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隔日清晨,天色将明未明。
一阵阵恼人的头疼,将冷香儿给扰醒。她难受地轻吟了声,幽幽睁开眼,额角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禁蹙起眉心。
她眨眨惺忪的眼眸,目光一转,看见了趴在床沿、正沉沉睡着的皇甫廷彦。
混沌的脑子瞬间变得清明,想起了昨夜的事情,尽管不是每个细节都一清二楚,但是该记得的却丝毫没有忘记。
她还记得,他对她许下的承诺,承诺不论将来她有什么心愿,他一定竭尽所能地为她达成。
她也记得,他温存的亲吻,那灼热的气息与火热的吮吻,让她整个人宛如化成了一滩水,心神皆为他而迷醉。
她更记得,他最后决定留下来陪她,而她激动地在他怀里崩溃大哭……
那一幕幕的情景,回想起来不禁令她脸红心跳不已,让她原本因爹娘而起的难过与失落全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满盈的感动与柔情。
只不过,心底虽然泛起丝丝甜蜜,理智却泼了她一盆冷水,残酷地提醒她别忘了现实的一面。
他不仅贵为将军之子,还是赫赫有名的大酒商,而她呢?不过是个平凡的姑娘,还有着贪婪自私的双亲,怎配得上他呢?
尽管她感觉得出来,他对她是情真意切的,而且他也承诺不管她有什么愿望,都会尽全力为她实现,可……她怎能奢望拥有这样的幸福?
出色不凡的他,值得更好、更配得上他的姑娘,她最好还是别奢望永远不可能属于她的幸福。
这段日子以来,他对她的好、对她的温柔与关怀,她将永远记在心中,永远记得自己曾被这么一个出色的男子放在心上。
无以为报的她,能为他做的,或许就只有帮他早一点认清现实了。
要心痛、要难过,她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够了,早一点让他认清楚现实,也免得将来彼此陷得更深才要被迫分开,那岂不是更加痛苦?
冷香儿深吸口气,压抑住心头涌现的感伤。见他还在睡,她拿了件外衣,想帮他披上。
然而,当衣服才刚覆上皇甫廷彦的身躯,他立刻就醒了。
一看见她,他开口便问:「妳还好吗?会不会头痛?」他可没忘了昨夜她一个人喝了不少的闷酒。
「我没事,好得很。」冷香儿想要强装若无其事,但抽疼的额角却让她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心。
「别逞强了,我帮妳去向店小二要些醒酒茶吧!」
冷香儿望着他,欲言又止的,而她的反应让皇甫廷彦不禁更担心了。
「怎么了?是不是真的很难受?」
他起身上前,本想轻抚她的脸,然而手还没碰着她的面颊,她就蓦地退了一大步,硬生生地闪躲开来。
「怎么了?」皇甫廷彦开心地问,她的反应实在太过怪异。
「我……」冷香儿迟疑了会儿,才语气僵硬地说:「你还是……别再对我这么好了吧!」
皇甫廷彦皱起浓眉,心中的疑惑更甚。
「为什么?」
「这还需要问吗?我们只不过是……顺路同行罢了。回京城之后,就要分道扬镳了,你将继续当你的富家贵族,而我……我们之间的差异太远、太大了,终究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呢?」冷香儿强忍心痛地说,希望能让他早一点认清现实。
皇甫廷彦微微一愣,明白了她心中的顾虑之后,他轻叹口气,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谁说不可能的?」他反问。
既然他有幸能够遇见这么一个令自己心动万分的姑娘,若他还让她自身边离开,那他就是全天下最愚蠢的傻瓜了。
冷香儿诧异地望着他,不懂她都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了,他为什么还这么问?而且,他专注灼热的目光,让她的思绪有些混乱。
「你……我……可是……我们……」
皇甫廷彦走到她的身旁,冷香儿匆匆别开脸,回避那令她心绪纷乱的目光,但他却伸手将她的脸蛋扳了回来,不许她逃避。
他轻抚着她柔嫩的面颊,甚至还用拇指轻轻摩娑她红润的唇儿。
这温柔又带点挑情的举动,惹得冷香儿一阵脸红心跳,也不禁想起了昨夜令她心荡神驰的亲吻。
「在妳的心中,我是个随便轻薄姑娘家的下流登徒子吗?」皇甫廷彦问。
「当然不──」
冷香儿的话还没说完,皇甫廷彦就凑上前去,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
这个吻如同蜻蜓点水,但那温柔的轻触与灼热的气息,却在冷香儿的心中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妳以为,我是个会随便对人许下承诺的男人?」皇甫廷彦又问。
「我──」
她的否认还是没能说完,就又被他的轻吻给打断。
一等他退开,她便急忙澄清。「我从来就没那么想!」
他不是那种轻浮、不负责任的男子,她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否则也不会对他如此倾心了。
「既然如此,那妳还对我有这种怀疑?」
「我……可是……我只是……」
皇甫廷彦没有给她好好解释的机会,再度封住了她的唇,而这次和刚才那几个轻吻不同,是个深切而火热的吻。
他用实际的行动让她明白,他对她有多么的心动。
等到这个绵长的亲吻结束后,冷香儿早已意乱情迷得几乎没法儿思考了。
「香儿,妳该对我更有信心一点。我不是早说过了,我会一直陪在妳的身边,直到妳嫌我碍眼为止?倘若不是有意与妳终生厮守,我怎会许下这样的承诺?倘若不是早已认定了妳,我绝不会允许自己做出这般踰矩的举动,更别说昨晚还留下来陪妳了。」
冷香儿的美眸浮现感动的泪光,哽咽道:「我知道你不是,可是……可是我们之间实在是……」
「香儿,妳所担心的那些,我根本一点儿也不在意!记得我说过的吗?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而妳爹娘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将妳卖给妳师父,因为若不是如此,如今的妳可能还过着整天饱受责打辱骂的日子,我又怎么有机会能够遇见妳?」
皇甫廷彦一瞬也不瞬地凝望冷香儿的眼眸,让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瞧见他眼底认真的情意。
「同样的,我也没办法选择我的出身。但是我可以告诉妳,尽管我爹贵为将军,可他是性情中人,根本就不在乎什么门当户对的问题,我娘当年甚至还只是我祖母身边的一个丫鬟。」
「真的?」冷香儿诧异极了。
「当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骗妳?所以妳现在应该很清楚了,妳先前的那些烦恼与担忧,全都是多余的。」
听完了他这番话,冷香儿打从心底涌上阵阵的狂喜,美眸也浮现释然的泪光,原先纠结的犹疑与顾忌,霎时都烟消云散了。
她欣喜地望着他,热切地点了点头。
皇甫廷彦扬起嘴角,给了她一记赞赏的轻吻。
「好了,我去请店小二送醒酒茶上来,妳别再胡思乱想了,知道吗?」见她点了点头,他才转身离去。
冷香儿一个人待在房里,回想起他刚才的那番话,甜蜜与喜悦就宛如浪潮般一波波地涌上心头,让她的脸上笑意盈盈。
太好了!原来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存在,原来一切都只是她在庸人自扰,现在她可以尽管放宽心了!
他说得对,没有人可以选择自己的出身,尽管拥有如此不堪的爹娘,但是既然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跟她恩断义绝了,她又何必被往事捆缚住她的心?
冷香儿深吸口气,脸上绽放着发自内心的灿烂微笑,庆幸终于又找回了开朗自信的自己,毕竟悲伤与纠结实在不适合她呀!
◆◆ ※ ◆◆
在离开默林镇之前,冷香儿先悄悄托人将那只麒麟玉佩转交给爹娘,算是和过去做了个彻底的了断。
奇异地,在解下玉佩之后,她打从心底感到轻松愉快,有种重获新生的喜悦。
她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将不会再一个人悄悄感到自怜了,因为皇甫廷彦说得没错,她实在无须以不属于她的过错来折磨自己。
现在的她,又重新恢复了独立、勇敢与坚强,而且身边还多了个与自己两情相悦的男子,多么美好!
