皇亲自殿试,雷咏心是考进来的女官之一,她优异出色的才能和面对女皇时依然不慌不乱的冷静表现,博得女皇的赏识,让她进宫担任女官一职,还任由她选择官位。    

  没想到她只想在御书阁里当个女史,负责整理、抄写书卷和全国各地新进的书册,像个书呆,一天到晚埋在书堆里,不爱与人打交道。

  这大大埋没了她的才能,女皇也曾因此召见她,温柔的关切,她却不改其志,整天不是看书,就是抄抄写写,甚至皇室贵族子女的每日日课学习,她都一推再推,不肯教导。

  好像御书阁才是她的天地,想要把她从那里拖出来是件难事,就算看到她在皇宫里走动,她也是漫不经心,日常生活的打理和人际关系简直是糟透了。

  因为即使和她打过招呼、自我介绍后,她总是会忘记对方的名字和脸孔,不论再有耐性的人,重复多少次,她就是记不住。

  除了每个月一定都会召她到刺史府的白凡妮外,毕竟月月都要和她见一次面,再怎么不济,她也该记住白凡妮,何况她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咏心,每个人都说过妳这个月的事了,现在轮到妳本人来说说妳的理由,进来吧!」    
   
  雷咏心是个娇小纤细、皮肤白皙的女子,穿着粉色宫廷装,头上绑着缎带,一头鬈曲长发披泄而下,巴掌大的脸庞十分精致,双眼明亮,眼睫毛浓密又卷翘,鼻子高挺,唇瓣嫣红,看起来清灵动人,充满优雅的气质。
   
  正因为她像个洋娃娃般迷人,加上稚气的神态和慵懒、漫不经心的模样,可爱到不行,所以大家都叫她娃娃女官。  

  她在殿试时是个冷静沉稳的女子,绝对和现下这副慢吞吞又带着索然无趣的模样相差十万八千里,让人对她判若两人的行径都惊愕得差点掉下巴,不禁怀疑她进来宫里的目的,根本就是贪图丰富的藏书,因为有些书籍只有皇宫才有进书和收藏的权利,在一般人的家里是看不到的。    

  就算是皇室贵族,也要经过女皇的同意,才能进入御书阁阅读、观看,女史则不在限制之内,可以随意进出、阅览。
   
  白凡妮十分有耐性的看着她拖着慢吞吞的脚步走到面前,脸上还流露出温温的笑意,因为她知道这个迷你娇小的细致女子有一只脚是跛的。      
     
  雷咏心福了福身子,正想跪下时,白凡妮摆了摆手,让她免行大礼。
   
  「好了,咏心,我比较想要知道,妳曾经答应要帮忙教导皇室贵族子女每日日课的学习课程,是否有这件事?」

  「是的,大人,因为上次会议时,妳曾说过我不能只当个单纯的史官,还必须要帮忙教导幼小皇室贵族子女的功课学习。」

  她的嗓音也犹如娃娃般清脆娇嫩,让人觉得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动人可爱的娃娃存在的梦幻美感,每次见到她,她总是盛装打扮,像是要去参加舞会,在等待生命里的战士出现,就像凯琳公主等到了她的铁血战将。  

  只可惜她一脚残缺,让她必须跛着脚,慢吞吞的走路,尽管如此,依然无损她的美丽光华。
     
  「嗯,关于这一点,许多女官投诉妳,不该破坏规则,在上课中和皇室贵族的子女们约定时间,一起嬉戏游玩,让他们玩得像野孩子,造成伺候他们的宫女们和陪伴他们的女官们的困扰,妳有什么要说的吗?」    
     
  雷咏心像个天真的孩子,直直的看着白凡妮,嗓音稚嫩甜美的说:「大人,我是找他们不必上日课的时间和他们一起游玩,并不影响他们的学习,而且他们玩得很开心,毕竟他们都还是五、六岁的孩童,该给他们一个值得回忆的快乐童年。」  
   
  「咏心,妳进来宫里已经有三年之久了,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妳是个难解的谜,妳对周遭的一切总是漫不经心,甚至可以说是不在意,但是妳对埋首书堆十分有兴趣,我会要求妳去教导皇室贵族子女的日课,也是希望妳能多多接触人群,我这样的心情,妳能明白吗?」

  「大人,我当然明白,更清楚的知道妳对我的特别眷顾,否则以我这样孤僻的个性,早已受到众人的排挤和非议,如何能够安然无事到现在?」

  白凡妮先是一怔,随即轻笑出声,「咏心,妳很聪明,却也相当矛盾。虽然之前推却了教导的责任,现下却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妳应该不会是像她们说的那样,故意找麻烦吧?」

  「嗄?」雷咏心怔愣住,然后跪下,大声澄清,「大人,我就算有十颗脑袋,也绝对不敢找麻烦,诚如刚才妳所说的,妳这么照顾我,我哪敢恩将仇报?」

  「好了,起来吧!我可不是要看妳向我下跪以表忠诚的模样,这样就一点都不像是妳了,那些人的心态,我还会不了解吗?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妳可以和孩童们相处得如此好,一开始却又推拒得犹如面对洪水猛兽?」白凡妮睁大双眼,亟欲得知答案。  
   
  雷咏心原本想要站起来,瞬间冻住身子,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讨饶的说:「大人,我知道妳和我家大哥的感情很好,但是妳不能因为这样,就老是要替他探我的口风啊!」
       
  白凡妮的耳朵后面泛红,「我什么时候和那只雷老虎的感情很好来着?他的脾气不好,又没耐性,除了拳脚功夫好一点以外,根本就是一无是处,我真搞不懂,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姑娘喜欢他?简直是眼睛有问题。」

  「喔?是吗?我都不知道大人的眼睛有问题已经那么多年了,不然怎么会和我的大哥走得如此近?」雷咏心揶揄的说。
   
  「妳这臭丫头!」白凡妮瞪视着她,忍不住骂了一句,却在看到桌上那纸调派令时,清了清喉咙,正色的说:「好了,其实召妳来,是为了一件很重要的公事。今天上朝时,女皇给了我一纸调派令,特地指名要调派妳到外县,而且一接到这纸调派令,妳立即出发。」  

  「什么?」雷咏心瞪大清澈的眼眸,神情震惊,以为她在开玩笑。

  「这次我可没有戏耍妳,调派令在这里,妳上前来,拿去看个仔细。」白凡妮一本正经的说。    
   
  雷咏心慢慢的走上前,接过她手里的调派令,上面有女皇的亲笔字迹和印章,清楚的写着她被调派的地方和内容。  

  粉雕玉琢的容颜霎时变得苍白无血色,眼神空洞,「不可能……绝不可能……」    

  「咏心?咏心……」白凡妮连连呼唤。

  她抬起头,急急的说:「大人,要调派我到哪里都可以,为什么一定要我到安荷城的辛家?」

  白凡妮看她的反应如此激烈,心底已经有数,雷老虎曾经说过,他当年救咏心时,她了无生气,浑身都是伤,甚至在医治的过程里,她放弃了求生的意志,是他不甘心,硬将她救了回来,当她醒来时,好几个月都不说话。
       
  一开始,他以为她在意的是容貌,于是费尽心力,花费重金,找到修补容颜的神秘高手,将她几乎破碎的脸弄成这副几近完美的娃娃脸庞。    

  但是她依然无动于衷,他耗费无比的耐性与她磨,让她慢慢的打开心房,等到她终于愿意开口说话时,她却声称忘了所有的一切,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了,于是他给了她一个名字,还让她和他同姓,并以兄妹相称,他们之间的感情后来也和兄妹一般。    
   
  看她现在对安荷城的辛家有如此激烈的反应,莫非和她的过去有关?
   
  「咏心,妳告诉我……不!现下这里没有别人,妳告诉凡妮姊,辛家和妳有什么关系?」    

  「大人,妳怎么会这么想?」雷咏心惊慌失措,眼里布满惊惧和痛楚。
     
  白凡妮的心狠狠一揪,站起身,大步来到她的面前,将她搂进怀里。

  「咏心啊咏心,妳脸上的表情骗不了我。这三年来,没有人能让妳有这样失常的表现。再说,辛家在我们国家可是第一大世家,放眼武林,没人能和他们相抗衡,因为他们代代都是实力坚强,令人心服口服的武林盟主。」

  「我知道,凡妮姊,求求妳,请妳去向女皇求情,请她指派别人到辛家,好吗?」她再也顾不得官场上要保持距离的禁忌,这件事对她太重要了,更何况凡妮姊都这样抱着她了,她若再不向她求救,就要灭顶了。

  看着她焦急的表情和恳求的眼神,白凡妮很难拒绝她,尤其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更激发了惹人怜爱的脆弱,让她的保护欲一发不可收拾,很想点头跟她说好,一切有她。

  「咏心,我很想帮妳,但是女皇已经签了调派令,就很难收回成命,若是我们贸然上殿去拒绝,恐怕会落个抗旨的罪名,这可是要杀头的,妳总不能这样害我吧?」

  雷咏心宛如被判了死刑,但是她有不能说的苦衷,再加上若是因为自己的懦弱,不敢面对恐惧,恐怕会连累了凡妮姊和大哥。

  一想到对自己有造命之恩,这三年来又视自己如亲妹妹,万般宠爱的大哥,雷咏心告诉自己,绝不能再让他为她伤神了,何况大哥这两年来也教了她防身功夫,她再也不怕有心人的伤害,因为她有自保的能力。
 
  最重要的是,她已经变了容颜,就算现在走到那个人的面前,那个人也绝对认不出来。

  镇定点,雷咏心,妳已是个全新的人,过去发生的事,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从鬼门关走回来的时候,便发过誓,要当自己的过去是一片空白。

  面对白凡妮,她只能隐忍住心事,伪装神情,离开她的怀抱,愧疚的说:「凡妮姊,对不起,都怪我太紧张了,才会这样为难妳,因为当年我考进宫里,最大的希望就是能窝在书堆,天天与书册为伍,现下女皇将我外派,我只要一想到以后再也不能看到那些书,就觉得世界末日即将临,才会突然失控。」

  「真是如此吗?咏心,这三年来,我看着妳一路跌跌撞撞的走过来,虽然现在妳这张脸精致得让人觉得不像真的,可是有关妳的事,我都听雷老虎说过了,妳……天啊!我怎么会现在才想到?」她突然露出惊愕的表情,瞪视着雷咏心,很快又低下头,若有所思。

  雷咏心浑身发毛,忍不住开口,「妳想到什么?」

  「三年前,一场无名大火烧掉了辛家庄,也烧毁了辛家独子的半边脸,让他拥有现今半月盟主的封号,而他的妻子则葬身火场,妳……妳该不会是……」白凡妮因为自己大胆的猜测而手指颤抖。

  雷咏心心下一颤,维持面无表情,「凡妮姊,妳的联想力太丰富了,我怎么可能会是辛盟主的妻子呢?当年她的尸体在火场内被找到,并予以厚葬了。」

  「也对,这世上有许多和妳一样遭遇可怜的人,我又怎么会把妳和他们联想在一起?若妳真的是,早就回辛家庄去享受荣华富贵和盛名,盟主夫人这位置可是许多姑娘抢破头也想坐上呢!」  
 
  「是吗?以前的确是有很多姑娘处心积虑也要成为盟主夫人,但是现在他都变成了半月盟主,还有姑娘家敢嫁给他吗?不怕半夜醒来,被他那半边可怕的烫伤吓死吗?再说,他还有双胞胎女儿呢!」雷咏心语带嘲讽的说。
     
  白凡妮没有搭腔,用奇异的目光盯着她。  

  雷咏心忍不住头皮发麻,「我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吗?」

  「是没有什么不对,但是妳一向对任何人的事都没兴趣,我倒是没想到妳对辛家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当年辛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就算到现在,众人依然议论纷纷,我只是很疑惑,为什么女皇会特地派我到辛家?毕竟要教导辛家那五岁的双胞胎,任何一个女官都可以,不是吗?」      

  她很明显的在转移话题,而且转得还真好,因为白凡妮也很想知道。
   
  「我曾经问过女皇,她却怎么样都不肯透露,只说妳若是顺利完成这个任务,将会替皇朝在民间带来一股强而有力的力量和结盟,事后,女皇会给妳一个愿望,只要妳说出口,她都会替妳办到。」  

  雷咏心沉吟一会儿,「看来女皇很希望能在民间有一股强而有力的结盟靠山,辛家庄在武林确实实力雄厚,没想到一向不爱和皇室打交道的辛盟主竟会愿意这么做。」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并不是个喜爱攀权附贵的人,行事低调,绝不可能因为发生变故,就改变了他的行事作风才是。
 
  「这次进到宫里来的,并不是半月盟主,而是辛老夫人,她十分担心那两个五岁小女娃的教育问题。还有,半月盟主除了武林的事情外,几乎不管家里的事,一切都是辛老夫人在作主。女皇答应帮她这个忙,而她则答应和皇室结盟。」    
   
