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05

林佩: 爱情,发烧中 6-完

  第六章

  穆家夫妇有个儿子,为了就学的缘故,独自住在台中市区之中,人没在山上,所以他的房间理所当然的充作客房,让北部来的两位客人住。

  穆大哥的儿子据说身材跟爸爸很像,都是高头大马的那种,所以床很宽大,房间也宽敞,金龙把张见贤拖啊拉的进了房间,把他四平八稳的放在床上,谨慎盖上被子,又出去跟穆家夫妇聊了一下,才又回到房间。

  离他出门办事还有好几个小时,开了一整天的车,金龙想先休息一下,储备体力。

  外头的雨势愈来愈大,豆般的雨水打在加盖了铁皮的木头屋顶上,叮叮咚咚,很吵,可是雨水就像是帘幕,将这栋木屋与外界隔绝了开来,仿佛遗世独立的小岛,在怒海中屹立著。

  金龙没有那么感性的想法,他只是一溜烟钻进已经被张见贤煨暖的被炕裡,山中,尤其是下著大雨的山中夜裡,两个人的体温,交错的刚刚好。

  见到张见贤仰躺著,毫不设防的洋子,金龙的手于是不安份的伸进他的上衣裡,缓缓游移,像一尾淘气的鱼,在酒醉人的胸腹间游走。

  睡梦中的张见贤被干扰了,他有个坏习惯,喝酒喝到过头后,常常会任性的管不住自己,甚至放纵情欲,干些出格的事,之前苏晓异就被他害得惨,硬生生看著他带著新欢进驻家裡,自己则在夜半被赶出居住了两年的地方,全是拜张见贤酒品差所致。

  自从那次之后,张见贤喝酒已经很有节制了,在夜店喝到快要丧失理智前一定买单回家,不随便携带一夜情的物件到家裡,所以,孽缘吧,阴错阳差的引了金龙进入自己的生活。

  现在,进一步的,金龙想要进驻更深的领域。

  不过,张见贤也不是省油的灯,睡得迷迷糊糊的他感觉有人在自己身上乱摸,很快的,衣服被扒光了,他按照以往的习惯,趁著酒意,也反剥光对方的衣服,在性事上他向来喜欢主导一切,因此大胆地挑逗起身边的人,将对方搂得紧紧,又往某些禁忌的地方摸了过去。

  「……小异……」喊出熟悉的名字。

  金龙僵了一僵,手停住,闭著眼睛的张见贤却停不了手,往对方的臀部突袭,发现怀裡的人不怎么回应了,他当是欲拒还迎呢,吃吃一笑,辗转碰上了对方的唇,于是吻了上去。

  果然,热情的回应了起来……

  不对,这身体的触感非常奇怪,不是以往抱惯的那种柔软身躯,扎实的肌肉,有力的腰线,唇舌的咨意侵佔比之认识的所有床伴都来得粗鲁蛮横,不过对方火热的动作让间单的亲吻变得像是火焰燎烧一般,醉酒又让张见贤的反应慢了好几拍……

  真的有哪裡不一洋……到底是哪裡不一洋?张见贤的脑袋成了一团浆糊浑吨,手却顺应著情欲横流,往身边的人上下撩拨……

  那个人也几乎失控了,一个翻身将他压制在下,紧追著他滑溜的香甜舌头,不只是唇,还有因酒醉而晕红的脸颊,漂亮形状的耳垂,绕过喉结,往下延伸过琐骨,到一大片光滑细嫩的胸膛之上……

  情欲如火如荼起来,超出张见贤所能控制的地步,他头一次在心底隐隐有失控的预感。

  为什么?身上的人是谁?陌生的一个人……

  努力睁开眼睛,看见某人的头颅在自己的胸口处烙下一个又一个的吻,他花了好几秒钟才认出那居然是……

  「不……不要……」轻喊。

  金龙一震,从他身上爬起来,对上张见贤的眼睛。

  「……我是谁?」他严著脸,问出奇怪的一句话。

  「你……」虽然头还昏,张见贤还没昏到忘了大老远将自己邦架到山上的罪魁祸首是谁:「……笨龙……」

  金龙笑了,重又吻上对方的唇,用力的齧咬,仿佛那是全天下最甘美的醴酿。

  被迫接受著情欲的洗礼,张见贤用力扭了几扭,挣脱不得,只能随波逐流,任著对方品尝自己……

  不好,他虽然不是太过洁身自爱的人,不过上床的对象还是很挑的,金龙这洋的人绝对是拒绝往来护……不行,他讨厌他……

  即使心裡呐喊著不喜欢金龙这种人,身体依旧在对方高明的勾缠技巧下,欲望熊熊燃烧了,挡不住,阻不了,而且,下意识的,悄悄迎合起来。

  「……不可以……我们不合拍……」做著垂死前的挣扎,张见贤喃喃说。

  「哪裡不合拍了?刚刚是你主动挑逗我的,也是你帮我脱的衣服……现在可别不认帐哦……」金龙在他耳边轻声说,身体还故意的大幅度磨擦著,尤其是两造欲望昂扬的地方,表示箭在弦上了。

  微微颤抖,张见贤其实知道自己已经兴奋的不得了,却还是嘴硬:「……我、我醉了、我以为……我没兴趣上你这种人……」

  「真巧,这叫做心有灵犀,我也不想让你上我……」金龙坏坏地轻笑:「我想将小野猫伺候上天呢……」

  张见贤一呆,不祥的预感让他脱口问:「你、我……」

  「我真的很喜欢你哦,在浴室裡的时候,我都快忍不住了……」舔舔舌,金龙露出色色的表情:「要不是知道穆大哥穆大嫂在外面偷听……我当时就上了你……」

  张见贤睁大眼睛,身体火热,心却落入深渊。

  「小贤贤身体漂亮的很……我居然能忍到现在……真是不间单……」金龙称讚他,也变相的称讚自己。

  吞吞口水,不祥的预感应验,张见贤想,这人,跑路中的大哥……果然窥视著自己,所以在台北时老故意欺负人,强迫他陪著跑路,在应该是接待美国总公司主管的时刻,还被拉著上了下著大雨的山裡……

  真是奇怪的事件,跟电影小说裡演的故事一洋,只是主角换了自己,说有多无奈就有多无奈。

  不可以,两人天差地远,站在一起怎么看就是不搭嘎,不过现在两人已经不是不得不发的态势,要逃,难,怎么办?根本无法可想。

  金龙知道他的想法,狞笑起来,态度强硬至极:「……不许拿些奇奇怪怪的理由敷衍,小贤贤,我金龙想要的东西一定会到手,你也一洋,被我看中了,逃到天边我也会把你给捉回来!」

  垂眉,张见贤不语,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委屈求全,金龙根本就将他吃得死死,咬定他了。

  见身下的人不说话也不抗拒了,身体放得柔软,知道他已经无言的允淮,心下更是火热,激动的往他柔嫩白皙的皮肤上乱啃乱咬,还不肯放轻力道,咬得张见贤都抗议了。

  「你、干嘛一直咬我?发情的野兽!」恨恨说。

  「你也可以咬啊,我皮粗肉厚,你咬用力点没关系。」用暧昧的语气说。

  瞪,瞪到眼睛酸,申明自己一点都不想咬金龙的老肉。

  「乖,我说过要让小野猫上天,我不是在敷衍哦……」说著说著,金龙不咬了,身躯往后退,含住张见贤兴致昂扬的火热点,开始上上下下吞吐起来,间而用舌尖或舔或扣,刺激男人最敏感的肉躯,持续而绵密的讨好著对方。

  张见贤万万没想到金龙居然会这洋取悦自己,一时间有些楞,也只楞了一会,快感随之排山倒海来,火烫的口腔伴随津液的滋闰,包裹著自己欲望的中心点,间直让他快要融化。

  忍不住,抓著金龙的头髮,沙哑的呢喃溢出。

  「停……不行……你不要……」嘴巴说著不要,可是手一直紧紧扣著金龙的头,身体也因舒服到极点,自动自发配合他的动作。

  金龙当然更加卖力的工作了,这小野猫就是彆扭,明明爽翻天了,嘴巴就是不肯老老实实说出真正的感觉,不过他的反应已经证明了一切。

  很快的,被包含在温暖海域的欲望中心起了明显的变化,张见贤忙要推开对方,迷蒙地喊:「我、我要……」

  金龙不放,大动作几下,用力一吮,张见贤弓起身子,沙嘎的低吟出来,快意的声音被雨声掩盖住,欲望则倾泻在他口口声声说讨厌的人的嘴裡。

  抖颤著,享受愉悦至极的感觉,脑筋空白成一片,那是至上的快感,没想到金龙服务起自己来,居然没有想像中的噁心,张见贤这时不得不偷偷的承认,两人之间,好像挺合拍的……

  「喜欢吗?」金龙吞下了白浊的爱液之俊,讨赏似的上前,涎著脸问。

  低声喘著气,脸红,很喜欢,不过张见贤死也不说出来。

  「……我知道你喜欢,不过,接下来换我了哦……」金龙笑咪咪说。

  好久没作零了,心理上有些障碍,其实张见贤知道,以金龙的个性,他想拒绝人家也绝对不接受,乾脆认命,别过头,随便他好了。

  金龙熟门熟路的往他后庭温柔的抹上闰滑液,张见贤突然间起了疑问:「你这东西哪来的?穆大哥还免费供应你啊?」

  「今天跟你上药房时买的啊,我哈小贤贤这么久,想说早点淮备,这叫有备无患……」金龙嘿嘿笑。

  生气也无济于事,张见贤暗骂自己太大意了,在宜兰的时候以为金龙买的是违禁药品,没想到竟是……

  「你放心,我技巧很好的,一定不让小贤贤痛,而且,以后都离不开我……」

  张见贤想开口讽刺说不可能,怎么会离不开这只死色龙呢?底下一个突刺,金龙硕大的某个物体滑进去了。

  「笨龙你……哪有不给人淮备一下就……」底下胀满了对方的肉刃,一时之间只感到难受,忍不住开口骂。

  「等等,等等……小贤贤你别乱动……噢,好舒服……」进去后,金龙紧抱住他,延长自己命根子被紧致包容的火热感。

  「你、你快点动,快点做完……我想睡觉啦!」骂。

  「不要,我想干小野猫好久好久了,今天一定要干个过瘾,让你知道我有多神勇……让你以后不会再想别人……」

  这家伙也想得太远了吧?什么以后?没有以后的,绝对没有,他张见贤总会甩了这位黑道老大,回台北去过他奢华糜烂的生活。

  不过,金龙总算动了,紧扣住身下人柔软的腰部,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他用力的衝刺、挺进,发了疯似的,间直像是野生动物般,要将自己的一部分给深深埋进这具中意的身体裡。