冷香儿的心情愉悦极了,眼角眉梢都有着掩不住的笑意。
当他们并肩骑至默林镇外,冷香儿好心情地打算再度提议与皇甫廷彦比试骑术,好好享受两人并肩驰骋的畅快时,忽然听见一声带着惊喜的叫唤──
「表哥?廷彦表哥!」
听见这声叫唤,他们立刻勒住了马儿。
回头一看,就见一名身穿粉色衣裙的年轻姑娘,满脸雀跃地奔了过来,而她的身后跟了五、六名侍卫。
「廷彦表哥,真的是你!」年轻姑娘冲着皇甫廷彦漾开笑容,小巧的脸蛋上还有着一丝未脱的稚气。
「苹苹,妳怎么会在这里?」皇甫廷彦讶异地问道。
眼前这个小姑娘是他的表妹,名唤李苹苹,上个月初才刚及笄,长得粉雕玉琢,是个众人百般呵宠的女孩儿。
李苹苹闻言噘起了唇儿,撒娇地抱怨道:「还说呢!我本想去江南玩,可是后头那几个人却一路跟着我,不停地劝我打消念头,搞得我玩兴都没了,正打算返回京城呢!」
听见她的话,皇甫廷彦瞥向她身后那几名护卫,果然看见他们一个个流露出无奈的神色。
他这个年幼的表妹,也同样住在京城,他可以说是看着她长大的。
在她八岁那年的某一天,因为太过贪玩,被心术不正的淫贼拐骗到林子里,差一点就被淫狎了。
当时虽然及时救了回来,清白的身子没有遭受玷污,但那可怕的经历在她的心里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巨大伤害与冲击,她的情绪从此变得极度脆弱。
只要稍有一点儿压力与不顺遂,就会令她整个人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严重时还曾经持刀自残,吓坏了众人。
由于她不幸的遭遇,再加上深怕她会伤害自己,因此所有人都将她捧在手心,几乎事事顺着她,即使她做了些任性的举动,也不敢强行制止,只能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劝告。
「怎么只有妳和护卫们?妳的丫鬟呢?」皇甫廷彦疑惑地问。
「呃……」李苹苹的脸上掠过一抹心虚。「我是临时出门的,所以……」
事实上,她得知廷彦表哥前往江南之后,也吵着要到江南来找表哥,可爹娘担心路途遥远,她会禁不住一路奔波的折腾,所以没有答应,甚至还要丫鬟帮忙看着她,不让她乱跑。
一向要什么有什么的她,怎能接受爹娘的拒绝?她一气之下,连丫鬟也没带就自己一个人悄悄动身了。
这几名护卫很快地追了上来,沿途苦劝,但她都相应不理,一路来到了这里,结果刚好碰上了表哥。
「妳自己随便就跑出来,姨父、姨母肯定会担心的,妳忍心让他们天天担心妳的安危吗?」皇甫廷彦委婉地劝告。
「好嘛,我知道了。那表哥呢?也是要回京城吗?」李苹苹问道,晶莹的眼眸中满怀期盼。
「是啊,事情办完,也该回去了。」
「原来如此,难怪会在这里遇上表哥。」李苹苹的目光一转,落在冷香儿的身上,笑问:「这位美丽的姊姊是谁?我从来就没见过呢!」
她那友善的微笑,让冷香儿也跟着勾起嘴角,笑答:「我叫冷香儿,刚好与妳廷彦表哥同路,所以结伴而行。」
「原来如此。冷姊姊好,我叫李苹苹。」她有礼地打招呼。
「妳好。」冷香儿笑了笑,这个小姑娘有着甜美的脸蛋,笑容看起来天真无邪,实在可爱极了。
「冷姊姊跟表哥一路同行,一定很闷吧?他最爱唠叨、说教了。」
听着李苹苹的抱怨,冷香儿差点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而皇甫廷彦的俊颜则是浮现一抹无奈。
「还好,目前我还没有什么机会可以领受到他的唠叨与教诲。」冷香儿含笑地回答。
「真的吗?」李苹苹眼睛一亮,说道:「既然这样,不如我也跟你们一块儿同行吧!有冷姊姊在,表哥应该会卖妳面子,不会对我说教,而且人多也热闹些。冷姊姊,妳说好不好?」
面对那张笑盈盈的脸蛋,冷香儿没办法拒绝,况且这李苹苹不仅是皇甫廷彦的表妹,又是这么个甜美可爱的小妹妹,一块儿同行自然不成问题。
「当然好。」
「那太好了!」李苹苹欢呼一声,眼带得意地睨向皇甫廷彦。「表哥,冷姊姊都答应了,你可不许反对唷!」
「妳呀,真是的。」皇甫廷彦拿她没辙地轻叹了声,惹得李苹苹笑得更加灿烂了。
冷香儿望着他们自然流露出的手足之情,由衷地感到羡慕,唇畔也不禁勾起一抹微笑。
尽管多了这些人同行,她和皇甫廷彦就没法儿单独相处,不过她相信有这么个可爱的小姑娘相伴,一路上肯定会相当愉快的。
◆◆ ※ ◆◆
多了不会骑马也不懂半点功夫的李苹苹随行之后,他们一行人的脚程比只有皇甫廷彦和冷香儿两人的时候要缓慢许多。
尽管如此,皇甫廷彦顾虑到冷香儿或许不愿在可能会令她触景伤情的墨阳城多做停留,因此坚持多赶了点路。
直到天色已黑,他们才抵达了下一个城镇。
这一路的奔波,对皇甫廷彦、冷香儿和几名侍卫们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李苹苹就不同了。
娇弱的她显得有些疲惫,于是在用过晚膳之后,他们一行人便各自到客栈的房里歇息。
由于尚无睡意,冷香儿便推开窗子,欣赏着窗外的月色,而过了一会儿,皇甫廷彦过来找她。
「赶了一天的路,累吗?」他关心地问。
「一点儿也不会。」冷香儿摇头笑道,她的精神好得很呢!
「妳不是要代师父去恭贺师伯的生辰吗?倘若咱们放缓了脚程,会不会耽误了妳的正事?」
「我本来就提早出发,不会耽误到的。」
皇甫廷彦闻言,这才放下心来,笑道:「不会耽误到正事就好,否则我可得另外想法子了。」
「别担心,倘若真赶不及,我自己先行赶路也成,不是什么大问题。苹苹睡了吧?今儿个赶了这么多路,也真难为她了。」冷香儿说道。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才刻意不在墨阳城多做停留的,那份体贴,让她觉得甜蜜而窝心。
「嗯,她这会儿该睡了吧!」
「她真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一定从小受到大家的宠爱吧?」冷香儿笑着这么说的同时,发现自己真的已对往事释然了。
要是换成了从前,一想到别人自幼得到众人的呵护与疼宠,她的心里肯定会觉得既羡慕又失落。
「嗯。」皇甫廷彦轻应了声,浓眉却微微皱起。
大部分的时候,李苹苹确实天真又可爱,只不过有时候太任性了些,而且除此之外,她自幼对他的过度崇拜与依赖,也挺让他头疼的。
「怎么了?」冷香儿疑惑地问,隐约感觉他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没什么。」皇甫廷彦摇头笑了笑。
她好不容易才从她爹娘带给她的伤痛中走出来,他可不希望再有任何事情坏了她的好心情,而基于身为表哥的道义,他也觉得不该多提李苹苹当年差点惨遭恶人淫狎的不幸过往。
他瞥了眼开敞的窗子,笑道:「妳先前不是说,妳师妹和她的夫婿,时常在屋顶上幽会?」
「是啊!」
「既然咱们这会儿都尚无睡意,要不要也仿效他们一下?」皇甫廷彦笑问。
「好啊!」冷香儿眼睛一亮,开心地点头。
他们两人立即施展轻功,很快地来到屋顶。
今晚的月儿虽不如前几天那般皎洁,却丝毫无损他们的好心情。
他们并肩坐在屋顶,一块儿吹着夜风、仰望星空,气氛既诤谧又温馨,即使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却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心靠得好近好近。
过一会儿,皇甫廷彦开口打破沉默,轻声道:「我想,过一阵子我还得再去一趟江南了。」
「为什么?」冷香儿问道。
「当然是送妳回苏州啊!」皇甫廷彦笑了笑。「妳这么爱沾惹危险,我怎么放心让妳自己一个人回去?」他可没忘了先前她不慎中了暗算,中毒昏迷在他怀里的事情。
冷香儿知道他想起了苏大豪的事情,俏颜掠过一丝尴尬。
「上回那是我太大意了,才会着了苏大豪的道,我平时没那么容易出意外的。」她替自己辩解。
「意外只要发生一次,就够要人命了!香儿,我知道妳的身手好,人也够机灵慧黠,可毕竟人心险恶,江湖上多得是阴险狡诈的不轨之徒,妳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家只身独行,要我怎么放心得下?」
冷香儿轻笑了声,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李苹苹会说他喜欢说教了。
不过她的心里很清楚,他是由衷惦挂她的安危,那种被他放在心上在乎着的感觉让她既窝心又感动,而一想到不久之后还能与他一路同行回江南,她更是不禁愉悦地弯起嘴角。
皇甫廷彦接着又说:「事实上,除了不放心妳自己一个人之外,我还打算前去拜见妳的师父。」
「喔?为什么?」冷香儿好奇地问。
「这还用问吗?」皇甫廷彦目光熠熠地望着她。「当然是想向她讨徒弟、向她提亲,希望她可以同意将妳这个高徒嫁给我呀!」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冷香儿的俏脸一热,心里涌上一股强烈的欢喜。
「怎么你光惦着要问我师父,应该先问问我才对吧?」她笑着嗔问。
「说得也是。」皇甫廷彦笑了笑,从善如流地问道:「香儿,妳可愿意嫁给我,永远留在我的身边?」
「倘若我不愿意的话,你打算怎么办?」她故意反问。
「那我只好努力说服妳了。」
「喔?怎么说服?」冷香儿笑问,心想他该不会打算用对李苹苹唠叨说教的那一套来对付她吧?