  「原来如此。」
       
  「咏心,妳真的没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吗?」白凡妮用精明洞悉的眼神盯着她,再次问道。    
   
  「真的没有,把调派令给我吧!我准备好之后,立即出发。」  

  「嗯,我会帮妳做好所有的事前准备,也会通知辛家庄,保证让妳一路顺利的到达辛家庄。不过,咏心,妳若是有任何问题,一定要派人回宫,传个讯息给我,毕竟雷老虎到宋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妳可要安然无恙,不然雷老虎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别担心,凡妮姊,没事的,若是真的有需要,我一定会和妳联络。」      
   
  「那我就放心了。」白凡妮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回到座位上。  

  雷咏心眼神复杂,神情深幽难测。
     


  第二章
   
  云梦王国的第一大城是皇城,居住的不外乎皇亲国戚或是贵族官员,还有不少商贾文士,却少有侠士剑客或是拿刀耍枪的武人。

  位在皇城五十里外的安荷城则是王国的第二大重镇,也有许多经商的有钱人家居住在此地,至于那些喊得出名号的武林人士也大都在这里买房子定居,少部分则散落在云梦王国不同的城市里。  

  安荷城最不需要让皇室的人担心,守护皇城安全的玛雅将军也不必多费心神,因为城里有个品德最优、功夫最强的武林盟主,他是由所有的武林人士一致推荐,经过公开的比武场合所推选出来的。    

  这位盟主是武林世家出身的辛破天,虽然辛家历代几乎都是盟主,但是并不代表盟主这个位置是世袭的,而是要靠本身的能力,才有办法成为武林盟主。  

  就算三年前一场大火烧毁了辛破天半边的脸,也烧不掉他一身的文武双全和强悍的意志力,不过半年,他就戴着半张特制的薄薄面罩现身众人的面前,让那些想趁他出意外而作乱的人士不敢轻举妄动。

  就算有的人居心叵测,也都被他一一解决了,他的行事作风比之前更强势、冷硬,也更铁面无私,不论谁来说情都没用,以前的他还有一丝柔软,但是三年前的意外发生之后,他全身上下只有强硬这两个字。    

  纵然大家对他冷漠、不苟言笑的样子有所议论,不过他总是公正无私的处理武林的事情,短短几年,江湖上再也没有任何事端,就算想要添乱,也得问过他手里的那把利剑。
 
  大家都认为他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三年前痛失爱妻的关系,也就不忍心再苛责他。  

  而辛破天只要一得空,一定会到亡妻谷晓晴的墓前看看她,和她说说话。  
     
  谷晓晴的墓地就在辛家别院后面的山坡地,那里有座茂密的林子,以前她总爱拉着他往林子里跑,那里有许多他和她共同拥有的美好回忆。  
 
  他一头黑色长发用皮绳简单的束在脑后,身上披着辛家专属的黑色披风,上面精绣着辛家的记号和一只栩栩如生的苍鹰。

  她总爱笑着对他说,他就像一只老鹰,在空中自由自在的飞翔,任何人都别想拴住他。

  他却一把抱住她,笑着对她说,只有她才能束绑他的心,就算他的人为了江湖上的事四处奔走,他的心却是专属于她一人。  

  身为辛家的长子与继承人,他有该负的使命和责任。

  他们辛家虽然是武林世家,当年曾祖父娶的却是小小布庄的女儿,刚开始的生计几乎都是靠这位布庄女儿的嫁妆──一间小小的铺子。  

  到了他爹娘这一代,由于他娘是个商人的千金,十分聪明,交际手腕灵活,又习得经商之道,嫁入辛家后,将小小的布庄加以扩展,渐渐的有不小的规模。    

  后来他爹娘救了遇到土匪抢劫而差点没命的谷家夫妇,进而结交成好友,认识后,他们才知道谷家夫妇正是以丝绸闻名于全国的谷家庄的庄主和夫人。

  谷家的丝绸庄就设在皇城里,掌握全城八成的买卖,每年进贡朝廷的丝绸也都是由他们负责,全国拥有的买卖也占了七成以上,连他们辛家的布庄都得要跟他们进货。

  辛家算是他们的大盘商之一,但是再怎么有钱,也比不上谷家的富可敌国。
 
  谷家夫妇生了一对儿女,晓晴就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晓晴底下还有一个弟弟晓阳,若不是晓阳的话,谷家夫妇肯定难以熬过丧女之痛。  

  辛破天这三年的日子犹如行尸走肉,因为他和晓晴是青梅竹马,第一次由谷家夫妇带她到辛家庄来作客时,那粉嫩嫩的小人儿便已夺走了他的心。

  从小他就立志要继承爹的武艺绝学,比任何人都还要认真的学习,十五岁那年,他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累积了许多经验,弱冠之年,回到辛家庄,跟在爹的身边,协助他处理江湖上的大小事务。      

  他在武学上有奇才,甚至行走江湖时,有机会遇上奇人奇事,有一次在深山里迷路,以为自己死定了,却峰回路转的让他遇到隐世高人,不但赠与他神秘果子,帮助他增加功力,还教他失传绝学,让他得以拥有高深功夫。

  待他回到辛家庄,他的功夫造诣连他爹都比不上,于是二十三岁时,在家人的鼓励下,参加一年一度的武林大会,还通过许多门派高人的武艺切磋,他当之无愧的坐上盟主宝座。  

  同年,他就在双方父母作主,和晓晴两情相许的情况下成了亲,没多久,就生下了双胞胎女儿,谁知……

  辛破天突然眼神悲愤的蹲在墓前,伸出大手,抚摸着墓碑上由他亲手镌刻的「爱妻晓晴」四个字。    

  「晓晴,三年前那场大火并不是意外,这三年来,我一直不动声色的暗中调查,已经有点眉目了,到时我一定会将害死妳的人抓出来,替妳报仇,告慰妳在天之灵。」他语气沉痛的喃喃。

  他那没被火烧毁的半边脸庞俊美得不可思议,眼眸深邃,任何人看了,都会露出痴迷的眼神,因为这是男人与女人都梦寐以求的脸孔。

  发生意外之前,他出色的外表确实让他在行走江湖时男女通吃,几乎见过他的人都被他的美貌迷惑,甚至对他倾心,然而不论外界的诱惑多么大,他的心底只有晓晴一人。

  他知道晓晴在谷家庄等着自己,甚至为了他的梦想和未来,愿意等待他迎娶她的那一天,所以他一向自律甚严,并没有因为家世背景和女人的主动投怀送抱而昏了头。

  他还为了要杜绝这种情况,总是冷着一张脸,面对那些对他有意的人。

  谁知那些人不死心的黏上来,还说他这样十分富有男子气概,让他们更加喜欢他,教他哭笑不得。      
     
  可是当三年前他发生意外,用特殊的面罩覆盖半边被烧毁的脸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严酷气息反倒比较有气势,让大部分的人吓得回避,免得被他身上的寒气冻伤。        

  只有少数想成为盟主夫人的野心女继续缠着他,甚至从辛老夫人那里下手,但是他不为所动,因为他的心已给了妻子,她死了之后,要不是为了调查杀害她的凶手,以及辛家的责任和使命,他早就追随她而去了。    

  一思及此,他不禁紧握拳头,正想站起来时,敏锐的听到一阵轻巧的脚步声,倏地绷紧神经,全身警戒,找个隐密的地方躲了起来。

  来者究竟是何人?  

  他想看个仔细,因为除了他和谷家人外,绝对没有人有兴趣到这里来看谷晓晴的墓地。

  ◆◆  ※  ◆◆

  雷咏心眼底闪过复杂的光芒,怎么都没想到走马上任,一来到辛家,就直接被带领到别院,然而她是被女皇派到辛家来教导两个小千金的,又岂能有任何意见?
     
  因为辛老夫人决定两位小千金在受教育前,先让她们到别院游玩、避暑。    

  这座位在郊外的辛家别院占地十分宽广,后面有一大片的山坡地和茂密的林子,十分凉爽,也是游玩的好地方。  

  她稍作休息后,辛老夫人就派人带话给她,要她四处走走看看,晚膳时候再见面,一起用膳,同时介绍两个小千金和她认识。    

  意思很明显,就是在晚膳之前她得自便。对于这一点,她没有任何意见,反正独处惯了,也挺会找乐子的,尤其是这里……

  她的眼神一黯,环顾四周,心情复杂的走着。  

  不一会儿,她来到后面的山坡地,万紫千红的花朵正在盛开,一股自然的风迎面吹来,十分舒服。  

  她瞇起眼,看着周遭的景物,胸口缠绕着一股不知名的愁绪,在看到山坡顶上有墓园时,眼底闪过一抹错愕,随即大步往前走,丝毫不受那只跛了的脚的妨碍。  

  这座墓园建造得十分美丽,可以让人感受到这里面躺着的人非常受重视,她却紧握拳头,直盯着墓碑上的字,然后发出讽刺的笑声。    

  「谷晓晴,妳这个傻女人!生前痴恋辛破天,无怨无悔的付出所有,死后却只得到这座美丽的墓园,这就是妳要的吗?呵呵……付出了身心,到最后还要用性命来证明妳对他的爱,妳真的好悲哀,也好可怜。」

  眼看她就要在墓前跪下,辛破天冲出来,厉声质问,「妳是什么人?和我家娘子是什么关系?」

  这个犹如娃娃般的小女人,他不曾见过,当她说出那些讽刺又带着深沉悲痛的话时,扯痛了他的心。    
     
  如果是晓晴的闺中密友,他一定认识,晓晴和他无话不谈,她认识的每一个人,他都见过也认识,没道理他会没见过这个长了一张娃娃脸又穿着一身娃娃装的女子。

  娃娃般可爱的脸蛋,细致的四肢,吹弹可破的肌肤,以及那身直达脚踝的蕾丝礼服……这女子的装扮和长相都十分特殊,只要见过她的人,一定会惊艳,且难以忘怀。  

  他不曾看过有任何女子穿着像她这样极女性化的衣服,身上几乎都被粉红色的蕾丝布料包裹住,黑色的鬈由长发用粉色的缎带绑起来,让她看起来异常的迷人可爱,却也让他的心头滑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那头鬈发是自然天生的柔软黑亮,和晓晴一样。当他质问她时,她愕然的抬起双眼瞪向他,那清澄透亮的圆滚滚眼睛和浓密卷翘的眼睫毛让他的心一凛。  

  老天!为什么她有一双和晓晴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个事实震得他一向波澜不兴的心湖掀起滔天巨浪,瘦长却结实的高大身躯猛地一僵。    

  雷咏心动弹不得,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冻结了,她知道此刻自己的脸庞一定毫无血色,因为根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被调派到辛家,她早已有会遇上他的心理准备,不过辛老夫人派来的人告诉她,别院里只有她和两位小千金,以及一些下人、护卫,辛破天到北边百里之外的飞石山去办事了,短期内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他现在会在这里?

  她发觉自己的喉咙紧绷,完全无法发出声音,只能一直瞪着他。

  辛破天往前走,慢慢逼近她。

  「说!妳是什么人?和谷晓晴有什么关系?为什么和她说话的时候,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只要是她的朋友,我都认得,不可能没见过妳,妳到底是什么人?」  
 
  「是吗?只要是她的朋友,你真的都认得?她在被大火烧死前的最后那一年,你不是几乎都在外面,很少回家吗?就算回来了,也很少和她说话,你敢说你认识她所有的朋友?」雷咏心愤恨的说,紧握拳头,一点都不怕他。  

  辛破天高大的身子倏地冻住,迅速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纤细的颈项,毫不怜香惜玉的略微加重力道。
 
  「妳知道些什么?凭什么这么说话?妳若是晓晴的朋友,为什么举行她的葬礼时,不现身来送她一程?还是说,妳和她被烧死在火场里有什么关联?妳知道是谁害死她的?」    

  她没有露出畏惧的神情,语带讽刺的说:「原来你还会关心她?还知道她是被人害死的?我以为你已经不再相信她,认为她真的背叛了你,和别的男人私通。」

  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急急的追问,「妳知道什么?她到底都和妳说了什么?快点告诉我!我连她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在她死前没人陪在她身边,她一定很害怕。妳快点告诉我,妳……」  
 
  「神经病!如果她死前是和我在一起的话,我还能活命吗?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和她是有一次她回娘家,在店铺里认识的,我们相谈甚欢,交换了许多刺绣的意见,进而结为闺中好友。我曾经听她谈起你,但是没去过辛家庄,所以你没见过我,辛家庄的人也不曾见过我,更别说知道我这个人了。」    
 
