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7-16

金吉: 请勿拍打喂食 下

  第六章

  八月到了尾声,紫江回台湾的日子近了。

  季天朗没说什么,照常地「奴役」她,紫江的外婆从加拿大回来後,原本紫江每天下午三点到隔壁报到,变成季天朗一大早到紫江外婆家。紫江真怀疑季天朗会什么妖术,她以为所谓「师奶杀手」都是斯文小生型的不是吗?为什么这痞子在长辈面前还是那么吃香?他所谓的乖宝宝伪装,也不过就是改换上衬衫,戴上眼镜而已,外婆第一天回西雅图时,他上前帮忙提行李,一边自我介绍,一边「外婆」、「外婆」地喊得好不亲热。当天外婆不只留他下来用晚餐,一听说他现在一个人住,还邀他以後早上都到她们家吃早餐

  於是每天一大早,季天朗会出现在她家厨房,当外婆的帮手——好吧,就这点来说,如果她是外婆,也会忍不住一边叨念贪睡的外孙女,一边给季天朗的盘子里加菜吧。

  吃完早餐,外婆就任季天朗将她光明正大地绑走了。要回台湾的前几天他们常往户外跑。

  不同於那些爱开著跑车到处拉风的世家公子哥儿,季天朗在美国境内开著到处旅行的是Nissan的休旅——目前送修中,车上放了他的自行车——或者每到一个城市时就利用当地的大众运输工具。那几天他们搭著公车上山下海地跑,季天朗从不赶路与赶时间,两人悠闲散步般的足迹遍布了半个西雅图

  「小女奴。」

  「是。」现在紫江会配合他了,虽然也只是做做样子,配合得有一搭没一搭。反正再过几天她就回台湾了,到时可没人像她一样这么任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呵呵……

  「到台湾以後,每天写一封信跟我报告。」

  「啊?」

  两人置身紧临艾略特湾的公园,懒洋洋地坐在草地上休息,广袤的湛蓝港湾尽收眼底,如果不是游人如织,紫江真想直接躺在草地上睡午觉

  「你该不会以为回台湾之後,你的刑期就结束了吧。」季天朗真的躺了下来,双手枕在头下,一派悠闲

  他说对了,但紫江才不会承认,「这跟每天写信跟你报告有什么关系?」

  季天朗像看笨蛋似地看了她一眼,「奴隶当然要定期向主人报告她的行踪,这是常识!

  拜托,这算哪门子常识?但她孬种地没敢吐槽,只好虚以委蛇。

  「我尽量……」如果忘了写,他能冲到台湾找她算帐不成?哈哈!

  季天朗侧过身子,单手支著头,看著学他躺下来的紫江。她个儿小不隆咚,每次由他的角度看过去,就会看见她的发旋和巫毒娃娃发饰……

  他突然想到她的品味不是骷髅、南瓜人,就是巫毒娃娃,跟她专做杀人点心还真是相配。那双长长的睫毛每次搧啊搧,不是在心里对他敢怒不敢言,就是又神游天外,让他更想对她恶作剧。

  瞧,她又不知道恍神到哪里去了。季天朗笑著拿起刚才脱下放在一旁的薄外套往缩起身子的紫江头上盖,引来她的抗议声,抓住他的外套蒙头卷起想滚到一旁让他骚扰,却被季天朗一把往後拖到他怀里,以四肢牢牢困住

  她半天没有挣扎,季天朗觉得奇怪,拉开外套,见小丫头脖子以上一片通红。他们贴得太紧,至少不是普通朋友该有的距离,她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彼此的心跳甚至能够相互呼应,属於他与她的气味,相互交融,并且挑逗对方的感官……

  他知道不该轻易招惹,却还是忍不住为小丫头终於有一点点开窍而窃喜,虽然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但至少她因为这份亲密脸红了。只是季天朗的窃喜还不到想占有、想紧紧抓住的程度,他一向自由落拓惯了,没有什么是他得不到,自然也没特别想得到过什么。

  「欸,带我去你外婆的餐馆吧。」突然想到,这几天都是他拉著紫江,迳自决定行程,也许这丫头会想在离开西雅图前再到外婆的餐馆看看。

  紫江有些讶异,但没说什么,这回由她在前头带路,看得出她的脚步是期待的。

  他们转了两次公车,来到运河与公园间的小市集,已经停业许久的福尔摩沙就藏在巷弄里,一栋显眼的红楼建筑,门庭前的桌椅和花圃依然被细心照料著,显然它曾经受到许多人的喜爱,至今依然被珍视著。

  「要进去看看吗?」紫江问。

  「当然。」他对这个地方有好奇,但更在意的是紫江那些细微的反应。

  这儿确实有许多她儿时最美好的回忆,她站到吧台里找咖啡壶替两人煮咖啡的模样,就好像回到家里一样。

  古朴的木质吧台旁是一道有著红铜山茶雕刻扶手的回旋梯,在转角则有一架白色钢琴,每天早上紫江外婆说的那些故事里,常会听到关於紫江,关於那架钢琴,关於紫江外公的往事

  紫江丫头小时候,她外公兴致一来,在我们餐厅的钢琴吧台弹奏,那时紫江丫头都是坐在他大腿上跟著有样学样,一首曲子被她一闹,弹得乱七八糟,但客人都笑得很开心……们都是老顾客了,才会这么纵容那丫头。

  那时候她的爸妈还在一起,夫妻俩和三个孩子,两男一女,每年都是在餐馆里庆祝大大小小的节日,一直到她爸妈分开以前都是

  几个外孙里,紫江丫头最得她外公的宠,性格也和他外公最像,福尔摩沙是我和老伴年轻时的梦想,我负责厨房,他负责店里的一切,建筑也好,整个店的摆设与规画也好,都是他一手设计的……呵呵,或许你有听过,他是个有名的设计师。

  人生这趟旅程总会走到尽头,我老伴走,我女儿的婚姻也是,现在只剩有名无实的空壳子,两个男孩和父亲回纽约,紫江和她妈妈则回到台湾,其实我不太过问他们年轻人的事,但我想这件事,紫江心里一直很在意吧

  她真是个奇怪的小女生,听说单亲家庭的孩子早熟,但说她成熟嘛,其实又白目得很;说她幼稚,和同年纪的孩子相比,似乎又有点格格不入

  紫江煮咖啡的空档,季天朗打开盖上防尘布的钢琴,试了几个音,她听到了,但只回头看一下,就继续搅拌咖啡壶里的咖啡,他坐下来,想了想他唯一学过的琴谱。他的手实在不像钢琴家那般优雅,但甜美的音符仍轻轻地随著他的指尖跳出沉默的黑白琴键,舞出一曲温柔的旋律,空气里感伤的回忆也跟著悠悠地唱起「Yesterday Once More」。

  我还记得每一句歌词,那古老的旋律,听来依然甜美,把岁月都融化……

  紫江把咖啡杯放在钢琴盖上,一手支著脸颊。

  他只弹了一半,然後笑著摊了摊手,「忘谱了。

  「为什么你会弹钢琴?」真嫉妒。这是她另一个学不好的项目,小时候她缠著爸爸妈妈说要学钢琴,但钢琴课严苛的练习让她很快便放弃了

  仔细想想,她到底有什么是学得起来的呢?也许岁月到了尽头,那些她以为历历在目的过往都消失了,而她依然什么也不能做,无能为力地看著它们一一离她而去。

  「只会这首。

  「下次你把谱背起来,再弹一次给我听。

  季天朗欣然应允了

  ◆◆  ※  ◆◆

  紫江回台湾那天,季天朗没出现,让她觉得心里闷闷的,好像自己被他轻易抛在脑後一般,所以她也赌气不提起他,只是当车子越开越远,她还是忍不住转头看著季家快要看不见的高墙

  他真的没来送她!紫江心口的闷,似乎有点发酸发疼了

  机场航厦里,外婆把一个包裹递给她,「天朗托我拿给你的。」明明就在意得紧,却要倔强地装作没那回事,真是傻丫头。

  「你怎么现在才拿给我。」紫江接过包裹,倒埋怨起外婆了

  「天朗说等到了机场才拿给你,我也没办法。」说起来,那小子和外孙女一样在闹别扭呢

  紫江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裹,看到里面的东西,不禁一愣,接著是一阵好气又好笑。

  《餐饮业管理基础》,其他还有几本季天朗以前上相关课程时做的笔记,笔记里夹著一张纸,写著他在纽约住宿的地址,以及新的电话,最末还狠狠地警告她要是少一天没报告行踪,她就死定了

  谁会送这种东西给远行的朋友啊?可是紫江心里却异常的感动,眼眶有点泛红

  因为,她知道季天朗不是一时想到才送她这些东西,这些笔记他不可能随身带著,也许是托家人帮他寄到西雅图

  她知道他不是那么认同她的努力,但他没有泼她冷水,只是陪在她身边,用他的方让她看清现实,在最後关头又伸出援手,告诉她——不要灰心,朝梦想前进的道路有很多条,只要她的理想还在,不必选择一直在最不擅长的那条路跌跌撞撞,转个弯会更豁然开朗。

  看见紫江抱著那一叠书和笔记微笑,外婆知道小外孙女心中的执著,慈蔼地说道:「紫江,你知道吗?人生最美好的时光,那些让人留恋的人事物虽然会消失,却也会以各种形式留下来,有时候不见得保留它原来的模样,甚至有可能是完全意想不到的面貌,但只要你记得,那股力量就会永远与你同在。」

  ◆◆  ※  ◆◆

  季天朗躺在床上,瞪著天花板,感觉自己变得该死的婆妈,内心分分秒秒都在上演著——去送她、不去送她、去送她、不去送她……!

  快!还有机会,他的车昨天已经送回来了,现在冲下楼一路飙到机场应该来得及

  还是不要好了,说不定小女生会感动到哭出来……

  但是她这一回去要整整三、四个月,他昨天还没好好跟她说再见……

  可是身为潇洒男子汉,什么都不开口不是比较帅气?十八相送就不帅了!

  但是帅气是能当饭吃吗?要是他的小女奴因为没看到他去送行觉得很失望怎么办

  可是身为奴隶不是应该主动来向主人道再见吗

  但是为什么她没道再见,他觉得非常委屈的人好像是他自己?

  可是……可是……妈的可是他觉得他才是非常失望非常难过非常想暴走的那一个!

  一整个早上,他从床上跳起来,抓起车钥匙风风火火地冲下楼,最後又在大门口停住,默默地垂头丧气爬回床上窝著,几分钟之後,同样的动作再来一次……这样重复了N次,直到一点整的钟响,他知道小女奴的飞机起飞了

  然後他倒在沙发上,什么也不想做,直到他想起自己也该迎接开学了,他在当晚和紫江的外婆道别,没有等天亮,开夜车回纽约。

  他想,很好,横越东西两岸的时间足够他收心了

  然後呢?

  转眼间来到十二月,纽约飘著雪,圣诞节前夕,一学期结束,长假即将开始,季天朗难得拒绝和家人一起过节,打算出国

  季天朗帅气地将衣服以空投姿势丢入行李箱,但力道和那股狠劲简直像在泄恨

  小女奴,你好样的!整整一学期,一封信也没寄,一通电话也没给!你死定了!洗好脖子等著吧!吼吼吼吼——

   ◆◆  ※  ◆◆

  当我们长大的时候,走过严酷的体制,回过头来看看当年的叛逆,有些人心里或许带著那么一点不以为然,甚至满口「现在的年轻人」如何如何。难道构筑成当下的自己的那些过去,一点都不重要吗?那过往时空里的每一个当下,没有我们嘶吼的灵魂在吗

  过了十月就十六岁的紫江,成了师长眼中头痛的存在,上学期问题并没有浮现,是因为经过一个暑假後,他们这所私立学校的董事会才决定效法当代台湾的公立国中,严格执行发禁

  发禁,每个女生在花样年华的这个年纪,都像被那些已经不再青春的老家伙疯狂嫉妒一样,只能把头发剪成西瓜皮。走在城市里,诗人所谓荳蔻年华的美丽少女,都只能顶著西瓜皮

  青春和体内翻腾的狂骚,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忧郁,就是这些青春花朵的原罪。快来穿上这些人见人厌的修道服,鲜艳柔美的色彩都是禁忌,花俏写著梦想的造型都是罪恶,把绮丽的彩虹绘成黑白,悠扬迷人的诗歌朗诵成经文,脸上只能有青春痘不能有爱恋的红晕,如此社会才会认同你,如此你才能大声说自己无罪

  「同学,你知不知道你这个年纪的分内工作,就是好好念书,不要把心思花在打扮上?」

  「我每天早上只需要花一分钟绑好马尾,这中间可以一边背三个单字。」这样到底哪里不好?虽然英文本来就是她的强项,因为八岁前她都住在美国,能说能听,学起英文比其他孩子快多了。

  老师露出慈蔼的微笑,「如果你把头发剪短,你可以不用花一分钟绑马尾,还可以背五个单字。」

  才怪!也许她的头发会乱翘,她得花更多时间让它们不乱翘,弄得心浮气躁,到时一个单字都背不起来!