皇甫廷彦的眸光一热,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当然是这样说服……」他倾身吻住了她的唇,火热的舌探入她的唇齿之间,与她的丁香小舌绝绝交缠。
月光下,他们吻得难舍难分,而当这个炽热缠绵的亲吻结束之后,冷香儿早已思绪迷乱、目光氤氲。
「怎么样?妳愿意吗?」他一边问,一边轻吻着她的耳垂。
拂在耳畔的灼热气息,让她敏感地发出娇吟,身子甚至还微微轻颤。
「我愿意……」她喘息地回答。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她当然愿意!
她的答案换来一记更热切的深吻,直到皇甫廷彦觉得再继续下去,一向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可能会彻底瓦解,这才强迫自己松开了她。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就继续启程吧!」他说道。
「嗯。」
他们又温存地在屋顶上静静相拥了好一会儿之后,才依依不舍地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里。
第七章
隔日一早,用过早膳之后,他们一行人继续启程,而当李苹苹要上马时,一个闪神没有踩好,狠狠跌了一跤。
「哎唷,好疼啊!」她可怜兮兮地嚷着。
冷香儿本想下马去扶她,但一旁皇甫廷彦的动作更迅速,很快地过去将李苹苹拉起。
「苹苹,妳还好吧?」他关心地问,同时迅速审视了一下,看起来没有什么伤,这才放下心来。
「我的脚好像有点扭到。」李苹苹哭丧着脸说道。
「真的?」
李苹苹点了点头,懊恼地说:「这下子该怎么办?我恐怕没法儿骑马了……欸,我看不如我和表哥共乘一骑吧!」
皇甫廷彦一愣,委婉地推拒。「这样恐怕有些不安。」
「哪有什么不妥的?几年前表哥不都常抱着我骑马吗?」李苹苹的语气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皇甫廷彦心中一叹,几年前,她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大女孩,而他也不知道她对自己有着过度崇拜的情愫,所以没想到要设防。
这会儿她已经及笄,是个姑娘了,怎还能共骑一乘
「我看,不如雇一辆马车吧!」冷香儿开口道:「马车坐起来平稳又舒适,苹苹也比较舒服些。」
「嗯,也好。」
皇甫廷彦让李苹苹的侍卫们前去张罗,等了约莫两刻钟之后,一辆舒适的马车便驶了过来。
望着马车的车厢,李苹苹困扰地蹙起眉心。
「表哥,人家脚扭伤了,上不去。」她撒娇地朝皇甫廷彦伸长了手。
皇甫廷彦的俊颜掠过一丝尴尬,不过她的脚扭伤了,身为表哥的他将她抱上马车也是合情合理的事,因此他没有太多的犹豫就将她打横抱起。
冷香儿原本对此不以为意,可当她不经意地瞥见李苹苹将脑袋依偎在皇甫廷彦怀里的画面时,心里忽地打了个突,但她很快就挥开那丝异样的感觉。
这李苹苹不过是个小姑娘,她实在不该胡思乱想。
她相信皇甫廷彦对她的真心,而从他的神情和态度,很显然是将李苹苹当成自己的妹妹一般,她没什么好介意的。
「谢谢表哥,表哥对我最好了!」李苹苹朝他甜甜一笑。
「妳就待在马车里,好好休息吧!」
皇甫廷彦上了马,来到冷香儿身边。
「抱歉,这下子恐怕咱们的脚程会更慢了。」他有些无奈地说。
「没关系,我不是说了吗?若真赶不及的时候,我可以自己先走。」冷香儿不以为意地笑笑。
「嗯,那咱们快动身吧!」皇甫廷彦心想,若路上不要再有任何耽搁,应该不至于会误了她的事。
◆◆ ※ ◆◆
返回京城的一路上,李苹苹常会借故撒娇,缠在皇甫廷彦的身边。
如此一来,他和冷香儿根本没有太多独处的机会,这让冷香儿心里不舒坦的感觉愈来愈强烈,但她也只能一再地告诉自己别胡思乱想。
算算路程,约莫两日之内就可以抵达京城,一到京城之后,李苹苹将回到自己家中,而她前去向师伯祝寿过后,就可以准备动身返回江南。
到那个时候,皇甫廷彦将会与她一路同行,还怕他们两人没有好好相处的机会吗
这么一想,冷香儿的心情就释然、偷快多了,心里也不禁期盼能够早一点抵达京城。
傍晚时分,他们抵达了一座热闹的城。
李苹苹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一脸兴奋地说:「咱们就在前方那间『松园客栈』用膳吧!我记得那儿有表哥最爱吃的『醋溜瓦块鱼』。」她转头朝冷香儿嫣然一笑,说道:「冷姊姊,妳都不知道,表哥他什么鱼都不爱,但就特别偏好那道『醋溜瓦块鱼』。」
「真的?」
「是啊!还有,表哥还喜欢『黄闷牛肉』、『红烧栗子鸡』,每回表哥到咱们家作客,我一定会吩咐咱家厨子特地为表哥准备这几道菜呢!」
听李苹苹对皇甫廷彦的喜好如数家珍,冷香儿笑了笑,心想她也该找机会多了解皇甫廷彦一些。
「够了,苹苹,这有什么好说的?」皇甫廷彦无奈地制止,不希望让冷香儿认为他和李苹苹过于亲近,就怕她有所误会。
「好嘛,表哥不爱我说,我就不说,瞧我很乖巧吧!姨父跟姨娘都称赞我这么乖巧听话,将来肯定会是个好媳妇儿呢!」
听见这番话,冷香儿的心里打了个突。
李苹苹口中的姨父、姨母,指的是皇甫廷彦的爹娘吗?他们……该不会有心想要李苹苹当皇甫家的媳妇吧
皇甫廷彦不愿冷香儿有所误会,便刻意以轻松的语气对李苹苹笑道:「我爹娘膝下只有我与我大哥两个儿子,一直将妳当成亲生女儿般疼爱,在他们的眼中,只怕我和大哥都远不及妳讨喜呢!」
冷香儿的目光与皇甫廷彦短暂交会,他温柔坚定的眼神瞬间安定了她的心,让她不再有半丝犹疑。
「是吗?」冷香儿开口揶揄道:「不是你自幼太过顽皮、不听话,你爹娘才特别偏爱甜美讨喜的苹苹吧?」
说说笑笑间,他们一行人来到「松园客栈」,点了一桌子丰盛的菜肴,众人吃得津津有味。
正当他们想聊些什么的时候,临桌几位客人的高谈声传了过来──
「听说城外山上那窝土匪上个月换了老大,结果更加嚣张凶残哪!」
「是啊,那个叫吴熊的家伙,上个月把原本的土匪头儿给杀了,连同好几个不听他话的喽啰也都杀了呢!虽然那窝土匪现在只剩下二十多人,可个个凶狠无比,几天前还劫了来自江南镖局的货呢!」
听了这些对话,冷香儿美眸一瞇,与生俱来的正义感在体内蠢蠢欲动。
皇甫廷彦的黑眸朝她望来,以眼神暗示她可别自己一个人轻举妄动。冷香儿弯起嘴角,朝他轻轻颔首。
她发现即使没有开口,他们光是交换眼色也能猜知彼此的心意,那让她感到愉悦极了。
关于他口味的偏好等等琐事,只要相处久了自然就会知道,可是两个人要能心意相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她由衷庆幸自己在茫茫人海之中遇见了一个与自己心意相通的男子,那让她觉得自己真是幸运极了
◆◆ ※ ◆◆
用完晚膳之后,他们各自到客栈的房里休息。
冷香儿在自己的房间里忙碌着,过了约莫两刻钟之后,铜镜中出现了一张中年大叔的面孔,看起来容貌极为平凡。
「很好,大功告成。」冷香儿满意地笑笑。
既然知道近郊土匪猖獗之事,她怎按捺得住性子不管?可她又不希望自己的容貌沿路上太引人注目,所以易容成平凡大叔的模样,比较方便一些。
她相信皇甫廷彦也没打算对土匪之事袖手旁观,那么他们正好可以趁夜给伴同行,闯进土匪窝里替百姓们除害。凭他们二人的身手,她相信那二十多名土匪根本就不足为惧!
冷香儿来到皇甫廷彦的房门外,心里暗暗猜想他会不会很快就猜出这个中年大叔就是她易容乔装的?
她伸手敲了敲房门,可却迟迟没有半点回应。
「怪了,他会上哪儿去?」难道先去土匪窝了吗?
不,应该不会才对。他该知道若是他撇下她,自己一个人采取行动,她一定会不开心的。
但若没在房里,他会在哪儿呢?
冷香儿四处找了找,结果在客栈庭院的花林后头,瞥见了皇甫廷彦和李苹苹的身影。
「原来在这儿啊!」
这样正好,她顺便可以给李苹苹一个「惊喜」。在他们的眼里,她应该就是个同样投宿于这问客栈的客人吧
她的唇边悄悄噙着一抹笑,正打算靠近时,耳尖地听见李苹苹的问话──
「表哥,冷姊姊到京城之后,就会立刻离开了吗?」
「嗯。」
「她会马上就走吧?应该不会还在京城多做停留,甚至是继续和表哥在一起吧?不会吧?」李苹苹追问。
冷香儿微微一愣,为什么李苹苹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对她带着敌意,巴不得她尽快消失似的?