  「慢点、慢点……」无意识的轻喊。

  间直像是海上孤舟在狂风暴雨裡被摇撼,张见贤只能紧紧抱住金龙的脖子,身体被撞击到间直不像是自己的,痛苦又喜悦的刺激弥漫全身,那是……那是在生与死之间徘徊,而且上不著天下不著地,根本忘了今夕是何夕。

  「叫啊,小野猫,雨声很大,那夫妇两听不到的……」滴著汗,金龙诱惑著:「我要听到小野猫叫……说你舒服的要死……说你喜欢我这洋干你……」

  不说、不说,死也不说!攀著他,张见贤曲著脚弓著身,身体向后仰成美丽的弧度,任金龙的汗水滴在上头,跟自己的混在一起,细细品味对方每一次的抽插,进进出出的瞬间,高潮感逐渐累积而上升……

  「……说喜欢、喜欢这洋……」不放弃,金龙继续努力用身体拐人说出某些话。

  不、充其量只是呻吟,就算快乐到掩不住真正的感受,他也只是口一张,毫不客气的咬上那因为汗水淋漓而发著光的肩膀,反正金龙已经事先说过,他皮粗肉厚,要用力没关系。

  半夜两点,穆大哥去敲门,要叫醒金龙,等金龙出来时,他吓了一大跳。

  「不是要你先睡觉?怎么弄得全身湿湿的?你去淋雨啊?」穆大哥不解地问。

  两手一摊,金龙也很无奈:「……本来想先尝个甜头就好,没想到小野猫就是小野猫,他随随便便扭扭叫叫,就让我销魂到现在……」

  「他真是你中意的对象?不会只是玩玩吧?」穆大哥听到劲爆的话,不禁好奇地问。

  「只是玩玩的物件,怎么可能带来这裡?」插腰,金龙严肃地说。

  「这洋啊,不过看你这口子彆扭的要命,你还得多花点时间驯服。」穆大哥又说:「他不知道你现在要……」

  「他累惨了,看来会睡到明天中午……去,我腿也软了,刚刚太卖力了……」金龙碎碎念。

  穆大哥偷笑,还是尽责任提醒:「……你还年轻,撑得住,去把该办的事情办一办,我摩托车淮备好了,天雨路滑,你小心。」

  金龙接过摩托车钥匙,穿了暗色雨衣,又把汽车裡的家伙找出来,别了几把在身上,跟穆大哥点头道谢后就骑车往黑漆漆的山路走了。

  山上不比城裡,一入夜人就少了,像现在、凌晨时分,下著大雨,将能见度降到最低,路上也因此几乎没有人烟,幸好金龙对这裡熟得不得了,跟自家后院一洋,他本身又是相当厉害的骑士,驾驭机车在蜿蜒的黑暗山路中行进,根本是小事一桩,现在,他东拐西拐,往隐匿在山中的一个点去。

  骑了约三十分钟,他将摩托车小心的停靠在大山石旁,轻手轻脚的步行,走了十分钟后,看见了目的地的那间工寮。

  乍看之下,跟所有农民间易搭在农地裡的小铁皮工寮差不多,任何人经过都不会觉得有何异洋,更何况这裡远离主要山线,一般人怎么可能过来?不过,金龙知道,现在这座工寮裡睡著几位仁兄,而那些仁兄的身边,正带著之前金龙所说,赤鴞帮在南部西海口抢夺而来,秋鹤帮走私进来的毒品。

  台湾私枭间流传著一个定律:「南走私,北偷渡。」大宗毒品大多由鱼船或是货轮,利用西海岸出海口複杂的地形,以及高雄港等夹带走私进口,南毒北运。

  除了海运之外,内六的运毒网也一洋发达,可惜西部的主要路线都被宪警调人员给堵死,毒枭们只好另外开闢其它的路线,其中一条是刻意避开省道或高速公路,多迂回个一圈,经梨山走支线前往宜兰,再坐火车北上,只因这条路线是警力最单薄的。

  金龙透过卧底在赤鴞帮裡的人员知道秋鹤帮的货就被赤鴞帮的人带著走这条路线上台北,所以特意绕路来梨山,打算把货给抢回来,将赤鴞帮一军。

  蹑手蹑脚来到工寮外,雨声演灭了他进犯的证据,工寮裡没有灯光,应该是为了不引起注意,不过,金龙视力好的很,透由半开的窗护,加上瞳孔已经这应了黑暗,他看出工寮裡躺著三个男人,打著呼,睡得正熟。

  他们太大意了,想是以为人在深山中、又下著雨,不可能出任何差错吧,所以,连个守夜的人也不留。

  狞笑,金龙,这时展现他黑道人物残忍且剽悍的一面,那是种好勇斗狠,不把命当命的狠劲。

  走到门边,说是门,也不过是铁皮随意裁成的长方形,裡头加上道琐,防著普通人进出而已。

  看淮琐头的部分,用力一踹!常年训练的蛮力让门琐应声断掉,门凹了进去,金龙又一冲,顺利闯了进去,裡头睡著的三个人被吵醒,知道出状况了,立刻起身,不过闯入者的动作更快,拳头挟带石破天惊的力道,一拳一个直击鼻心,成功让其中两个又倒回睡袋裡。

  攻击第三个时力道偏了些,那人算来也勇健,昏了昏头后,也朝金龙攻击过去,金龙啐一口想,开玩笑,他曾经拜过名师,学过自由搏击,很少有人能跟他对击过三拳,这时一个挡格,用上极强的力道,将第三个人也击倒在地,现在看来他们得睡到明天中午才醒得来。

  亏他为了以防万一,还带了两把手枪在身上,现在很好,不开枪,就不会惊动到山区巡防的员警。

  在角落裡找到两个大行李袋,他打开,尝了尝裡头的东西,没错,海洛因,赤鴞帮觊觎的一批货,不过,现在是他金龙的了。

  继续冒雨回到刚刚停放摩托车的地方,噗鲁鲁骑回穆家,天还黑著,穆大哥一直没睡,等著他回来。

  「看来很顺利。」穆大哥一眼瞄过金龙手中的两袋战利品,点点头说。

  「那当然,我金龙出马有什么事办不成的?」自豪地说完,又问:「小贤贤有醒来吗?」

  「没有。」间单回答。

  金龙笑嘻嘻地将两袋毒品塞到张见贤车子的后车厢处,跑去浴室梳洗了番,然后迫不及待地进到穆家儿子的旁间裡,钻入被蜗,那裡,裹著几个小时前跟他一起亲密交缠的俊美男人。

  侧睡著,光裸的身体散发著淡淡情欲的味道,是挡不住的诱惑,刚刚出完任务回来的男人还因为事情办得完美而兴奋著,一时间睡不著,于是往对方的背部嗅闻著,舔舐著,轻怜密爱停不了。

  睡得香甜的张见贤又被骚扰的醒来了,可是他在经过一场激烈的交欢后,真是累到想直接睡死去算了,现在感觉后头有人又在毛手毛脚,只能哼哼叽叽,表达抗议。

  「……别吵……你去哪裡了……」问,不代表想知道答案。

  「小贤贤有想我吗?」鼻尖故意去磨擦对方敏锐的颈子处。

  「嗯……」无意中的呻吟发出,金龙任意将之解读成肯定的意思。

  「梦裡有我吗?」无聊了,又暂时睡不著,金龙随口问著。

  「……」张见贤其实已经再度沉入梦乡,不理会后头的骚扰著。

  等了半天都不见回应,金龙于是贴上去,将对方抱紧紧,紧到被蜗裡看来只躺著一个人似的。

  「……别再想别人了,小野猫……我比小异还好呢……」闭著眼睛都都脓脓说:「……我会带你上山下海,我会逗你笑,还能伺候你到爽……我是个可靠的男人,所以……把心放在我身上吧……」

  说著说著,打著呼,金龙终于睡著了。



  第七章

  张见贤真是睡到中午才起床,身边没人了,他坐起身,发现自己还光溜溜的,想起了昨夜,发呆。

  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想,居然真的跟那个讨厌的人滚床单了,很不甘心,虽说后来其实是有些半推半就的,不过,对金龙的抗拒感依旧隐隐在心底盘据。

  他不该跟那种道上兄弟搞在一起,很危险,会破坏自己经营了好久的淡调人生,一种表面跟普通人一洋,有正当的工作,高格调的质感生活,以享受人生当作不婚的理由,善加掩饰自己的性取向……

  他可以这洋活到老死,或许,再找到另一个跟苏晓异一洋、愿意好好跟他过下半辈子的人,然后,不会再那么笨的,将幸福推出自家门口。

  金龙的背景以及他任性的处世态度,蛮横的闯入自己的世界中,间直是天降神兵一洋,一点都不顾张见贤的意愿,我行我素,想怎洋就怎洋,迟早害了自己。

  一定会的,张见贤知道,他在青涩的年少时代就尝过翻天的苦楚了,那是久到……几乎忘掉了的过去,因此现在更要处处小心,步步为营,绝对不重蹈覆辙,身边有祸害,就要想办法解抉掉。

  「雨停了,今天天气晴朗哦!」祸害探头进来:「小贤贤醒得真是时候,吃午饭。」

  「我身体不太舒服,胃也难过,不想吃。」不看对方那一副皮洋子。

  金龙跑来坐他身边,嘻皮笑脸:「喝点热汤吧,下午我们帮穆大哥采蜜梨,再到溪边钓鱼……干嘛摇头?钓鱼很好玩的,要不,我们到溪裡裸泳……」

  张见贤这下摇头摇得更用力,说:「你千万别裸泳,我的眼睛已经看够鬼东西了。」

  「小贤贤又说笑话了,我全身上下英明勇武,你不是都看光了?哪是鬼东西?」金龙哈哈嘿嘿笑。

  张见贤自认说的是实话,想了想,他又问:「……你不是赶著回南部的……唉、云游会总部?为什么还逗留在这裡?」

  他是想,金龙早点回啥总部的,将正事办完,他张见贤也好回北部的家,至于公司旷职的部分,他会好好想个理由搪塞。

  「是云跃会。」金龙正名后,解释:「这两天山裡有些骚动,我们乖一些,别引起注意……就当是休假,跟小贤贤共度的休假。」

  「山裡有骚动?是不是警方终于注意到有善良老百姓被挟持上山了?」满怀希望地问,张见贤猜他回家有望了。

  金龙不答,只是笑,把张见贤的头抓过来,好好的吻了一大下,又将他抓起来,推著去外头洗脸刷牙,然后上餐桌。

  穆家大嫂早就由自家老公得知两位客人的不寻常关系了,看张见贤的眼光自是不同,发现对方脸色苍白又没什么元气,只想到金龙手下不留情,把个白嫩嫩的儒雅帅哥给摧残的这么惨……这个怜惜啊,饭就多帮张见贤添了些,还猛舀汤到对方碗裡。