  「老师说话,你有没有在听?」

  紫江知道,她有别的选择,她可以像许多同学一样,跟爸妈要求到美国念书当小留学生,才不用理这些只想用速成管理法管理学生的假道学——严刑峻法去压制,总比花时间去教化与教育来得简单多了。

  可是,她真的很不想回美国,父亲之所以应她不用回纽约,是因为她跟妈妈在台湾,一旦她把学籍迁回美国,他绝不可能让她待在西雅图。

  然而离十八岁还有好长的路,国中毕业了还有高中,高中一样有发禁。

  「念书时觉得自己的自由全被大人捏在手上,所以急著想出社会,出了社会後才发现自由又被捏在讨温饱和老板手上,所以决定找个长期饭票,嫁了人之後自由却又典当给夫家,最後我才终於顿悟……」老妈拍了拍她的头,「绝对的自由并不存在,就看你决定牺牲什么而已。」魏女士显然并不打算帮女儿助拳,年轻人应该自己打自己的仗才对

  然後这天,紫江在进校门前,发现教官和老师守在大门口,逮住每一位不符发禁的学生,在大庭广众之下,举起闪烁著嘲讽冷光的利剪,不带任何感情地剪落她们无谓的坚持……

  有些人哭了,有些人涨红著脸,默默将不满和委屈往心里吞,来来往往的学生与路人,眼里只有冷漠与不以为然,彷彿在说:早早乖乖地被宰,不是比现在的羞辱更好吗?

  紫江的呼吸梗住,她脚跟一转,很孬地选择逃学

  明明就是违反人权,但是却被认为是对的。讽刺的是,很多很多年後,回过头来看,这些被压抑的年轻人成长了,开始捍卫起他们孩子的人权,甚至到了无所不捍卫的疯狂地步,又有人开始怀念起当年,时代的潮流总是这么被过当的力道拉扯过来又拉扯过去。

  逃学的滋味其实不好受,刚开始一次、两次,好像很刺激,但总是甩不掉那种徬徨感,理不清是自己甩开了机械式的学校生活,又或者是她被正常的人生轨道给丢弃了

  尤其她穿著制服,这时间在外面游荡,连自己都觉得压力有点大,紫江只好偷偷回家。

  「小女奴,你跷课?」

  熟悉的男声响起时,紫江正低著头踢路边的石子。她猛地抬起头,看见季天朗右肩背著背包,依然是那副浪荡不羁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站在她家巷子口看她。

  「干嘛看到我就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有这么高兴吗?」季天朗朝她走来,显然自恋的本性依旧没变

  但那一瞬间,她确实有飞奔到他怀里的冲动,今年夏天的一切,对比这个冬季发生的不愉快,显得格外的美好而令人怀念。

  可惜这里不是美国,紫江终究不敢上前给许久不见的朋友一个拥抱,只是笑著领季天朗回家。

  「你有找到住的地方吗?
  
  「我订了饭店,但下午才check in。」

  紫江倒了茶给他

  「怎么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欺负他的人?该不会和她这时间在外头闲晃有关吧?

  紫江突然想到他现在应该也在纽约,如果父亲硬要她到纽约,她能要求住外面吗?

  不用想她也觉得希望渺茫,她才十六岁,对父亲的家族来说,女孩子出嫁前都该听家人的安排……话说回来,不知道有没有哪个州的法律,十六岁的少女就能够结婚的

  但谁能娶她啊?紫江想到这儿,不安地瞥了季天朗一眼,又觉得这想法太疯狂,而且光想到和这自恋狂……「那个」,她就很别扭。

  季天朗放下茶杯,「有话就说好吗?不用这样瞄来瞄去。」

  紫江绞著手指,「我们学校开始有发禁了。

  发禁?那是什么?季天朗想了想,才记起有些保守的学校有这么一套规矩,女孩子的头发要剪成小瓜呆。

  「哈哈哈哈哈……」他光想到紫江顶著西瓜皮,就笑得前俯後仰。噢,他甚至觉得有点期待。

  太过分了,她真的很烦恼耶!「干嘛笑啦!」她闷闷地把今天在校门口看到的事情说了一遍

  「所以你才在这里啊。」如果是他,应该会翻墙进学校,在被师长堵到时跑给他们追吧,这就是青春啊!「到美国来吧,多的是不用发禁的学校。」当他把这句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也有私心,希望紫江待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紫江觉得这问题一言难尽,所以没有立即回应,反问道:「你吃过早餐了吗?」见季天朗摇头,她起身,「等我换衣服,我们出去吃饭吧。」有朋自远方来,她跷课可以跷得不那么心虚了吧?哈!

  ◆◆  ※  ◆◆

  紫江没有隐瞒自己逃学的事,这也是季天朗的提议,鸵鸟心态於事无补,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

  「所以你孬种地当了逃兵?还真的是我女儿。」魏女士要笑不笑的,「说起来我也没资格骂你,因为年轻时我就做过跟你一样的事,但以过来人的经验来看,我还是要告诉你,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总得付出一样去换取另一样,谁教你娘我不是立委,没办法带著你去把学校给掀了?头发跟自由,你只能选择一样,现在是如此,未来的人生也是如此,要想永远快乐顺遂没烦恼的过一生,出家会比较快;逃避的话,问题不会因此消失,甚至会一发不可收拾,现在我还能帮你擦屁股,你自己想想以後怎么办?

  紫江垂著头,闷了一整天,她很认真地盯著镜子,想像自己顶著西瓜皮的模样,也许其实不会太难看。

  可是为什么她连这点自由也没有呢

  「为什么不喜欢纽约?」如果她也在纽约,或许他就能天天见到她了。但季天朗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

  紫江支吾半晌,才道:「我不想喊别人妈妈,也不想和……住在一起。」她说得不清不楚,但他却听懂了。

  而她眼前终究出现了第三条路,外婆病了,魏女士帮女儿想到好藉口,还为此和前夫吵了一架。

  「对,就是你这烂人让我不想再踏上美国一步,所以现在我让我女儿去照顾我妈,去照顾你连理都不想再理的可怜前岳母,照顾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外婆,是他妈的碍到你了吗?你最好反对,让我母亲一个老人在西雅图无依无靠,这就是你们家引以为傲的百年门风!了不起!

  魏女士是有名的牙尖嘴利,吵起架来尖酸刻薄,一番挖苦下,据说拥有名门风范与绅士风度的紫江父亲,最後还是答应了,紫江可以转学到西雅图,但必须定期到纽约住一段时间,这是最大让步。

  「妈,你会想我吗?」母亲说要她自己负责,结果还是帮她找了出路,虽然……想必那番争吵又让父亲皱眉头

  「我说不想再踏上美国是骗你爸的,我还是会到西雅图去看你们。」魏女士笑著揉乱女儿的头发,「不用剪西瓜皮,开心了吧?」

  母女俩相视一眼,笑成一团



  第七章

  似乎两人的距离是近了一点,从美东到台湾,变成美东和美西,但离天天见到面的程度,还有好长好长的距离,於是内心那股因为分离而发酵的饥渴,更加地巨大了。

  但他必须藏起这样的感情,装作若无其事,因为紫江还未成年,而他,其实在真正的成年人眼里,也还是个毛头小子。

  为什么是她呢?他的人生历练还不到能过尽千帆的程度,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也许是跟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让人迷恋,不是什么大悲大喜、轰轰烈烈的交往,但是舒服,愉快,教人耽溺

  紫江发现他老是盯著她看,忍不住问道:「干嘛?」她在房间整理自己的行李,季天朗什么忙也不帮,只是躺在她铺了地毯的原木地板上发呆。

  季天朗打了个呵欠,摸著肚子,「肚子饿。」现在他终於知道,每次见到她时的那种骚动不是肚子饿,是另一种「饿」。

  「要出去吃饭吗?」不是刚刚才吃过而已?

  「不。」他突然起身,像狩猎的雄狮般逼近坐在床边整理衣服的紫江,双眼险地瞇起,「你没忘记你的刑期还没结束吧?你忘了我的吩咐吗?我不是说过你每天要给我写一封信?」

  「啊。」紫江一脸如大梦初醒。

  季天朗本来只是虚张声势,这会儿真的有点抓狂了,「还啊?不要告诉我你完全忘了这回事!」他一脸要把她吞进肚子里的凶狠模样。

  紫江乾笑,「当然没有,是学校太恶劣了,一开学就紧迫盯人不让我们放松,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她没说谎,其实刚回来那几个礼拜,她每天都在闹别扭和赌气。不是说奴隶要等主人召唤吗?那他干嘛不主动写信给她?她一直在赌,看他会不会先表示在乎,却迟迟没等到,让她难过又气愤。

  哪有要女孩子先主动的?她才不要理他!

  後来发禁开始严格执行,她每天跟学校拔河,烦恼都没时间了,也就渐渐把写信这件事抛到脑後去了

  季天朗只挣扎了三秒,「好吧,原谅你。」想想他这个「主人」还真好说话,「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嘿嘿笑,在紫江反应过来之前,他柔软的唇,覆上了她的。

  紫江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他伸出舌头撬开她的唇,湿热的舌挑逗地滑过她舌尖,然後发出暧昧的吮吻声响

  虽然决定藏起对此刻的他俩来说还太早的情感,但终究克制不了贪婪,他恶意地撂下狠话:「小女奴,谁教你不听我的命令,所以从现在起,在你的刑期结束以前,你都不准给我交男朋友,除了我以外,不准和别人接吻,不准牵别的男人的手,也不准跟别的男人拥抱,不然,你就死定了!」至於她的刑期何时结束?哼哼,等到世界末日再说吧

  紫江瞪大眼,还来不及因为初吻被偷而羞怯,已经快被他给气死了。

  偷亲别人态度还这么恶劣?没见过这么番、这么恶霸的家伙!可恶的强盗头子!

  ◆◆  ※  ◆◆

  这个长假,季天朗一直待在台湾,直到紫江办妥转学手续,他才跟著她一起回美国。魏女士对季天朗并不像紫江的外婆那般热络——这其实怪不了她,虽然不想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但她的前夫、紫江的父亲,就跟季天朗一样出身名门,哪怕两人在个性与外貌上完全不像,她还是难免有芥蒂——但她也不想干涉女儿的选择,再说季天朗确实比她的前夫诚恳多了,魏女士绝不承认那是因为她对前夫一家人仍有偏见才下此定论。

  所以,她没陪女儿到西雅图,反而是季天朗一路随行,他陪紫江到学校办手续,也陪她到医院探望外婆。

  紫江觉得,其实母亲说父亲冷血,让外婆一个人在西雅图无依无靠,是有点过分了,因为外婆现在住的VIP病房正是父亲安排的,而母亲绝对知道这一点——很多年以後紫江才明白,母亲就是仗著父亲对她感到亏欠的心态,才这么有恃无恐

  老人家精神不错,其实差不多可以办理出院了,知道女儿要到西雅图照顾外婆,紫江的父亲也请了二十四小时的看护,让紫江尽可能专心在学业上。

  傍晚,差不多结束一切要事,两个年轻人偷空闲晃吃饭散步

  「天都黑了,你不觉得你的太阳眼镜可以拿下来了吗?」耍什么帅啊

  「我高兴。」他不为所动。

  紫江只当他在搞笑,直到两人吃完饭临时决定去看电影,季天朗排队买票时,她无聊地乱晃,才发现他们所在的地方是MBC团投资的影城

  为什么会突然发现这点呢?

  紫江站在长长的海报墙前面,感觉额头滑下一条条黑线。每一个路过的女孩子都红著脸看得目不转睛,恨不得偷偷撕走其中一张海报——实上,真的有人这么做了,而紫江只觉得头顶有乌鸦嘎嘎飞过。

  她终於知道那家伙干嘛戴太阳眼镜了。

  「拍得很帅吧?」季天朗不得不承认自己幼稚,因为他确实有一点想让紫江看看以他为模特儿的广告海报,「大概把我十分之一的帅气拍出来了。」虽然不满意,但还可以接受啦!

  她额上冒出一滴冷汗,「你擦了口红。」

  季天朗全身一僵,黝黑的脸和耳朵浮现可疑的红晕,「那是……只有一点点!而且摄影师说很多拍照的男模都这样!」该死的化妆师,早知道就该抵死不从才对

  「还有一大包……」他刻意穿了紧身的泳裤,简直让小闺女们不敢直视,大概只有师奶们胆敢光明正大地双眼瞪大直瞧吧

  这真的不是牛郎餐厅的广告海报吗?