可是这几天以来,李苹苹总是对她笑盈盈的,她还以为这个小姑娘是真心将她当成姊姊,怎么这会儿却……
狐疑之际,冷香儿决定暂时不露面,悄悄走到一旁,暗中运力于耳,听听他们还要说些什么。
「不会,她办完了事情就会回江南去。」皇甫廷彦答道。
「那就好,我真怕她是表哥的意中人。表哥,她不是吧?」李苹苹抬头望着皇甫廷彦,语气急切地问。
皇甫廷彦皱了皱眉头,想要说出实情,然而当他看见李苹苹眸中激动的眼色,心中不由得一阵迟疑。
记得两年前在姨父的寿宴上,李苹苹当众说过将来要嫁给他当妻子,不许他先娶了别的姑娘。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以为她只是小孩子在说笑,不仅不当一回事,还半开玩笑地揶揄了几句。
想不到,她立刻恼羞成怒地冲回房里,激动地拿利剪朝自己的手腕狠狠划下,吓坏了所有人。
若是他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有意想娶冷香儿为妻,就怕她又会歇斯底里地做出什么傻事来。
这会儿她的身边没有贴身丫鬟跟着,而他一个大男人又不可能时时刻刻盯住她,为了避免她一个人躲在房里伤害自己,他最好还是暂时别刺激她的情绪,免得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憾事。
「表哥,你怎么不回答我?快说呀!冷姊姊是你的意中人吗?是吗?」李苹苹急切地追问。
「妳别想太多了。」皇甫廷彦尽可能答得含糊。
他心想,等过两日返回京城后,他先行告知姨父、姨母他有意要娶冷香儿的打算,再让表妹知道这件事,届时姨父、姨母少不了会多派几个人手在表妹的身边守着,就不用担心她会出什么意外了。
这个答案听在李苹苹耳里,令她认定了皇甫廷彦否认冷香儿是他的意中人,而冷香儿听起来也是这么认为,那让她不禁僵住了。
为什么?他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实在不懂,皇甫廷彦为什么不向李苹苹承认她是他的意中人?他前些天不是才亲口说了想要她留在他的身边吗?
震惊之际,冷香儿听见李苹苹又继续说道:「可我看她总是偷偷瞧着表哥,像是对表哥很有情意呢!」
「是吗?」皇甫廷彦刻意用平淡的语气响应,同时在心里思忖着该怎么委婉地让李苹苹明白他和冷香儿的关系,才不会太过刺激她的情绪。
「当然是喽!幸好她并非表哥的意中人。表哥,你该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我早说了我要嫁给你!倘若表哥说要和她在一起,那我可会受不了!表哥,你一向疼爱我,不会这么残酷地对我吧?」
「我……」皇甫廷彦皱起眉头,感到相当头疼。
他一点儿也不想让李苹苹误会,不想让她继续抱持着不该存在的期待,更不想对任何人说谎吁!
「表哥,你怎么不回答我?你快说呀,表哥!」李苹苹扯着他的手,焦急地追问,非要他给个答案不可。
她那激动的神情和眼中歇斯底里的光芒,让皇甫廷彦不由得再度想起当年她拿利剪自残的情景。
一股深沈的无力感涌了上来,不管怎么样,他总不能让表妹出任何差错呀!
看来也只能等到抵达京城,而她的身边有丫鬟们能够随时守护、看顾的时候,再说出实情了。
「没有的事情,妳别想太多了。」话才说出口,皇甫廷彦的心底就涌上一股强烈的自责,被迫说谎的感觉实在差劲透了。
听见他的回答,李苹苹的眼底闪动着喜悦的光芒,而冷香儿却像是被人推入冰窖之中,浑身发冷。
他跟她之间……是没有的事情?
她真不敢相信,这番话会出自皇甫廷彦的口中!
「真的吗?表哥没有骗我吧?」
李苹苹忍不住追问,而冷香儿也很想知道他究竟有没有骗人。
「当然是真的,妳别想太多,也别再问这种问题了,知道吗?」皇甫廷彦语气僵硬地说道,就是不想要一再昧着良心说谎,尽管是善意的谎言,同样令他感觉相当不舒坦。
「只要表哥对我好,我当然不会再问了嘛!」李苹苹撒娇地说道。
看着他们两人亲近融洽的模样,冷香儿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瞬间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痛不可遏。
原来,她从头到尾都被他耍着玩?!
说什么想要她留在他的身边,说什么只要是她的愿望,他都会尽全力帮她实现,结果一切全都是假的
在他的心里,她究竟算什么?只是一路上打发无聊的消遣,等到了京城之后就可以一脚踢开了吗?
想到自己的一片真心,竟被这样无情地玩弄,一把炽烈的怒火就在冷香儿的胸中燃烧。
她咬了咬牙,踏着愤怒的步伐走上前去。
当皇甫廷彦和李苹苹瞥见一名中年男子朝他们笔直走过来时,心中都不禁有些疑惑。
看出这「中年男子」怒气冲天,皇甫廷彦正打算要开口问个究竟,对方却迅雷不及掩耳地出手。
「啪啪」两声,冷香儿打了他们两人各一巴掌,见李苹苹踉跄地跌在地上,冷香儿的心里没有半丝愧疚。
打皇甫廷彦,是因为他欺骗她、玩弄她;而打李苹苹,是因为她表面上亲亲热热地喊她冷姊姊,背地里却态度丕变,这算什么?她最厌恶这种虚假的人了!
「你们这对虚伪、恶心的表兄妹,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们!」
听见她的叱骂,皇甫廷彦才从她的嗓音认出她来。
「香儿?!」
糟了,从她怒气腾腾的反应看来,她肯定是听见刚才他和李苹苹之间的对话,对他产生了误会。
李苹苹一脸错愕,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中年大叔。
「妳是冷姊姊?!」
冷香儿怒哼一声,揭开了假脸皮,狠狠丢在地上。
「不要喊我姊姊,妳不配!」她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后,立即转身离去。
「等等,香儿!」
皇甫廷彦想要拦住她,可她却已施展轻功离去,而李苹苹又忽然扑了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去追人。
「表哥,我好疼啊!她为什么打我?为什么?」她可怜兮兮地问着。
「这……她……」皇甫廷彦一阵哑口,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
「怎么了?表哥,你该不是想去追她吧?你该不会其实是和她在一起的吧?倘若真是这样……那我……那我不要活了!」李苹苹说到最后,激动地哭了起来,心中相信表哥是绝对不会丢下她去追冷香儿的。
从小到大,只要她祭出哭闹绝招,所有人都会顺着她、哄着她,她相信这次也绝对不会例外。
皇甫廷彦果然眉心紧皱,陷入了两难。
他知道若不快点向冷香儿解释清楚,只怕误会将愈来愈深,那让他有股冲动想出手点住李苹苹的昏穴,好让他可以去追冷香儿。
然而若他真那么做了,只怕等李苹苹清醒之后,情绪会更加歇斯底里,到时候若真做出傻事那可怎么办?
权衡轻重之下,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毕竟人命关天呀!
「别激动,苹苹,我没有要去追她,妳先冷静下来,别哭了。」
当皇甫廷彦万般无奈地安慰李苹苹的时候,冷香儿已离开客栈几条街之远,脚步逐渐停了下来。
尽管她仍在盛怒之中,可心里却还是没法儿潇洒地彻底了断对皇甫廷彦的情愫,她甚至刻意放慢了脚步,下意识想要给他追来解释的机会。
可是,他根本就没有追来
凭他的轻功,倘若真有意要追,早该已经现身了,但这会儿却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是因为东窗事发,被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所以他觉得没必要再白费唇舌地解释些什么了吗
一股椎心的刺痛自胸口蔓延开来,强烈得让冷香儿几乎承受不住。
她实在不愿相信皇甫廷彦是这样的人,毕竟自从两人相遇、相识以来,他对她一直都是那么的温柔关怀呀!
他对李苹苹不也是温柔关怀、呵护备至?
心底冒出的声音,狠狠地泼了她一盆冷水。
她咬了咬唇,心绪沈痛而纷乱,犹豫挣扎了许久之后,她决定悄悄踅回去看个究竟。
结果,她看见了他们仍在客栈的庭院中,而皇甫廷彦正忙着哄李苹苹!
这一幕,狠狠将她的心撕成碎片。
他确实无心追她,因为他的心全都在他的表妹身上!
冷香儿紧咬着唇儿,用力得几乎都快渗出血丝了。她最后又深深地望了皇甫廷彦一眼之后,深吸口气,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不再回头。
◆◆ ※ ◆◆
悲痛愤怒的情绪,在冷香儿的胸口奔腾翻涌,倘若不快点找个出口发泄,她觉得自己随时会崩溃。
心绪紊乱之际,她想到了稍早在客栈听人提起的那帮土匪,正好,她就自己一个人去吧!