  她的话或许说得合情合理,不过自从三年前的意外和晓晴死前的那一年他们之间所发生的事,辛破天不再轻易的相信任何人,怀疑的因子深种他的体内,不禁用质疑的目光盯着她。    
   
  「如果真如妳所说的,妳是晓晴的闺中密友,那么谷家的人应该认识妳啰?」

  雷咏心的眼神微变,随即冷静的摇了摇头,「不,我只和晓晴做朋友,没兴趣认识谷家的其它人。」  
   
  「是吗?既然如此,我又如何能相信妳?说!妳假装是晓晴的好朋友,究竟意欲为何?还特地跑到这个地方来,是想干什么?别以为晓晴死了,死无对证,妳就能胡说八道,编个故事想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这世上除了我能和她这么要好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辛破天因为她真诚的哀痛而震慑住,这种感觉已经停留在他身上三年了,几乎深入他的骨髓,如今他在另一个女人的身上看到,而且为的还是和他相同的原因,这让他莫名的产生一种奇异的感受。

  「好,既然妳说得信誓旦旦,那么我问妳,她在死前究竟招惹了谁?为何有人那么狠毒,竟然想置她于死地,还放火烧了辛家庄?」  

  那场大火让辛家庄变成废墟,后来他们另外找地方,盖了一座和辛家庄一模一样的建筑物,旧址再也没人敢去,甚至传出闹鬼的说法。

  他倒情愿人死后真的有灵魂,晓晴能来找他,告诉他究竟是谁害死了她。      
   
  「你也认为那场火是人为蓄意纵火的?」    
     
  「嗯。」  

  「那么你还认为你的娘子背着你和别的男人私通吗?你相信她会因为寂寞而背叛你,背叛你们之间的感情和信任?」她问得直截了当,眼里流露出悲恨和凄凉。  
   
  她的眼神和晓晴死前最后那一年好像,让辛破天心惊,却也让他瞬间陷入恍神的状态,记忆回到当年晓晴含怨带怒的瞪视着他的模样。    
   
  午夜梦回之际,他不时会惊醒,甚至只要独处,眼前转的全都是她的身影,几乎要因为内疚和痛苦而喘不过气。  

  旧时的回忆和眼前这双眼睛重迭,他的神智顿时有些迷离,情绪激动到失控,忍不住将眼前的人儿当成他的妻子。

  「晓晴,我的晓晴,请妳原谅我,我不该忙着江湖上的事,忽略了妳,还轻易的听信外人的话,没查清楚便怀疑妳,我早该知道妳这么爱我,绝不会背叛我,对不起……」

  他突如其来的忏悔和歉意让雷咏心受到极大的震撼,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她发觉自己的眼神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四目相对之际,感觉到他浓厚的男性气息袭向她、笼罩她,接着她的唇被他攫住,重重的吮吻,用力的狂吸,像是要将她吸入他的体内,让她几乎承受不住,只能瘫软在他的怀里。
 
  噢!天哪!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会突然吻自己?而且他的吻是那么的炽热和贪婪,几乎要将她揉入他体内的力道引发她灵魂的共鸣,让她完全忘了挣扎,只能任由他的舌头强悍的探入她的嘴里,没给她回应的机会,吸吮她的粉舌,尝遍她的甜美津液。      

  她嘤咛一声,再也无力抵抗了,只能柔柔的圈住他的颈项,情不自禁的解开他束绑头发的皮绳,任由他的黑发迎风飞扬。
 
  他因为她的举动而微微僵住,接着更狂暴的吮吻她,双手也在她的身上游移,抚过她每一寸柔滑的肌肤,带来令人震颤的快感。  

  听到她逸出娇媚的呻吟声,他再也无法克制,燃烧着奇异火焰的野兽眼光迅速掠夺她全身上下,发出一声低吼,强壮的手臂随即举起纤细娇小的她,将她拥进怀里。  

  他喃喃诉说着令她脸红心跳的情话,时间彷佛回到两人曾经在这片花朵盛开的山坡上浓情蜜意的时光,也让他死寂的心再度为她有力的跳动。

  他眼神发亮,将她放在满是青草和花朵的地上,接着瘦长结实的身躯覆盖上去,一只手动作灵巧的解开她繁复的宫廷式娃娃装礼服,让她雪白的胸前肌肤暴露在空气中。

  包覆在精致又漂亮的蕾丝边肚兜里的是她挺立又饱满的双乳,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让他的眼睛微瞇,接着长指挑开了肚兜的系带,她盈白的双乳瞬间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流露出赞赏的眼神,像是灼热的火炬焚烧她的肌肤,让她自然的起了反应,他因而轻笑出声。

  「妳还是那么敏感,只要我这样看着妳,妳就有了反应……」

  在这个男人的注视下和抚触下,她到底在期待与兴奋什么?雷咏心不知道,她应该要推开他,但是这种饥渴就像已经存在了千年,只有他才能让她得到释放和温暖,她没有说话,只是露出梦幻般的微笑,伸手抚触他的发丝,眼神含春带柔。

  她这样的神态像是催情剂,融化了他最后一丝自制力,双手覆盖她的两只浑圆,食指和拇指揉捏着硬挺的蓓蕾,在她的呻吟声中,他张嘴吻住一只,然后用力的吸吮。

  「啊……破天……」她高声呼唤他的名字。      
     
  辛破天再也无法忍耐孤独,渴望得到她的温暖,让他更加肯定底下的娇小人儿就是他的晓晴。
     
  她终于回来了!

  他狂喜不已,潮湿的舌头沿着她脖子的迷人曲线滑下肩膀,在她的锁骨上滑动,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双手缓慢的抚摸她的乳房,同时轻轻囓咬她细致的肩膀,留下属于他的红色痕迹。

  感官受到刺激,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浑身颤抖。    
       
  他再度来到她的胸前,用力舔吻乳房,双手自身侧滑下,分开她的双腿,臀部停在她的大腿内侧,男性的阳刚抵着她的柔软,让她感受他对她澎湃的激情。  
   
  她的双手放在他的颈项上,手指卷绕着他的长发。

  「晓晴……我的晓晴,我好高兴妳能回到我的身边,晓晴……我要妳,与我亲昵的结合成一体,证实妳真的活着,真实的存在……」他深情的呢喃。

  彷佛一桶冰水倒在她的头上,雷咏心瞬间清醒过来,看到他充满感情的眼眸,轻呼一声,用力推开他,狼狈的坐了起来,捞回衣裳,手忙脚乱的想要遮盖住裸露的娇躯。
 
  他不肯轻易的放弃,与她拉扯。

  她再也受不了,出拳攻击他俊美的半边容颜。

  他灵敏的闪躲开来,微蹙起眉头,阴沉的斥喝,「妳以为妳这是在做什么?」
     
  她激动的朝他挥舞拳头,气喘不已的低吼,「我不是谷晓晴那个笨女人,我叫做雷咏心,是雷震的妹妹,你是武林盟主,只要去打听一下,就能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大哥的外号叫雷老虎,我相信你一定听过,最重要的是,我是云梦王国的女官,是女皇派我来教导你的两个女儿。」

  她做个深呼吸,平复情绪,接着身子往后挪,与他保持距离,试图将被他解开的衣裳扣好、弄整齐,却怎么样都无法勾到身后的繁复系带。  

  这是她早上起床更衣时,辛家庄的丫鬟帮忙她穿上的,现在只有眼前的男人可以帮她,瞪视着他那双还染着情欲的眼眸,她想要远离强烈的散发出男性魅力的他,可是她的衣服该怎么办?    

  看着她防备的模样,辛破天好一会儿才开口,「让我帮妳吧!既然是我解开的,就由我负责弄好,总不能穿这样回去,让每个人对妳议论纷纷。」  
     
  她的下巴抬得高高的,故作高傲又理所当然的轻哼一声,「本来就是你脱掉的,当然得由你把它弄好,不过你可别乘机吃豆腐,否则我一定把你扁成猪头!你应该知道,雷老虎是我的哥哥,他教过我功夫,别看轻我,不然你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瞪视他的模样是如此的生气盎然,充满活力,他不禁心生喜悦,迅速走近她,帮她拉好衣服,绑紧系带,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项上,让她微微打颤。

  对于他一接近自己,她总是自然的有了反应,雷咏心懊恼不已,忍不住暗暗咒骂自己没用。  

  「好了没?」她娇嫩的嗓音带着娃娃音,就算故意要装得粗声粗气,也没那个气势。  
   
  辛破天站在她的后面,低笑一声,吻了下她的颈背,「好了。」    

  「你!」她气得脸都涨红了,双手紧握成拳,迅速转身面对他,想要斥责他,却在张口时,红嫩的唇瓣又被他用力的亲了下,还发出声响,她更是气得跳脚。      
   
  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在遇上他后早已不复见,只有他有这个能耐能激出她的脾气。

  「你这个登徒子!」她再度出拳,想要扁他。  

  他利落的闪开,「啧,出拳无力,下盘又不稳,真不知道妳哥哥是怎么教妳的?连基础功都没练个结实,妳还好意思说妳有功夫,我真怀疑,妳说出雷老虎的名号,是和他有深仇大恨,所以才想丢他的脸吗?」
 
  「厚,我会被你气死!你不要和我耍嘴皮子!」  

  「谁在和妳耍嘴皮子?我可是很认真的在向妳请教这个问题。」他的语气严肃,眼底却盈满笑意。好久了,他已好久不曾和人这样轻松的谈笑。

  对晓晴的歉意和爱意,让他封锁了自己的心,不让自己好过,是向她赎罪的方式之一,可是眼前的女子却奇妙的改变了他的心态,他知道那是因为他在她身上找到他对晓晴的感觉。

  他知道她有可能不是晓晴,但是他的感觉和他的心让他认出了她就是晓晴,只是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否认,也不明白她为何变了容颜。      
 
  就算换了时空,变了容颜,她那双眼睛和她的灵魂都没变,刚才他拥抱她时,她自然流露的一些肢体动作和反应,在在证明了她和晓晴的关联极为强烈。
     
  他会找出答案来的,现在他允许她暂时用她的方式出现在他的面前,最终他会让她亲口承认。    

  「可恶!我要走了,希望以后不要再碰到你这个登徙子兼混蛋。」  

  「是吗?可惜我们要相处一段时间,因为妳将入住辛家庄,和我碰面是不可避免的,我会去证实妳说的话,若是妳欺骗我,我想,妳最好有心理准备承担后果。」辛破天的嗓音轻柔却冰冷,浑身散发出危险的气息,突然伸长手,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脸颊。
   
  雷咏心吓了一跳,随即红了脸。

  他冷笑一声,别具深意的说:「不过,若是妳所说的属实,那么我倒很有兴趣和妳谈一谈,毕竟我们之间有个我们都很亲昵的联结对象,不是吗?」  

  「你……」
   
  他摀住她的嘴巴,甚至还可恶的轻轻摩挲,发现她想要咬他,他冷冷的笑着,摇了摇头。

  「是妳自己送上门来的,若是我没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妳别想离开这里,我会好好的盯着妳。」    

  说完,他露出邪魅笑容,随即扬长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雷咏心忍不住浑身打颤。  

  他变得真多,不再是以前那个爱笑的男人了,和他在一起时,她可以感受到他的哀伤和阴郁气息,那冰冷的眼神和空洞的表情让人好心惊,却也好……心疼。
   
  最后的感觉让她惊愣住,然后转身看着墓碑上镌刻的「爱妻晓晴」四个字,突然涌起浓浓的悲伤,喃喃自语,「我来这里是对的吗?」      

  她不知道,因为那个男人是她最不确定的因素,却也是最容易影响她的人,刚才那个吻已经证明了她不是他的对手,而她从一开始就不想当他的对手,因为当他对手的人,通常下场都不会太好。    

  而她发现他似乎在怀疑她了,或许她真的不该来,想尽办法也要推辞这个任务,因为从一见到那对可爱的小女娃开始,她的心就沦陷了,而刚才和他发生的事,让她有一种更强烈的感觉,好像再不走,就会走不了了。      
   
  她不过是想要完成女皇派遣的任务,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走人,但是才刚开始而已,她却好像已经被击败了。  

  尤其是那个男人……她的手放在红唇上,闭上眼睛,轻轻晃动身子,细细品味着他对她的吻,丝毫没察觉她竟然眷恋着他的味道,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乎他。

  事情并没有过去,没有随着时间、空间和她的容颜的改变而过去,到最后,她终将面对她的过去和未来……



  第三章

  辛家别院占地十分宽广,戒备森严,若是主子到来,守卫更加严峻,尤其这次有辛老夫人和两位小千金,以及后来赶到的辛破天。
   
  辛家庄护卫受过特别训练,个个都身手了得,警觉力也比一般人强,江湖上的三教九流、宵小之辈都知道,不论要做什么坏事,千万不能在辛家的地盘上,否则要是被抓到,辛家整治人的功夫绝对教人哭爹喊娘,后悔招惹了他们。

  所以这里的治安一向良好,不必太过担心,也因为这个原因,当年的大火才会让辛破天耿耿于怀。

  此刻,他在辛家别院的书房里与一名不走正门,从屋顶飞下来,直接开了门就走进来的男子谈话,他是辛破天行走江湖时结交的至交好友唐少凌。

  唐少凌才成亲没多久,就跑来找辛破天,辛破天好讶异,抬起头看着他。  
 
  「这桩婚姻可是你闹了家庭革命才得来的,怎么?佳人才刚到手,不在家里抱娇妻,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一身蓝色衣袍衬得唐少凌原就严肃的男性脸庞更加严峻冰冷,本来较难亲近的人是他,而辛破天较易和人打成一片,可是自从三年前他的脸被烧毁一半,妻子也死掉后,他的性情大变。  