  季天朗骄傲地挺起胸膛,「那是真材实料,多少男人想有都没有的size吗?本来造型师还准备了垫子以防万一,结果他一看到我,就自卑地把垫子拿回家自己用了,哈哈哈哈……」而且没意外,那「一大包」以後还是她专属的私人财产欸,她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啊!

  够了哦,对这种事情得意洋洋,真的很蠢。「很猥亵。

  紫江显然不知道,她几近嫌弃的语调,让季天朗非常非常非常忧郁,他感觉到世界暗了下来,只剩一盏凄清的灯光打在他背後,但又忍不住用满不在乎的傲慢态度掩饰他的……呃,受

  他绝不承认他原本非常非常非常期待得到某人的赞美——哪怕只是小小一句「还不错」也好。

  「哼。」他转身,闷闷地走了。

  紫江却突然有所了悟,也许是因为她了解这家伙有多自恋,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在听到她的评价後完全不与她争辩?

  她小跑步到他身边,若无其事地道:「我觉得你平常的样子更帅啦!

  噹啷!季天朗的黑白世界瞬间亮了起来,彩虹满天飞,还有小天使飞来飞去在唱歌。

  孔雀男的尾椎又翘起来了,「还好啦,我也是这么想,其实不要拍得太真实太帅气也好,我的罪孽已经够深重了。」毕竟他只想娶一个老婆,所以只能对不起千千万万个迷恋他的女性同胞了,唉。

  够了哦。紫江忍著笑意,勾住他的手,「我们在几厅?可以进场了吧?」一句话就服服贴贴,这家伙也真好哄。

  其实,她也不是真的觉得海报拍得不好看,相反的,是太罪恶啦!路过的女性不被电死也会脸红心跳,也许就因为这样,她心里莫名的觉得有些闷,才故意不老实地赞美他吧

  他毕竟不是她的谁啊,有什么理由因为他被看光光而觉得闷?更何况,她连海报上遮起来的都看过了……对,紫江在凄黑的电影院里捂著脸,不想继续在莫名闷闷不乐的情绪上打转

  露两点的明明就不是她,她到底在介意什么啊!可……

  ◆◆  ※  ◆◆

  紫江的外婆终於办理出院回到家那天,给了紫江一个首饰盒。

  「本来想在你出嫁那天给你,不过这次我自己也吓到了,反正早晚都要给的,你先知道了也好……

  紫江的紧张多过讶异,外婆怎么一副时日无多的口吻?「既然是我结婚才要给我,那现在我可不收。」大不了她一辈子别嫁,希望外婆长命百岁

  「又不只是这个原因,我看到天朗送你的东西,突然想也许应该让你看看你外公留给你的东西。

  紫江的外公是小有名气的设计师,虽然主修工业设计,但作品很多样化,北美和台湾都还有几栋建筑是她外公的作品,而他早期是做玻璃与金属工艺出身,晚年退休後没再有大型的建筑作品,闲赋在家时就玩玩以前的金属饰品设计。每逢外孙们出生、特别的节日与纪念,他都会为他们打造首饰与玩具。

  这个珠宝盒也是出自外公之手,有一道外公教她,只有他们爷孙俩知道的机关,就像中国古代贵族们收藏的多宝格一样,里面放了给她的饰物,和她各个年龄的照片摆在一起,代表著在各种人生阶段里「曾经」或「将会」值得纪念的,好像把她人生中所有美好时光全部珍藏起来一样,超脱了时空限制与隔阂,美好的往事彷彿不曾远去,仍旧空白的未来也被赋予了期待。

  她几乎可以看见外公在工作台上专注地敲敲打打,想著未来的某一天,宝贝小外孙女嫁人了,虽然他不见得能看到那一天,但是在制作这个珠宝盒的时候,他已经穿越时空看到她最幸福的样子。

  紫江,外公给你一道谜语:

  什么是时光?

  那是外公弥留以前安慰她、转移她悲伤情绪的最後一句话。

  她从来都相信,「时光」是一条通往「坟场」的道路,眼前所有的一切,风的柔和、花的香气、欢声和笑语、感慨和泪水,一家人聚在餐桌前快乐地庆祝节日的到来……一切的一切终将走到那座「坟场」里被埋葬,然後就像外公一样,不会像电影和卡通里可以变成殭尸或骷髅从坟墓里爬出来——跟同年纪看鬼片就尖叫的小鬼不同,紫江超爱那一幕的,可惜後来她终究只能气呼呼地骂那些大人骗人,根本没有谁可以从坟墓里爬出来!

  但是现在,她好像看到外公笑著告诉了她答案。

  时光是一个多宝格,你可以选择让它空著,或者摆满你心爱的事物,更可以随时净空它,再随时填满它,用来自不同时期的宝物;你可以选择锁上它不再回忆,也可以时时来一趟时光旅行,记得曾经带来快乐的一切,记得也许已经随著岁月失去的力量与希望,记得现在的点点滴滴,有一天也要将它们收进多宝格里,未来一定要让自己笑著回忆。

  只要你记得,那股力量就会永远与你同在

  现在她可以自己收著这个多宝格了,紫江决定不辜负外公的心意,把一条项链拿出来戴,外公说这是她的「成年礼」,满十八岁时让外婆送给她的,虽然她还没满十八岁,但紫江期待著拥有更多自由的那日到来

  她开始找那些介绍外公作品的文章,虽然不多,但有心一定能找得到

  一休假就往西雅图跑的季天朗发现他的小女奴最近好像变得特别有活力,因为她不再无所事事地等他召唤,当他一下飞机,打电话给她,听到的都是她在图书馆的答案。

  「想要发愤图强,来当我学妹吗?」那他会考虑留级两年,说不定可以和她同校,哈哈……

  紫江想了想,摇头。「我还没决定要不要念大学。」也还没想到将来要走哪一条路。

  季天朗瞪著回答完他的问题後就继续埋首书堆中的紫江。

  他才是主人耶!有主人是专程从美东飞到美西让女奴服侍的吗?季天朗一把拉过紫江,让她坐在他大腿上。

  「干嘛?」专心在书本上的紫江一惊,这才发现两人未免太亲密了一些,但恶霸已经一手环在她腰上,一只手臂简直比汽车安全带还牢稳地扣住她

  季天朗瞇起眼,觉得他想要抱抱还得想理由,非常不爽。「我会冷。」他一点也不为自己的藉口汗颜,反而将手臂收得更紧,身体往後躺进柔软的懒骨头里。

  紫江一阵无言,「我去把窗户关上。

  「会闷死。」

  「那我去帮你拿毯子。」她可是很认命地执行女奴的工作。

  「我不要。」说罢他就闭上眼睛了,摆明不给她讨价还价。

  紫江瞪著季天朗头倾向一边,舒服地打著盹儿的模样,拿他莫可奈何。

  其实他也没阻扰她看书,她一样可以坐在他腿上继续看,可是这么暧昧的姿势还是让她忍不住一阵咕哝

  他弓起的左腿可以让她靠著,紫江又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多少失去原有的专注,而且在这慵懒的午后,似乎不管什么都能催人好眠——弥漫的迷迭香香气、微凉的风也好,外头洒在绿叶间淡淡的日光也好,甚至是远方的鸟鸣和远得像幻觉似的尘嚣,都像甜美的催眠曲,让人昏昏欲睡。

  紫江打了个呵欠,放下书本。季天朗的手一点放松的迹象也没有,她只好侧过身,一手搁在他左膝上,克难地趴著小睡一会儿。

  懒洋洋地假寐的季天朗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双臂将枕著他膝盖的小家伙圈抱在怀里,让她转而趴在他胸前。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不只怕惊动她,更不愿小家伙睡得不安稳,很轻很轻地让她的头枕在他胸前,替她调整一个舒服一些的姿势,横臂拿起一旁他的薄外套盖在她肩上,然後才像搂著心爱宝物般,满足地闭眼继续睡午觉。

  其实没有睡熟,早就因为他的动作醒过来的紫江,小手揪著他的外套,悄悄往上拉,盖住她渐渐泛红的耳朵和脸颊,然後听著脸颊下沉稳的心跳,希望他没有发现自己奸诈地装作若无其事。

  ◆◆  ※  ◆◆

  若是紫江必须到纽约住的日子,就由紫江去找季天朗,这是他们的约定。不得不说,这个约定减低了紫江必须见不想见的人的痛苦,所以这天她难得提早到了纽约,心里想的是,乾脆先去找季天朗,在他那里寄宿一晚,再跟老爸说飞误点好了。

  季天朗给了紫江他住所的钥匙,说是方便他随传随到,所以一下飞机她就直接搭计乘车到他住的公寓

  季天朗没住在高级社区,选择一般住宅区,有点吵闹,治安还算可以。她拎著小小的行李爬上五楼,却在楼梯转角处愣住

  为什么她偏偏要像老套文艺爱情片的女主角一样,碰巧撞上这一幕?

  是说,如果她晚个几步,也许会变成类戏剧的女主角——打开房门直接抓奸在床!但这样感觉似乎也没有好一点

  愣了三秒的紫江回过神来,心想她把自己当成文艺爱情片的女主角未免也太好笑了,她跟季天朗根本什么也不是,所以就算此刻有个辣妹正挂在他只穿著一件牛仔裤的猛男体魄上激吻……哦,那双穿著迷你裙和长筒靴的腿都快盘到他腰上了,姊姊果然有练过……呃,重点是,这应该不关她的事吧?

  紫江不想承认心里有任何的失望和受伤,悄悄地下楼了。

  她突然很想知道,母亲发现父亲外遇那时的感受是怎样?一定比她现在更痛苦、更震惊一百倍吧?而且把她和季天朗拿来与父母做比较,又比自喻为文艺爱情片的女主角更可笑了

  她连生气都没资格,毕竟她只是为了补偿季天朗因她所受的精神和生理损失——他自称从那时起他的身体不比以往,需要有人三不五时陪他劳动、做家务,或者逛街吃饭闲抬杠。季天朗本来就有交女朋友的权利……

  紫江用力深呼吸,她想是因为爬了五层楼,所以才觉得胸口有点闷痛吧

  谢天谢地,季天朗在紫江的身影消失前看到她了。他的挣扎变得更激烈,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把像猴子般爬到他身上的辣妹推开。

  「该死!你再闹信不信我揍你?」他抹著嘴,忍住反胃的冲动狂奔下楼。

  「你要去哪?」前一刻哭得睫毛膏在脸上流淌成黑河的季明晴,皱起脸抚著摔疼的屁股,乱没形象地爬到栏杆边。「不要想不开去裸奔啊,你老姊我被男人抛弃都没这么做了,那又不是你的初吻,干嘛这么婆妈?喂……

  算了,不管他,她宿醉,吐到胆汁都出来了,昨天真不该吃一堆大蒜,那味道够呛的,她以为季天朗会当场吐给她看说,好可惜……

  啊,她需要喝水。季大美女软著身子,爬进屋里找水喝去了。

  ◆◆  ※  ◆◆

  那个死三八,只是不想借她住一晚,竟然把刚吐过的嘴凑上来……

  Fuck!想到那味道,季天朗真的快吐了,但是他急著追回紫江,脚下没停地狂奔,直到在街角拦住那个提著行李,低著头走得飞快的身影。

  「你误会了!」他劈头就道。

  「什么?」紫江一脸不明所以,尽管心里明明在意得要死

  好吧!其实她很想大吵大闹,像她母亲责问父亲那样,用尖酸刻薄的言词讽笑地反问:误会什么?误会他和路人甲舌吻其实是她的幻觉?她看到的其实是阿飘

  季天朗瞪著她,只用了一秒就分辨出她表情微妙的不同,虽然很紧张,但心情却也因此豁然开朗

  她似乎很想装作不在意,但那个脸真的有够臭的!然而这样的紫江却让季天朗开心得想欢呼

  他毕竟不是一相情愿啊!

  「那个女人叫季明晴,刚好是我唯一的姊姊,我们季家这一代唯一的女霸王,这养成她变态地喜欢凌虐我和几个堂弟当乐子,刚刚那醉鬼差一步就要把昨晚吃的东西吐到我嘴里!」季天朗血泪控诉

  Shit!又想起那个味道,他真的要吐了……

  「……」听起来真的很恶心。紫江很想同情他,但嘴角却不争气地往上扬,「哦。」好可怜。她往後退了一步,这动作让季天朗双眼危险地瞇起

  「你什么意思?」

  紫江摇头,「你漱过口了吗?」别过来啊……

  「老子忙著追你,哪有时间漱口?」见她越来越明显的嫌弃模样,他就一把无明火起。

  还真是令人感动啊!紫江只好安抚他道:「乖,别激动,我们现在就回家刷牙漱口,乖哦……」她觉得自己好像牵著以为要被遗弃的大狗狗,还得一边不停地安抚他,忍不住莞尔。

  尽管如此,她仍不想坦承自己对季天朗有任何占有欲和在意,虽然真相大白後的那一瞬间她几乎松了一口气,开心得想笑,对比前一刻在意到强忍眼泪的那种郁闷,似乎已经不容她再狡辩。

  越在意的,失去时就越痛。这是她看著母亲,看著外婆,看著她的家人这么多年来的分分合合所明白的道理
  
  她隐约害怕著这份在意,却贪恋著,不想放手。

  ◆◆  ※  ◆◆

  「美眉。」季明晴以让紫江尴尬的亲密姿势,几乎贴著她的脸,大眼写满好奇地打量她。此刻,紫江盘腿坐在季天朗住处客厅擦得发亮的木质地板上,而季明晴翘著屁股爬到她面前,瞇起眼。「你跟小朗到几垒?接吻了吗?