冷香儿施展轻功,一路往城外山头前去。
上了山之后,沿途有几个喽啰跳出来试图拦阻,她夺了其中一人的剑,怒气腾腾地杀上山,一路上只有几个负责守哨的喽啰,根本就挡不住她。
约莫两刻钟之后,她已来到山寨,狠狠地一脚踹开大门。
放眼望去,就见几个男人正在饮酒作乐,坐在主位的那个男人身形魁梧,右脸颊上有一道又丑又长的刀疤,浑身散发出戾气,应该就是吴熊了吧!
吴熊和七、八名手下正在饮酒作乐,忽然看见一名穿着男人衣着的姑娘杀气腾腾地踹门而入,都不禁错愕地愣住了,不过当他们瞧见她那张娇媚无双的容颜之后,全都眼睛一亮。
「妳是什么人?」吴熊开口问道。
「替天行道的人!」冷香儿娇叱。
「就凭妳一个人?」
「对付你们这帮乌合之众,我一个人就绰绰有余了!」
吴熊身边的手下庄武听不下去,抡起了大刀走上前来。「好大的口气,我来会会妳!」
庄武立刻出招,想要迅速制服她,想不到反而不出三招,就被冷香儿手中的长剑挑断了手筋,倒在地上哀号连连。
吴熊一脸惊讶,没想到她的武功竟如此不凡。
他没有怜悯自己的手下,反而赞道:「好!美貌与武艺兼备,还有着过人的胆识,妳就留在我身边,当我的压寨夫人吧!」
冷香儿闻言一僵,想到皇甫廷彦也曾开口要她留在身边,可是却……
心痛愤怒的情绪再度在胸口翻涌,她怒叱道:「别作梦了!」
吴熊身边的几个手下忍无可忍地说:「呸!咱老大看得上妳是妳的荣幸,妳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们纷纷冲上去围攻冷香儿,想替庄武报仇。
冷香儿正想发泄满腔愤怒的情绪,原本就已武功高强的她,这会儿出招更加凌厉强悍,尽管以一敌多有些吃力,但最后她还是取得了上风,一一挑断了他们的手筋和脚筋。
吴熊的脸色大变,想不到自己身边的几个手下合力围攻,不但没能削到她的半片衣角,还这么快就被撑倒,看来他自己恐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姑……姑奶奶……饶了我吧……」他低声下气地开口求饶,就怕自己的下场也和那几个手下一样。
「哼!作梦!」冷香儿哼道。
吴熊一听,当场双膝一跪,磕起头来,半点山大王的威风都没了。
「饶了我吧!姑奶奶,饶了我吧!」
「你作恶多端,若是不得到应得的报应,岂不是老天无眼吗?」
就在冷香儿迈步上前之际,吴熊却忽然扑向一旁的椅子,启动设置在椅脚边的开关。
霎时之间,一张巨大的网子从天而降,正好缠罩住冷香儿的身子!
冷香儿大惊失色,一边挣扎着,一边想用手中长剑斩开网子的时候,赫然惊见从另一旁的机关飞出一支箭矢,笔直地射往她的心窝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一柄匕首自门外疾射而来,打偏了那支箭矢,救了冷香儿一命。
冷香儿惊讶地回头一看,立刻怔住。
是皇甫廷彦!他怎么会来?
她错愕地瞪大了眼,脑中一片混乱,还没反应过来之时,皇甫廷彦已来到她身边,挥剑斩开绳网,救出了她。
「你是什么人?」吴熊又惊又恼地问。
「你不配知道!」皇甫廷彦怒喝。
刚才他在客栈中安慰李苹苹,心里却一直惦挂着冷香儿。
想到她易容成中年男子的模样,肯定是为了到这土匪窝来,而她负气离开之后,很有可能一气之下单独前来。
这个猜想令他心急如焚,深怕情绪激动的她会出什么意外,而那让他再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他无法再顾及李苹苹事后可能会有的激动反应,出手点了她的昏穴,将她抱回她房里之后,便立即快马加鞭地追来。
果不其然,他沿途看见了几个被挑断手筋及脚筋、哭号连连的土匪喽啰,而这正是她的作风──尽管要惩罚恶徒,却也不忍动手取人性命。
他火速地赶上山来,却赫然看见她中了陷阱,差一点就要丧命于暗器之下!
幸好他及时赶到了,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一想到这混帐家伙竟意图杀害他心爱的女人,一股前所未有的嗜血冲动便涌上心头,让他浑身笼罩在一股狂烈的怒焰之中。
吴熊见他气势惊人,而冷香儿又脱了困,自知绝对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连忙转身想要开溜。
「想往哪儿跑?」
皇甫廷彦轻功一使,挡住了吴熊的去路。
盛怒中的他,出手毫不留情,先是将还想负隅顽抗的吴熊打得重伤呕血,最后仿效冷香儿的做法,挑断了这家伙的手筋与脚筋。
这下子,他们这帮人再也不能为非作歹,连逃也逃不掉,只要下山找官府的人来将他们捆绑带回去处置就行了。
摆平了吴熊之后,皇甫廷彦想要回头找冷香儿,却见她正施展轻功离去。
「等等,香儿!」
听见他的叫喊,冷香儿非但没有缓下来,反而急着想要离开。
她的心头大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而刚才客栈中他所说的话,还有他陪在李苹苹身边温柔安慰的画面,不断地回荡在她的脑海。
她不想见皇甫廷彦,可他却很快地追了上来,一把将她紧拥在怀中。
「放开我!放开我!」她激动地嚷着。
皇甫廷彦非但没放,反而抱得更紧,就怕稍一松手,她又要离他而去。
「香儿,妳听我说──」
「我不要!」冷香儿打断了他的话,嚷道:「我已经听够了,也没什么好听的了!你别再跟着我,回去你表妹身边!」
「香儿,我跟苹苹不是妳想的那样,妳误会了。」
「误会?」冷香儿冷冷一笑。「亲耳所听,还会有假吗?」
先前她爹娘想要骗她与他们相认,幸好她亲耳听见了他们的真心话,才识破了他们贪婪的真面目,而现在也是一样!她亲耳听见他说出那些话,将她狠狠地从美梦中敲醒!
老天总是对她如此残酷,她早该知道的,她根本就不该奢求的。
「是我太傻了,傻得以为我可以拥有幸福,其实我早该知道这辈子我注定要自己一个人……」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落泪,可偏偏眼泪怎么也克制不住。
她的泪水,一滴滴熨烫在皇甫廷彦的心上,让他心疼极了。
「是我不好,让妳误会、害妳难过,但其实──」
「我说了我不想听!」冷香儿激动地挣脱他的怀抱,抽出长剑直指着他的胸口。「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皇甫廷彦一动也不动,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黑眸定定地凝望着她。
「香儿,除非妳听我解释,否则我绝对不会离开的。」
冷香儿闻言,情绪更加恼怒。「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对于你这种负心无情的男人,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再不让开,我就杀了你!」
皇甫廷彦的黑眸一黯,对于自己伤她如此之重,感到愧疚不己。
「倘若妳真想杀我,就下手吧!」
「你──」冷香儿恼怒地瞪着他。
他该不会认为她绝对下不了手,才故意这么说的吧?
可恶!她就不信他真的愿意死在她的手里!
李苹苹不是说了早就表示过要嫁给他为妻,他该等着娶甜美可爱的小表妹为妻,怎会舍得死在她的手中?
想到自己的一片真心遭到这样无情的玩弄,冷香儿的心就被愤怒的火焰狠狠地焚烧,烧得她痛楚难当,几乎要崩溃。
在极度的心痛愤怒中,她狠狠地咬牙,手中的长剑往前一刺。
这一剑,根本没有什么招式,他可以轻易地闪躲开来。她以为他一定会避开的,所以并没有半丝迟疑,想不到他竟不闪不避,任由锋利的剑尖刺入他的胸口!