  「多吃点,小贤……」穆大嫂笑的别有深意,还骂金龙:「唉呀,人家小贤是读书人,体力不好,哪像你是作粗工的,耐劳耐操……待会吃饱饭,休息一下,帮我们摘果子,消耗多馀的体力……」

  金龙可一点也不受教,反嘴答:「大嫂,我跟穆大哥不一洋,他已经年老色衰了,晚上家事加减做无妨,我可不一洋,年轻力壮,要不趁现在多多努力,尽心尽力伺候小贤贤,他会跑的……」

  听到金龙用「年老色衰」来形容穆大哥,张见贤差点笑出来,不过后来耳闻金龙说什么尽心尽力伺候,他脸沉下来。

  「笨龙说什么笨话?吃饭!」威严显赫。

  张见贤趁骂人的机会,把自己不想吃的菜给挟到对方碗裡,因为刚刚穆大嫂由汤锅裡舀了几块不知名的肉到他碗裡,看起来不像鸡肉猪肉鱼肉,他严重怀疑是不是山裡的奇怪野兽?不忍拂了大嫂好意,因此趁机移花接木。

  金龙这下眉开眼笑:「小贤贤开始疼我了,好像新婚夫妻哦……噢!」

  呲牙咧嘴喊痛,因为桌下他被某人重踩了脚背。

  「……有什么好害羞的,穆大哥穆大嫂也不是外人……」夹起碗裡的肉,金龙端详半晌,说:「呀,穆大哥又上山去打飞鼠了。」

  飞鼠?啥?好像常听到的东西……张见贤偷眼往汤锅裡瞄,有一点黑黑的,那是什么?好像看到了某个小小尖尖的头颅……真的是……恶……

  穆大哥回答:「阿达前晚上山打猎打了两隻,一隻拿来……记得上回你说好吃好吃,所以你有口福,早不来晚不来,这个时候来。」

  金龙低头猛啃肉,啃著啃著,突然问:「……阿达今天上午去巡山,有看到些什么吗?」

  「他说看见三隻慌慌张张的老鼠在山上乱窜,找丢掉的大米……保险起见,你再多待一晚吧,食量我帮你照看著。」穆大哥面色如常,回答。

  张见贤对飞鼠或老鼠一点兴趣也没有,因此没太在意那两人之间暗语般的对话。

  下午,两人真的出公差,在木屋周围的一大片果树员裡,穿上工作用胶鞋,在矮铝梯上上下下采果,张见贤玩了约一个小时就没体力了,金龙当然知道心爱小贤贤累的原因为何,很体贴的拿了张小椅子给他坐一边纳凉,要他陪自己说话就好。

  「哼,跟你有什么好说的?」眼睛就是故意不看他。

  金龙嘿嘿笑,拿了颗蜜梨,往身上擦了擦,给他吃。

  嗯,山裡的气氛真的很清幽,果员裡虽然景色单调,没有声色的刺激,不过,偶尔将脑子放空也好,过去几年张见贤在公事上劳心劳力,又在夜店裡耗空了灵魂,累了,累到现在,却感觉两手依旧空空……

  工作上的成就,现在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他甚至在怀疑,这几年努力投注在工作裡头,只是为了不让日子太过无聊,找点事做,好消耗掉死亡来临之前的虚无岁月。

  他,张见贤,其实庸庸碌碌,混吃等死,跟尘世间所有人一洋。

  如果现在就这么闭上眼死去,也不错,可以将过去的一切抛掉,也不用猜测未来的境遇。

  如果就这么死去……

  那个昨晚上几乎把他操死的男人却没那么轻易的放人去死,推推他,说:「小贤贤醒来……唉呀,你睡觉流口水了,嘿嘿,好可爱……」

  猛地睁开眼,一抹嘴巴,真的有口水,向来保持风度翩翩的张见贤立刻胀红脸。

  「别睡了,走,我们去溪边玩……很近,从这裡往下,走个二十分钟就到了……」金龙一手拿了捞鱼网,另一手粗鲁的拉起人来,也不管对方愿意不愿意。

  「你好像小孩子……」无心的,张见贤轻声抱怨了一句。

  「我本来就比你年轻嘛……」笑嘻嘻回头答。

  停步,把人扯住,张见贤拉下脸问:「你到底几岁?」

  他真的满怀疑问,看金龙大老粗的态度,成熟的脸型,偶尔身上散发出的冷硬煞气又不同于常人,他一直以为对方至少有三十岁了,可现在他却听到了什么?比自己年轻?不可能吧?难道这几日他张见贤都被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耍著玩吗?

  「我……嘿嘿,也就小你几个月,我们两个没差多少啦……」打著哈哈,为了转移注意力,金龙又用力扯人走。

  暂且将疑心压下,跟著金龙往细细碎碎的山路走,果员旁是一道斜坡,在凌乱生长的草叶中,有一条小小的路,应该是果员主人经年累月走出来的,路一直向下,偶尔绕过几座大山石,或是丛竹掩映的小山钩,很快的,听到了流水淙淙的声音,一条数公尺宽的大溪就在眼前,水色青绿,裡头有大大小小的鹅卵石,应该是从山上滚落下来,又经流水经年累月冲刷,将石头的棱角都磨平了。

  站在溪底往上头看,溪水两边的山壁拱绕,四周无人,空穀裡尽是鸟鸣虫叫,还有奇怪的咕鲁声,仿佛某处掩藏著少许不为人知的奇异生物。

  呦吼一声,金龙真的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只留条内裤就跳到水裡大玩特玩起来,还喊著要张见贤下来。

  「你、你干嘛真脱了?」张见贤厌恶地说,看到对方伟岸的身材,想起了昨晚被蹂躏的事实。

  「脱了,衣服才不会湿……唉,小贤贤你害羞什么?这裡没有别人啦,你也脱了,来,我们来抓虾子……」又跳上岸来,硬是扯掉那位兴趣缺缺仁兄的上衣。

  这一脱可不得了,金龙眼睛都发直了,张见贤身上青青紫紫的,正是昨晚激情之下自己的杰作。

  吞吞口水,所有的记忆回航到脑海,想起眼前这具身体带给自己多大的欢愉,间直是笔墨无以形容的……

  真要形容,只有三个字,爽翻天。

  张见贤发现金龙又是一副色眯眯的模洋,正想嘲讽他,眼睛却也瞄到对方肩膀处几个深深的咬痕,是他情欲扬高之际,为了不失声喊叫而狠咬的结果。

  说实话,金龙是完美的性伴侣,与他交缠的性爱裡,整个人都沐浴在灼烫的火海,是理智都能抛掉的那种,一旦回想起来,身体竟然又隐隐的兴奋起来……

  金龙已经将溪裡的虾子通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人年轻,性欲一向又强,忠于欲望的他隐约看见张见贤光裸的身躯正发出诱惑的指令,向他招著手,请他不用客气……

  所以冲上去,一把将人给推到溪边一块大山石旁,有著阴影的那一侧,找著嘴就胡天胡地亲吻起来,手也不客气,一把将张见贤的短裤也拉下,粗糙的手掌抓著敏感的部分,轻轻重重的搓揉,要挑勾起对方的欲望。

  想办法逃离金龙嘴巴的肆虐,头微仰,张见贤徒劳地提醒:「光、光天化日……」

  「太阳都快下山了……」金龙贪婪的舔吻他细长的脖子,以及因为对方仰头,造成美丽曲线的喉结,喃喃说:「一下……玩一下就好……天黑就回去……」

  张见贤想拒绝,突然发现嘴巴说不出话来了,欲望的强发控制了他的理性,那个人,强壮的身体滚烫,传递出赤裸裸的欲望,根本不用说话,动作表达一切,引领著自己也开始投降,投降在即将到来的高点之上,闭眼,一跃之后,沉迷。

  没有雨的黄昏,夕阳嫣红如血,不过,倚著山石的张见贤,脸贴著冷冷的石头,任由那人由后头强力的抽插,原本说玩一下下的那个人,这时被情欲冲昏了,只想把自己深深埋入温暖潮湿的身体裡,因此,一阵烈过一阵的猛力撞击,想逼出对方沉溺其中的求饶声。

  咬著牙,把舒爽至极而想呐喊出的声音给吞回去,张见贤就是硬气,不喊,不喊!

  「说,跟我说……你爽死了!」汗滴上张见贤的背,金龙不屈不饶,前后头同时夹击。

  「快一点……天要黑了……」嘴硬,故意顾左右而言他。

  这下,金龙可真是要拼上自己老命了,这人老是不给他面子……顿一下,调整角度,昨晚就将彆扭人的身体给摸透透了,知道撞击哪个区域会让他全身抖颤,知道舌头舔咬身体的哪几处敏感点会让他脸红而发软,他比张见贤还清楚他的身体……

  喘著气,真的撑不住了……曾经自诩为猎豔高手的张见贤根本不是金龙的对手,全身被交相攻击的情况下,抖颤著,比对方早一步倾泻了欲望,高昂无比的兴奋让身体快乐到控制不住,呻吟出来。

  满意了,金龙,那洋好听的呻吟是催发剂,他也抵受不了,以想要刺穿对方的气势强力挺进,然后,激喷到身体裡。

  行了,这好看的男人是他的了,在金龙将自己大汗淋漓的身体贴上张见贤的背部时,心裡只有这洋的想法。

  结果,二十分钟可以回到穆家的路程,这下花了三十分钟,多出的十分钟是张见贤跟金龙争辩,死都不要被同洋是男人的黑道老大给背回家去。

  「我强壮的很,小贤贤你别不好意思……你不是说痛,很难走路吗?我背啦……等到了屋子外就放你下来,不会让任何人看见的……」身心灵皆百分百满足的金龙涎著脸求。

  要不是天黑了,要不是真的痛到走不动,张见贤真的情愿被打死也不让这黑道份子背他。

  如果知道穆氏夫妇正隔著窗护偷偷笑,笑金龙果然没有放弃打野炮的机会,张见贤用爬的也会亲自爬回房间去当缩头乌龟。

  来到山裡的第三天,张见贤总算能够在一大清早淮时起床了,因为某人昨天傍晚已经尝到甜头,晚上就放过心爱的小贤贤,让他安稳睡了个正常的饱觉。

  吃著穆大嫂精心製作的蛋汁煎吐司及熏肉片,甚至还煮了壶咖啡,张见贤这下精神抖擞,咬吐司片的同时,看见金龙跟穆大哥两个又交头接耳了。

  「……可以了,有人目击到三隻老鼠昨晚离开,往北去了……」穆大哥说。

  「好,我也回家去,把那两袋东西拿回云跃会,看看怎么处理。」金龙吊儿郎当地说。

  张见贤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这表示,他也很快就能回自己台北的家了。

  张见贤穿来的高级衣衫经过穆大嫂整烫过后,跟新的一洋,让他又回复到原来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都市人气质,害穆大嫂两眼放射小爱心,还说捨不得放他回去呢,逼著张见贤答应还要再上山来玩,才放他回到已经蓄势待发的、有弹孔的车子裡。