  两个同样冷冰冰的大男人在一起,旁人都能闪多远就闪多远,可不想被他们散发出来的气息冻伤,尤其是唐少凌,除了在新婚妻子的面前还会多少软化一点,其它人就别想有这种待遇了。  

  唐家有一个组织建全的情报网,以搜集情报为主,想要知道任何消息,找唐家人就对了,他们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搜集到完整的资料,只是得付出极高的费用,就算情报十分正确又迅速,依然引人非议。

  唐少凌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没人知道他端着那张吓死人的脸,究竟在想什么,只要他一个不爽,哪管是什么大人物或是银两出得多高,他不接就是不接,就算再找他人,也绝对无法像他这样详细又快速的调查到想要的资料。

  所以江湖上没人敢得罪唐家,否则绝无翻身之日。
       
  「我接到消息,有人对你暗中调查三年前的大火事件十分有意见。」他直接说明来意。
   
  辛破天皱起眉头,「既然是暗中调查,又怎么会有人知道?」  

  「就是如此,我才会特地跑这一趟,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却被我的属下听到有人在注意这件事,还十分紧张,甚至又想要采取行动,阻挠你调查。」

  辛破天的眼底闪现嗜血的光芒,冷笑的说:「很好,我就希望对方能采取行动,甚至化暗为明,这样我才能抓到他,问问他,究竟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狠心的放火,烧死晓晴?」

  唐少凌严肃的脸庞闪过一抹怪异,沉声的说:「破天,除了你的调查行动曝光外,我还想告诉你有关嫂夫人的事。」

  辛破天的注意力迅速放在他的身上,「你是什么意思?莫非晓晴当年背叛我的事,找到那个陷害她的人了?」  
 
  唐少凌阳刚的脸庞闪过一抹无奈,「不是,破天,在感情方面,你怎么那么笨?当年在你耳边造谣的人一定有很大的问题,你怎么就是不肯听我的?」

  「我没有不听,当年我已经派人把表妹送回她的家乡,虽然她造谣生事,但不是放火烧了辛家庄的人,我无法把她怎么样,毕竟我姨娘死前要求我娘要好好的照顾她,我娘将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的疼爱,而且她也很后悔不该随便听信别人的话,害我们夫妻的关系变得僵凝。」

  「唉!只怪三年前那最后一段时日我刚好有要事,走不开,不然一定替你把事情调查清楚,虽然已经过了那么久的时间,但我还是有把握能查出事情的真相。」
   
  「既然如此,你查到当年放火的幕后主使者了吗?」

  「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因为牵涉的范围极广,有人觊觎你盟主的位置和在江湖上的势力,有人则是想得到你的人和心,你看,各方人马都如此的具有野心,你却还不知道凶险,一心一意的只理会江湖上的事。」    
     
  「你这是在替晓晴打抱不平吗?我倒不知道当年你对她的印象那么好。」  

  「她是个好女人,连我家娘子都很喜欢她,之前我闹家庭革命时,曾带我家娘子到辛家庄一趟,她说嫂夫人待她极好,还鼓励她勇敢的追求所爱,我家娘子才能一直坚持下去,和我携手奋战,倒是你那个表妹……呿,若是我,绝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她。」
   
  「好,现在你能告诉我,到底是有几方人马了吧?」        
     
  「除了你正全力对付的蓝正旗以外,还有一直很想从你手里抢过盟主宝座,并十分有野心,想要统一江湖的天山派父子。」  
     
  「怎么可能?」辛破天站起来,表情十分震惊。「他们父子一向待我不薄,这……」    

  「呵呵……只能说他们伪善的功夫太过高深了,连我查到都觉得不可思议,不过这不是什么新鲜的例子,做我这一行的,查到的事实和表面上所看到的,可谓相差十万八千里。这三年来,这对父子的表面工夫做得非常棒,若不是在一个偶然的机遇下让我察觉不对劲,也不会深入调查他们父子,而这一追查下去,有很多好戏可看,他们那双面人的能耐,连我都要甘拜下风。」唐少凌的眼里闪过不屑和鄙夷,「程昆祥想成为盟主,一统天下,可是想了多年,却一再受限于你们辛家,早把你们恨入骨子里了。程可风则和他的老子半斤八两,却在看到嫂夫人时,妄想得到她的心,让程昆祥很不满儿子的改变,进而放火烧了辛家庄。」

  「可恨!」辛破天用力的捶了下桌子,咬牙切齿的说:「原来是他们父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他们父子十分狡猾,你若没想个名目,想就这样除掉他们,只怕你会得罪江湖上所有的人。」唐少凌提醒道。  
     
  「我会找到证据,证明是他们杀害晓晴,还要让他们暴露出野心,这样到时他们就穷途末路了,而我则能名正言顺的杀了他们。」

  「既然你能应付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对了,少凌,我要你帮我调查一个人。」

  「谁?」  
   
  「雷咏心。听说她是雷老虎的妹妹,也是云梦王国的女官,担任女史的工作,现在则在我家担任教育两个小女娃的工作。」      

  唐少凌皱起眉头,思索片刻,「就我所知,雷老虎是个孤儿。」

  「那个女人竟敢骗我?真是不知死活。」辛破天的眼底燃烧火焰,胸口充满愤怒和失望。

  当他亲吻她时,发觉自己的欲望居然被她轻易的挑起,不禁心下一惊。

  除了晓晴以外,没有任何女人可以带给他这样的感受,当她死了之后,他对任何女人都没兴趣,就算娘老是要他往前看,不然也该娶个妻子照顾那对可爱的女儿,他都充耳不闻。  
   
  在辛家庄,有那么多人可以照顾两个女儿,他为什么要再娶?这世上除了晓晴,他是不会再娶的,但是那个女人……她让他欲望勃发,兴趣盎然,当他亲吻她的唇时,强烈的熟悉感袭向他,全身的血液都沸腾。

  他狂野的需索着她的甜美,彷佛干渴许久的旅人,渴望她的温暖让他冰冷、黑暗的内心能得到光明和救赎,抓着她狂吻,就像抓着一块救命的浮木,他舍不得放手。  
   
  他在她那双和晓晴一模一样的眼睛里和熟悉的味道中,迷失了自己,像饥饿已久却又贪婪的野兽,想要得到一顿温饱,却发现怎样都无法满足,这让他异常的沮丧和震惊。        

  若不是她推开他,朝他大吼她不是晓晴,他有可能就在野地里,在晓晴的面前,直接要了她,让她抚慰他孤寂已久的灵魂。
   
  可是,她竟然骗他?

  哼!他冷笑一声,不顾唐少凌还在这里,就想去找她。

  高大的唐少凌挡在他的前面,「急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呢!看你这样子,雷咏心对你的影响还真大啊!」    

  「胡说什么?」他轻声斥喝。

  「我胡说吗?这三年来,每次我来看你,你都像行尸走肉,对外界的任何事物没有太大的兴趣,若不是答应了你娘,你连武林盟主都不想当了,不是吗?没想到雷咏心却让你的眼里都燃起了火花,这不是很有趣吗?」      

  辛破天定定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幽幽的说:「你相信吗?这个叫雷咏心的女人有一双和晓晴一模一样的眼睛,还有她和我亲吻时,抱着我的方式,以及解开我头发上的皮绳的动作,简直和晓晴一个样。」
 
  唐少凌一向严肃的脸庞浮现一抹讶异,「你在想什么?」
   
  「如果她不是雷老虎的妹妹,会不会是和晓晴有什么密切的关系?」    

  「该死!你又要说那种你认为嫂夫人没死的话了吗?要是让辛老夫人听见,她肯定又要难过半天。至少你亲手埋了她,不是吗?否则又怎么会有山坡上那个墓园?」    
   
  「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那是个衣冠冢,虽然对外我宣称晓晴死了,但是我若把火场里那陌生的尸首当成她,还算是最爱她的男人吗?」

  「所以你认为雷咏心或许是嫂夫人。」  
     
  「我的心认得出她,不过她的模样全变了,一张娃娃脸,十分精致迷人,全然的陌生,就算她的父母和弟弟站在她的面前,也未必认得出她。」

  「所以你为了确定你的猜想,要我调查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我会更进一步和她接触,以证实我的猜测。刚才听你说,你应该很清楚雷老虎这个人,能把他找来吗?」
 
  「呵,找他来,是想拆穿雷咏心的谎言吧?可惜不行,因为雷老虎确实是在三年前多了一个妹妹,他对外宣称他妹妹失散多年,最近才找到,进而认亲,你说,他会帮你拆穿她的谎言吗?」

  「为什么我没听说这件事?」辛破天讶异的挑高眉头。    
       
  「因为你一直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试问,一个只会呼吸,却像死人的男人,还会知道他身边发生什么事吗?」唐少凌讽刺的说。

  辛破天瞪他一眼,「你查到怎么回事了吗?」

  「没有,当时雷老虎这么说,就算有问题,也不关我的事,人家要冒出几个妹妹,也是他家的事,不过时间点倒是挺巧合的,好,我会深入的调查。」

  「很好,查到以后,马上告诉我。」辛破天推开他,就要往门外走,却发现他紧跟在自己身后,于是转身面对他,「你没事要做了吗?跟着我做什么?」

  「现在刚好是用晚膳的时间,我饿了,和你一块用膳吧!」    
 
  「少来!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吗?你是想去看看雷咏心,证实一下她是不是和我说的一样,有双和晓晴一模一样的眼睛。」    

  「知道就好,我像是吃饱饭闲着没事做的人吗?总得让我亲眼瞧瞧她,我调查事情才带劲啊!」

  辛破天忍住翻白眼的举动,「什么时候开始你变得这么八卦了?」
   
  「辛盟主,别忘了,我是情报头子,任何信息都逃不过我的眼睛,这种小小的八卦,我信手拈来就是一大准,你这个指控真是好笑。」唐少凌要笑不笑,冷冷的说。

  「原来朋友多年,我还真不知道你兼任八卦教主,真是失敬。」

  「够了!辛破天,你恢复幽默感,做朋友的当然很高兴,但是别把这种幽默用在我的身上,很冷。」

  「你也会嫌冷?你也是擅长制造冷气团的人,就不必客气了。」    

  「辛破天,说真的,我很高兴一个雷咏心就让你恢复些许以前的样子。」

  辛破天当下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早已忘了自己以前轻松谈笑的感觉,唐少凌却点出了雷咏心对他的惊人影响力,他多么希望雷咏心的出现能让他多一丝找到晓晴的机会。    
 
  不管她究竟是不是晓晴,至少她带给他的感觉和晓晴带给他的是一样的。

  ◆◆  ※  ◆◆

  辛老夫人、雷咏心和辛家两位小千金坐在圆桌旁,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桌上。  

  总管风清真面向大门,看到辛破天和唐少凌走进来,连忙站起来,恭敬的开口,「盟主,唐少主。」    

  「风总管,好久不见。」唐少凌打个招呼,然后来到辛老夫人的面前,朝她作了个揖,在椅子上坐下,「老夫人,许久不见,妳的身子依然硬朗,精神饱满,真是太好了。」

  辛老夫人是个头发花白,眼神凌厉,时常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的老妇人,不过千万别低估她,否则会吃大亏。  

  她年轻时曾经跟着丈夫行走江湖,也为了辛家的生计奔波,与人做生意,手段圆滑又高深,为人处事八面玲珑,总是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把事情处理得圆满。  
     
  这三年来,儿子除了做好盟主该做的事外,对其他事部不像以前那样热中的投入,老是陷入回忆里,人在眼前,心却飘得老远,她这双老眼看得很清楚,儿子因为媳妇的死而过着行尸走肉般的生活。

  她这个做娘亲的十分心疼,却又无可奈何,因为劝也劝了,该做的也都做了,不过她不是媳妇,无法抚平他内心的伤痛,若不是她的阻挡,说不定儿子当年就跟着媳妇走了。  
 
  凭着她送的玉镯子和他送的玉佩,儿子在火场里认出了已成焦尸的媳妇,当下崩溃抓狂,那画面到现在还震撼着她的心,要不是她动作够快,儿子早就提剑自我了断,陪着媳妇去了。

  那段日子,不论她用什么样的方法,都无法改变他一心寻死的决心,尤其他自己当时也受了伤,半边脸都毁了,完全没了求生意志,抱着两个女儿去看他,他却连瞧都不瞧一眼。

  她一直派人防着他寻短,直到半个月后,他的好友唐少凌风尘仆仆的赶来辛家庄,到房里和他密谈了许久,他竟然放弃了寻短,还答应她要振作起来,继续做好盟主的职责,将辛家撑起来。