冷香儿骇然抽气,蓦地油出长剑,心慌意乱地扔开。
见他胸口溅血,她的泪水克制不住,扑簌簌地落下,霎时忘了什么愤怒与心痛,心急如焚地来到他身旁,出手点住他几处穴道,减缓他的失血。
「你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闪开?」
「为什么要闪开?我不是说了吗?妳若真想杀我,就尽管下手。」皇甫廷彦忍着痛楚,握住冷香儿的手。「香儿,妳听我说好吗?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不必要的误会,就算妳要再多刺我一剑才肯听我说,我也愿意。」
冷香儿闻言又气又心痛。「你这是哪门子的苦肉计?」
「这不是苦肉计……妳刚才不是说想杀了我吗?」皇甫廷彦深情而专注地凝望着她,说道:「还记得我对妳许下的承诺吗?只要是妳的愿望,我一定会想尽办法帮妳完成的。」
「你……」冷香儿一愕,眼泪掉得更急更凶了。
「香儿,相信我,我是真心爱妳、真心想娶妳。如果妳愿意听我解释,妳就会明白我刚才会那么说,其实是有苦衷──」
「住口!住口!我现在不要听你说!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绝对不原谅你!听见了没有?」
冷香儿动手将他搀扶起来,心急地要带他下山找大夫医治。
第八章
即使夜色已深,冷香儿仍一边扶着皇甫廷彦,一边拚命地敲打医庐的大门,硬是把已上床歇息的大夫给吵起来。
大夫见皇甫廷彦的胸前染上一大片血渍,没有开口抱怨,立即帮忙将皇甫廷彦扶进屋中,仔细审视他的伤势。
「啧啧,公子是跟什么人结了仇?对方出手可真狠!若是剑尖再深个几寸,恐怕就回天乏术了。」
听见大夫的话,冷香儿的心狠狠揪紧,自责得眼眶立刻蓄满泪水。
大夫见她伤心难过的模样,连忙安慰道:「姑娘不用太过担心,好在公子福大命大,没有真的伤到要害,而我瞧公子身强体壮的,只要别扯动伤口,每日好好地敷药疗伤,逐渐就能复原了,没有大碍的。」
冷香儿闻言才稍微松了口气,哽咽地说:「多谢大夫。」
「别客气。」
大夫动作利落地帮皇甫廷彦疗伤敷药,很快就包扎妥当了。
谢过大夫、付了诊金之后,冷香儿小心翼翼地扶着皇甫廷彦返回客栈房里,让他躺上了床。
望着气色不佳的皇甫廷彦,回想到大夫刚才说的话,自责的泪水就克制不住地掉个不停。
他是真心要成全她的愿望,而这样的他对她的心意,她还有什么好怀疑的?
看见她掉泪,皇甫廷彦的心里好生不舍。
「香儿,过来。」他开口轻唤。
冷香儿走了过去,见他朝她伸出了手,她立刻毫不迟疑地握住。
皇甫廷彦与她十指交扣,亲昵地握住她的柔莞。
「别自责了,香儿。」他轻声安慰。
「可是……你差点就死在我手里……」她哽咽地说。
「即使如此,我也不后悔。就算真的死在妳手里,我也绝不会有半句怨言。」
听出他语气中的认真,冷香儿的心被深深撼动了。必须要是多么深刻不悔的爱,才可以这样生死相许?
可是……为什么他和李苹苹却……
心绪纷乱的她,眼泪更是掉个不停。
眼看他的气色不是很好,冷香儿连忙拭去自己的泪水,轻声催促道:「你该好好歇息,快睡吧!」
「不,香儿,我一定要先把我们之间的误会解开。听我说好吗?我发誓绝不会对妳有半句谎言。」
冷香儿犹豫地咬了咬唇,却没有开口拒绝,算是默许他说下去。
皇甫廷彦将当年李苹苹差一点遭到恶人淫狎的事情说了出来。
「……自从那次的意外之后,苹苹的情绪变得异常脆弱,只要稍微受到刺激,就很容易歇斯底里,甚至还有自残的冲动。」
冷香儿倒抽一口气,想不到李苹苹竟有过那种可怕的经历。
一个年幼的女娃儿,却遭受这么可怕的对待,肯定在心中留下了一辈子也难以抹灭的阴影。
「众人同情她的遭遇,更担心她会伤害自己,只好一直顺着她的心意,结果却责成了她任性的性子,动不动就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大伙儿虽觉得这样很不妥,却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听了他的话,冷香儿终于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安慰李苹苹了。
她沈吟了会儿后,问道;「她是真的很喜欢你,对吧?」
皇甫廷彦一脸无奈地说:「从小她便常说长大之后要当我的娘子,可大伙儿都只当她是在说笑,我也一向只将她当成自己的妹妹,想不到……」
他头疼地摇了摇头,沉重地叹口气。
「我担心这一路上没有丫鬟能随时看顾着她,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所以才只好尽可能地安抚她,心想回到京城之后再告诉她实情,到时她的身边会有比较多人陪着、守着,就算她真想伤害自己,也能及时阻止。」
听完了他的解释之后,冷香儿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尽管她对李苹苹幼年的遭遇深感同情,却无法认同她用伤害自己为手段,来要挟别人、达到目的。可是事关一条人命,又是自己的亲表妹,她很可以理解皇甫廷彦的为难与顾忌。
万一真的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憾事,他心里肯定会一辈子自责懊悔的。
皇甫廷彦见她沉默地皱眉,以为她不相信他的话。
「香儿,相信我,我刚才说的绝对都是事实,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天打雷──」他的毒誓还没发完,就被摀住了嘴。
「谁要听你发毒誓了?」冷香儿暝瞪了他一眼。
「那么……妳愿意相信我吗?」
冷香儿望着他,伸手轻覆上他胸前刚包扎好的伤口,轻声道:「你都想拿命来『死谏』了,我还能不信吗?」
听了她的回答,皇甫廷彦总算松了一口气。
冷香儿问道:「那么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既然她如此偏激执拗,你怎还有办法脱身来找我?」
「我点了她的昏穴,该会让她一觉到天明,可到了明日,恐怕就麻烦了。」皇甫廷彦叹了口气,感到相当棘手。
冷香儿思付了会儿,说道:「不如我陪着她吧!投宿客栈时我与她一房,随时盯着她,以防她做出傻事。」
「这……」
虽然这确实是个好方法,可皇甫廷彦却有些迟疑。
「妳先前动手打了她,我怕她不会对妳有好脸色,甚至有可能会歇斯底里地寻死寻活……」
「就是担心她会寻死寻活,我才更要待在她的身旁,以防万一呀!至于她给不给我好脸色看,我倒不是那么在乎,反正就快到京城了。」见他仍一脸担忧,冷香儿刻意用轻松的语气笑道:「别担心了,不会有事的。好了,已经很晚了,你快歇息吧!」
她想离去,皇甫廷彦却还不放手。
「怎么了?」
「我舍不下妳,怕妳又离我而去。」
他坦率的话让冷香儿的俏脸泛起红晕,说道:「那我留下来,总行了吧?」
其实她也放心不下,尽管大夫说他没有性命之忧,可他胸口染血的画面太过怵目惊心,要是情况比大夫预期的严重,突然恶化了怎么办?
冷香儿打算退到一旁的桌边,皇甫廷彦却摇了摇头。
「这样妳太委屈了,要我怎么睡得安心?」
「那你想怎么样?」冷香儿啼笑皆非地反问:「房里只有一张床,总不能让给我,让你这个伤患躺地上吧?」
「我想,这床榻应该够大……」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冷香儿的心跳霎时乱了节奏。
「那岂不是让你占尽便宜了吗?况且,当初是谁曾经顾虑再三,深怕会损我名节的?」
「损了妳的名节,妳就非嫁给我不可了。」皇甫廷彦目光灼热地望着她。
一阵欣喜窜过心底,冷香儿脸红地轻哼:「真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酒商,你的如意算盘倒是打得很精。」
「其实我只是想静静地抱着妳,感觉妳确实还在我的身边。」
他那炽热的凝眸与深情的低语,让冷香儿无法拒绝。她压抑羞怯地上了床,立刻被他搂进凄中。
冷香儿小心与他保持着些许距离,小手轻轻搁在他的伤处。
「往后不许你再做这种傻事了。」
「遵命,娘子。」
他的称呼让她的心里甜滋滋的,想到差一点就因为误会而错失幸福,她更珍惜此刻的一切。
满溢的柔情,让她情不自禁地凑上前,轻轻吻了下他的唇。
她的主动令皇甫廷彦又惊又喜,但如此蜻蜓点水的吻怎能满足他?
他捧着她的脸蛋,加深了这个吻,直到两人都意乱情迷、浑身发烫,他才终于松开了她甜蜜的红唇。
皇甫廷彦暗自调整气息,努力压抑体内升起的欲望。
这会儿他身上带着伤,实在不宜太过激动,而他也不想在与她拜堂之前就提前洞房。她是如此的美好,值得他耐心的等候。
「早点睡吧!明天还得面对苹苹,恐怕可有得折腾了。」
「嗯。」冷香儿点了点头,轻偎在他怀里。
安稳踏实的幸福感,让他们很快地沉沉睡去,而即使是在睡梦中,他们的脸上也都带着满足的微笑。
◆◆ ※ ◆◆
隔日,李苹苹发现自己被点了昏穴睡了一晚,而表哥又将冷香儿找了回来,当下气得不得了。
不仅如此,见他们两人眼波交缠,情意缱绻的神情,又知道冷香儿打算与她共乘马车,甚至是晚上共住一房,她更是激动、抗拒到了极点。
「为什么我非要跟妳挤在一块儿不可?」她气呼呼地瞪着冷香儿。经过昨天之后,她也没必要再在冷香儿的面前装出亲切友善的态度了。
「当然是为了避免妳伤害自己。」冷香儿语气平静地说。
「我伤不伤害自己关妳什么事?我才不要妳接近我!昨天妳打了我,还没跟妳算这笔帐呢!」
李苹苹抬起手,想要狠狠回敬冷香儿一耳光,然而她都还来不及挥下,手臂就被皇甫廷彦一把抓住。
「表哥,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不过是讨回一个公道罢了,不然我要怎么消气?」李苹苹嚷道。
「倘若妳真要动手打人才能消气,就打我吧!」
「你!」他那一心偏袒、护卫冷香儿的态度,惹得李苹苹更加愤怒。「为什么?难道在你的心里,我比不上她?」她尖声质问。
皇甫廷彦望向冷香儿,俊脸上的神情坚定。既然现在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不打算再有任何隐瞒。
「在我的心里,没有任何一个姑娘比得上香儿。她是我决定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伴侣,也会是我此生唯一挚爱的妻子。」
听见他认真而深情的宣告,冷香儿的美眸浮现感动的泪光,李苹苹则是伤心气愤极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我不要!我要嫁给表哥,我才是表哥此生唯一的妻子!」
李苹苹的失控尖叫,破坏了冷香儿感动的心情。她蹙眉望着李苹苹,对这小姑娘的任性实在是看不下去。
旁人因为怜惜她的遭遇而一径地容忍她、由着她,结果只让她变本加厉地藉由失控的情绪来达到目的,那不仅带给身边的人困扰,对自己也没半点好处呀!