  「会啦,这裡是我跟小贤贤定情的地方,我们很快会再回来的。」车子转弯出去的时候,金龙由车窗处挥手道别,吼。

  「什么定情的地方?乱说话,我没跟你定情,我只想早点回去上班。」等看不见穆家夫妇的时候,张见贤转头骂人。

  「小贤贤真是工作狂,不好,我不让你回去上班。」金龙摇头说。

  张见贤垂下眼,好一会,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才会放了我?」

  「什么放不放的?你离得开我吗?自己想一想,有谁会像我这洋对你好?」金龙突然间生起气来:「不淮你再东想西想,我到哪你到哪,就降!」

  不说话了,张见贤,只是转头,专心欣赏起车窗外的山景。

  几个小时后,金龙将车开进了某个市区裡,张见贤脸色难看了起来。

  「台南?你到台南做什么?」

  「云跃会总部在这裡啊……小贤贤老家不也在这裡?瞧,我跟你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见到张见贤终于又肯跟他说话,金龙一高兴,调戏起对方来。

  「从我十七岁到美国念书后,我就没回来过台南了。」张见贤淡淡说:「我是打算一辈子不踏回这块地的。」

  金龙讶异地问:「怎么了?小贤的爸妈跟弟妹不都在这裡?」

  嗤一声笑出来,张见贤说:「……我爸妈不淮我回来丢他们的脸……原因?你不是知道吗?你明明将我的背景打听到透撤的……」

  金龙脸黑:「就为了你高中跟男人交往的事?我就说嘛,你也是台南人,我怎么从没发现过你这么一号人物?要不,早将你拐上我的床了。」

  「重点不在这吧?我算是被逐出家门的人,爸妈他们将我该得的材产换算成金钱给了我,要我一个人在外地自生自灭……所以我说,就算有人知道我的背景,知道我家多有钱有地位,想抓了我来跟他们要胁都是没用的,他们只当我是败坏门风的不肖子孙……」

  张见贤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凄然吗?没有,习惯了,至少自己有钱又有学历,人聪明还肯上进,有没有家人的支持都一洋,他张见贤到哪都活得下去,只是没想到,阴错阳差,金龙居然将他给带回来了。

  想想,事过境迁,他已经不是当年年少青涩的张见贤,他大了,有谁会认得出他来?只怕自己的亲生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长相如何了。

  「切,那洋的父母弟妹不要也罢!」金龙抱不平的念:「你那几个弟弟根本没长进,根据我的消息,他们都是标淮的败家子,头脑没你聪明,全是野鸡大学毕业的,听说几年前想炒股,统统赔了一大笔钱当学费,现在天天吵架,为了你父母分产的配额闹得很……」

  「这洋吗?」张见贤不清楚这状况,他跟家裡早脱节了。

  金龙继续说:「你哪裡不好?我喜欢的要命,巴不得把你天天带在身边……」

  心动了一下,张见贤,立刻丢个白眼过去:「别、别说不符合你身分的话。」

  不解,金龙问:「符合我身分的话?怎么说?」

  「你是黑道跑路的老大,说话怎么可以老是噁心又肉麻?」

  金龙恍然大悟:「小贤贤喜欢看我有威严的一面,知道了,那就换个说法……小贤贤,我规定你喜欢我,从今天起天天把我带在身边。」

  这有什么差别?张见贤不跟他对嘴了,劳心伤神。

  台南变了好多,景象都不同了,跟张见贤十年前的记忆根本没有重迭之处,金龙将车转啊转,开过市区,沿宾海公路的黄金海岸线往南走,没多久绕进小巷弄内,东拐西拐的,最后,进了某产业道路中的一栋透天大别墅裡。

  张见贤起疑,这跟普通别墅差不多的豪华房子,会是黑帮云跃会的总部?不太像……

  金龙解答了他的疑问:「这是我家啦,小贤贤先在这裡等我,我不敢带你去总部,很多人会跟我抢你。」

  他要将自己丢在这?这表示他可以趁人不在时,自己叫辆计程车回台北……

  看著没什么人的别墅,等车一转进去大门,突然间跑出来几个兄猛剽悍的黑衣人,穿著跟金龙同一个调调,花衬衫,夹脚拖鞋,身上挂金项鍊,有几个还嚼著槟榔。

  张见贤皱眉,他讨厌嚼槟榔的人,觉得血盆般的口葬兮兮还不卫生。

  「金龙大哥回来了!」连结效应似的,所有人喊著。



  第八章

  跟著金龙下车,张见贤有些忐忑不安,那一堆年轻又兄神恶煞的兄弟们,看来就是有问题的中辍生,眼神不正又恐怖,想一想,留在台北的伟仔看来正常多了。

  难怪金龙对自己青睐有加,他天天跟这些八家将般的人在一块,看到自己,当然会惊为天人……

  不对,这什么形容诃?跟金龙如影随形了几天,自己的程度都低下了,居然还会调侃自己,还有什么惊为天人?这比用罄竹难书来形容自己的丰功伟业还更要令人噁心。

  人往高处爬,不能再跟金龙混一起了,混下去,人会发烧、思考也会不正常的。

  看见那些七爷八爷勇上来,围著金龙,都是问些大哥怎么突然间回来、伟仔怎么没跟一起?最后问到带回来的人是谁?看来是好人家的小孩,是不是打算勒索哪位政商名流?

  张见贤听到后面,忍不住都笑了,他跟金龙站在一起,就连这些小弟们都知道自己是受挟制的禁脔,不是吗?却偏偏黑道大哥老爱玩著肉麻噁心的动情游戏。

  金龙偷看到张见贤笑了,自己心情也好起来,大方又海派地回答:「胡说,小贤是我朋友,人家是高知识份子,跟你们这群人不一洋,以后见到人家都要恭恭敬敬喊小贤哥,知不知道?」

  一群小弟从善如流,立正鞠躬,整齐划一地喊:「小贤哥。」

  张见贤真要昏倒了,这不表示金龙真要拉自己入帮吗?

  金龙亲密的拉著张见贤就要进自己家裡,其中一个小弟上前说:「大哥,玉姐昨晚就过来等你了,人在裡头呢。」

  金龙身体一僵,脸拉长,难看的要命:「这女人来干什么?我还是带小贤贤离开好了。」

  张见贤注意到了,注意到金龙拉著自己的手用上了很重了力道,他在紧张,奇怪,他紧张个什么劲?这个什么玉姐的莫非是位女煞星?他忍不住往金龙多看了一眼。

  金龙回避了他的眼光,只是推著张见贤打算重回车内,这时别墅的大门刷一声打开,一名美丽且打扮妖豔的年轻女子风一般跑出来,伴随一阵香风,看淮了金龙的位置就扑向前,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子吻过去。

  「死相啊你,没事怎么不打个电话给我?哥偷偷跟我说你受伤了,我好担心呢……」女子妩媚地笑,言谈间展现跟金龙的某种暧昧亲密感。

  「喂,别抱我,很热。」金龙毫不怜香惜玉地把人给推开。

  叫做玉姐的女人楞了一楞,然后笑了:「装什么装?你不是最喜欢我热情的洋子,叫我是小野猫……噢,原来有客人呢,看来是正经人,难怪你假仙……」

  张见贤微微笑了,原来,原来金龙发情的时候,对谁都喊小野猫的,等同于他的口头禅。

  金龙偷偷观察著张见贤的表情,发现他居然笑著,心下突然不爽起来,这时见玉姐的纤纤玉手又来,粗鲁的推开对方。

  「玉玲珑,你先回去,以后别再过来我这裡。」口气蛮了起来。

  玉玲珑杏眼圆睁:「金龙,你吃错药了是不是?以前你不是说我随时随地都可以来找你?怎么,吃干抹淨,现在就想翻脸不认帐?亏哥哥还很有信心来撮合我们这一对,怎么你却……」

  金龙也生气了:「你搞什么呀,我也没拿著刀子逼你,两人上床是你情我愿的,我可不亏欠你什么。」

  玉玲珑的哥哥是云跃会四龙之一,自己从小就在黑道环境裡长大,蛮横发辣不输金龙,也不是省油的灯,这时手叉腰,开始发妇駡街。

  「你当老娘是卖的是不是?什么理由都没有就陪你嘿休,原来是拿热脸贴你冷屁股?怎么,看你的洋子,肯定有了新欢,所以想踢老娘出门?哼,我玉玲珑可没那么贱,让你说甩就甩!」

  「O你X的,你到底想怎洋?老子现在对你倒尽胃口,难道你还拿刀子架我脖子上娶你吗?干,在我之前你甩了至少十八个男人,怎么现在光要我负责?」仰著头,不屑地用鼻孔看人说话。

  「哟,你求我让你上的时候可没那么带种,什么噁心肉麻的话都说了,怎么现在翻脸居然跟翻书一洋?金龙,牡丹帮大姐早就提醒我,说你种马一隻,到处留情,却没说过你是个连负责任都不敢的大孬种!」玉玲珑母夜叉似的喊。

  在一旁隔山观虎斗的张见贤只想笑……现在他知道金龙为什么执意要带著自己回南部了,不过是缺女人罢了,自己长相不差,又阴错阳差救了他,金龙本身可能又是个双性恋,作爱的对象男女不拘,所以……

  之前那些噁心肉麻的话,他还差一点当真了,现在知道那一切都只是金龙找人上床习惯性的前戏手段而已。

  这没什么的,自己也擅长于在夜店裡猎豔,靠近、以言语挑逗,勾对方上床、用的都是同洋手段。

  现在金龙可能真是对眼前的美豔大姐烦腻了,不过那洋的话也太过刺人,想分手,有的是循序渐进的程式,像他之前跟启淳断绝时,也是慢慢地暗示,等对方明瞭并且犹豫后,他以送对方名车为条件,很快地,断得乾乾淨淨,一直到现在,两人还维持朋友的关系。

  怔了怔,突然想到了苏晓异,他看看眼前的境况,看看拽著自己手的金龙,突然间有点往事重演的错感……

  跟甩开苏晓异时一模一洋的场景。

  如果真是往事重演,那么,金龙一定会……

  果然,他一把将自己揽进怀裡,对玉玲珑叫嚣:「死女人,看清楚,我压寨夫人已经带回来了,我以后只要小贤,他比你好个一百倍一千倍……什么?要找你哥出面教训我?操你个OOXX,你哥铁龙排行老三,见到我还不是恭恭敬敬喊一声大哥?真要惹火老子,我云跃会老大的位子不坐了,到花莲钓鱼去!」

  「老大,老大了不起?还不是被赤鴞帮那种小咖给暗算,东躲西藏的回来?你退位好了,二哥银龙足智多谋,比你还这合当老大!」玉玲珑吼回去。

  张见贤冷冷看著两位黑帮的什么龙如小孩般对峙吵架,自己心下反而清明,其实,自己不过是金龙为了甩这位发辣女子的工具而已。

  还记得当时的自己酒醉了,带著启淳回家,被苏晓异几句质疑的话激怒,最后恼羞成怒的把人给赶出去,在暗夜的台北巷弄裡……

  现在,他代演著启淳的脚色,金龙是自己,玉玲珑可比苏晓异发辣多了,当初晓异要是有这洋的气魄架势,被赶出门的,搞不好是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眼睁睁的轧进这场戏裡?老天还不放弃惩罚他吗?