  这三年来,经过风风雨雨,辛家庄在儿子的辛苦支撑下,终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这都要感谢唐少凌,所以她是真心的欢迎他。
   
  「少凌,真高兴看到你,你还在新婚期间,怎么没带新娘子一块来?」      
   
  「我临时接到紧急任务,不得不出门办事,所以没将她带出门,改天我一定带着妻子来府上拜访,还请老夫人见谅。」

  「少凌,何必如此客气?在我的心目中,你算是自己人。」  

  在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女儿热切的呼唤下,辛破天在她们中间坐下,她们的长相和谷晓晴有着惊人的相似度,每次他只要看着她们,思念和痛苦就会增加,心情也变得复杂。
   
  想要与两个女儿亲近,因为她们是他和晓晴的宝贝,但是只要一想到当年他是如何的误解妻子,让她伤心流泪,他便觉得面对这两张酷似妻子的脸蛋会让他十分愧疚和痛苦。      

  这种想要亲近她们却又无法面对的矛盾挣扎,让他总是笨拙的选择投入公事,能避免和她们接触,就绝对不靠近,但若是这种无法避免的场合,他只好拚命克制住想要夺门而出的冲动。  

  每当她们用和晓晴一样热切的圆滚滚眼眸看着他时,他都无法做出任何伤害她们的事,而两个当年才两岁的孩童,如今也已经五岁了。

  娘亲将她们装扮得一模一样,她们也很爱和他这个极少见面的爹玩一玩猜猜看她们究竟谁是谁的游戏。
       
  「爹,你快点猜猜看,我叫什么名字?」粉嫩可爱的小脸仰望着他,采儿非常喜爱爹陪她们吃饭。在爹以为她和苹儿睡着之际,其实她们只是假睡,所以知道爹晚上会来看看她们,替她们盖被子。  
   
  「对呀!爹,猜猜看嘛!」苹儿附和。
 
  她们两人古灵精怪又爱闯祸,嘴巴甜得像是涂了蜜,哄得辛家庄所有的人都拿她们没办法。
     
  辛老夫人知道自己太宠爱两个孙女了,要是希望以后她们不闯出祸事,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有能力的人来管管她们。  
 
  以前她也找过好多个夫子和奶娘,却都被她们整得哀哀叫,做没多久就落荒而逃,让她头疼得要命,刚好前些日子女皇召见他们辛家,依儿子的个性,绝对不和皇家沾上关系,就算女皇召见,也一定置之不理,可是当年大火烧掉了辛家庄,是女皇伸出援手,对他们辛家展现了诚意和皇恩,就算女皇想要收拢他们,她知道自己也必须要去一趟。

  没想到和女皇聊过之后,她发现女皇并不如她想象的,是个专权独断,高高在上,而令人讨厌的人,她们有许多理念和想法都很相近或类似,也对她这个老人家十分礼遇和友善,并邀她在皇宫住下,结果这一住,就被她看到了雷咏心。  
     
  她因为她那双雷同媳妇的眼睛而大受震惊,毕竟儿子当年那么深情又惊心动魄的一幕还深刻的烙印在她的心底,就算她希望儿子再娶,重新振作起来,让两个小女娃有娘可以疼,也不敢提。
     
  如今她看到雷咏心那种宛如看见晓晴的震撼,让她的心底燃烧起希望的火焰,决定打听并观察雷咏心的身世背景和处事做人,后来一个主意形成,她就用打算和皇室合作的方式,向女皇讨了雷咏心,以教导两个小女娃为由,让女皇轻易的答应了。

  老实说,她希望的是雷咏心的出现能让儿子的人生出现希望和光明。

  「采儿、苹儿,奶奶不是告诉过妳们了吗?吃饭的时候要注意礼仪,不能这样玩闹,妳们的爹一定饿了,要玩游戏,等吃饱再玩。」    
     
  「喔。」    

  两个小女娃失望的低下头,因为奶奶很疼她们,所以只要是奶奶说的话,她们都会听。    

  雷咏心的心揪了一下,看得出两个小女娃渴望亲近父亲,那个男人却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出令人难以亲近的冰冷,这让她对他心生不满,直瞪着他。

  辛破天对她的瞪视置若罔闻,正准备拿起碗筷时,突然改变主意,两只手掌放在两个小女娃的头上,温柔的抚摸着。
     
  「缎带绑在左边的是采儿,右边的则是苹儿,爹猜得对不对?」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温柔的对待她们,雷咏心不禁愣住。

  两个小女娃开心得大声欢呼,几乎坐不住,叽叽喳喳吵个没完,抢着要和一向与她们互动并不热络的爹说话。    

  其实她们小小的心灵很容易满足,只要亲爱的爹愿意理她们,她们就很高兴了,没想到爹竟然比那些照顾她们的下人还要厉害,能分辨得出她们两人,还叫对了她们的名字。

  那些常和她们接触的奶娘和丫鬟未必能正确的叫出她们的名字,让她们将角色扮演扮得十分成功,她们却还没发觉她们曾经调换过身分呢!

  这表示爹不论再怎么忙,还是很关心她们,于是再也没有禁忌,她们想要挤到他的怀里撒娇。    

  辛破天却因为她们的举动而全身僵硬,脸部线条紧绷,紧张得不知所措,大手放到身体的两侧,紧握着拳头,没有任何反应。
     
  辛老夫人暗自窃笑,努力不让嘴角上扬。
     
  唐少凌的眼底闪现笑意,好整以暇的看着。
   
  雷咏心先是瞪大眼,接着噗哧一声,很没礼貌的笑出声。    

  在场的众人转头,有志一同的看向她。

  雷咏心羞红了双颊,随即望向辛破天,扬起眉头。怎样?我就是要笑你!没想到他的眼眸出乎意料的执着、灼热,她反而先转开视线。    

  「好嘛!算你厉害,我怕了你,行了吧?」她低声咕哝。
   
  为了掩饰情绪,她撇开头,却对上唐少凌玩味的眼神,那张严肃的脸庞配上这样的眼神,让她觉得怪异。  

  而她咕哝的话语被耳尖的三个大男人听到,其中还包括风清真总管,他在辛家待了二十几年,也算是辛家的一分子,初次看到雷咏心那双眼睛时,也不免为她和少夫人的相似度如此之高而大吃一惊。  
 
  「老夫人,这位眉宇之间与过世的嫂夫人如此相像的姑娘,可就是破天告诉我,专门来教导两位小千金的女官雷咏心?」唐少凌开口询问。

  气氛瞬间僵凝,雷咏心的笑容也迅速消失,微蹙眉头打量着他,暗暗惊诧,他话里的含意究竟为何?        

  一看就知道这男人不是好相处的人,再加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眸,让她忍不住正襟危坐,从他的脸上看向辛破天,再从辛破天看向辛老夫人,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突然,采儿语出惊人的说:「唐叔叔,原来你也发现咏心姊姊的眼睛和画像里的娘一样漂亮,我和苹儿早就发现了,所以我们不和她恶作剧,要让她留下来陪我们。」

  原本僵硬如石的辛破天变得激动,一手抓住一个小娃儿,将她们小小的身子提到眼前,咬牙切齿的质问,「妳们怎么会有娘的画像?爹把画像锁在书房里,妳们是怎么拿到的?说!」
     
  两个小女娃被他发脾气的样子吓到,不明白爹怎么会突然变脸,眼眶含着泪水,扁着嘴巴。

  「我们想娘……呜……哇……」苹儿一脸无辜的解释,然后哇哇大哭。      

  采儿受到影响,再也忍不住,也大声哭了起来。

  辛破天的脸色十分阴郁,放下她们,站起身,大步离开。    
     
  「破天,你要去哪里?」辛老夫人大喊。
     
  他急着回书房,完全不理会。    
   
  「别担心,老夫人,我过去看看他。」唐少凌站起来,深深的看了雷咏心一眼,转身离去。



  第四章
 
  辛老夫人抱着采儿,雷咏心拥着苹儿,低声安抚她们的情绪。    

  雷咏心暗暗诅咒辛破天,同时对他如此在意妻子的画像而感到奇异,没想到他还留着当初特地找来城里最好的画师,替谷晓晴所画的人像。    

  在谷晓晴的墓前,他一时失神的喊出她的名字,还说出后悔的话,想来不假,但是他若能早点相信她说的话,或许当年她也不会心碎神伤了。  
   
  看着眼前哭得涕泗纵横的粉嫩小人儿,雷咏心心疼的用温暖的怀抱安慰她受伤的小小心灵。

  「辛老夫人,我终于明白妳为什么要我来教导、照顾采儿和苹儿了,她们的爹对待她们的态度还真的是阴晴不定。」她非常不满的说。

  辛老夫人叹了口气,「咏心,请妳多给破天一点时间,他要承受的伤痛实在太多了,这两个孩子的长相简直是晓晴的翻版,破天每次看着她们,都是一种折磨啊!」
   
  「但是他也不该拿孩子出气!」

  「雷姑娘,盟主对两个女儿是愧疚和心疼,绝不是厌恶和不耐烦,只是事情一和少夫人牵扯在一起,盟主就会完全失去控制,盟主以前不是这样个性的人,那场大火不只烧死了他心爱的妻子,也烧毁了他的人生。」风清真一脸难过的说。
     
  雷咏心浑身一震,愣愣的看着他,「风总管,不管他有什么遭遇,都不该这么粗心的对待这两个小孩。如果他真的那么爱他过世的妻子,就应该更加疼爱、关心这两个可爱的小孩,因为她们是他们夫妻爱的结晶,他要用行动来证明他的忏悔和他的爱,尤其她们又那么酷似他心爱的妻子,他该感激上苍赐给他这么一对宝贝,因为她们的存在证明了他们夫妻真的曾经深深的爱过,不是吗?」雷咏心说得义愤填膺。

  辛老夫人和风清真直瞅着她,好像晓晴是透过她在发言,他们一时之间说不出话。

  「妳是以谷晓晴的身分说出这番话吗?如果是,我可以很肯定的回答妳,我们之间确实深深的爱着,这段感情不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妳若是有这样错误的认知,我劝妳最好调整、改变一下目前的心态。」辛破天去而复返,站在门口,沉声说道,似乎也在对她宣誓,直勾勾的看着她。

  他眼里燃烧的奇异火焰让雷咏心忍不住想后退,浑身一颤,不敢相信他竟然认定她是谷晓晴。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不该退缩,否则岂不是间接帮他证实了他的猜测是对的?

  于是咬了咬牙,她用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愤恨语气反驳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要以为我有一双和你的妻子相同的眼睛就以为我是她,她已经死了,你们之间的爱早已随着她的死去而烟消云散,你早该认清这个事实,而不是一直阴阳怪气,连这两个小女娃的未来都陪葬了。」  

  「真不简单,妳才来几天,就这么开心、疼爱我的两个女儿,几乎把自己当成她们的亲娘。抑或妳根本就是在弥补这几年没尽到的母亲责任?」

  他的语气摆明了认定她是谷晓晴,雷咏心气得跳脚,忍不住冲到他的面前,伸出纤细的手指,微微发抖的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这个神经病!我都说了我不是谷晓晴,我叫雷咏心,是雷老虎的妹妹,你听不懂人话吗?干嘛因为我的眼睛像她,你就这样发疯?你要不要亲自问问你娘,她是从什么地方把我找来的?」
   
  「我当然知道妳现在叫雷咏心,也知道我娘是在宫里请求女皇将妳派遣到辛家,不过我更想知道的是,若妳真的不是晓晴,那么妳以晓晴的闺中密友自居,大声质问我这些事,究竟有何居心?」
     
  「辛破天,你真的是个超级大混蛋!我能有什么居心?我和晓晴是闺中密友,她不在了,我刚好有这个机会可以代替她照顾她最宝贝的一双女儿,好好的疼爱她们,这有什么不对?」      

  「当然大大的不对,因为妳的语气和神情彷佛妳曾经有过这样的切身之痛,就像晓晴复活一样的质问我,充满了怨恨和怒气,试问,妳是在为自己当年受到的委屈出气吗?」  

  「当然不是,我是在替晓晴伸张正义,你这个王八蛋!」雷咏心骂得太过激动,双眼泛红,一时失去理智,竟然打了他一巴掌。

  霎时,气氛僵凝。
   
  「咏心,有话好好说,不要太激动。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妳是晓晴的闺中密友?还有,破天怎么会一直认为妳是晓晴?」辛老夫人惊呼出声。

  「这就是我一开始不想到这里来的原因,事实上,晓晴已经过世了,再面对这些和她有关的人事物,一点意义都没有。老夫人,妳因为我这双和晓晴一样的眼睛,想要让辛破天的人生重见光明,却让他发疯似的把我当成了晓晴,如果我再说我是晓晴的闺中密友,妳作媒的念头岂不是更坚定?」