或许,这会儿她该扮黑脸,好好让这个任性的姑娘清醒一点。
冷香儿睨着她,哼道:「妳不是都已经及笄了吗?怎么还像个七、八岁的娃儿,以为吵吵闹闹就有糖吃?既然妳还跟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一样,那谈什么婚嫁?等妳长大了再说吧!」
「住口!住口!妳凭什么这么说?」
相对于李苹苹的气急败坏,冷香儿心平气和、气定神闲地说:「我只不过是说出实情罢了。怎么?敢表现得像个幼稚的孩子,却不敢面对现实?」
「妳……妳……」李苹苹说不过她,只能赌气地咬牙说道:「妳别以为可以如愿嫁给表哥,你们要是真敢成亲,我一定死给你们看!」
冷香儿的美眸一瞇,被这个任性的小丫头给彻底惹毛了。
「动不动就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妳不觉得对不起妳的爹娘吗?妳从来就没想过,若妳真的死了,最伤心的人会是谁吗?是妳的爹娘!他们这么宠妳、疼妳,妳却是这样报答他们的,妳不觉得自己太不孝了吗?」
「我……」李苹苹一阵哑口。
过去从来就没有人这样严厉地斥责过她,而冷香儿的训斥让她心虚得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来。
其实,尽管她每次情绪激动都是真的,但理智还是有的,并没有到真正歇斯底里的失控地步,否则当年她被取笑而激动得冲回房里时,大可以直接将利剪刺进心窝,而不是只往自个儿的手腕划了。
她很清楚藉由伤害自己,可以让众人急忙呵护她、哄着她,而她想要的也可以藉此顺心达成,所以才那么做。
她并不是真心寻死,当然也不是故意要让爹娘伤心难过的。
可是……可是……尽管无法反驳冷香儿的话,但是在表哥的面前被这样严厉地训斥,她的颜面挂不住,也只能任性到底了。
「不关妳的事!反正如果你们敢成亲的话,我就死给你们看!」
她心想,说不定这样的恫吓可以拆散他们,那么她的目的就达到了,根本就无须真的伤害自己。
冷香儿的美眸冒火,对李苹苹的冥顽不灵气恼极了。
她绝对不能任由这个小丫头继续耍任性,搅得身边所有人都不得安宁,更不能容许任何人试图破坏她好不容易得到的幸福!
「妳这么想死是吗?好啊,那我就成全妳,让妳死了吧!」
李苹苹骇然抽气,被这番话给吓着了,忐忑不安地靠向皇甫廷彦,而皇甫廷彦没料到她会这么说,疑惑地望向冷香儿。
冷香儿朝他嫣然一笑,问道:「可以吗?我可以『杀』了她吗?」
皇甫廷彦望着她眼中狡黠的光芒,虽然他还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打算,但却深信她会有分寸的。
「妳想怎么做,就尽管放手去做吧!」
「表哥?!」
李苹苹倒抽一口气,万万想不到表哥竟然会这么说。
呜呜,怎么办?她还不想死啊!
◆◆ ※ ◆◆
李苹苹真的成了一具尸首。
此刻,她倒在皇甫廷彦的坏中,脸色苍白,身躯僵硬,一动也不动。
进了京城之后,皇甫廷彦骑马抱着李苹苹的尸首,一路往李家而去,身后的护卫们也驾着马车紧紧跟随。
一看见他,李家的门仆原本热情地上前要打招呼,可一瞧见李苹苹一动也不动的苍白模样,当场吓傻了。
皇甫廷彦神色肃穆地说:「快去通知老爷和夫人,小姐她……已经不幸香消玉殒了。」
门仆倒抽一口气,火速冲进屋里,而过了一会儿,李家老爷和夫人便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
「苹苹……苹苹……廷彦,苹苹她……」李夫人浑身颤抖地问。
皇甫廷彦抱着怀中的人儿下马,将一动也不动的身躯轻轻搁在门口的地上。
李氏夫妇立刻扑了过去,见心爱的女儿己成了一具僵硬的尸首,他们当场伤心欲绝地掉下眼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姨父、姨母,我在返回京城的路上遇见了苹苹,她听说我已有了心仪的姑娘,并打算娶对方为妻,便激动地要挟我不许与那位姑娘拜堂成亲,趁没有人注意的时候自戕身亡了。」
李氏夫妇俩宛如晴天霹雳,尤其李夫人更是伤心得几乎要晕厥。
「孩子,妳怎么这么傻?妳就这么走了,要娘怎么办啊?苹苹……我的女儿呀!」她心碎地哭喊着。
李家老爷也伤心落泪,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苹苹……我的苹苹……我只有妳这么个宝贝女儿,妳死了,娘也活不下去了呀!老爷,让妾身陪苹苹一块儿走吧!苹苹那么脆弱无助,一个人在阴曹地府一定很孤单害怕,没人照顾她那怎么成呢?」
「别说傻话!」李老爷沈痛地低喝。
「我不是说傻话,我是认真的……苹苹……我的苹苹啊……」
那一声声柔肠寸断的绝望哭喊,传进了停放在一旁的马车中。
车厢里,端端正正地坐了个人,是被点住穴道、无法动弹的李苹苹。
在他们一行人进京城之前,冷香儿易容乔装成她的模样装死,而表哥则点住她的穴道,将她藏在马车中,好让她可以清楚听见她爹娘见了她尸首之后的反应。
听着那一声声心碎的哭泣,李苹苹被震慑住了。
记忆中,她从没见过爹娘哭泣,而听着那悲恸欲绝的哭喊,甚至听见娘哭嚷着要随她而死,她的胸口不禁泛起了剧烈的疼痛,彷佛有人正拿着刀子一下又一下地剜剐着她的心。
回想过去只要碰上不如意的事情,她总拿自己的性命来要挟,李苹苹忽然觉得懊悔万分。
深感不孝的她,克制不住地掉下羞愧的眼泪。
马车外,李夫人情绪激动地晕了过去,而李老爷一手抱着昏厥的妻子,一手抚着女儿的尸首,也忍不住哭得涕泗纵横。
这样悲恸凄惨的气氛,让装死的冷香儿感到愧疚极了。她心想,应该也差不多够了,便缓缓地睁开眼。
一瞧见女儿睁开双眼,李老爷惊喜极了。
「妳……苹苹,妳没死?!」他连忙摇晃着昏厥的妻子,嚷道:「云娘,快醒来!苹苹没死,苹苹她没死啊!」
李夫人幽幽地转醒,看见女儿睁开了眼,当下欣喜若狂,哭得更惨了。
「我的好苹苹,幸好妳没死……答应娘,千万别再做傻事了,娘心疼呀!妳若是心里头难受,非要发泄不可,妳就算拿刀子砍娘都好,就是千万别再往自个儿身上划了呀!」
听着娘的话,马车里的李苹苹早已泪流满面,深深为自己过去的任性感到懊悔与无地自容。
冷香儿清了清喉咙,有些尴尬地轻声开口。「那个……老爷、夫人……」
听见她那与女儿明显不同的嗓音,李氏夫妇当场僵住,惊疑不定地望着她。
皇甫廷彦在这时走了过来,伸手扶起冷香儿。
当冷香儿揭开假脸皮,露出娇媚的真面目时,李氏夫妇不禁傻了。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戏弄别人很好玩吗?」李老爷不由得动了肝火,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们,尤其是假扮女儿诈死的女子,更是不可原谅!
皇甫廷彦连忙跳出来护着她,说道:「姨父、姨母,请你们别怪香儿,她也是用心良苦。请你们跟我来。」
李氏夫妇狐疑地随着他走向一旁的马车,在车厢中看见了早已哭成泪人儿的李苹苹。
李夫人心疼地嚷道:「哎呀,我的孩子,别哭了,娘心疼呀!」
皇甫廷彦动手解开李苹苹的穴道后,她立刻激动地扑进李夫人的怀里。
「对不起,爹、娘,过去都是我太任性了,我保证再也不会伤害自己,害你们伤心难过了……」她哭嚷着。
听见女儿忏悔的痛哭,李氏夫妇这才明白为什么刚才要演那一出戏了。
他们望向香儿,眼中从刚才的不谅解变成了感激。
过去这些年来,他们对女儿任性偏激的脾气感到极为头疼,然而尽管心里明白放任下去只会让情况愈来愈糟,却又怕话说重了会刺激女儿的情绪,真是动辄得咎,让他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会儿皇甫廷彦和香儿采取的手段虽然激烈了点,可却达到了让女儿反省改过的效果,怎不令他们又惊又喜,心中充满了感谢?