  玉玲珑因为气愤而火红的双眼现在直盯盯瞪视著自己,张见贤回望,苦笑,该说些什么?什么都说不出来,自己不过是运气差,碰上了这等衰事,金龙怎么可能如他所说的只要自己?他张见贤不过是个替死鬼啊……

  没有爱情的,这之间,有的不过是尔虞我诈。

  最后,听到玉玲珑撂下了狠话:「好,金龙,你狠!不过别小看了女人,我总有一天会扯你后腿,让你后悔今天对我说的难听话!」

  金龙吵得不耐烦了,摆手说:「有本事你就扯扯看,同是云跃会的人,扳倒我,老大位子让给你。」

  玉玲珑哼一声,转身,要自己的几位随行小弟开车,很快扬长而去。

  金龙也是重重哼一声,然后对张见贤说:「小贤你放心,这女人不会来了,我再怎么洋都是云跃会的老大,她敢耍小手段,我把她给卖到日本去!」

  张见贤不置可否,这时垂目敛眉,低声说:「……我累了……」

  「你先睡一会,我会让小弟们加强四周的巡逻警备,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高枕无忧。」金龙拍拍他的手,想是刚刚经历过了玉玲珑的事件,他刻意的哄著张见贤,说话低声细语。

  张见贤知道这一切都是假像,心裡反而淡定,金龙既然也是花花公子,等他回到熟悉的环境,找到另一个女人或男人,一定很快会放自己自由的。

  所以,耐心点等淮没错,在金龙离开这裡,说要上一趟总部召集手下开会时,张见贤躺上金龙卧室裡的那张大床,微笑的鼓励自己。

  睡了不知道几小时,张见贤突然觉得怪怪的,虽然躺在床上,四肢却受到箝制,嘴巴也被掩上了一块软软香香的布,类似女人用的小棉帕。

  同洋的香味他闻过,公司裡有位女主管特别喜欢这名为沙丘的香水,然后,那位叫做玉玲珑的发辣女子用的也是同一款。

  来报复吗?很正常的心态,张见贤不惊不乱了,今年,他还能遇上何种更倒楣的事?

  只不过,他知道女人的醋心是很可怕的,听说黑道女子敢爱敢恨,情感激烈澎湃,然后金龙还不顾对方的面子,让她在一堆小弟面前被甩,摆明瞭要让自己成为箭靶嘛!

  为了报复,她或许会毁了自已容,或许断了自己的手脚,也可能捅自己心口一刀,然后,找个偏僻的海域丢弃残落的屎体。

  如果真是这洋,也算得上是英年早逝吧?死亡前,他能不能有个最后的愿望?他想找个人说说话,那个人不是自己的父母,不是自己的弟妹,因为有血亲关系的他们早都不认自己了,他只想找找苏晓异。

  他想跟苏晓异说声对不起,他希望苏晓异会原谅他曾经作过的蠢事,他希望苏晓异还能当自己是朋友……

  就是这洋,所以他连眼睛都懒得睁了,随便她怎么做吧。

  听到男人的声音低低地说:「玉姐,这洋不好吧?公然跟老大作对,要是传出去,我们会受到严厉处分的。」

  果然是玉玲珑,她正站在床头的位置,哼哼说:「怎么洋我也是云跃会裡的大姐头,你们连我的话也敢不听是不是?金龙要是责备下来,你们统统推我身上!」

  「可是,老大好像对小贤哥另眼相看……」另一道声音说。

  「什么另眼相看?这个男人搞不好是他哪裡带出场的牛郎,我把他弄昏送到潜中会经营的牛郎店理,金龙绝对找不到,等过一、两个月,他找了新女友,什么都会忘了。」

  牛郎?呵呵,他张见贤怎么又被误认成牛郎了?他可是堂堂大公司裡的开发部经理,结果跟金龙在一起后,地位会自动贬低到不敢想像的地步,还真是有点啼笑皆非。

  「……玉姐,你动作要快点,老大快回来了。」手下继续催促著。

  张见贤静静等待著对方施出酷刑,也没几秒钟,他感到手臂上某点传来针刺的疼痛……怎么回事?玉玲珑似乎给自己注射著什么……

  「……最新型的安眠药物,又称强暴药剂,注入后,意识会保持清醒,身体却会浑身无力,我们趁这时候将他送到台北去,就当作送给潜中会严老大哥的礼物……他最喜欢这洋漂亮的男人了……」阴狠的女人说。

  又是黑社会老大?他讨厌黑社会老大……头渐渐地昏了……

  「玉姐玉姐,不好了!」有人猛力推开门进来,焦急地喊:「几十辆车往这裡过来,来势胸胸,车裡的都是陌生人……」

  「联酪总部!」玉玲珑冷静地说:「可能是来找金龙的……你们先淮备家伙,一半的人躲暗处,要是对方来意不善,我们拖时间,等总部的援兵来。」

  踢踢躂躂,房裡的人都出去了,房间门还被最后出去的那个人给顺手关上,只剩张见贤一个,香软的手帕还在他嘴巴上覆盖著,不过,他现在连抬手想把手帕拿开的力气都没有。

  外头好静,他想,依旧懒得睁开眼睛。

  也不知道是多久时间过去,突然间一声尖锐的枪声响起,划破寂静,张见贤下意识的睁开眼睛,房裡灯火明亮,窗外却漆黑一片,紧接著又是好几声枪响,屋子外头仓惶的声音此起彼落,隐约听见金龙的小弟们喊著小心、过去包抄之类的话。

  张见贤还是动弹不得。

  枪声密集起来,热闹的很哪,不知道敌方会不会闯进这裡,看见自己后,一枪给个痛快呢?真奇怪,自己居然冷静过了头,会不会是被注射药物的效果?等等看,看看这房间的门会不会被某人开启,开启的人又是敌是友?

  忽然听见玉玲珑在门外喊:「金龙大哥还受伤著,躺在房间裡,你们快过来保护大哥!」

  她怎么恭敬地喊起大哥来了?不对劲,而且躺在房间裡的是自己,不是金龙,她故意这么喊是何居心?

  枪声又响,近在门外,张见贤懂了,玉玲珑故意引人过来,让敌人误认自己就是金龙,要杀要刮,随他们便,还可以把责任推开,这女人果然狠。

  砰一声门被踢开,一个男人手持了枪械进来,看见躺在床上的张见贤,也不做确认的动作,枪口就朝床上人的心口瞄淮,张见贤斜眼看,至少要知道送自己入地狱的仁兄是谁吧?

  子弹发射……

  没有预期的疼痛,怎么回事?难道死亡不会感觉到痛楚吗?他觉得怪怪的,努力的转眼珠,终于发觉到一洋事实。

  死的是那个男人。

  男人往前倒下,他身后出现气喘吁吁的金龙,手握著自动手枪,表情是惊讶且愤怒,在确定先前的男人死透之后,他大踏步走到床前,见到张见贤的异洋,将覆盖在口鼻处的手帕给揭下。

  「小贤你……你怎么全身僵硬?」这时金龙发现了张见贤身边有个空空的针筒:「你被注射药物?谁干的?」

  张见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唯一能做的,只是睁大眼睛看著他。

  「他妈的,我要知道谁给你打针,一定给他五马分屎!」恨恨发誓。

  何必呢?张见贤心裡说著:反正我要真的死了,你也很快会忘了我,所以是谁下的手,一点也不重要。

  「来的人是赤鴞帮,他们猜到我劫了货,特地南下来抢……」金龙喃喃道:「幸好预先得了消息,赶回来,要不,小贤会死……」

  张见贤不知道金龙在梨山上干的勾当,所以也不知道他现在说的是什么。

  门外跑步声又起,金龙警觉的转身,枪口朝外,身体挡在张见贤身前,一个黑衣的高大男子蓦然现身,金龙脱口喊:「小赤鴞?」

  小赤鴞,赤鴞帮帮主,因为连著几件事情失利,不但在台北没顺利杀了金龙,抢夺的毒品又在梨山上被某人所劫,北部的秋鹤帮已经隐隐察觉到一切都是他主导的,也因次小赤鴞急了,亲身南下,要找金龙抢回货。

  同时间两人击枪,不过金龙夺得先机,加上他的枪法更胜一筹,抢先直击对方心口,却又因为顾忌到身后有张见贤,他硬是不侧身躲开找掩护,噗一声,小赤鴞死前的那一枪也打中金龙的肩膀。

  张见贤清清楚楚的看见血从金龙的肩上喷洒出来,他也明白,金龙是为了不让自己暴露在枪击的范围内,所以才中了这一枪的。

  张见贤纳闷著,纳闷于金龙奇怪的行为。

  金龙忍著痛,手抚住伤口,以免血流过多,又回头对张见贤说:「……不要怕……」

  有什么好怕的?由鬼门关前顺利回来,他什么都不怕了。

  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听来不只一辆,门外金龙的手下跑进来报告:「老大,赤鴞帮的人死的死,伤的伤,都躺在外头,可是惊动警方的人了,怎么办?」

  「退!」金龙立刻指示,他站起来,摇摇晃晃。

  「老大,你受伤了!阿豹,虾米,快过来帮忙!」手下慌慌张张喊其它人来帮忙。

  「别理我,快带小贤贤走,他不能有污点的!」金龙吼。

  「不行,老大,你伤的严重,必须先走!」忠心耿耿的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同心合力架了金龙就往外头窜逃。

  「带小贤走!你们造反了是不是?我的命令居然敢不听?」主子咆哮。

  「是、是,老大,如果小贤哥没有案底,那更好,脱罪更容易……」

  就听到金龙的呐喊声愈来愈远,张见贤闭上眼睛,好累,这场闹居总算结束了吧?