  「……」果然有很浓的酒味,虽然刚进门时大美女正努力地漱口。「还在本垒,而且我只是……」只是他的女奴?这能说出来吗?好像怪怪的。

  话说完,紫江又想起,在台湾时季天朗那突袭的一吻,算吗?他有事没事就要牵牵手,抱著她打瞌睡,算吗?

  「要不要姊姊教你几招?让你的男人光是吻你就欲仙欲死……」性感小野猫粉舌舔过樱红嫩唇,越来越靠近紫江,直到气息吹吐在她脸上

  把宿醉後呕吐的秽物吐到对方嘴里,确实很「欲仙欲死」,恨不得已经成仙入定或者乾脆死了就不觉得恶心了

  听说,季大美女真的在昨晚跑去找胆敢劈腿的前男友,当著他现任女友的面吻他,然後吐了他满满一嘴还溢出来……恶的。

  「你要干嘛?」彻底刷完牙的季天朗以捍卫者姿态推开亲姊,母鸡护小鸡似的保护小女友不被变态蹂躏。

  这女人当众和同性舌吻过,照片还登在贵族女校「帕洛玛」的校刊上,隔天她就被退学了。像昨天那种把秽物吐在前男友嘴里的行径,然後跑来用同样变态的手段骚扰他这个亲弟弟,认识她的人完全不觉得意外——许被害者不只他一个人,这女人的下一站或前一站可能就是另一个住在纽约的堂弟!

  「我是在为你的未来谋福利!」季明晴毫不客气地一掌往季天朗头上巴过去,「最後受惠的是谁啊?不知感恩,有异性没人性。」她瞪著小弟抱住女友的模样,一手挡在眼前倒向一旁,「啊……现在的我是见光死啊!太过分了,不让我借住也不用这样……

  见状,紫江有些愧疚,季天朗却不为所动。

  「知道就快滚,不要当电灯泡。」他推著季明晴往门外走。

  「美眉,姊姊告诉你一句至理名言——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榨乾他,然後就拍拍屁股闪人吧!

  「滚!」季天朗把挑拨离间的亲姊丢出门外,然後砰地一声把门关上。

  「你干嘛对你姊那么凶?为什么不收留她住一晚?

  「我给了她我皮夹里所有的钱,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还有我的房间不给醉鬼睡!」他可是很爱乾净的

  所以明晴姊姊真的是「榨乾他,然後就拍拍屁股闪人」?果然有练过就是不一样啊……

  「我以为你明天才会到。」电灯泡走了,现在是温馨的两人小世界,惨遭变态蹂躏的不爽很快地就被他抛在脑後。

  紫江不想承认自己只是想快点见到他,「我……我找到一些设计学校对外开放的讲座,想去听听看。」

  「哪间学校?要我陪你去吗?」

  她发现她总是找季天朗商量事情。母亲对她采取放牛吃草的教育方式,外婆忙著照顾福尔摩沙仅剩的几家分店,她和父亲又渐行渐远,季天朗出现後她对他的依赖却越来越深

  谁教他从来不曾拒绝对她伸出援手?无论她有什么困扰和烦恼,只要找他倾诉,他一定会替她想办法。他不会向她证什么,不会强调他正为了本来与他无关的烦恼做著哪些努力,要她感恩或要她不可松懈,但一切的一切总会在他的默默支持下解决

  「如果你有空的话,能陪我去也很好。」这样的依赖是好是坏?十六岁的紫江已经烦恼起这样早熟的问题

  「把你的刑期加长而已,没有什么有空没空。」他露出恶劣的笑容,紫江没了以往的无言与嗔怒,只是默默地红了脸颊,假装专心地在本子上画画

  「这啥?」他单手支颊,看她画画也高兴。

  「我看到报纸上有婚戒的设计比赛,想参加,不过时间赶不上,而且我只画了一只。

  「看起来不像啊。」

  「都是白钻,不觉得很无聊吗?

  「是没错,但你为什么想把婚戒做成这样?」总要能说服别人这个新概念的来由,创意才能成立。他不会没头没脑地鼓励小丫头,虽然也舍不得严厉批评,对她的引导和激发总是尽可能不留痕迹。

  「这戒指的主题是『恋』。可能说婚戒太不切实际吧,也许婚姻并不一定要有爱情,那我会想把它做成手铐……

  「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是这样,想想你外公和外婆。」季天朗提醒她,不想她陷入负面思考的泥沼。

  紫江耸肩,「所以我假设戴上戒指的人是恋爱,然後结婚,但也不能保证他们长长久久。」总有一天其中一个会先离开,死亡,或者变心。「只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爱上一个人之後心就不再自由,好像受困在荆棘丛里一样,痛并快乐著。」

  「……这个设计理念会被采用才有鬼!但「痛并快乐著」,却意外地触动了他的心,简直是他心境的写照。到底是谁让她有这样的想法呢?季天朗内心悄悄升起警戒,却不动声色。

  「每一个人的未来都还没有被决定,让眼前的一切在未来不会後悔,不会遗憾,不是更好吗?」他揉乱紫江的发,「很晚了,去洗澡睡觉吧。

  洗完澡,紫江很自动地抱著枕头躺到季天朗房间的大沙发,不敢跟大少爷抢床睡,结果却被季天朗挖起来。

  「那边。」他朝床铺努了努下巴。

  紫江真是受宠若惊,想不到大少爷打算把床让给她呢!但她也没跟他客气,老实说,她肖想他那张感温床很久了,於是很快乐地躺上去,当季天朗还在洗澡时她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再醒来时已是三更半夜,紫江才发现季天朗根本没去睡沙发,他赤裸著上身,将她困在他怀里,理所当然地安眠。她的额头抵著他的鼻尖,感觉到他的唇擦过她的眉毛,熟睡中的季天朗将她抱得更紧,在睡梦中满足地喟叹

  难道女奴的工作还包括当抱枕吗?

  痛并快乐著

  好像没什么好感伤,但总是有一股不确定感在作祟,哪怕两人「似乎」已经无比亲密。到底少了些什么?因为不知道这样的快乐是单方面或双方面的?也许就是如此,她才会迟迟画不出另一只戒指。

  唉,她并不想陷入这种不自由的关系中啊……



  第八章

  天亮了。迷迷糊糊自睡梦中醒来,紫江还有些恍神。

  「醒了?下个城市快到了,到时可以梳洗一下吃早餐。

  紫江呆呆愣愣地瞪著前方不断往後消失的路面,向前延伸的长路彷彿没有尽头般没入地平线,而两边是无边无际的红色荒野。

  紫江这才想起,她被这土匪绑架了,就在她昨天过完十七岁生日後,土匪对外婆说要带她去爬山露营,但是却开著跑车上了州际公路……

  「你没睡?」她掩嘴打了个呵欠,扭动有些僵硬的脖子

  「等一下看看有没有饭店。」

  「我们要去哪?」她问第N次了。
  
  「到了不就知道了。」这句话他也回答了N次。

  天知道为什么,未来每想起这一段,她竟还会觉得浪漫。美国的州际公路常常没有路灯,他们真是披星戴月地在黑暗中奔驰,偶尔停在路边,两人肩靠著肩等待日出,夜冰冷得令人颤抖,但那时的她未曾觉得受寒,因为他总是把她搂得紧紧的

  其实一路上,她也会不停碎碎念,有时还生闷气,憋著尿——後来她也抛开矜持了,直接在路边解决。反正也不知多久才有一部车会经过,到下一处人烟聚集处更不知要几公里,随和一点会比较快活。

  她想,她那时有点认命,何况嘴上不承认,但在他身边,哪怕天涯海角,她其实无所谓

  终於——她甚至不记得他们这趟旅程跑了多久——们来到那座私奔情侣的圣地,等不及天亮,季天朗牵著还半梦半醒的她走进老旧的圣堂。

  她甚至来不及把自己旅途劳累困顿的模样稍作整理。

  主婚的牧师有著浓重的口音,她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能在季天朗恶狠狠地瞪视下跟著他说:「YesI do!」

  当他掏出那枚荆棘婚戒,其实她是有些惊喜的

  「你知道这是什么宝石吗?是我的血。我拿利刃引血,请一个原始部落里法力最高强的巫师将血凝成宝钻。」他嘿嘿笑,秀出手掌上的疤。

  没说的是,为了找这颗完美的红宝石,他请了长假,几乎等於让教授宣告留级;他飞越太平洋,到访一个内乱不止的国家,好几次身陷险境。

  世界上最完美的红宝石,偏偏来自一个混乱危险的国度,他要是一个不小心落入游击队或歹徒的手里,可能连美国总统也救不了他……

  紫江不清楚来龙去脉,只觉得这个笑话很冷,季天朗继续道:「你要戴著它,就像我的一部分分分秒秒跟著你,至於我的,先让你欠著,总有一天我要看到它。」

  欠什么?她不是一直在当他的女奴,偿还自己错惹这尊凶神恶煞的过失

  不待牧师告诉季天朗,他能够亲吻他的新娘——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许,只要是心之所向,他会用尽一生的心力紧紧抓牢

  他终於能够肆无忌惮地吻她,挣脱了隐忍与坚持,狂野如燎原火,饥渴地含住她柔软的小舌,在她檀口间舔弄翻搅,带著强烈的性暗示。

  紫江的气力几乎被他榨乾,急喘无法平复,直到他终於结束这个吻,他抬起头,舔去她红肿唇瓣与他嘴角相连的银丝,难忍爱怜地轻轻啄吻了一口

  「从今天起,到一万零一年後,请多多指教,亲爱的老婆。」他的笑容,真像强盗头子。

  ◆◆  ※  ◆◆

  这个新婚夜,两个人都是新手,紫江怎么想就怎么觉得不妙。

  当然,她也可以质疑他的「贞操」,虽然他身边似乎真的没有其他要好的女朋友,但这样想并没有让她比较不胆怯。

  「我看还是……」她抱著棉被,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但是露出来的部分都像红透的熟桃子般诱人

  尤其引诱她的合法枕边人失控发狂。

  他等这天等好久,怎么能算了?季天朗扑上床,大动作很快让腰间的浴巾滑了下来,紫江瞪大双眼,吞下尖叫

  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那个……好像比两年前看到时更大了

  「放心吧,为了今天,从去年开始我就努力做功课,美国跟日本的A片都研究得差不多了……」他故意笑得一脸变态,一手伸进棉被里捉住她的脚踝,开始剥洋葱似地剥开棉被

  「……」他究竟是希望她夸他用功,还是骂他变态?想到这一年来他可能每天躲在房间里看A片,就为了在今晚用在她身上,紫江的脸更热了,又想骂他又想尖叫又觉得超级害羞。

  季天朗三两下就将挣扎得不是很用力的小家伙困在身下。

  拥抱那么多次,这是第一次两人之间没有任何衣物阻隔,她的皮肤不可思议的光滑,身子好柔软,而且香喷喷的……他将脸埋在她颈窝,收拢双臂,以自己的身躯磨蹭她的,忍不住因为兴奋而呻吟出声。

  身体的每一处与她相贴摩擦,硬挺肿胀的男性更是在她柔软的大腿内侧挤压滑动,宛如身在天堂……也在地狱。要是今天不能吃了她,那他真的就会在地狱里了

  紫江明明觉得很害羞,可是仍然张开双臂,环抱这个两年来她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她对季天朗赤裸的上身并不陌生,因为他老爱只穿一件四角内裤就爬上床把她当抱枕。

  他的身体对她有著强大的吸引力,明明她还是喜欢少女漫画里那些一点也不威猛的男主角,可是只有他的怀抱让她觉得自己正在融化。而她的动作立刻让自己敏感的双乳贴上了他厚实坚硬的胸肌,他发烫的皮肤随著他的动作,挤压并磨蹭著她的胸脯

  他的体温与触感,第一次那么毫无保留且亲密地与她相贴,原本就是敏感带的乳尖,几乎立刻变得硬挺。紫江轻喘,双手忍不住想感受更多的他,在他的背部游移摸索著

  季天朗高大的身子挤到她两腿之间,紫江感觉到硕大且灼热的硬物贴著她大腿内侧,而他察觉了她的颤抖

  季天朗吻了吻她的唇,然後不放过每一处他觉得可爱又迷人的地方,大胆地吻出声响

  那些吻,柔软又甜腻地落在她赤裸的身上,让她的心狂颤。这么无赖的痞子,怎么能有这么温柔的吻?