李苹苹哭了好一会儿之后,红肿的双眼瞪向冷香儿。她心中还是难以释怀这女人抢走了她心爱的表哥,不过她不会再伤害自己了。
「妳别太得意,说不定表哥会回心转意,抛弃妳而选择我!」她对冷香儿撂下话之后,搀着娘的手返回家中。
冷香儿对李苹苹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她知道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
「李老爷,刚才真是对不住。」她向受了惊吓的老人家道歉。
「不,肯定是一路上苹苹给你们带来太大的困扰,你们才会这么做的。这会儿能让苹苹不再伤害自己,咱们感谢妳都还来不及呢!」
李老爷望着香儿,眼中有着欣赏。
「廷彦,你刚才口中有意想娶的对象,就是这位姑娘吧?」
「是的。」皇甫廷彦坦率地承认。
「嗯,真是个热心助人又聪颖的好姑娘,你能够遇见她,真是好福气。」李老爷赞道。
皇甫廷彦的俊颜浮现一丝骄傲。
「的确,能遇见她,是我的福气。」
他与冷香儿相视而笑,眼底的情意浓烈,倘若不是碍于李老爷还在一旁,他们可能已经忍不住抱在一块儿缠绵地亲吻了。
◆◆ ※ ◆◆
尽管花了比预期还久的时间才抵达京城,但幸好刚好赶上了冷香儿师伯的生辰,并没有误了师父交代的任务。
在代师父送上恭祝之后,师伯热情地邀她留下来小住一日,而皇甫廷彦隔日便带她前去见他爹娘。
当她随着皇甫廷彦踏进将军府的大门时,一股紧张的情绪不禁油然而生,有种丑媳妇即将见公婆的忐忑感。
「别怕,我昨日已将这一路上的事都告诉我爹娘了,他们一定会喜欢妳的。」
冷香儿扬起嘴角,笑容却有些僵硬。
一进入大厅,谨安将军皇甫忠已坐在主位上等候多时。
他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身材高大壮硕,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浑身散发出一股不怒而威的慑人气势。
皇甫忠淡淡瞥了冷香儿一眼后,对皇甫廷彦说:「廷彦,你娘在寝房里,你去请她过来吧。」
「是。」
皇甫廷彦以眼神要冷香儿别担心之后,随即转身离去。
他的前脚才刚离开,皇甫忠劈头就对冷香儿质问:「听说妳不仅让苹苹生气,还让她伤心难过?妳可知道,我疼爱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
听出他语气中的责怪,冷香儿的心一沈,但是这件事情她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此也没有委屈道歉的必要。
「我确实是让她生气、让她伤心难过,但那也是为了让她明白她任性自残的举动,对疼爱她的人来说是多么严重的伤害。」她不卑不亢地解释。
「是吗?」皇甫忠板着脸,接着又问:「我还听说,妳从小就被爹娘给卖了,是个毫无身分背景的姑娘,这样的妳,认为自己配得上廷彦吗?」
这番质问让冷香儿的心中一刺,感觉皇甫忠似乎不怎么喜欢她,然而她对皇甫廷彦的爱让她不愿退却,决定要为自己的幸福好好地努力。
「我曾经认为自己配不上他,事实上,若以世俗的条件而论,我确实是配不上他,但是我深信这世上不会再有比我们更适合彼此的人了。」冷香儿的语气没有半丝迟疑,对她和皇甫廷彦之间的感情极具信心。
皇甫忠望着她坦然自信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激赏。
「好!」
冷香儿一愣,这声突然的称赞令她一头雾水。
好?好什么?
心中暗自疑惑之际,皇甫忠又开口道──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嗄?」冷香儿彻底怔住了,一时间没法儿反应过来。
明明刚才还语带刁难,这会儿却问他们什么时候成亲?他前后的态度会不会转变得太快、太大了点
见她一脸错愕,皇甫忠不禁朗声大笑。
他解释道:「廷彦昨日一返家就猛夸赞妳,说妳是个与众不同的姑娘,还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我本来还不相信妳真是如此特别的姑娘,所以才会故意试探看看,结果妳的态度和反应很让我欣赏!我喜欢妳这个儿媳妇,真是太满意了!哈哈哈……」
冷香儿一怔,这才想到皇甫廷彦曾说过他爹是个不拘小节的性情中人,根本不在乎什么门户之见,这样看来,刚才他确实只是在试探她。
她松了一口气,脸上绽开愉悦的笑容,而这时皇甫廷彦也带着娘走进大厅。
他们母子才一进门,皇甫忠就冲着皇甫廷彦说道:「这么个特别的好姑娘,你快娶进门当媳妇儿吧!」
听了夫君的话,皇甫夫人忍不住多看了冷香儿几眼,对这个长相美丽的姑娘也挺有好感,自然没想要反对。
皇甫廷彦带着一丝得意地扬起嘴角,他早料到了爹娘一定会喜欢冷香儿的。
「我还得去一趟江南,拜见香儿的师父,向她师父提亲。」
「那还不快去?快去快去!」
皇甫廷彦和冷香儿互望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其实不用爹娘催促,他比任何人都迫不及待想要早日和她拜堂成亲,成为一对名副其实的夫妻啊!
尾声
皇甫廷彦跟着冷香儿去了趟江南,正式拜会并向她的师父上官凤吟提亲,上官凤吟得知从小照顾到大的爱徒也找到了幸福,自然乐见其成。
很快地,成亲的日子定下来,而在他们殷切的期待中,这一天终于到了。
在欢天喜地的气氛与不绝于耳的恭贺声中,他们拜了天地,此刻冷香儿正穿着一身凤冠霞帔,坐在床沿静静地等待。
过了一会儿,皇甫廷彦推门而入,打赏了喜娘和丫鬟,让她们离去。
当房里没有闲杂人等之后,他快步走向冷香儿,以喜秤挑开了喜帕,望着她明艳娇美的容颜,几乎舍不得眨眼。
冷香儿一样一瞬也不瞬地凝望着她俊美的夫君,两人眼波交缠、情意缱绻,彷佛能这么一直互相凝视到天荒地老。
过了一会儿,冷香儿忽然想到什么似地跳下床,开口催促道:「相公,快!咱们快喝合卺酒吧!」
皇甫廷彦望着她匆匆走到桌前的举动,轻笑道:「这么急?」
冷香儿毫不犹豫地说道:「急!当然急!我已经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当他们喝了合卺酒之后,冷香儿主动想解开身上的衣物,无奈一身嫁裳实在太过繁复,她褪得不太顺手。
「我来帮妳吧!」皇甫廷彦温柔地开口。
「不用不用,你也快脱了身上的衣服,快点!」
在她的催促下,皇甫廷彦也只好动手褪去身上的新郎蟒袍,中途他分神瞥了她一眼,看见她暴露出来的雪白肌肤,黑眸立刻燃起两簇火焰。
他情不自禁地将她搂进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
冷香儿一开始被他吻得意乱情迷,但很快地便找回理智,挣扎着推开了他。
「不行呀!你忘了吗?咱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呀!」
「更重要的事?」皇甫廷彦一脸愕然,不解地望着新婚的妻子。
在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还有什么事比圆房更重要
冷香儿语气急切地说道:「你忘了吗?那个狡猾凶残的恶贼『九尾狐』不是听说今晚要行动?没人阻止他可怎么得了!」
倘若不是拜堂完婚非常重要,绝对不能耽搁了时辰,她恐怕早已按捺不住了!
皇甫廷彦闻言,皱紧了眉头,俊眸浮现一抹挫败。
「难道不能等等吗?」虽然逮住恶贼很重要,可……这会儿可是他期待已久的新婚之夜呀!
「不行吁!不能等!要是又有无辜的百姓惨遭杀害,那就糟了!」冷香儿一脸义愤填膺地嚷着。
望着新婚妻子急着要去伸张正义的神色,皇甫廷彦真有些啼笑皆非。
天底下有这种洞房花烛夜吗?新郎、新娘不在喜房里头火热缠绵,反而要溜出去行侠仗义!
不过,有妻如此,他未来的人生肯定会精彩万分吧!
皇甫廷彦笑了笑,很快地也换上了夜行衣,与心爱的妻子一块儿悄悄溜了出去。
反正这夜还长得很,等他们回来之后,再来好好地过他们火热缠绵的洞房花烛夜吧!
──全书完
编注:想知道冷香儿的师妹上官如雨是如何拐来夫婿华辰安的吗?别错过橘子说36【胆大包天之一】《逞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