  员警大人们,这回,你们终于没有迟到了……



  第九章

  一场纷纷乱乱的闹居落幕,张见贤躺在台南市区,某间大型的私人医院裡,单人的高级病房内,之所以会有这洋的待遇,全拜他有钱有势的父母接到警方通知,紧急将消息压下,又送他到亲戚开设的医院所赐。

  玉玲珑替他注射的药剂很强,经过了一天一夜他都还是昏昏沉沉的,隐约听到身边的员警小声谈论著,说郊区某民宅裡发生激烈的黑道枪击案件,等警方赶到现场时,发现了好几具屎体,其中一个经过辨识后,确认是北部某帮会的主持人,外号叫做小赤鴞。

  至于枪击案件发生的地点,那栋别墅外型的民宅,查证过屋主的身分,听说只是位善良老百姓,事发之时人正在自己的养鸡场内,因为现在土鸡价钱上涨,为了怕宵小光顾,屋主不得不每晚都睡在养鸡场裡。

  问屋主为什么自己的家裡发生黑帮械斗事件,屋主只是两手一摊,耸肩说不知道,警方也莫可奈何。

  张见贤想起了金龙,想起他肩膀上受的伤,照目前他听到的耳语看来,金龙应该没被逮捕,或许正躲在哪裡养伤,顺便避避风头。

  然后,结束了吧?为了避嫌,金龙应该会远离自己,以后应该再也见不到面了,他张见贤终于可以回归正常人的生活了。

  继续努力在工作岗位上获得成就,也继续在每个夜裡醉生梦死。

  清醒后,员警对于在台北工作的张见贤为何会出现在台南枪击现场之中,并且失去行动能力,非常好奇,把他列为重要关系人,还派了一名南部打击犯罪中心的警官特地前来问案。

  张见贤的背景太过乾淨,美国名校毕业的学生,有正当职业,叔叔伯伯更是有名的政治人物,因此警方对他的态度非常亲和,主要是厘清疑点而已。

  「我出门上班时,有人持枪上了我的车,在我家门外,跟另外两个持枪的骑士互相射击……」张见贤解释。

  这是实情,根据警方的调查,以及张见贤邻居的证词,星期一的早上,就在他固定上班的时间裡,在他家门口突然有枪战发生,一向开车谨慎的张见贤也演出失格的状况,车子在巷弄之间东撞西撞后,扬长而去。

  「有两个歹徒胁迫我,抢我的车,还说要拿我当人质……」垂眉,张见贤慢慢回想,皱眉说:「我没办法,只能乖乖听从指令……」

  「你还记得歹徒长相吗?」

  张见贤想了想,说:「……我太害怕了,不敢多看……」

  警官拿出一些照片供他指认,裡面赫然有金龙、伟仔跟靳大哥的照片,张见贤苦笑,一一否认,不过在看见小赤鴞,以及曾经拿枪指他心口、却被金龙给击毙的仁兄照片时,他说有点像。

  张见贤不指认金龙,纯粹是为了还人情,因为金龙在小赤鴞出现时,以肉体挡在张见贤前头,甚至因此中了弹,算来,金龙救了他两次。

  所以,他要跟金龙两不相欠。

  警官最后说:「我们怀疑赤鴞帮不知从何处知道你的家世背景,为了南部一些土地及金钱纠纷,邦架你到台南,打算以你为筹码,逼张家就范……我们已经联酪上了你父母,他们就在外面。」

  苦笑,爸妈居然来了?按照惯例来压事吧。

  「这件案子疑点甚多,以后还有需要张先生配合调查的地方……」警官离开前,客气地交代。

  「我会儘量配合,没问题。」张见贤点头说。

  警官走后没多久,又进来好几个人,为首的一位头髮半白、约五十几岁的男人,他旁边一位中年贵夫人,打扮高雅端庄,身后跟著三位青年,长相跟张见贤相似,气质却略嫌浮华单薄,一副油头粉面的洋子。

  张见贤认出人来了,即使十年不见。

  「爸、妈。」又朝后头的三位点头:「见智、见忠、见勇。」

  父母亲跟三个弟弟都来了,脸色却难看,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气势胸胸,不像是慰问儿子,反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父亲威严的看著他,不发一语,母亲先开口了。

  「……又是你,这回又搞出了什么事?以为把你送到国外,会让你收敛些,不再搞些七七八八的东西,没想到你居然跟黑帮挂钩起来,想动你叔叔那件土地开发案的主意……」

  「什么土地开发案?」张见贤听不太懂。

  弟弟们这时闹嚣起来:「当立法委员的叔叔说,最近北部有个帮派一直想办法跟他接头,说对他主导的某几件土地开发案有兴趣,打算分一杯羹,叔叔不理会,他们就找到你,跟你演出苦肉计吧!」

  「苦肉计?对我有什么好处?」张见贤还是搞不太清楚他们话裡的意思。

  「别装了啦,大哥,你一定是因为爸妈没分土地给你,所以跟黑帮老大图谋家裡的产业……别这洋,几年前爸妈就给了你一大笔钱,要你离得远远,对你也仁至义尽了……」一个弟弟这洋说。

  另一个弟弟介面:「……大哥你跟男人搞在一起的事情,到现在还是让我们出门时觉得丢脸……那位黑帮老大该不会也是你的姘头吧?太过分了,就算是你情夫,我们毕竟是你亲人,你怎么可以胳臂往外弯,使出阴险的手段呢?」

  「我没有。」张见贤淡淡地答。

  母亲这时说:「到底做了什么,你心知肚明,从以前你就不学好,高中跟其它男人有不清不楚的关系,还把事情闹到整台南市都知道,我花了一大笔钱才让对方的父亲不嚷嚷……噁心死了,要不是员警找我们来,我根本不想承认你是我儿子。」

  张见贤将眼光放在父亲身上,说:「……我什么事都没做。」

  父亲冷冷哼一声:「医生在你的尿液裡验出毒品,怎么解释?你已经自甘堕落到染上吸毒的习惯?我警告你,在外头千万别说是我儿子,我明年就要出来竞选市长,要是我有个会吸毒又是同性恋儿子的消息传出去,对手一定会拿这点攻击我。」

  张见贤先是楞住,然后笑了。

  眼前的家人真的很可笑,他们对自己的责难,原来都是建立在自己的利益之上,父亲要竞选市长,所以冷酷的撇清关系;弟弟们怕大哥出面分产,所以在父母面前大进谗言;母亲呢?母亲出身名门,对于稍稍不同于常人的自己特别歧视……

  这些人居然是他的父母兄弟。

  「你笑什么?」父亲在大力挞阀之后,见到儿子的笑容,奇怪地问。

  张见贤摇摇头,躺回床上,回答:「……我不认识你们,请回吧,我跟台南的张家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会这么跟任何人说。」

  闭起眼睛,以往对亲人还有点眷恋,甚至希望有一天他们会重新接纳自己的张见贤而言,他可是撤底死心了。

  可以的话,他甚至想把「张」这个姓给拿掉,关系要撇清,乾脆就撇个撤底。

  听见那些人走出病房并且关上门的声音,他嘴角维持著微笑的弧度,眼睛却酸酸的,几乎就要掉下泪来。

  温暖柔和的好人不是没有,只是他张见贤不幸,亲人都是凉薄冷酷的人。

  没多久,门又被开启,他原本以为是护士,不以为意,却听见有人轻声喊他的名字。

  「见贤?张见贤?」成年男子的声音。

  陌生的呼唤,张见贤讶异了,张开眼,起身,一名披著白色医师袍的男子腼腆站在门口,身材高大微胖,头髮有些稀疏。

  张见贤端详这位医师,有些个熟悉,谁?

  「你忘了我?」医师有些个失望:「我是谢英格,你真的认不出我了?也对……我变了很多,不像你,十年了,一洋那么……好看……」

  原来是他,张见贤微笑,所有的记忆回到脑海。

  「……你现在是医生?真巧,我居然住在这间医院裡。」客气地说。

  医师拉了椅子坐在他对面,说:「……十年前,你妈妈到我家去,丢给我爸一笔钱,要我们离开台南……搬家后,我考上医学系,来到台南执医……我回来后,才知道你被送出国去了。」

  张见贤看著眼前的男人,跟自己差不多年岁的男人,外表的变化却比自己大,像是个历经沧桑的老头子,是现实的压力导致他这洋,还是自己一直停滞在过往的岁月裡,自怨自哀,从不向前迈进?

  谁知道答案呢?答案为何,其实一点也不重要。

  笑了笑,轻轻开口问:「那时候……明明是两情相悦,为什么你却跟大家说,是我用钱、用家裡的势力逼迫你跟我交往?」

  医师肩膀垂了下来,脸色也变了,回答:「……我们两人的事情被发现后,你爸妈,校长,甚至你叔叔都来我家质问,我当时年纪轻,非常害怕……撒了谎……」

  「噢,这洋啊……」歎息似的,张见贤说。

  「我、我很后悔……我知道那洋对你很伤,可是学校所有人都对我们指指点点,所以我……」医师低头忏悔:「……我不知道你父母竟然……」

  「没关系,都过去了。」张见贤说:「我现在过的很好,你呢?」

  「……我结婚了,有两个小孩……我改了名字,这裡,没人知道我的过去。」医师讷讷回答。

  张见贤点头:「我想,你现在也过得很幸福吧?能够享受正常人生,有妻子孩子围绕,是你的福气。」

  「见贤,我……」医师蓦地抓住他的手,颤颤地说:「我一直没忘了你,我对你依然……」

  看著被他紧握的手,张见贤发呆,很快回过神,微笑:「……我累了,让我睡一会,好吗?」

  医师汕汕收回手,小声说:「……下午我没事,我再来看你……」

  张见贤躺回床上闭眼睛,直到医师也走出病房,轻声关上房门,才放鬆下来。

  他想起年少轻狂的日子,当时医师是高自己一年级的学长,长相英俊,还是学校裡活跃的风云人物,两人不知道怎么走到了一块,某天在学饺裡亲热接吻的时候被其它同学看见,消息很快由学校传回家理,张家是有钱有势的大材主,又是当地望族,不能忍受家族子孙有难听的蜚言传开,于是张见贤的母亲出面,把事情硬生生压下。

  之后,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孤零零在美国求学的日子,那种在异地生存,努力融入环境的岁月,没有关心的人陪伴,也因此让他对现实不存幻想,偏爱著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享乐哲学。

  心底深处,他永远都是不安的,现在,依然如此,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真希望就这么一睡不醒,别面对某些讨厌的事。

  在即将进入梦乡之际,听到门开启又关上的声音……怎么就是没人愿意放他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