  「我不否认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一切都要取决妳的意思,最重要的是,妳既然是晓晴的闺中密友,那么不是更有希望吗?我可是第一次看到两个小娃儿如此喜欢亲近像妳这样的年轻姑娘,莫非她们也在妳身上感受到像亲娘的温暖和母爱?」辛老夫人眼眸精明,语气质疑。  

  雷咏心真想翻白眼,然而她只是露出无畏的表情,十分坚定的说人「我再说一次,我是雷咏心,晓晴已经死了,不在这个世上了,你们不能因为我的眼睛像她,就把我误认为是她。这个世上有不少人长得相似,难道你们都要把她们当成晓晴吗?我和晓晴真的是在她回娘家时认识的,她当时还因为我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而高兴得想和我结拜做姊妹呢!所以老夫人,妳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辛老夫人是何等沉着的人物,嘴巴虽然认同她的话,精明的双眼却闪着光芒,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辛破天、辛老夫人,和两个小女娃,再加上风清真,雷咏心被五个人共十只眼睛同时盯着,顿时整个人不对劲,忍不住抗议,「你们干嘛这样看着我?」      

  不妙!他们好像真的把她当成谷晓晴了……她心底充满排斥感,不想当谷晓晴的替身,如果他们再这样执意下去,她可是会逃跑的。    
   
  辛老夫人突然笑了起来,亲切的握住她的手,连同两个小女娃,一起来到圆桌旁坐下。      

  「咏心啊!刚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既然妳是晓晴的闺中密友,以后我们有好多话可以聊,晓晴可是我的好媳妇,总会抽空来陪我这个婆婆聊天,又十分孝顺我,十分善解人意,简直让人疼入心坎里。」  

  「老夫人,如果妳要和我聊晓晴,我很乐意,只要妳别把我当成她的替身,或是认为我是她就好了。」
     
  「怎么会呢?我虽然年纪大了,但是还不至于老眼昏花,晓晴已经死了,就埋在山坡上,她生前最爱去那个地方,我又怎么会把妳当成她呢?至于我儿子刚才说的那些话,妳大人大量,别和他计较,他只是思念太深,才会胡言乱语,请妳多多包容他。」
   
  「既然老夫人都这么说了,我不再和他计较,否则就算冒着抗旨的罪名,我也要到皇宫里,请求女皇收回成命,因为我实在无法待在一个会错认我的身分的地方。」
   
  「不要嘛!咏心姊姊,我和采儿会乖乖的听话,绝不会因为妳和娘有一模一样的眼睛,偷偷想着姊姊就是娘而真的把姊姊叫成娘,妳不要走,留下来嘛!」苹儿拉着她的袖子,可怜兮兮的说。好不容易才碰到一个让她喜欢的姊姊,她不要这个长得像娃娃一样可爱、漂亮又温暖的咏心姊姊离开。
   
  「对,咏心姊姊,妳不要走,采儿会听话。妳走了,我和苹儿会很孤单又寂寞,只有妳会陪我们玩,和我们说话,也没人敢笑我们没娘爱、没爹疼。」
   
  看着两个小女娃圆圆的眼睛盈满晶莹的泪水,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雷咏心的一颗心都揪成一团,忍不住抱着她们,用娃娃般的嗓音安慰道:「别怕,咏心姊姊不会离开妳们,谁敢笑妳们没娘爱,我就和他们拚命。」    

  「咏心姊姊……」她们嘴甜的喊着,腻在她身上撒娇。

  雷咏心的心都快融化了,眉宇间流露出对她们的疼爱之情。    

  辛老夫人、辛破天和风清真忍不住看了看彼此,交换奇异的眼光。    
   
  半晌,老夫人清了清喉咙,慈爱的说:「采儿、苹儿,乖,坐好。咏心,妳也坐下来用膳,刚才那么一耽搁,妳什么都没吃,来,我帮妳夹菜。」    

  「呃……不用了,怎么好意思麻烦老夫人?岂不是折煞我了?还是我帮妳夹妳爱吃的菜吧!」雷咏心坐下,拿起筷子,正准备夹清蒸豆腐,突然想起什么,连忙缩回筷子,然后傻笑的说:「哎呀!老夫人,请问妳爱吃什么?请告诉我,我才好为妳服务。」      

  明明妳刚才要夹的那道菜就是老夫人的最爱……在场的每个人都用奇异的眼神盯着她。    

  雷咏心不知道应该看哪里,拿筷子的手几乎要颤抖。    
   
  好一会儿,辛老夫人慢吞吞的说:「妳刚才想夹的那道菜正是我爱吃的。」

  「呵……我还真是蒙对了,我帮老夫人夹菜。」
     
  「我也要……」

  「我也要……」    

  两个小女娃也吵着要雷咏心帮她们夹菜。  
   
  她笑得十分开心,并很有耐性的夹菜到她们的碗里,还照顾她们吃饭,就算自己没空吃,也不在乎。      

  她知道站在门口的辛破天还在密切的注视着她,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当作没看到,一再的给自己心理建设,才能熬过这顿漫长却又令她心惊胆跳的用膳时间。
     
  「破天,别站在那里,过来用膳啊!」辛老夫人催促道。  

  他摇摇头,目光如炬的看着雷咏心的一举一动。

  辛老夫人看了看吃得很高兴的雷咏心和两个小孙女,然后再也忍不住,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小声的劝说,「破天,不管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娘不许你再像刚才那样逼问咏心,要是她被你逼走了,到时你后悔就来不及了。」  

  他依然专注的看着雷咏心,语气坚定的说:「我绝不会让她走,没有我的允许,她走不了的。」

  「别太有自信,娘知道你一直认为晓晴没死,无法忘记她,所以才会在看到咏心时,私心的把她带回辛家,就是希望你能重新振作,给两个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如果你想让咏心心甘情愿的留下来,那么刚才对她的质疑就不要再提了,做个好爹,才是亲近她的好方法。」    

  「娘,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的留下来,也会让她亲口承认她就是晓晴。」
   
  「如果你的猜测是错的呢?」    
     
  「不会的,我已经请少凌去调查了,一定能证明她就是晓晴,我的心总是能认出她,纵然她的容颜已改,但是我的感觉绝对不会出错,她已经烙印在我的灵魂深处。娘,我知道妳在担心什么,我不会再轻举妄动,不过也请妳给我一个觉得明天醒来充满希望的理由,让我感觉自己是真的活着,感受生命是那么的美好,可以吗?」
       
  辛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的说:「破天,三年来,这是你第一次和娘说那么多的话,你知道吗?只要你开心,娘不会管你怎么做。」  
     
  「嗯,娘,妳们好好的用膳吧!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你别只顾着工作,我要人送一份餐点去书房吧!」  
   
  「不用了,我吃不下。」辛破天再深深的看了雷咏心一眼,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  ※  ◆◆
 
  雷咏心端着托盘,托盘上有一份热腾腾的餐点,站在书房门口,举起手又放下,来回数次,犹豫着要不要敲门,不自觉的咬住红唇。    
 
  真是!她为何一时心软,答应了辛老夫人和两个小女娃可怜兮兮的恳求,送餐点来书房?更令她介意的是,为何只是听到那男人饿肚子,她便心疼不已?

  那男人对待她的态度如此恶质,就算他饿死,也不干她的事呀!可是,她就是狠不下心。可恶!事情根本就和她想象的不一样,真正面对时,她发觉自己轻而易举便心软。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只要一想到他盯着她的灼热眼神,她就觉得招架不住,应该立刻离开,但是已经答应辛老夫人和两个小女娃要送餐点给他……还是把餐点放在地上,然后敲门,她赶快离开?
   
  她弯下腰,打算照着刚刚的想法做。
       
  突然,门被打开。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那双她招架不住的好看眼睛。    

  他原本就是个俊美无俦的男子,那双迷人的眼眸像是随时在放电,总是让和他四目相接的姑娘被电得晕头转向,就连男人都抵挡不了他的魅力。      

  「妳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门口,为什么不进来?难道还要我像这样开门迎接妳进来?」

  「你干嘛每次和我说话都是这副讨厌的德行?再说,我才没兴趣进入你的地方呢!喏,这是老夫人和你的女儿们要我拿来给你吃的,她们怕你饿死,很担心你。你都这么大了,还让你的母亲和女儿们担心你,丢不丢脸啊?」雷咏心没好气的说,将托盘推进他的怀里,转身就想离开。
   
  辛破天一手端着托盘,一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拉进怀里。

  「你做什么?」她大吃一惊,想要挣脱,却敌不过他的力气。    

  他动作流畅的将她拉进书房,关上门,来到书桌前,放下托盘,握住她的肩膀,目光深沉的盯着她。    

  她忍不住伸手推他,「放开我,你别以为这样看着我,我就会怕你,我已经把餐点送到你的面前了,吃不吃随便你,很晚了,我要走了。」

  「等等,我有话想和妳说。」

  「要我听你说话,可以,有个条件,你把餐点都吃光,我就留下来听你说,不然我要走了。」她吓了一跳,不敢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交换条件。      

  辛破天也愣住了,然后眼里闪着晶亮的光芒。
       
  她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催促道:「快点吃完餐点,把想说的话说一说,我要回房休息了。」

  他看着她好一会儿,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却又隐忍着,然后走到书桌后,坐下来,静静的吃了起来。
   
  雷咏心偷偷的看向他,看见他将不爱吃的青菜挑到旁边,忍不住跳了起来,伸出食指指着他,好像他杀了人,大声指责,「你怎么可以挑食?又不是小孩子,那些菜都要吃光。」
 
  他抬起头,眼底闪着火焰。    
   
  她缩回食指,收敛目光,懊恼的摀住嘴巴,又坐回椅子上。
 
  「厚!我干嘛那么鸡婆?」她很怕自己的举动又会让他说她是晓晴,不能再随便表现出关心他的行径了。  

  可是她又情不自禁的再度瞄向他,发现他已经把青菜吃光了,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咦?你……」

  「既然妳那么关心我,我怎么能辜负妳对我的心意?我记得以前妳……晓晴也曾经这样抱怨我挑食的行为,不过她对我的态度温柔多了,不像妳这样哇哇叫、蹦蹦跳,就像妳现在的外表,娃娃般让人觉得很可爱。」  
   
  奸诈!雷咏心暗暗骂他一声。这人根本就是用对待晓晴的态度在对待她嘛!真是太可恶了!难道他不知道他的温柔和纵容会让人沉醉?

  看着他那双深情凝视她的眼眸,她顿时明白,他清楚的知道这个事实,而且也明了她吃这一套,所以才会用这招对付她。

  如果他没有这样的认定,她想以辛老夫人告诉她的,有关这男人因意外而大变的性情,可能早就把她扫出门了,岂会用这样关爱的态度对待她?

  那她还真是沾了晓晴的福气啊!她忍不住露出嘲讽的笑容。可惜她消受不起。

  虽然这么想,她却无法克制想要关心他的心。

  她没有回应,辛破天也没想要她的回答,像这样静静的在一起,他暂时就满足了,已经好久不曾像这样平静又满足的吃一顿饭,并尝到其中的味道,那段食不知味的日子,他过怕了。    
   
  娘说得对,他不能吓跑她,尤其犹如娃娃般娇小可人的她坐在那张大椅子上,显得更加脆弱,让他心生怜爱,好想将她抱入怀里,恣意的疼爱一番。    
       
  才这么想着,他便感觉到自己生理上的明显变化,因为她的存在而轻易被挑起的情欲,只有她才能满足他的想望,于是加快动作,将食物全都扫进肚子里。    

  他倒了一杯茶,缓缓的喝着,解腻的同时,仔细的打量着她。  
   
  她的身形和晓晴十分相似,连那双眼睛也是,只有她的五官……难道她的脸在发生那场大火时,被烧得面目全非,才会变了容颜?  

  辛破天放下茶杯,冷静的开口,「有人说过妳的长相像个精致却又可爱的娃娃吗?」    
 
  「当然有,而且很多,不然我又怎么会被叫做娃娃女官呢?后来女皇也觉得这四个字很适合我,还特地赐封我为娃娃女官这个职位。你说,女皇是不是很疼爱我?」

  「妳很幸运,能得到女皇的皇恩加被,看来这个女皇不是那么惹人厌,我们辛家能因为妳的关系而和皇室结盟友好,也算是值得了。」

  雷咏心的身子一僵,绷着脸,站了起来,沉声的说:「你又这么说,好像我是你家的人,让我很生气,如果你是要和我谈这个,恕不奉陪。」她随即背对着他,甩袖就要离去。
   
  他犹如一阵风,卷到她的身后,伸手抱住她娇小的身子,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前,完全不顾她的挣扎。

  「好,我以后不再这么说了,妳别生气,而且我再也不会把妳当成晓晴,妳是雷咏心,云梦王国的娃娃女官,让我们和平相处,重新认识对方,好吗?」    

  她的身子放软,在他的怀里转圈,与他面对面,想要离开他的怀抱,他却不放手。    

  「你如果不放开我,要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不得已,他松开手臂。

  「你为什么会改变想法,这么对我提议?我还以为你要一直把我当成晓晴呢!」
   
  「我派人查过了,妳确实是雷老虎的妹妹,所以我该为了自己误解妳而向妳道歉,对不起。」

  他突如其来的歉意和柔软的身段,让雷咏心一时之间看傻了眼。她知道这男人绝不轻易向人认错,若遇上他认为对的事,态度非常强硬,任何人都别想动摇他分毫,就因为这样,他得罪不少无理、蛮横的门派和江湖人士。        
   
  不过他相信他的理念没错,不然天下将会因为毫无规章而大乱,她很欣赏他的理念和正义,所以看见他在她的面前展现柔软,她很惊讶,却也在听到他说的话之后,放下了心。    

  「我就说嘛,你只要去查,便会明白我和晓晴根本是不同的两个人,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她难得的绽放灿烂的笑容,友善的说。  

  他眼底闪过一抹光芒,嘴角微扬。  

  她真是太天真了,这样就相信他说的话。

  唐少凌的调查才有趣多了呢!否则以他现在孤僻、难相处的性子,又岂容她在他的面前转?她难道看不出来,他对她是纵容的、是特别的?