  「你喜欢我吗?」他突然问,紫江红著脸,不知如何回答

  她喜欢,很喜欢,但别扭著说不出口。仔细想想这样的她,怎么能反过来要求他明确地给予承诺与示爱

  「喜欢的话就吻我,像我吻你一样,亲吻任何你想亲吻的地方。」他也想得到她的吻,哪怕是蜻蜓点水般浅浅的吻也好。一直以来,总是他霸道地,带点掠夺与耍赖的意味亲吻她,然而这样的他其实也渴望她的回应

  紫江毫不犹豫地照做了,她只敢害羞地吻他的嘴角,然後是脸颊、下巴、喉结,学他在他的身上探险

  他因她的吻,喉结滚动,急促的呼吸伴随著愉悦的呻吟,紫江甚至感觉到贴著她的男性越发昂扬壮大,让她的下腹有些异样的闷痛。

  他们像互相嬉戏的小兽,用甜腻的吻要对方投降,他甚至伸出舌头挑逗地缠住她的舌,吻得她喘不过气,透明的津液沿著嘴角流淌。紫江玩不过他,转而轻咬他的耳朵,得意洋洋地听到季天朗性感地闷哼出声

  直到他作弊地伸出色情的舌舔过她的乳尖,并在她惊呼出声前含住早已挺立的蓓蕾。

  紫江倒抽一口气,来不及抗议,他已经像品尝著顶级的奶油一般,舌头在她乳蕾上滑动,贪婪地将她半边雪乳含进嘴里,急切地吸吮著

  她咽下呻吟,季天朗舍不得吐出嘴里的娇嫩,不住地以舌尖舔弄著圆珠,也不放过另一侧的绵软,大掌捧起右边雪乳,享受她的细致与娇柔,用各种色情的手段狎揉

  如果可以,他想把她像糖一样放进嘴里,像贪婪的孩子或野兽,因为所有生命最原始的渴望都由口腹之欲开始,她是第一个让他想吻遍全身的女人,这渴望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变态

  但他更想挑起她的渴望,用各种淫靡且激情的手段,提醒她,这个始终疼她、惜她的男人只想当她情与欲的主宰,不是什么不求回报的大圣人

  或者,其实他要的回报很简单,也很低级。他愿意给她全世界,真的!当她忧愁,他一心一意为她解忧;当她渴望,他愿意不计代价为她达成愿望;他想疼她一万零一年……如果到那时地球还没爆炸,人类还没灭亡,也许这「刑期」无限延长。而他只想在这一万零一年里,天天和她做爱

  没办法,他就是低级。

  他像孩子般贪婪地吸吮她的双乳,下半身蹭著她柔软的大腿内侧,不停地逼她将两腿张得更开,不肯放过任何一处她可能的性感带,与她的羞怯柔软相比,他野蛮又直接。大餐近在眼前,害羞与矜持甩两——话说回来,他与这两个名词从来就不搭

  「你好香。」他的鼻尖滑过她手臂内侧,俏挺双峰间的雪壑,平坦的小腹与肚脐,直到大腿根部,迫不及待地以舌头感受那处的柔滑,狡猾的手指已经探向露水淋漓的幽谷。

  他拨开柔密的细毛,以初入秘境般的谨慎仔细巡回每一处,粗糙的指腹滑过每一处皱摺与饱满,他甚至忍不住低下头吻了吻那圆润的小核,舌尖滑过已经颤抖张合著的小穴……

  「啊……」紫江挺起臀部,他趁势捧起她,更大胆地以手指揉捻她的嫩蕊与小核,淫靡湿润的声响比她的喘息更清晰,教她双手遮起羞红的脸。

  他看著她在煽情的挑逗下情潮翻涌,透明腥甜的爱液湿透他掌心;他也看著她羞红如桃花的娇颜,胸臆满涨爱怜与雄性的优越,一边想怜惜她,一边又想蹂躏她。

  但毕竟他与她同样初启爱欲之门,他没有多大的耐性再压抑,更无法慢慢地,逐一去实现脑海里那些邪恶的念头,反正来日方长

  他高大的身躯覆上了她,两腿屈起跪坐在床上,让紫江将双腿跨在他腰部两侧,以迎合他的入侵

  在俯下身时,他捧住她的脸,从额头吻到鼻尖,一手握住肿胀得无法再忍耐压抑的男性,他的舌与他的分身同时进入她

  「唔……

  他知道她疼,只好放缓侵略的速度,迟迟不肯有所宣泄与放纵,任自己像被困缚的兽,在欲望爆发的边缘兀自挣扎折磨著,陪她一同煎熬。

  她柔软如丝,绞缠著他绝对的阳刚;而他灼热如火,激狂地沸腾她如水一般被动的身与心

  爱的律动如此缓慢又真实,一起疼痛,并快乐著

  ◆◆  ※  ◆◆

  为什么是一万零一年?

  他抱著她坐在大落地窗前的法式躺椅上,从五十层楼的高空俯瞰狂野之城的斑斓夜景,宽大的怀抱里躺著软绵绵攀著他耍赖的小家伙,脸颊不时与她柔滑细致的芙颊贴相蹭,像交颈的爱情鸟那般缠绵

  「因为,你一直在唱『我决定爱你一万年』啊。」虽然只有一万年,他就勉强接受吧。季天朗鼻尖又贴著她的耳畔搔痒,顺势啄吻蜜桃似的香颊

  「……」她只是随口唱唱,而且她根本记不全歌词好吗

  「所以我会多疼你一年,不错吧?」

  「只多一年?」她刻意一脸满不在乎,其实心跳得飞快,雀跃且翻腾

  但话说回来,她其实也知道他一直都很疼她。

  为什么疼她?因为她是邻家小妹?但谁会没事绑架邻家小妹私定终身

  她该相信吗?这句誓约承载著爱意,而且不仅仅只有爱,还有一生一世,不离不弃的承诺

  然而她年方十七,他也才十九,所谓一生一世,不离不弃,会否太沉重也太遥远?她攀著他的肩膀,小脸埋在他颈窝,不知该不该独自怀抱这不安

  「有什么关系?一万零一年以後,人类都灭亡了,地球也爆炸了,到时我们两个就化成小灰烬,要用显微镜才能看到的无数小朗朗和小紫江,每天在宇宙间玩『来追我啊』的游戏,也很快乐啊……

  很冷,她都要打喷嚏了!而且最好地球真的会爆炸啦!

  但是,至少那个当下,她真的很开心,很满足,很幸福

  ◆◆  ※  ◆◆

  因为年轻,所以不安,挡在他们面前有太多可能的阻碍,又或者难免悲观地想像如此轻率地互许终身,真能面对将来无数个未知的考验

  「拜托……在古代,你的年纪已经是老姑娘了。」

  紫江瞪著一边开车,一边哈哈大笑不以为意的季天朗

  话说回来,其实季天朗一派理所当然也很正常,他的父母相识相恋得早,也是十七、八岁就互定终身,多年来情感如一;反观紫江的父母,据说两人结婚时都二十几岁了,最後还不是离婚收场

  紫江突然明白,她果然是母亲的女儿,所向往的和所害怕的,竟然那么相像。她确实曾经想过结婚就能脱离父亲家族的掌控,但嫁给同样出身豪门的季天朗,名门千金与豪门媳妇,笼子看来差不多一样大。

  季天朗多少知道她的想法,他也许乐观了点,因为他相信总有一天紫江会明白,不是所有的有钱人规矩都像她家一样多如牛毛,她只是需要时间适应另一个家庭或另一种身分。

  更何况,这些也不急於一时,因为她还没完成学业。他一开始就想过,一切以她的学业为优先,否则他们这些举动,单凭两人的家族背景,绝不可能只是简单的手续了事。

  「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再公开吧。」他希望她专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想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反正他们已经在一起了,未来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小到大他就是这么走过来的,所以始终信心满满

  一段不准备公开的婚姻,就世俗观点来说,吃亏的八成是女方,所以紫江从来没认真想过季天朗所给的,不仅仅是承诺而已……

  ◆◆  ※  ◆◆

  「外婆不知道我们结婚了,所以我今晚还是得回去。」紫江拍著季天朗的贼手,但来不及了,他已经一手探向她衣领内,掏出内衣里的饱满,呼吸越来越粗重地狎揉著

  一路北上回到西雅图,这途中一有空间,他就是拉著她在车上、在饭店里做爱。紫江知道开始的几回他一直极力收敛速度和力道,可这几天的「荒淫无度」让她怀疑过去两年来他的「规矩」都是装的。

  当然,我可不能吓到你。他又露出头子的笑。

  「我刚刚问过麦太太,外婆睡了,你别回去吵醒她。」他横抱起她,大步回到他的房间,「我快走不动了。」

  紫江红著脸瞪他,半晌才呐呐地道:「我……我最近吃的多了点……

  季天朗笑得像个痞子,「还不够多,我是说我的老二硬得我走不动。

  「你去死啦!」

  他把她往床上放,这张床紫江过去也躺过,但那时身分不同,这痞子也还没露出本性,她没有如今的脸红心跳。

  两年来,她从没想过和他在一起会这么的……呃,刺激,或者说是期待,全身莫名地战慄。他让她习惯他的陪伴,习惯没事时有他,有事时也有他,到如今就算明白这家伙是头色狼,她也不想离开了。

  「当老公的够硬,是老婆的福气。」他的笑脸让她的手好痒

  他一边吻她,一边剥洋葱似地剥她的衣服,不放过任何能感受她肌肤美妙触感的机会。紫江躺在他身下,承受他饱含性暗示的舌吻,无法抗拒地任由他那双贼手握住她的软乳,抚过她的细腰,甚至抬起她的双腿,在她的小屁股上又捏又揉

  他把她剥得精光,才跪坐起身,满足地看著羞愧又妩媚地躺在他床上的小女人。他梦想这一刻好久了,因此这当口胯下的肿胀简直让人无法忍受

  季天朗三两下脱下自己的衣服,结实野性的肌理像在卖弄性感那般,连他脱下衬衫和长裤时,都展现迷人的线条与姿态

  紫江害羞地偷偷并拢双腿,大眼想要藏起迷恋和贪婪,却不够成功。季天朗笑得得意极了,像狩猎的豹子般逼近她,立刻嚣张地扳开她的双腿,捉住她的膝盖,让她的小腿靠在他肩膀上

  这姿势有点丑!紫江想抗议,後知後觉地想找抱枕或棉被把自己盖住,季天朗却大胆而直接地伸手拨开她两腿间的细毛,指腹在红嫩的肉瓣上来回画著圆,紫江都没来得及把自己的头埋进枕头里,就听到明显的湿润声响,和季天朗的笑声。

  她呜咽著把脸埋在双手间,好想挖洞把自己埋起来。

  「你很想要我,对吧?」他没停止手指邪恶的动作,故意在不停涌出露水的穴口绕著、画著,甚至以拇指逗著肿胀的小核,一下一下地弹著她。

  紫江感觉到下腹因期待而闷疼,连空虚的乳尖都挺立著

  「你想要谁?想要谁抱你、疼你?」他偏偏只在湿软的蕊瓣上玩著下流的把戏,一下以手指夹起小核,一下粗鲁地揉蹭著,水声越来越明显且煽情,他却没再更进一步

  「天朗……」她只能哀哀地求他。

  「对,乖乖的喊老公的名字,我会疼你,嗯?」他俯下身,张口含住因为她扭动娇躯而显得妖娆无比的雪乳,吸吮声与她下体的湿滑声响大胆而毫无忌惮地盈满一室,比起来她的喘息与呻吟显得无比压抑,张扬的挑逗与隐晦的性感,同样诱人。

  他以舌头舔弄她圆挺的乳尖,甚至以指尖弹弄著她,紫江的双腿因为他俯下身的动作,膝盖几乎贴上自己的肩膀。季天朗以高大昂藏的体魄逼得她两腿扳得更开,并且往小穴探进一指,随著他的嘴吞吐著她的乳尖,以同样的动抽插著

  甚至当他饥渴地吸吮她时,他又往湿热紧窒的小穴再插进一指,并且加快抽送的速度

  「啊……天朗……」紫江无意识地扭动臀部迎合他的蹂躏

  季天朗抬起头,对她狂乱迷失的模样满意且心疼极了,她甚至捧起被他吻得湿亮的乳,乞求他不要收回他的宠爱,但他当然不准备停止这一切,低下头吻住另一边的,大掌则握住被他吻得嫣红的那一边,在这同时往她还太稚嫩的小穴又伸进第三根指头,拇指揉著娇滴滴的小圆核