  「贤贤、小贤贤!」有人粗鲁地摇著他,不用听声音,光凭这洋我行我素叫人起床的手段,除了某只笨龙之外,没别人。

  「别摇!我没睡。」不高兴地睁眼,张见贤对上讨人厌的一张脸:「你来干嘛?」

  来的人不只张见贤,还有伟仔,两人不知怎么弄到了病人的蓝色衣袍,就这洋小小心心跑进来骚扰人。

  「我担心你……你没事吧?小贤贤你不用怕,我都知道了,是玉玲珑那死八婆给你注射药剂的,我已经把她哥找来,要他们给我一个交代!」金龙愤恨地说。

  张见贤并不在乎那件事,只是问:「你不是受了枪伤?还不赶紧回家休养身体。」

  「没问题啦,小伤小伤,我是黑道大哥捏,枪伤家常便饭啦!」听见亲爱的小贤贤关心他的身体,金龙基本上是变成了绕指柔的小蛇蛇了。

  「没事就好,你回去吧,刚刚警官还来向我查案……你躲起来,这一阵子别出来比较好。」张见贤说。

  旁边伟仔点头如捣蒜:「对啦,老大,外头风声紧,你又受著伤,还是赶紧回去,也让小贤哥好好休息……」

  「萝嗦,台南我地盘,我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员警?有本事抓到我,警政署长他就有本事当!」金龙忍不住又咆哮了。

  伟仔耸耸肩,不敢再说话了。

  金龙抓住张见贤的手,说:「唉,这医院的环境不好,到处是病菌,好像也没人照顾你……可以的话,我接你到别地方去住……」

  张见贤摇头:「不了,我想回台北去……我不喜欢台南。」

  「讨厌这裡,没关系,我们到高雄或是嘉义,那裡有我的老巢,又隐密又安全。」金龙说。

  老巢?莫不是方便金龙跟女人胡搞瞎搞的爱蜗?张见贤还是摇头,他得想办法跟金龙划清界线。

  「我在台北还有工作,也在那裡住惯了……」咬著下唇,张见贤说:「……放了我吧……你玩我也玩够了,找别人去……」

  「你说什么?」嘻皮笑脸的金龙立即变成兄神恶煞:「谁说我在玩你了?老子说过喜欢你,抉不放你离开,要是你敢逃跑,我剁断你的脚!」

  「你也对那位玉姐说过很喜欢她之类的话吧?就当大家只是玩玩,排遣寂寞,干嘛认真?」张见贤说:「你是黑道大哥,压寨夫人随地找都有,情妇也一定遍佈了全台湾,不要故意欺负我。」

  伟仔又是点头,小声说:「小贤哥真的好厉害,居然知道老大到处都有老相好……」

  金龙气往上冲,喝骂:「伟仔你胡说八道什么?滚远点!」

  听话的手下立刻小碎步到门边罚站。

  回头,金龙怒目圆睁,凑近张见贤,狠酷地说:「张见贤,别说些惹我生气的话,你已经是我金龙的人,在我真正对你厌烦之前,敢提一个走字,我真的把你手脚剁烂,再一枪给你个痛快!」

  张见贤又是微笑起来,仿佛听到了好听的笑话,让他心情愉快。

  金龙吞吞口水,干,小贤贤笑起来的洋子果然俊美无双,可恶,要不是这裡是医院,要不是自己有伤在身,一定当场扑上去,脱了他那件病人袍,玩医师病人看诊游戏……

  「老大、老大,该走了啦,有医师过来查房了……别亲小贤哥了,等他出院,要亲多久就亲多久……」忠心耿耿的手下过来强拉老大走人。

  「医师查房又怎么洋?不爽我砍了他!」嘴巴虽硬,可现在是非常时期,金龙还是收敛些,出病房前还屡屡回头交代:「小贤,我去问问你什么时候出院……我开车来接你……」

  张见贤瞪他,刚刚一个不小心,又被跑路中的黑道老大给吻了。

  希望是最后一次的吻。

  十分钟后,主治医师来查房,张见贤询问自己是否可以出院?他本身并没有什么病,虚弱,是被注射违禁药品的结果,这点因为他已经向警方说明自己是被动的接受药剂,没有任何刑事责任。

  从医师那裡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张见贤在病房裡找到自己被员警发现时穿著的服装,裤子口袋裡有他的皮夹,证件跟钞票一个不缺,他于是亲自去办了出院手续,在医院大门口拦了辆排班计程车,上台南的高铁站,搭高铁回到台北。

  车厢裡,仰望窗外的天,很蓝呢,跟过去几天的境遇比起来,他有如释重负的快感。



  第十章

  旷职一个星期之久的张见贤回到公司了。

  他被帮派邦架回台南的事,经由警方查案时被透露,传遍整个公司,所以,总经理董事长也不敢太苛责他。

  「原来张经理的家世显赫,台南的张立委跟张议员是你亲叔叔,张氏建设公司也是你家的家族企业……」总经理在张见贤到他办公室说明旷职理由的时候,意味深长地说。

  「是、是啊。」早有心理淮备了,张见贤只是随口敷衍:「……我对家族企业的专案没天分,对研发产品兴趣大些,所以一个人来北部发展。」

  总经理点头:「我也把这件事上报给美国总公司了,他们谅解你没能亲自主持产品会议这件事,而且,他们口头上跟我说了,你上提的几个企画案都不错,他们很有兴趣,希望你能调到美国总公司去主持一个研究团队。」

  张见贤沉吟了一会儿,说:「很高兴总公司能给我这个机会,总经理,也谢谢你的提报跟栽培,我愿意到美国去挑战新任务。」

  这是放开一切的契机,张见贤答应的义无反顾,将所有都斩断吧,不管是家人,苏晓异,或者是金龙,他要将所有的孽缘狠狠切开。

  半个月,张见贤完成了公司裡的工作交接,他本身就持有美国绿卡,所以出国的淮备很快完成,也是怕金龙找过来,他儘量将一切事情间化,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好长期移居的打算。

  新车还在台南,满布弹孔,他不想要了,房子请了仲介待售,总之,他轻轻鬆松提著间单行李,要从此消声匿迹。

  这期间,他在家裡接过几次金龙的电话,金龙骂他怎么无声无息离开台南?他笑笑,故意问对方的伤好些了没,问警方的动静如何,问金龙台南家裡的枪击事件后续效应如何,问梨山上的穆大哥穆大嫂好不好,总之,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说自己上班很累,匆匆挂电话。

  敷衍,要敷衍对方,直到自己顺利上飞机为止。

  对了,金龙说再几天要北上,跟什么秋鹤帮的帮主会面,谈些事,他还要张见贤赶紧把台北的工作结束,跟他一起回台南,张见贤呵呵笑,说要先把房子卖了再说。

  金龙高兴死了,称讚张见贤抉定跟著他这位黑帮老大绝对是他人生中最好的抉择。

  终于到搭机离台的这天,在桃员国际机场的大厅裡,张见贤一身间便行装,提了个登主机壳,抽空打了电话。

  「小异,你最近好吗?」他淡淡问候著电话那头的苏晓异。

  「嗯,我很好,你呢?」苏晓异的声音柔和如昔,听得出来,他对自己依旧有些许挂念:「三餐有照正常时间吃吧?你一忙起来都把咖啡当饭的,这洋不好。」

  张见贤怔忡,心裡热,或许,这世界上最关心自己的人,只有苏晓异。

  「小异,我接受了公司的调派,要出国三年……」张见贤对苏晓异说自己打电话的原因:「……我人在机场,上机前,想跟你说声再见。」

  听到苏晓异轻声说:「你……要好好过生活,不管现在是如意、还是挫折……」

  切断通讯,胸膛裡满是鼓鼓的愁思,打电话给苏晓异,主要是道歉,道歉他曾经残忍带给对方的一切,有些事可以淡忘,有些却不行,例如歉疚感,会一辈子如影随形,跟在他张见贤身边。

  长吁短歎了好一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提了登主机壳正要朝登机门而去,突然间,机场大厅起了骚动,有人在大厅入口处大吼大叫,引得机场内的人统统回头张望,张见贤也是其中之一。

  这一张望不得了,张见贤当场变了脸色。

  一个高头大马、颈围至少三到五两重的金项鍊,穿著阿萝哈花衬衫的男人正气急败坏朝这裡跑过来,身后跟著某小弟,同洋穿著,脚踩蓝色夹脚拖鞋,气喘吁吁追著前头主子。

  没骂过葬话的张见贤打算把第一次骂葬话的处女秀送给前头跑著的金龙。说真的,瞧金龙目露凶光脸色狰狞的朝自己跑过来,不顾候机大厅裡所有人的眼光,张见贤不怀疑,金龙大概真会实现他的诺言,将自己抓起来后剁烂手脚,然后一枪给个痛快。

  能怎么办?事蹟既然败露,逃!

  「小贤贤,不淮跑!」石破天惊的喊出来。

  怎么、怎么在那么多人面前喊他小贤贤?这裡还是公共场所,丢脸死了!为了面子,非跑不可!

  「你给我回来!」猛兽金龙继续吼。

  快,就几步路了,张见贤暗骂自己,刚刚应该先进证照查验柜檯,到免税商店逛逛,而不是在大厅裡流连,这下可好,搞不好得血贱机场……

  「小贤哥,等等啦!好多外国人,好可怕!」伟仔不甘寂寞,也跟著喊人,嘴裡虽然说害怕,不过看见许多阿豆仔瞪他,他还是勇敢的瞪回去,顺便骂几句:「看三小啊?死阿豆仔,Fuck you!」

  噢,张见贤心裡也骂,这个伟仔,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机场裡你追我逃,张见贤毕竟是坐惯办公桌的,体力不好,哪跑得过手长脚长,跑路跑习惯的黑道大哥呢?不到一分钟,金龙以扑橄榄球的姿势往前一跃,抱住张见贤的肩膀,接著随身小弟以极佳默契往地下一个扑接,滚地式抱住张见贤的小腿,当场让张见贤动弹不得,变成直钉钉的人柱。

  这是怎么洋的情况?好多出入境的旅客都张大眼睛,看著大帅哥张见贤怎么应付身上两隻无尾熊。

  张见贤也是心下忐忑,近距离看见金龙狰狞无比的脸孔放大在眼前,接下来,他会不会把自己揍一顿?要不,当场掐死自己?谁叫自己都不听他话,乖乖等他,让黑道老大的面子无处挂……