  他娘和风总管都看出来了,甚至别院里的少数辛家下人也看出来了,就她还没进入状况,没关系,等回到辛家庄,她就会明白。      

  「咏心,时间不早了,妳若要回房休息,我送妳回去吧!」    

  「没关系,只要你不误会我,我还可以再陪你聊一会儿,反正两个小女娃不会那么早醒来。」不知为何,她爱上了和他相处的感觉,当然,她不会说出口。  

  「我想,妳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因为我们已经决定明天一大早就要回到城里的辛家庄了。」    

  「咦?辛老夫人怎么没告诉我?」  
         
  「我娘可能是忘记了,一心挂念着我肚子饿的事吧!走,我送妳回房,我也要回房休息了,刚好顺路。」他很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掌心传来的热度让雷咏心红了脸颊,想要甩开,却发现他握得好紧,而且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的心情很好?」

  「嗯,是这三年来第一次感觉这么好,所以妳的手就让我握着,别想着要甩开,可以吗?」他带她离开书房。

  她的脸色变得有些怪异,「你……你不会是想追求我吧?」

  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出口,辛破天停下脚步,神情怪异的看着她,「妳在胡说什么?我为什么要追求妳?」  

  雷咏心脸色大变,血色尽失,眼里满是伤痛和羞辱,用力挣脱他的手。「既然是这样,你就别握着我的手。」
   
  「原来妳想要我追妳?妳喜欢我。」他喜欢这个结论,嘴角扬起的弧度更明显。

  「才不是!谁喜欢你了?晓晴爱你爱得那么苦,我才不像她那么笨,步上她的后尘。再说,你刚才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意思,我也没那么花痴,以后你别再做出这种让人产生错误联想的暧昧举动了。」  

  他弄懂了她的意思,忍不住懊恼的握住她的肩膀,急急的解释,「妳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然你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他突然住口,眼神复杂的望着她。才刚和她说过不把她当成晓晴,又怎么能说出他的心事?他认为自己根本不需要追求她,因为她是他的。    

  看他一脸犹豫,她更加认定他就是这么想的,才会词穷。根据她对他的了解,他是个连视情况说出善意的谎言都坚持不肯的人,现下这样欲言又止,便清楚的说明了他的心意。    

  更诡异的是她自己的反应,怎么会因为他的拒绝,就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真是个危险的男人,总是有办法穿透她层层的防护,直达她的内心深处。

  来这里之前,她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就是希望能躲过他致命的吸引力,谁知他老爱来招惹她,让她对他的心有了期盼,这……她简直不知所措,唯一的办法只有躲着他。

  雷咏心旋即转身,要逃离他的身边。

  他对她的行为感到很不满,动作迅速的从她的身后拉住她的手臂,轻推她的身子,让她靠向回廊的墙面,利用男性优势的体力,将她困在他高大的身躯与墙壁之间。    
 
  他的双臂撑在她脸颊两边的墙上,纯男性的气息包围着她,呼吸之间充斥着他的味道,让她觉得快要窒息了,连忙捶打他厚实的胸膛,想要推开他。  

  「你做什么?放开我,快点放开我……唔……」

  他低下头,攫住她的红唇。    
   
  她猝不及防,愣愣的任由他亲吻、啃咬她的唇瓣,微瞇的双眼看到他异常温柔的神情,慢慢的停止挣扎。

  辛破天察觉到她的态度软化,随即加深这个吻,潮湿的舌头色情的舔舐着她的唇瓣,并深入她的嘴里,诱惑的挑起她的热情,让她瞬间瘫软在他的怀里。

  好一会儿,他才气息微喘又不舍的离开她,看着她半闭双眼,嘴唇湿亮、肿胀,他的双眼更加深邃,闪着点点火光,伸出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带点煽情的撩拨意味。

  雷咏心忍不住呻吟出声。    

  「咏心,妳听我说,我刚才真的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因为和妳在一起,让我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不,妳不要说话,我知道妳要说什么,在我的面前,这个有着娃娃脸孔的袖珍女子叫做雷咏心,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假装对妳的感觉不存在,妳应该知道,我是个绝对忠于自己的感觉、自己的心的人。」    

  她比谁都还要清楚他说的这一点,然而只能瞪着他,无法响应,有一种就要溺毙在他温柔眼眸里的感觉。    
 
  她知道不能顺着他的话和他讨论这个危险的话题,于是转移注意力,看着他右边脸颊那精致的面罩,脱口而出,「你的脸真的被烧毁到连修复都不能的地步吗?」

  她的手彷佛自有意识,抚摸他戴着面罩的那半边脸。
   
  这是任何人都不曾碰触,他也不许任何人去摸的一个禁忌,原本想要阻止她,但她的手已温柔的碰触了,而且她眼神里的温柔让他的喉咙发不出声音。

  好一会儿,他清了清喉咙,嗓音沙哑的说:「这半边脸被火烧得很严重,戴上这特殊的面罩,可以保护我皮肤的再生和伤口的复原,每个星期都要换一个新的,以保持它的清爽和干净。」

  「现在还会痛吗?」

  「还是会隐隐作痛,不过我可以忍受,反正我是男人,这点痛不算什么,比起失去……」辛破天顿住。
 
  他没说出口的话,两人心知肚明,接着他握住她轻触他的脸庞的那只手,毫无预警的抱起她。    

  「啊!你做什么?快放我下来,要是被其它人看见,会怎么说?」她惊呼出声。    

  「这里我最大,谁敢多嘴,我就让那人再也开不了口。我抱妳回妳的房间,妳要早点休息,刚才我看妳跛脚的情况比平常严重多了,一定是太累了,别太操劳它,免得引发它的抗议,一旦疼起来,妳就难受了。」他温柔体贴的说。
     
  雷咏心无法再对他的行为有任何意见,只能闭上嘴巴,任由他抱着自己走回房间。
     
  看着他俊美的侧脸,有一种莫名的激动情绪涌上来,梗住了她的喉头,也让她红了眼眶。    
     
  他还不到三十岁吧?三年前那场大火却如此的折磨着他,让她清楚的看见他的眼眶周围有着明显的疲惫和细纹,那是经过深刻的痛楚和煎熬才会出现的纹路,她十分明白。  

  因为她和他有着同样的心情,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么深刻的感慨,让她心底纠结的那些爱恨情仇瞬间淡化不少,只有眼前的男人奇异的带给她平静的心灵。

  今夜,就让她稍微放纵一下自己的情绪吧!
   
  她的头搁放在他的胸口,感觉他的心跳,一双手圈绕住他的颈项,闭上眼睛,决定暂时什么都不想。  
     
  因为抗争到今天,她已经好累了,而他平稳的心跳和温暖的怀抱是她这几年来寻到最安全的港湾,让她终于可以安心的随着他脚步的前进,沉沉的入睡……
   
   
     
  第五章    

  一大早,辛破天骑着一匹黑得发亮的骏马,带领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前往安荷城的辛家庄。  
     
  辛老夫人乘坐一顶轿子,雷咏心则和两个小女娃共乘另一顶轿子。  

  原本她也想骑马,但是他坚持她若要骑马,就必须与他共骑,否则她就得坐轿子,只有这两种选择,让她有些呕。    
     
  他完全不肯妥协,还说是为了她的安全着想,甚至说她的脚最适合舒适的轿子,要她别太过操劳它,以后它若是罢工,她就不能走路了。

  一思及早晨的谈话,她便想到昨夜他抱着她回房的情景,真的没想到才一段短短的路,她竟然沉沉的睡着,等醒来时,早已天亮了。  

  她睁开眼睛,看见他坐在床边,闭眼休息,一颗心完全无法控制的为他悸动,眼眶迅速盈满泪水。  
   
  她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直到他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火花四射,但他们都没开口说话,似乎十分珍惜这段默默凝视而独处的时光。

  一手抱着一个小女娃,她的心思却早已飞到辛破天的身上,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他,她知道不论自己做再多的防卫功夫,只要遇上他,她永远敌不过他的魅力。  

  这时,轿子摇晃,传来撞击的声音,两个小女娃害怕得惊叫,雷咏心连忙将她们搂进怀里,用自己的身子保护她们,并轻声安抚。  

  「别怕,咏心姊姊会保护妳们。」
   
  轿子随即传来怦然巨响,紧接着一阵摇晃,然后静止不动。
   
  她一边护着两个小女娃,一边想要掀开布帘,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辛破天抢先一步,打开轿子的门,担忧的开口,「妳们没事吧?快点出来,我们受到袭击了。」
     
  两个小女娃像是看到救星,连忙奔向他。
 
  「爹……」

  辛破天一手抱住采儿,要雷咏心抱紧苹儿,用另一手抱起她们两人,四个人紧密的贴在一起,他警觉的看着四周。
     
  这时,雷咏心才看清楚,轿夫们都去和敌人对打,轿子早就被闲置在一旁,刀剑相碰的声响不绝于耳,现场的气氛更形肃杀,她环顾四周,搜寻辛老夫人的身影。
   
  「老夫人呢?她没事吧?」

  辛破天紧搂着他最在乎的三个人,带着她们退向安全的地方,他的人已形成一道人墙,保护他们撤退。  

  「没事,我去找妳们之前,风总管已经先护着她和几个伺候她的丫鬟一起走了。」

  「那我就放心了。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那些攻击他们的人面无表情,眼神空洞,好像是被控制了。  

  「不知道。」他冷冷的说,下颚抽紧,表情紧绷,似乎十分生气,「别再多说了,我先保护妳们到安全的地方,和我娘及风总管他们会合。」

  「嗯。」她温柔的看着怀里的苹儿,柔声的说:「苹儿,别松开妳的小手,现在很危险,咏心姊姊和妳爹会保护妳,妳别怕。」  
   
  苹儿乖巧的点头。      

  她连忙又看向采儿,关心的问:「采儿,妳也是,别害怕。」    

  「咏心姊姊,不用担心我,在爹的怀里好安全,而且爹一定会保护我们,因为爹是最强也最会打架的人,他可是武林盟主。」她用炫耀的语气说话。    

  苹儿立刻点头附和。    
   
  雷咏心忍不住翻个白眼。很会打架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她们却如此与有荣焉,价值观根本就是错误的,看来她得好好的教育她们,不过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于是她瞪了辛破天一眼,却发现他正笑看着她,她的心脏猛地跳动一下,双颊不自觉的泛红。  

  「咏心姊姊,妳也觉得爹很厉害,对吧?我和采儿都好喜欢爹,咏心姊姊,妳也喜欢爹,是吧?」
   
  「为什么我要喜欢他?」

  「因为爹长得好帅,又好会打架,他的怀抱也很舒服,妳为什么会不喜欢?最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这样好像一家人在逃难,好好玩喔!」采儿咯咯笑着。

  苹儿好像觉得很有趣,跟着大笑了起来。
   
  雷咏心完全被童言童语打败。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很快就将刚才的惊险情景抛到脑后,尤其在大人温暖的怀抱里,更是容易忘却。  

  「采儿,苹儿,原来在妳们的眼底,爹只有长得帅,又很会打架,以及怀抱很舒服这些优点。可惜,这样也不能吸引咏心姊姊和爹变成一家人,不如妳们问问咏心姊姊,她希望爹怎么做,才能讨她欢心。」辛破天护着她们,还能聊天。

  雷咏心瞪大眼,斥喝道:「辛破天,你在胡说什么啊?她们还只是五岁的小女娃,什么都不懂,你……」
       
  「谁说我们不懂?咏心姊姊,爹会这么问,就是他喜欢妳……呵呵,我和苹儿也好喜欢妳,因为妳长得超级无敌可爱,让人看了忍不住想要抱抱,所以咏心姊姊,爹如果讨妳欢心,妳就会永远留下来吗?」采儿真的很古灵精怪,圆滚滚的眼睛闪闪发光。

  雷咏心看着那粉嫩的小女娃,一时之间说不出话,只能无奈的再度瞪着瞎起哄的罪魁祸首。  

  辛破天完全不觉得自己有错,还故意追问,「妳还没回答采儿的问题。如果我讨妳欢心,让妳开心的话,妳会永远留下来吗?」

  「哼,如果我现在不答应,你就不讨我欢心,让我开心了吗?」话一说出口,她惊觉自己竟然跟他打情骂俏,耳根子霎时通红,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发觉自己爱极了与他抬杠的感觉,好幸福喔!    
 