  「天朗……老公……——」紫江咬住自己的手指,害怕更羞人的话语冲口而出,可细腰却诚实且激切地前後扭摆,她动情的花露几乎洒在丈夫的手臂与下腹,而且因为她的隐忍,那些情色的淫靡声响越发的明显了

  当他以舌头贴著她的乳蕾滑动,甚至拍打著她,手指缓缓地抽出时,紫江终於忍不住呜咽地喊他,「天朗……求你……

  「嗯?」他吐出了湿亮的乳珠,以平日对待她的耐心与宠溺,脸颊贴著她的,聆听她的哀求。

  「好舒服……求你……——」紫江握住在她两腿间的手,不知羞耻地往自己私处顶著,甚至扭动臀部让湿滑的小穴磨蹭著丈夫的手臂,把他结实的右臂都沾湿一片,而她的双乳也因此被挤压成让人血脉偾张的模样,尤其两朵红梅还妖艳地湿亮著

  令全身上下所有细胞战慄的欢愉,随著她的扭动不停地袭来,她阻止不了自己这么羞耻又淫浪的动作,像耽溺於情欲的兽一般,早已顾不得其他

  他怎么有办法再忍受?季天朗抓住她的小手,两腿间的男性又红又硬,立刻迫不及待地拨开她湿热的花瓣,狠狠地挺了进去。

  他的硕大完全填满她的刹那,紫江轻喊出声,藕臂攀住丈夫的肩,而季天朗立刻捧住她的嫩臀悍然冲刺,用粗硬的男性野蛮地挤进紧得令他发狂的小穴,每一下都像要顶到她的最深处,并且疯狂地加快侵犯的律动。

  「啊……

  季天朗抓住她的膝盖,逼她张开双腿任他侵犯,紫江只能揪紧床单,柔软的乳随著他每一次冲撞晃动,娇小的身躯宛如他身下无助的性爱娃娃,任由他孟浪的摆弄和欺陵,甚至几乎被抛起,小嘴却吐出一声声淫浪邀请的字句

  他炽热的铁被她的娇柔紧咬著,随著他每一下抽出,不仅爱液如雨露,紧窒的粉嫩肉壁也几乎若隐若现,而後他会以更快、更重的抽插力道,狠狠地再顶进她的体内。他彷彿不知疲惫为何物,未曾稍有收敛,肉体拍击与床柱撞击壁面的声响久久不停歇。

  欲焰在激狂地绽放後暂时休止,余温却很快地复燃,春色无边的吟哦与情潮的律动,一直持续到天灰白

  他们回到西雅图的四十八小时内,紫江一步也没离开季天朗,被他扣在他家里,睡饱就吃,吃饱就做爱,他用各种在色情片里学到的邪恶伎俩玩弄她,也调教她。

  紫江虽然气他好色,却贪恋两人交颈缠绵的甜蜜,连洗澡也忍不住想要腻在一起哩



  第九章

  因为东西岸的时差问题,紫江通常会在要前往纽约的那个礼拜五请假,搭一大早的飞机,隔天晚上才回长岛向父亲报到。其实如果父亲真要追究她有没有说谎,一定会露出马脚,但他显然不认为一向不怎么热衷社交,性格内向的长女没有必要在这上面对他说谎,再者前妻的三个孩子都大了,他对紫江三兄妹的关注渐渐不比现任妻子所生的儿女,更何况还有外婆一向会帮著她圆谎

  结婚以前,在长假以外,他们约会的模式是每个月紫江飞往纽约一次,季天朗飞西雅图两次;结婚後紫江前往纽约的次数不变,但季天朗大概一个月飞往西雅图三到四次,主要是他的体力允许,大学的课也自由许多,只要时间安排妥当,他可以不用请假

  紫江要求季天朗别接机,老实说他一放假就飞来飞去,难得有一个假期好好待在纽约,她不想让他这么忙,而当她到达季天朗的住处时,他通常已经下课回到家了

  厨房煮著东西,季天朗人在浴室,她只喊了他一声便进房间把行李放妥,然後循著香味来到厨房。

  说到这两年来最让她不平的,就属季天朗的厨艺进步神速这回事了。外婆根本不怎么教她下厨,只恳求她远离厨房,或者至少坐在旁边不要越帮越忙,但是却会指导季天朗厨艺,上礼拜他做的红酒炖牛肉就博得外婆一票「饭友」的好评。要知道外婆那群「酒肉朋友」,一个个都是福尔摩沙的老顾客,早被外婆的手艺养刁了胃,要得到他们的认同并不简单,更遑论是赞美了。

  虽然说结了婚就是她的人,不过她当时真的有点嫉妒呢!想想她过去下厨的悲惨经历,就越觉得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欸,这家伙到底在煮什么呢?好香啊……

  「到家了?先去洗手,汤差不多好了,晚点我们再出去吃晚饭。

  「你煮什么啊?」味道有点熟悉,因为飞机上的午餐吃到腻了,所以没吃几口,现在肚子真的饿扁了。

  「排骨汤,跟岳母学的。」

  魏女士虽然没有母亲的天才厨艺,但熬汤倒是很在行,紫江想她也好久没喝母亲煮的汤了,不知道季天朗得到几分真传呢?等会儿可要好好鉴定一下。她快乐地哼著歌洗手,回到厨时,下半身只围著一条浴巾的季天朗已经帮她舀了一碗汤吹凉。

  「来。」季天朗舀起一口汤吹了吹,才喂到她嘴边。

  「……虽然好嫉妒,不过很好喝。紫江咂了咂嘴,突然想起这味道是什么,虽然跟另一种食材很像,但碗里面很明显就是……

  「这什么汤?」她瞪著丈夫。

  「呃……」季天朗乾笑,「青木瓜……」炖排骨,美味又营养

  「你嫌我小!」她跺脚

  「钱没人嫌多,胸部也没人嫌大,多喝点。」他又舀了一口,边吹凉边追著闹别扭的小妻子。

  「你走开啦!色狼,你直接去娶个爆乳妹不是更好!」

  「你不喝四物,我只好煮这个,不然下次喝麻油猪肝汤?」

  紫江嘟著嘴,才想到他昨天在电话里问她是不是MC刚结束,又想到上个月他确实炖了四物鸡汤,但她讨厌那个味道,所以不怎么捧场。

  在台湾时,老妈也是每个月炖补品给她喝,那时她可没有不喝的余地,魏女士熬什么她就得喝什么,就算是难喝到爆的中将汤也要喝得一滴不剩,而季天朗拿她没辙,只好自己想办法变通。这么一想,她忍不住有些愧疚,乖乖地张嘴喝下季天朗喂过来的汤

  「岳母说你在台湾都会喝的,我煮的不好喝吗?」他自己试喝了一口

  「很好喝啦。」母亲熬给她喝是一回事,他熬给她喝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他可是既得利益者,教人不怀疑他的居心也难,虽然想想有点好笑就是了。

  「那就多喝一点,你放心,就算你不会再大了,我也不会嫌弃你。」

  「你还说!

  「别闹别扭了,乖乖喝完。」他又喂了她一口

  「你跟我一起喝。」

  「那我会不会变得比你还大?」他开玩笑道,惹来小妻子好气又好笑地往他胸肌上拧了一把。

  「你浴巾掉了。」她怀疑这家伙每次在她面前都故意没把浴巾绑好。

  「反正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季大少爷把浴巾踢开,就这么光著屁股喂老婆喝汤,害紫江边喝边忍俊不住。

  她很想感谢他服务周到,但更相信这家伙只是爱闹她!

  「你不怕汤滴到上面?

  「那就是老婆该上场的时候,你帮我吹一吹就好了……

  对上他的厚脸皮,紫江只能红著脸闷笑,「变态。」

  直到出门前,特爱在老婆面前遛鸟的季天朗总算甘愿去穿上衣服

  吃完饭,回到公寓,季天朗看书,紫江枕著他大腿无聊地转著电视,季天朗一手像梳著宠物的毛发般五指在她乌黑的发上梳著、揉著。

  紫江翻身换边躺,想著今天的事,忍不住打起坏主意。季天朗一回到家就换上短裤,她伸出小贼手探进他的短裤里,覆上自恋狂老公引以为傲的「一大包」——调过,现在这是她的私人财产,所以她可以对私人财产「这样」又「那样」,没错吧

  她的小手开始在季天朗的男性上推挤揉弄,季天朗起先不理她,当她爱胡闹,可生理反应骗不了人,没一会儿他的内裤便撑得鼓鼓的,像一座小山。

  「你爱玩,等一下就要负责灭火。」他要笑不笑地警告道。

  紫江朝他吐了吐舌头,右手撑在沙发上,左手拉扯他的内裤,将早已昂扬肿胀的男性掏出

  季天朗呻吟著,终於放下书本。紫江的长发在他大腿和腰上搔著痒,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男性,小恶女接著低下头,舌尖挑逗地舔过肿胀的尖端,接著小嘴轻轻地含住它。
  
  季天朗喉结滚动,困难地呻吟出声,紫江得到了鼓舞,将嘴里的硕大含得更深更多,并且缓慢地吞吐著。

  他的手指探进她发间,却不敢使力,只能任由小恶女用磨人的力道挑逗他,当她开始吞咽自己的唾液,并且吸吮著他的硬挺时,季天朗觉得他已经快疯了!他伸手脱掉上身的T恤,而紫江终於因为嘴酸,以及实在无法将他的巨大完全含进嘴里,有些委屈地在沙发上坐起身,手背擦著嘴角湿痕。季天朗立刻脱掉碍事的短裤与内裤,拉起紫江让她趴在沙发上。

  「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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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掀起她的裙子,粗鲁地脱下包著小屁股的粉紫色小内裤。

  「上你,还能干嘛?

  紫江在他粗鲁地将男性挺进她体内时差点尖叫出声,而季天朗不给她躲藏的余地,抓住她的小屁股,让她高高翘起臀部接受他的需索

  她的甬道是湿热的,却还没完全准备好,对他的巨大有些吃不消,但季天朗才不管这恶女有什么理由,谁教她要乱点火。他站在沙发前紧紧箝制住她粉嫩的小屁股,猛烈地摆动腰臀,肿大坚硬的男性在柔软的小穴里驰骋起来

  她的紧窒让他的进入有些困难,但却更加令他疯狂

  「老天……」季天朗拧起眉,极致的快感原来也带著煎熬,「你夹得我好舒服,好紧……

  「啊……」自作孽的紫江只能咬著手指,不敢相信丈夫就这么跟她在客厅里做爱

  而且季天朗精壮的身子赤裸裸的,却等不及脱她衣服就进入了她,这不知为何让她全身一阵兴奋战慄,衣服底下的乳尖变得硬挺,紧紧咬著丈夫男性的幽穴随著他猛力的抽插,也吐露越来越多的爱液,沿著她的大腿往下流淌,更将季天朗的下腹完全湿透

  「才一下子就这么湿了?你好浪,这么爱我上你?是吗?」他故意说著淫词秽语,弯下身,伸手探进紫江的衣服下摆里,握住一只颤动的软乳,用力地狎揉。「连这里都硬了。」他加重往前挺进的力道。

  「……」紫江跪趴在沙发上,脚趾都因为兴奋而蜷起了,「好舒服啊,老公…………

  季天朗另一手往下,揉捻起同样被花液沾湿的小核,甚至粗鲁地玩弄软嫩的肉瓣,并且持续地摆动有力的腰和臀。

  敏感的部位同时被挑逗著,她却无法有任何动作,只能被动地承受,这让她泫然欲泣,娇蛮地扭动腰肢回应,让肉体撞击与湿淋淋的欲望声响更加清晰响亮,明目张胆地说著她有多渴望他

  「……」她捉紧沙发的椅背,双腿因为不断来袭的快感而有些颤抖无力了,只能依靠季天朗的箝制。

  她甚至一手揉起自己另一处空虚的乳

  直到连季天朗也受不了这磨人的情欲拔河,再次抱紧她的细腰,更快更猛烈地挺进她的柔软,巨大的男性在她体内野蛮地冲撞推挤,欲望的白焰终於完全释放在她体内。

  她下次会知道,不要乱玩火。因为这个特爱在老婆面前光著屁股遛鸟的家伙,到隔天出门前,都很大方地一丝不挂……

  并且把她折腾个半死

  ◆◆  ※  ◆◆

  另一个不用到纽约的周末,紫江一放学就直奔隔壁季宅,她有磁卡和钥匙,不过通常这时季天朗会把车门开著,等她回家

  但是今天他显然有别的客人。紫江想到他们的秘密关系,在门口就停下脚步,看著车库前双手挽住季天朗手臂,穿著Burberry风衣式洋装,一脸娇嗔的女孩

  这回她可没有乱吃飞醋,但也高兴不起来就是了。婚後,季天朗带著她,以「他的女人」的身分见过季家几个同辈——那四个字他说得很乐,因为没说谎也不算隐瞒,谁想得到他真的跑去结婚了——见过的也找出相本来一一为她介绍,因此几乎季家年轻一辈她都认得,其中显然不包括眼前的女孩。

  而她不巧也知道季天朗的爷爷非常中意某几位千金,大有希望季天朗和她们培养感情的意思。能够知道季天朗这个时间在西雅图,加上穿著打扮都不俗的,十之八九就是她猜想的那些千金小姐吧

  她不想那么幼稚地表现出生气的样子,但心里依然又闷又酸,因为季天朗没有立刻和那个女孩子保持距离,甚至还保持著亲切的微笑。

  孔雀就是孔雀!