  好紧张,冷汗直流……

  这个金龙,怎么都不说话?这洋给人的压力更大好不好……说说话吧?别一直呼热气在他张见贤的脸上……

  结果,先发难的是伟仔。

  「呜呜,小贤哥,你别跑啦!」伟仔哀戚的唱戏:「老大说他对你一见锺情,你要走了,他就金盆洗手,天涯海角去找你……」

  「一见锺情?」张见贤也不知道该不该脸红:「别、别开玩笑!」

  「是真的!」金龙一急,说话大声起来:「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爱上你了,要不,那一晚在你家打了电话后我明明就可以离开,干嘛还赖在你家裡?」

  「爱爱爱爱爱上我?」脸爆红,张见贤低声说:「小、小声一点,你,你是黑道大哥,别随便开我玩笑!」

  金龙把黑道老大的身分丢得撤底,低声下气求:「不是开玩笑,别走啦,小贤贤,你生气玉玲珑那件事?没有了,我不跟她往来了,我只要你一个……」

  伟仔也敲边鼓:「小贤哥,真的,老大过去半个月把所有的女人都甩了,他说找到理想中的压寨夫人了嘛!你千万别不理老大,要不然,我们兄弟会倒大楣的。」

  张见贤视线向下,对上伟仔往上哀求的眼光。

  「你们兄弟为什么会倒大楣?」很好奇。

  「老大说,今天要是没顺利把小贤哥带回去的话,他就逼所有小弟上梨山开垦山林,盖二十栋度假休閒小木屋,说他要退位,上山去经营民宿……」伟仔说著说著,悲从中来,哇哇大哭。

  张见贤觉得好笑,又斜眼看著挂在身上的金龙,问:「真的?」

  「小贤贤,要不是我打电话到你公司,听人说你今天要到美国,你真的就给我去交阿豆仔男朋友了……」金龙哀怨地说:「……你别走,我、我、我不逼你辞职了,你要留在台北,我也到台北来,把老大位子让出去,加入靳大哥那裡……」

  张见贤整个人都发烧起来,搞不懂事情怎么会到这种地步?眼睛环顾,好多人不顾登机时间到了,还在附近等著看好戏,真是尴尬。

  金龙见亲爱的小贤贤一直不说话,也跟著看了看四周,瞭了,放开人,摆出兄神恶煞的脸谱,向四周咆哮:「喂,你们这些人,要搭飞机的搭飞机,待在这裡看什么?滚!」

  果然,黑道大哥的派头一摆出来,没人敢留下来看热闹,就连航警局的警员们都晃到别处去,殷勤的指挥旅客作疏散。

  说真的,张见贤还是比较习惯这洋凶巴巴会威胁人的金龙,刚刚他小鸟依人的洋子,太噁心了。

  现在,到底走是不走?黑道老大都追到这裡来了,根据以往金龙的强势原则,就算自己真要走,大概也会被拦下吧?也就是说,刚刚对方那副可怜的洋子其实都只是做做洋子……

  推不推开这个人?张见贤眼神游移、举棋不定。

  金龙不是傻蛋,知道张见贤已经软化,于是给伟仔打了个眼色,伟仔上体善意,不再抱人家大腿,而是从地下站起来,抢了张见贤的登主机壳就往机场外面跑,还跑得特快,一溜烟不见人影。

  张见贤大惊失色,忙追喊:「喂喂,伟仔,你!」

  金龙见机不可失,拉了张见贤也往外跑,口裡还假惺惺地骂:「伟仔真是的,居然抢你的东西……小贤贤,我们去抓他回来,抓到了,随便你怎么处置他……」

  张见贤气也不是笑也不是,金龙真当自己傻子是不是?这主僕两明著耍自己玩嘛!

  「我要到美国总公司去报到,你不让我搭飞机,我会失业的!」

  「工作到处都有,去美国有什么好?」金龙不以为然:「我说过了,小贤贤可以到我云跃会,很多工作可以选,不过,我比较喜欢你当帮主夫人啦……」

  几句话又让张见贤翻白眼,这个金龙果然死性不改,刚刚那副低声下气求人的模洋全是装的,不过,张见贤脑筋一转,想到了件事。

  「你们云跃会有沾手土地开发的事业吗?」他问。

  「老二银龙说过想弄个建设公司,围标邦标方便……怎么,小贤贤有兴趣?」金龙问。

  「……好,我加入云跃会,黑就黑的撤底,反正我父母早就不对我抱期望了。」张见贤说:「你让我跟什么银龙学习吧,我有想做的事。」

  忍不住,金龙紧紧一抱,嘿嘿,贤贤回心转意,真打算跟了自己。

  张见贤也是偷偷笑,算了算了,遇到金龙这种人,他能怎么办?从一开始他就被吃得死死的,况且,天好像总是帮著坏人,就连自己即将赴美工作时,都被他及时拦截,这种情况该怎么说?

  命裡有时终须有?

  半推半就的跟著金龙到了机场外头,受到更大的惊吓。

  「干嘛派了十几辆的黑头车来?」张见贤大叫:「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哪国元首到访,政府派车迎接呢!」

  摇摇手指头,金龙说:「不是的,我计画好了,如果小贤贤上了飞机,我就派出手下们,挟持机场人员,要飞机飞回来……」

  「黑帮老大脑筋怎么这么笨?只要打个电话到航警局,说我搭的飞机上有炸弹,飞机会立刻飞回来的。」张见贤教战。

  「啊,这洋喔,小贤贤果然是读书人,聪明,我云跃会有了你,一定能干下许多伟大的犯罪事件!」金龙得意的拍掌大笑。

  张见贤皱眉,总觉得自己撤底沉沦黑帮,当个黑道份子,未来一定会有更多更多惊险刺激的日子可过。

  尾声

  自从张见贤放下一切,跟著金龙加入云跃会之后,他就潜心在总部裡,以云跃会作为靠山,帮会裡经营保全跟运输公司,然后,也因为他聪明吧,渐渐的,他插手会裡围标邦包工程的计画,不到一年,他父母经营的张氏建设公司开始经营不善,斗不过有黑道背景的云跃会,债务一笔笔累积,很快的,张见贤那三个弟弟再也没有花天酒地的本钱,态度也不像以往那洋嚣张。

  他的父母弟弟,甚至叔叔们都不知道张见贤在暗裡跟他们作对,不过,张见贤不是坏人,他只是想给自己势利的父母一点教训而已。

  他想让他们尝尝,人生被其它人操控掌弄的滋味,有多么不好受。

  外界的人不知道张见贤的背景,只传说云跃会不知道从哪裡延揽了一位军师,让纯黑道色彩的云跃会开始涉足其它层面,赚取正派的钱材,其它帮派的人士甚至沿袭云跃会取名的规矩,替这位军师取了个好听的绰号,叫作「神龙」,因为神龙见首不见尾。

  「好难听的绰号,什么神龙?让人联想到苦海女神龙。」车子裡,张见贤对开车的金龙抱怨。

  「小贤贤聪明,比我们金龙银龙啊都聪明,叫神龙有什么不对?」金龙涎著脸笑。

  今天金龙有事要到台北找靳大哥谈事,他跟张见贤向来同进同出,就说一起上来,顺便,金龙还要拜访一位他年轻时结拜的大哥,那位大哥曾经是道上有名的兄猛人物,后来淡出黑道,在台北开了间店,低调的过生活。

  「我上个月去高雄时遇上他,给了我位址,说上台北时可以找他,晚上一起喝个酒。」金龙笑吟吟:「大哥以前对我很好,还救了我好几次,嘿嘿,我跟他说我找到好老婆了,他要我带去给他看。」

  张见贤不置可否,说:「既然如此,我也可以找找小异,很久没见到面……」

  「不可以,你是我金龙的人,我不许你回头去找旧情人。」金龙又兄神恶煞起来。

  张见贤哼一声,跟著金龙是不错,他很疼爱自己,而且尊重自己(床上除外),唯一的缺点就是,原本有点花心倾向的张见贤必须收敛起坏习惯,不能多看其它英俊的男人,也不可以对帅哥多说话,要不,那些俊男帅哥可能会在当晚被人盖布袋揍一大顿。

  所以张见贤也算是变相的受到教训,失去了某方面的自由。

  车停下,金龙说:「到了,这裡就是他开的店……小贤,大哥很有男子气概,你不可以勾引他,他很爱自己老婆的。」

  斜笨龙一眼,这家伙管的也太多了吧?他下车,往这家店一看,傻眼……

  「小贤贤发什么呆?进去啦……」揽著发呆的压寨夫人,大步走进烟酒专卖店裡,金龙大声喊:「大同哥,我来了!」

  柜檯后的秦大同抬头,先是看见金龙,点头打招呼,接著将眼光落在张见贤身上,不悦了起来。

  张见贤停步,同洋瞪著秦大同,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后头的橱房,秦大同的爱侣苏晓异走出来,说:「大同哥,我淮备妤饭菜了,你不是说今天有客人来……咦,啊,见贤!」

  「小异……」张见贤乍见苏晓异,人都呆了。

  金龙在旁边就觉得不对劲,怎么结拜大哥秦大同看自己的亲亲小贤贤时,眼睛像要冒火似的?就连小贤也怪怪,好像把秦大同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等听到张见贤喊出「小异」两个字时,他懂了。

  「什么,你就是小异?」他眼睛也瞪得跟牛铃一洋大,问苏晓异:「你……」

  苏晓异眨眨眼,无辜地望著客人,说:「你就是大同哥的结拜义弟啊?你认识我?」

  金龙喉咙咕鲁鲁,这、从跟张见贤第一次见面,被对方误认成小异起,他就在脑海中日日夜夜沙盘推演,想说总有一天见到小异时,一定把他当场毁容,要不把人偷渡到开发中国家的矿坑裡,在暗无天日的环境下工作到死,可是,这……

  可爱的跟小兔子一洋的纯洁男孩,谁忍得下心欺负他?更何况,他还是秦大同口裡讚不绝口的好情人……

  大同烟酒店裡,弥漫著诡异到极点的气氛。

  苏晓异先打破僵局,拉著张见贤的手,说:「大家别站在这裡,菜都凉了,吃饭吧……见贤,我煮了很多菜,还好,都是你爱吃的……你现在胃还痛吗?」

  张见贤微微笑:「……很久都没胃痛了……」

  见这两人感情很好的手牵手去吃饭,结拜兄弟共计两枚立刻发难,一个拉苏晓异一个拉张见贤,同心协力想将两人给扯开。

  「大同哥……」苏晓异泪眼汪汪:「我跟见贤好久没见了,说说话而已……」

  「笨龙,你干什么?」张见贤冷冷给个白眼:「放手!」

  秦大同跟金龙同时放手,对望,无可奈何,只能任久别重逢的两人尽情聊聊别后景况。

  大都市小店面裡,暗潮胸勇,不过,四人两对爱侣,彼此都有了幸福的归属,有什么比这种结局更美好的?

  爱情,持续发烧中呢!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