  看着她娇嗔的模样,他好惊喜,眼眸瞬间染上笑意,将她搂得更近,附在她的耳边,小声的向她保证,「就算妳现在不答应,我还是会努力的讨妳欢心,让妳舍不得离开我。」    

  「你……啊……」她转头想看他,嘴唇却意外的擦过他的下巴,羞涩得整张脸通红。  

  他开怀的笑了,笑声浑厚又响亮。  

  两个小女娃欢呼出声,笑着拍手,不曾看见爹如此开心的大笑,咏心姊姊却做到了。

  不一会儿,她们有默契的交换意会的眼光,决定要帮爹讨咏心姊姊欢心,让她永远留下来陪她们,因为咏心姊姊不但让爹开心,也让她们姊妹俩深深觉得,若是要有娘,就要像她那样温柔,真心的对待她们。

  ◆◆  ※  ◆◆

  辛老夫人和风清真待在茶棚里,看到他们一行四人欢乐的模样,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因为已经有三年不曾看过辛破天开怀大笑的样子。  

  辛老夫人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清真哪,我没看错吧?破天竟然笑了,还笑得那么开心。」          

  「老夫人,妳没看错,而且妳不觉得他们四个人这样走来,好像一家人吗?」
   
  「是啊!真像一家人,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真希望他们能继续下去,这样我向女皇讨来咏心,就有价值了。」辛老夫人欣慰的笑了。

  「老夫人,有一件事,我想在回辛家庄前告诉妳。」风清真的语气十分严肃。

  辛老夫人稍微转移视线,看向他。

  「是表小姐,她……她从关外回来了,一直跪在大门口,不肯离去,众人指指点点,连下人们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为了不引起更多的注目和议论,我安排她住进远离主屋的偏僻小院落。」
     
  「唉,这件事暂时别让破天知道,否则他一定会将她赶出门。她怎么会回来?我以为她在关外的生活都有专人打理。」

  「关外的气候比较寒冷,这三年来她的身子骨比以前差,所以才想回来,最重要的是……」他突然吞吞吐吐。

  辛老夫人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锐眼一闪,厉声的说:「清真,有话直说。」

  「是。表小姐还带着一个两岁的小男孩回来,小男孩长得和表小姐一个样,她声称那是盟主的孩子。」  
 
  「什么?」辛老夫人一脸震惊,难以置信。「清真,这件事非同小可,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因为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说,我不认为表小姐带回来的小男孩会是盟主的,但是现在看到盟主和咏心姑娘的互动情形,觉得以表小姐的个性,可能又会像以前那样兴风作浪,所以想提醒老夫人,别让三年前的憾事再次发生……」
     
  辛老夫人站起身,盛怒的用力拍桌上,「简直是乱来!这种事,我绝不允许再发生一次,只要破天能再度开心就好,不管那个小男孩是不是我们辛家的,我绝不容许她乱来。清真,这件事别和破天提起,让我处理。」    

  「是。」  

  「奶奶……」

  「奶奶……」    
     
  两个小女娃一到茶棚,看到最疼爱她们的奶奶,连忙迈动小脚,奔了过来。

  辛老夫人连忙换上慈爱的笑容,将她们搂进怀里。
     
  「采儿,苹儿,妳们都是奶奶的心肝宝贝,只有妳们才是辛家的孙儿。」    

  风清真知道老夫人在向他表明她的立场和心意,意会的点了点头,看到辛破天和雷咏心一起走进来,恭敬的说:「盟主,咏心姑娘,先坐下来歇歇腿,喝杯茶,我已派人严密防守这里,不会有事的。至于前方的袭击事件,李勇在结束后,会到茶棚里来向盟主报告。」

  「嗯,风总管,你做得很好。咏心,来,坐下来喝茶。」辛破天十分温柔。

  雷咏心很不习惯,想要推辞,却因为众人期待的目光,不得不坐下来。      

  「你也帮采儿和苹儿倒杯茶,让她们压压惊。」

  两个小女娃原本赖在奶奶的怀里,看见有吃的又有喝的,连忙跑过来,心满意足的吃喝着。

  「娘,妳刚才在气什么?」辛破天突然发问。  
   
  辛老夫人面不改色,镇静的说:「哪有气什么?清真向我报告辛家庄的事,我们到别院来玩了好几天,有些事要做交代,我只是表情严肃了点。」
     
  「嗯,等前面的事情结束后,我们马上起程回辛家庄,别再耽搁了,我怕拖得愈久,愈有可能发生其它变量。这些人根本就是针对我们而来,若不是我早有准备,死伤可能不少。」

  「破天,你知道是谁想找我们辛家庄的麻烦吗?」  

  「隐约知道,娘,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妳不必担心,他们敢来意我,我绝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容忍,任何人想动我身边的人,我一定会让他们后悔惹了我,绝不宽贷。」他俊美的脸庞散发出冰冷的肃杀之气,眼里闪着凌厉的光芒,令人看了害怕。

  雷咏心紧握着杯子,发现辛破天的性情真的大变,变得强悍、冷戾和残暴。    

  以前他总是温文的对待人,现在的他却再也不轻易的饶过得罪他的敌人,别说是敌人,就算是身边想靠近他的人,他也没有好脸色。

  辛老夫人曾经对她说过,以前的辛家庄,总是有许多江湖人士走动,现在却是门禁森严,因为辛破天完全不想与人结交、亲近,也让那些想找他的人不得其门而入。    

  或许这次的袭击事件也是因为他难以亲近的关系,让那些想取代他的江湖人士蠢蠢欲动,只是都找不到他的弱点,再加上放眼江湖,几乎没人能打赢他,也找不到借口叫他卸下盟主的职位。  

  ◆◆  ※  ◆◆
   
  回到安荷城的辛家庄后,雷咏心致力于教导两个小女娃的课业,精心安排了一连串和日常生活有关的日课和一些小游戏,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和她们在一起。  

  对于这样的安排和生活,她很满足,因为这是她最主要的工作,而且她也爱极了和两个可爱又聪明的小女娃在一起,弥补了她心底的缺憾,同时激起她的母爱。    
   
  至于那个说要讨她欢心的男人,则没日没夜的担负起盟主的职责,以及处理有人想对辛家人不利的事件,虽然她每天都会收到他派人送来给她的小礼物,但是回来十天了,她完全见不到他。

  老夫人说他忙到连三餐都不定时,有时还会忘了吃,睡眠时间更是少得可怜,几乎都是在书房里瞇一下眼,根本没回房间,偶尔还要在外面过夜,连她这个亲娘要见他,都得透过风总管的安排。    

  更别说是他的两个宝贝女儿了,也难怪她无法见到他,因为他太忙了,对于这点,她倒是有些不满和埋怨,不过没有显露出来,毕竟她现在的身分并不适宜。    

  然而思念却如影随形的跟着她,就算她用尽所有的气力来抵抗,他的身影依然顽固的钻入她的脑海里,不肯离开,让她只要睁开眼,就不由自主的想着,他现在在做什么?
   
  这样的情况真的很不妙,她却无能为力,因为愈抵抗,只是让自己愈辛苦,所以她放弃了,任由思念蔓延,将她淹没,所以只要她在辛家庄听到有人谈起他的名字,就会马上竖起耳朵,想要了解有关他的更多事情。
     
  这天,她哄两个小女娃睡着之后,决定四处走走。
   
  看着和以前被烧毁的辛家大宅一样的建筑和景色,她有无限的感慨,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辛破天居住的晴园前。    

  看着眼前一大片的百合花,有白色、红色、粉红色和粉紫色等各色珍贵品种,有专人照顾、整理,嗅闻着随着微风吹拂而来的百合花香味,不禁心旷神怡,她忍不住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重建时,辛破天坚持这里要这么建造。

  这里之所以取名为晴园,是取晓晴的最后一个字,用来纪念她的。

  回到辛家庄之后,她一直不愿意踏进这里,这里是辛破天的私人领域,就算她再怎么想念他,也不许自己在行动上有所放纵,没想到她的心依然带领她来到这里。  
   
  叹了口气,她张开眼睛,环顾四周的景象,发觉眼前的一草一木和所有的建筑,并不像宅子的外观,和以前的辛家庄一模一样,反倒做了某种程度的变动,而且都是照晓晴之前告诉他的那样改变。

  她的心瞬间风起云涌,如此强烈的情绪袭向她,几乎让她承受不住,感到晕眩,脚踝也隐隐传来疼痛,她蹙起眉头,紧握拳头,突然有一种自己不该来到这里的强烈感受,想要马上离开。    

  才一转身,雷咏心就听到吵嚷的声浪从前院拱门那里传了过来,她不自觉的看过去,一眼就看到那个被人搀扶的高大身影,那身黑色的衣服与他脸上的面罩是那么的明显。      

  几日不见,他的眉宇之间更添深纹,让她忍不住想要关心他,才踏上前一步,便因为他胸前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而惊叫出声。

  她没想到自己的叫喊声里会有如此深切的担忧,让原本把注意力放在辛破天身上的众人都看向她,她却毫无所觉的奔到他的面前,心跳几乎要停止。

  「你……你怎么会流那么多血?怎么回事?你不是武林盟主吗?为什么还会被人家打伤?你到底有没有好好的保护自己?」      

  辛破天知道一连串的指责都是因为她心痛,他握住她颤抖得厉害的手,试图稳住她的情绪。
   
  「别哭,我没事,只是不小心被人暗算,不过我马上就反击,对方被我伤得更严重,我已经派人将他关起来了,妳别担心。」

  「谁……谁担心你?再说,我才没有哭,是沙子跑进眼睛里,才会眼眶红红的,自然而然的流泪。我才不可能为你流眼泪,我又不是笨蛋,会为了一个没保护好自己,还被人暗算的大傻瓜哭。」雷咏心逞强的说,泪水依然不受控制的滑落,标准的睁眼说瞎话。    

  「好,妳没哭,是我傻,才会被人暗算,以后我会更加小心。」辛破天还愿意配合她,语气温柔的说。

  众人吓了一跳,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她赶紧扶住他的身子,并瞪了他一眼,「你不要那么矜持,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脸色变得那么难看,还要安慰我,你是欠我骂吗?」  

  「没关系,我……噢!」他痛得叫出声。

  「你别说话了,先回你的房间躺着。」雷咏心面露担心,甚至脸色发白,急忙指挥若定的吩咐,「风总管,快点去请大夫。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去拿温水和干净的布巾。」    

  盟主一路上都不喊疼,怎么在咏心姑娘的面前突然变得好虚弱?风清真不解,接着在看到咏心姑娘指挥他们的模样和吩咐的内容时,诡异的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尤其她瞪大眼睛时,竟让他有一种少夫人附身的感觉,然后发现盟主用令人胆寒的目光瞪视他,连忙回过神来,吩咐其它人照着咏心姑娘的话去做。    

  风清真帮忙雷咏心,扶着辛破天躺到床上,随即开口,「少夫人……不是,咏心姑娘,我现在就去请大夫,盟主麻烦妳照顾了。」  
   
  雷咏心挥了挥手,注意力全都放在辛破天的身上,没看到风清真越过她的头顶,对着辛破天露出揶揄的眼光,扬高的眉毛像是在嘲笑他,直到辛破天瞪他一眼,他才窃笑着退了出去。
 
  只有他和盟主知道,盟主胸前的鲜血几乎都是敌人沾染上的,就算遭人暗算,也不严重,盟主的警觉心很高,自保的能力也是顶尖的,才能躲过攻击,让敌人的暗器划过他的胸膛,留下一道血痕。  
     
  但是敌人的暗器上有剧毒,盟主为了逼出体内的毒,耗费不少功力,才会显得如此苍白,毫无气力,需要他扶着他回来,只要好好的调养、休息,几个时辰之后,盟主便能慢慢的恢复。

  护院里的人看到盟主胸前有大片血渍,脸庞无血色,以及被他扶着回来,就大惊小怪的争相搀扶他,谁知刚好被咏心姑娘看见,才会让她误会了。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盟主竟会对咏心姑娘使出苦肉计,这……盟主真是对咏心姑娘志在必得,否则为何连这种招数都使得出来?

  摇了摇头,风清真吩咐下人把温水和布巾送进房里,然后都不许去打扰盟主和咏心姑娘,再派人到信任的大夫那里抓几帖中毒后调理身体的药,接着前往老夫人的院落。

  刚才的骚动一定引起老夫人的注意,他还是主动去向她报告,顺道问问老夫人,表小姐的事处理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