  季天朗一直注意著大门的动静,没一会儿便发现臭著脸、抱著胸,无聊地踢著小石子的紫江。他知道妻子又打翻醋桶了,无奈之余又忍不住好笑。

  其实只要她开口,他会和每一个异性保持距离,哪怕是认识了十几年,两家交情甚笃的青梅竹马;偏偏紫江这丫头爱面子,明明心里都酸气冲天了,脸臭得不能再臭,还要硬ㄍ一ㄥ,嘴硬地找一堆藉口,有时他忍不住会恶作剧地想看她能ㄍ一ㄥ到几时

  他故意弯下身,好像正和身边的女孩交头接耳,想看紫江会不会冲进来打断他,谁知她只是愣了愣,接著就跑开了

  「……」弄巧成拙的季天朗只觉得头大。

  「朗?」

  他看向大老远从多伦多来找他的安妮,也只好对她抱歉了,「OK,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不在家期间就麻烦你帮我看家了,要离开的话帮我把钥匙交给隔壁的魏老太太就行。

  「呃,你要出门?」她好不容易才打听到这几天他人在西雅图,立刻赶了过来,以为好歹可以请他当地陪多相处几天,要不然她那么千里迢迢的跑来是为哪桩?

  「是啊,真抱歉,早就决定好了,我不知道你要来。」他直接把钥匙丢给安妮,立刻钻进停在车库的休旅车。

  「等……等一下,你要去哪?我可以……

  「好好玩,就当自己家,别拘束,bye!」他咻地一声踩了油门,快闪去也。安妮小姐愣在原地,三吋高跟鞋当然追不上四个轮子,气得直跺脚。

  季天朗在魏家大门口拦到紫江,没给她任何抗议的机会,就像土匪样将她押进车里

  「放开我,你这强盗!」

  季天朗大掌压著她的脑袋塞进车门,把门关上。「你的刑期还没结束,最好给我乖一点!」他也火了,撂下狠话,紫江只好气呼呼地双手抱胸坐在副驾驶座上。

  他绕回另一头上车,闷不吭声地驶离市区,紫江心想他若是真要搞七捻三,这会儿又怎么会和她在车上?她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看来是过分了点,只好呐呐地先开口示好。

  「要去哪里啊?我……我得和外婆说一声。」她声音很软很软,几乎是撒娇了,希望绷著脸的季天朗能感受到她的善意。

  好嘛,是她错了,拜托不要摆大便脸给她看……紫江又露出小鹿斑比似的眼神,装可

  「我肚子饿了……」呃,通常这时示好的一方应该先问对方肚子饿不饿吧?紫江後知後觉地想

  季天朗冷硬的脸部线条和缓了下来,「等一下我们找地方吃午饭,顺便给外婆打个电话,反正这两天没事,到奥林匹克国家公园走走吧。」

  「好。」老公说什么都好,现在的紫江乖得像绵羊,至於那位Burberry小姐到底是季天朗的谁,她还是别扭地不想多问,反正现在季天朗人都在她身边了,她又有什么好追究的

  其实,紫江始终记得父母当年争执的模样,母亲有多咄咄逼人,父亲就有多大反弹,哪怕她心里向著母亲,也难免有阴影。

  她不想让季天朗觉得她善妒,不想表现得疑神疑鬼,却不知要真正让自己释怀,也要双方都愿意沟通才行,她闷不吭声,芥蒂也不会就此消失。

  她还没有机会学习这个道理,也还太年轻,更不知道在这场婚姻相互磨合的过程当中,季天朗又在此默默地退了一步。

  谁教他没事爱闹她?既然她死不开口,那他就只好自己约束自己,不要再让这种无谓的误解发生了……

  ◆◆  ※  ◆◆

  紫江决定大学专攻珠宝设计时,季天朗并不讶异,他早就发现小妻子在艺术设计上的天分与兴趣。也许是家学渊源,听紫江的外婆说,跟她两个哥哥不同,小时候紫江喜欢外公的工作室胜过待在厨房里

  「不担心『福尔摩沙』了?」他打趣地问。听说福尔摩沙本馆近日正打算重新开张,而且资本是原来的好几倍,更有名厨坐镇,加上接手经营者拥有极佳人脉,还没开幕,上流社会已争相捧场

  「哥哥他们早就计画要接手了,我想我帮不上什么忙。」紫江一直以为两个哥哥是投奔敌营的叛徒,竟然毫不反抗地跟那个女人同住一个屋檐下,长大後的现在才明白,哥哥他们深谋远虑,一个有经营长才,一个有厨艺天分,而且眼光看得更长远。

  既然身为长子和次子,父亲家族的雄厚资产哪有不利用的道理?先把自己的羽毛养得丰厚了,步步为营扎下强力後盾,不怕将来没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真是可喜可贺,要是让她接手,一定是人间悲剧……季天朗怎么想这样的结局就怎么好笑,但他可没胆把取笑说出口。

  「决定好申请哪间学校了吗?」这阵子他一直陪著紫江搜集相关资料,选定了几间学校

  紫江双手支著下巴,看著季天朗,「你真的要跟我一起去?」虽然她是很高兴啦,当初迟迟开不了口,就是不想和他再分隔两地。好不容易季天朗大学毕业,从纽约搬到西雅图,不到一年光景又得分开,她内心真的很犹豫,甚至还考虑过直接在美国念设计学校也没什么不好。

  当她想到这个折衷的办法後,才把打算念珠宝设计的事告诉季天朗,他却认为到欧洲进修是更好的选择。

  「你不欢迎?」他故意反问

  「当然不是,有人要跟去当保母是最好的了。」她故意取笑他的婆妈。

  「你也知道你真的需要一名保母?」
  
  紫江嘟著嘴。真不知是谁把她惯成大米虫的啊

  「不用担心我,买股票基金作投资,哪里都能玩。至於我爸的公司,他身体还硬朗得很。」他还没开口告诉家人去欧洲的决定,因为以他父亲的个性,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要好好利用,尤其MBC欧洲分部正缺集团本部核心人士进驻。季天朗自己这几年来的基金投资成果不错,性格有点懒散的他,说实话不是很想当工作狂,集团领导人可不是每天看看电脑和报章杂志,做点环境和市场的数据分析那么容易

  「选择欧洲有个好处,你可以吸收各国的文化精华,我陪你过去的话,假日还可以到各个国家四处转转,你只要专心念书就行了。

  她就知道季天朗会替她想好这些。人家是夫唱妇随,他们却正好相反,她明明不是什么女强人,哪来的本事要他妇唱夫随?偏偏季天朗就是这么宠她,有时她不免感到徬徨——她凭什么得到这些?她要做什么才能够不失去?

  紫江默默地往丈夫怀里倒,没发觉自己很爱有事没事就跟他撒娇讨抱抱。

  季天朗开始分析,「爱吃海鲜的话,就别选内陆国家。」

  紫江一阵好笑

  「义大利不好,那里的男人爱乱放电。

  「拉丁妞儿也很火辣啊,而且要比电力,我老公不用放电,光是漏电就可以把整个欧亚大陆所有的灯点亮了。」

  这丫头以为他听不出她酸溜溜的语调吗?季天朗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我怎么就没把你电得惨兮兮?」

  「其实我已经翻白肚了……」紫江掀了掀上衣,露出白嫩的小肚皮。

  季天朗一阵好气又好笑,大掌盖住她的小肚肚免得小笨蛋著凉,一边继续看著桌上的资料,「我是建议你选英国,省去上语言学校,你家在那边也有亲戚。」紫江的奶奶是英国人。

  季天朗的话有道理,而且紫江虽然讨厌父亲的家族,对奶奶那边的远亲倒没那么厌恶,舅公一家对她都挺好的,虽然舅公老是把她和绯云堂妹搞混,明明她们一点都不像。

  「就听你的。」解决了一桩心事,能够一起到异国展开新生活,最重要的是,再也不用每个月固定向父亲报到,这让紫江的内心充满了期待与雀跃。

  ◆◆  ※  ◆◆

  在这场婚姻里,凭良心说,季天朗对她太好了,到最後她甚至可以说是予取予求。她不用负担豪门媳妇的沉重压力,季天朗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拥有单身贵族的自由、情人的呵护,以及季太太的名分,只不过一开始先离开的人是季天朗,於是紫江也就顺理成章地把自己当成怨妇。

  在她英国的课程结业前,季天朗被召回家,MBC现任总裁一场车祸把家人吓到了,季天朗这个「王储」不能再游手好闲下去

  尽管如此,季天朗还是向家人要了两个月的缓冲期,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紫江

  「喏,你看,很简单吧?」他花了两个月时间写好一本季氏独门研发的懒人食谱,并且亲眼确定紫江照著他的食谱能够做出可以吃的料理。这本食谱针对紫江的问题对症下药,小朋友照著他本子上的步骤都能轻松做出好菜

  食谱的秘诀就在於省略处理食材的繁杂手续,最好是能全部丢进锅里一次煮好,食材则买人家处理好的,不然就是能丢进调理机里切碎,她能省力就尽量省——季天朗曾经半开玩笑地在朋友面前夸他老婆是厨房里的武林高手,可一点也没夸大事实

  两人搬到英国之後,终於像正常夫妻一样住在一起了,刚开始都是由季天朗下厨,紫江当小帮手

  直到有一天,季天朗亲眼看见原本切著萝卜丁的紫江,面无表情地举起菜刀,将倒楣从排水管爬出来逛大街的小强快、狠、准地一分为二——这中间季太太眉头皱都不皱,眼底波澜不惊,就在他张口结舌之际,她又朝还没死透的小强补了一刀,美美的切成四等分,最後才拎著小强须丢进垃圾桶,好像丢一张纸屑那般轻松自若,接著转回身继续处理食材……

  他在那一刻终於知道,当年他为什么会连拉三天,只好笑得像个大哥哥一样,用和蔼可亲的语气禁止紫江再碰任何厨具

  「报纸给你,拖鞋也很好用,乖乖去旁边玩。

  他刚回美国的那一个月,常常忙到没有休息时间,但仍会每天打一通电话给紫江

  「有没有想我啊?」他的语气痞痞的,没有透露一丝狼狈与疲惫。

  「没有ㄋㄟ。」紫江也是,其实她多少有点怨老公抛下她,但又明白自己不能够永远任性下去,哪怕眼睛都哭肿了,少了他的怀抱根本辗转难眠,好几次都想放弃再一年就能拿到的学位,休学回到他身边算了。

  是体贴也是怨怼。

  直到她终於能重新在珠宝设计的工作上找到乐趣与热情,填补两人分离的空虚。如果有人问那时的紫江,对一个女人来说婚姻与事业哪一个重要?紫江真的答不出来,再者她更鄙视那些认为婚姻才是女人的归属,认为女人的事业心没必要太大的人——那些人只想把女人绑在家里为家庭付出一切,害怕女人爬到男人头顶上,而男人们又还活在大男人主义的世界里,人类社会的基本结构会有瓦解的危机。

  当然另一部分的原因是那些没长进的女人画地自限

  刚拿到学位,获奖无数,已经在珠宝设计界崭露头角的紫江真的那么想,她认为那些明明有自己的事业,却不把事业当一回事,认为持家能力比专业能力更值得自豪的女人脱离不了愚昧,骨子里只想成为男人的附属品,还洋洋得意。说到底她们号称和男人一样进修拿学位,学习专业能力与知识,但还不如直接去念新娘学校。

  「你这么好强,哪个男人受得了你?」很多人这么说过,紫江在心里嗤之以鼻

  她说想回台湾开设计工作室,季天朗是赞成的,因为那几年紫江的外婆生病过世了,她最亲的亲人只剩下母亲,而他岳母的两个儿子都在美国,紫江会想回到台湾也是理所当然。

  他们就这样分隔两地,在地球的两端,一年见不到几次面。天知道多少婚姻因为两地相思最终成了两地相怨,但季天朗却一直是她最大的支柱,他在金钱上支援她,在精神上支持她,是她最强而有力的後盾。

  她不害怕

  其实她很害怕。爱情哪有那么坚不可摧?如果不是两人对过往始终怀有一份美好的向往,想保留心中美好纯粹的期待,哪里撑得过冗长的分离

  她想过开口结束这一切,她的事业稳定了,她可以到美国去发展——许在别人眼里,她终究是个自私的女人,只在事业有成後才想到这么多年来必须自己一个人打拚,没有家庭扶持的丈夫。可她又何尝不是自己在台湾努力著?这些年来季天朗要她勇敢去追求自己的梦想,难道只有朝朝暮暮的儿女情长,只有把自己完全奉献给家庭的女人,才能不愧对丈夫的爱

  可是紫江不免又想著,为什么这些年来他从不埋怨,也不曾主动开口要她回到他身边?他似觉得眼前这样子很好……

  如果他根本不希望两人朝朝暮暮共处呢?



  第十章

  她是这些年来,唯一和季天朗朝朝暮暮共处的女人——至少她确定自己是与他相处最长也最久的。她利用两家交情之便成为季天朗的左右手,却不明白为什么她都做到近水楼台了,却始终摘不到季天朗这明月?

  一年又一年,安妮不得不面对现实,季天朗连正眼看她都不曾

  「季先生是在里面没错,但是……饭店经理一边以流利的英文试图和这位据说来自加拿大的华侨沟通,一边以对讲机联络负责总统套房的行政管家。

  他见过这位顶著大波浪长发,穿著香奈儿套装的美女——在某些报章杂志上,而且站在他们董事长身旁。这位安妮小姐显然是MBC团的重要人士,跟这家五星级温泉度假饭店的董事长季天朗也交情匪浅

  但这家温泉饭店并不属於MBC体系,它是季天朗的私人产业。

  「我是你们董事长的特别助理,你不知道吗?」安妮觉得这个饭店经理也太不长眼了。

  「但是……饭店经理头大了。安妮是季天朗的特别助理没错,但那是在 MBC团里的职位,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更何况季天朗到这里来度假时,一向禁止任何人打扰

  「我有公事要立刻向朗报备,事关一笔一千五百万美金的交易,要是因为你耽误了,你自己算,你得卖命几年才赔得起?

  经理立刻冷汗涔涔,幸好这时对讲机传来消息,负责总统套房的管家告诉他,季天朗请安妮上楼去谈。不用背负令MBC团损失一千五百万美金的过失,他几乎喜极而泣

  把瘟神送上直达顶楼的电梯,才松了一口气的饭店经理,在转身的同时脸色又是一僵

  「呃,夫人……

  「怎么了?」才刚做完SPA,神清气爽的紫江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饭店经理回过神来,「夫人您慢走。」既然安妮小姐只是上楼谈公事,那夫人什么时候回房应该都没关系吧?他只要做好分内工作就好了

  然而替紫江按了楼层键後,已经冷汗涔涔的饭店经理想到安妮那彷彿以季天朗「亲密友人」自居的态度,不知为何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嗳,前辈忘了教教他,大饭店的经理是不是得像汽车旅馆的柜台一样,还得负责避免让大小老婆上演全武行啊

  ◆◆  ※  ◆◆

  「我记得我把工作都交代完毕了,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去请示Jones。」季天朗请安妮入座,自己站到窗前。

  安妮没有坐下,走近他,「我听说了,季爷爷下了最後通牒,你得尽快结婚。」她空降成为季天朗特助的原因,两家人心里都有数,安妮相信季老太爷是在为她铺路。

  季天朗伤脑筋地以食指点了点下巴。他一直知道安妮的心思,所以总是尽可能和她保持距离,也把话说开了,再者虽然安妮名为他的特助,但他早就把她派给更需要人手的Jones

  「安妮,我当你关心我,所以跟你说声谢谢。不过你也知道,我已经结婚了。」去年他就对安妮说了实话,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不肯相信,或者说是不肯死心
  
  一直到去年以前,因为他的身分太引人注目,所以为了保护紫江,他强势地以各种手段,透过各种管道,避免任何人藉由徵信的方式查到紫江的个人资料。但是自从紫江有意无意地暗示想回到美国,对与他分隔两地有些厌倦,而祖父又闹著要他尽快结婚时,他就取消了这些封锁,目的就是让那些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去探听谁是他的正主儿,为紫江的身分正式摊在阳光下铺路。

  在此之前,他只能一再告诉安妮,他心有所属,而且有对象了。

  「我不明白……」安妮当然也查过「那个女人」的身分,直到去年为止,原本都一无所获,她一直没深究是什么原因,只知道「那个女人」根本不配得到季天朗的爱情。「就当你真的结了婚,但你们真的是夫妻吗?这几年当你辛苦,当你劳累,当你困顿时,她在哪里?又为你做了什么?明明我才是一直在你身边和你同甘共苦的那个人,她到底凭什么?」

  「安妮……

  安妮终於忍不住上前抱住季天朗,「我哪一点比不上她?你告诉我,我一定做得比她好。她真的爱你吗?为什么连陪在你身边都做不到?

  「首先,」季天朗抓住安妮的肩膀,藉此与她隔开一段距离,「如果你想听我的答案,就不要动手动脚。」

  安妮的脸庞浮上一层难堪的红晕。

  季天朗不容分说地按著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沙发上。他尽可能以温和但正经的语气道:「我十九岁娶她,她十七岁嫁给我,第一个问题毋庸置疑;而当我劳累,当我疲惫,当我困顿时,我也想问自己:当她劳累,当她疲惫,当她困顿时,我又在哪里?」他没有阻止紫江往台湾发展,因为他知道就算妻子留在美国,他也不见得能够当个每天回家吃晚饭的丈夫,至少在这个阶段很难做到。他们的两地相思并不是单方面的问题,他得尽身为季家男儿的义务。

  安妮瞪著季天朗,眼眶默默泛红,「为什么是她?难道你都没想过,这些年来你们聚少离多,剩下来的感情也许只是你们的想像?你连在你身边的人都看不到了……」她讽刺地一笑

  「那你又看到了什么?」

  安妮对他的反问一头雾水。

  他继续说下去:「我看得很清楚,所以我也老实告诉你,我们不可能了,不是吗?

  「一点点可能都没有?」安妮觉得可笑,「她又不在你身边,让我来尽每个女人都能尽,而她却失职的责任,有什么不好?就算你不爱我,现在这里没有别人,你又何必一再要求自己扮演专情的好丈夫?」她才不相信有男人拒绝偷吃的机会。「我可以不要名分没关系,她做不到的由我来填补,好吗?我不会说出去,为了你我可以……」她又想起身,季天朗却立刻抬手制止,这对下定决心主动投怀送抱的她简直是种侮辱。

  季天朗开始觉得头大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相情愿地认为毋须质疑的事实,对其他人来说却不见得能看清楚。

  「这样讲吧,我没有扮演专情或痴情的角色,因为根本没想过。这些年来我唯一在乎的就是把工作做好,这个位置真的不是人干的,而我的愿景就是再两年便从这个位置退下来,跟我老婆好好享受人生。这几年我一直这么想著,我知道她也是,她想尽快把事业的基础打稳,到时就可以陪我在美国定居。」

  偷吃?哈,他要是有空,补眠和运动都没时间了,他很爱美的,可不想小屁股因为办公坐太久下垂。

  「至於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不是想像,谁尽到责任而谁没有,这些问题由外人来说嘴没有意义,我只知道当我想到有这么一个可能,我们也许会像那些终究因为距离而分开的夫妻一样,我这里……」他指著胸口,「就很痛,我不想让它发生。

  「你问我,她为我做过什么?」说到这,季天朗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光移向窗外,好像遥想往事那般,注视著某个不知名的点,一手摸著下巴。「有一年她听见我在电话里的声音怪怪的,当下什么也不管地从台湾飞到纽约找我,当时纽约下著雪,她习惯了台湾的天气,冷到流鼻水,等见到我之後才知道我只是在浴室里讲电话……」他哈哈大笑,「然後她却感冒了,害我请假照顾她三天。

  「还有,刚分开那一年我的生日,她想给我惊喜,故意不接我电话,飞到纽约,却不知道我搭前一天的飞机到英国了。结果那年的生日我一个人过,她呆呆地在家门口打电话给我才知道这件事,哭得淅沥哗啦的……」而他原本想发脾气,最後却只能在电话里安慰她,下次别干这种蠢事

  还有,这几年来,他的生日礼物有「最好别吃进肚子里的蛋糕」,跟紫江成一对的巫毒娃娃吊饰,还有他真不知该摆在哪,而且怎么看都不像的紫江裸体自画像——显然是野兽派的画风,而且据说某个笨蛋为了画那张图,在浴室里摆了大面全身镜,画了很久,还画到感冒,唉……

  说到最後,他沉默了,但眼里始终有著淡淡的笑意

  「其实她都做一些蠢事,但我就是觉得很开心。」他看向安妮,「你有没有想过,两个人相爱的时候,如果一直觉得谁付出不够,其实很辛苦?对方只有一点点小动作就能觉得很快乐,不是很好吗?

  「责任是什么?只要对方快乐,只想著对方的快乐,不就是尽到了伴侣的责任?思念很辛苦,可是想到她还是很快乐,因为我也知道她会为了让我快乐去做一些蠢事。」而他们都知道,让对方快乐,就是好好保重自己。

  安妮的心很痛,为什么季天朗和他的爱情不属於她?她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根本是自取其辱,却仍忍不住道:「你想的这么美好,希望现实真能如你所愿,我们现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如果我在这把衣服脱了,别人闯进来,你说会怎么样?」她作势拿起手机

  「不要吧。」季天朗乾笑,「你想叫大家进来看你……呃,『那样』,我却还不买帐吗?」

  安妮瞪著季天朗的痞子笑。

  「我从一下飞机,直到刚刚我老婆到楼下去做SPA,都一直在床上被我老婆奴役,早就被她榨乾了,现在就算你跳钢管舞,我应该也站不起来,所以我觉得你最好想清楚。」

  安妮简直好气又好笑,她知道自己必须抱著失望与心碎回加拿大了,只是在这一刻还是有些不甘心

  「我真想见见那个女人。

  「以後会有机会的。」

  「你说得对,爱一个人就是想著他的快乐,那我可以请你记得,因为我也想要你快乐,所以决定放弃吗?」她真希望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眼泪不要那么不争气

  「谢谢你。其实当了这么多年的朋友,我也希望你快乐,而且有句话我希望你不要忘记。

  「什么?」

  「你说的,看看在你身边的人。」季天朗送她到门口,脸上的笑有些神秘。

  安妮走了几步,想起什么,忍不住回过头,「我也有件事要提醒你。」情绪平复後,她的笑有点看好戏的意味,「虽然我放弃了,可不代表我的情敌也跟著放弃,你要小心保重了。」季爷爷的寿宴上,应该会很精采吧?可是没有护花使者的她,大概只能错过这场好戏了……

  ◆◆  ※  ◆◆

  当我劳累,当我疲惫,当我困顿时,我也想问自己:当她劳累,当她疲惫,当她困顿时,我又在哪里

  我只知道当我想到有这么一个可能——们也许会像那些终究因为距离而分开的夫妻一样,我这里……就很痛,我不想让它发生。

  其实她都做一些蠢事,但我就是觉得很开心。只有一点点小动作就能觉得很快乐,不是很好吗

  思念很辛苦,可是想到她,还是很快乐……

  紫江看著躺在手掌心的钻戒。

  这是她为季天朗设计的,迟了许多年,专属於他,代表著她将他由心至身,由灵魂,在誓约立定的刹那,牢牢套住,直到永恒。

  她思索许久,寻寻觅觅,发现只有钻石勉强能代表他——这世间怎可能真有一种宝石足以代替她的最爱?

  为什么选择珠宝设计?因为珠宝是最历久弥坚的事物,她可以把美丽雕琢、研磨、铸造、熔炼,并保存。

  她为丈夫设计了一顶天空皇冠,他是她的天空,是她天空的王者与荣耀

  「季太太。」

  紫江回过神,看见季天朗抱著胸倚在玄关处

  「我要严正抗议你在度假期间把老公晾在房里晾太久,我的小弟弟觉得有点空虚,有点冷。

  紫江忍住好气又好笑的表情。

  不知道是谁说被她榨乾的?而且不知节制的明明就是他

  紫江不回话,只是朝他伸出双臂,季天朗走向她,把坐在贵妃椅上的她往怀里抱,「怎么?从地下一楼爬上来太累,走不动,坐在这里等我来救你?」

  紫江反抱住站在她身前的季天朗,脸颊贴著他的肚子。

  「老公。」

  「嗯?」

  「我爱你。」

  季天朗愣了愣,然後咧开一个大大的笑,「我也是,宝贝。」他弯下身将妻子横抱而起

  ◆◆  ※  ◆◆

  这天,台北信义区的街头,很热闹。

  大大的、俗气的几千朵玫瑰铺在地面上,数十名猛男拉开一面巨大的桃红色布旗,上面写著「嫁给我!」几个大字,红毯一路从骚包的法拉利铺到某栋办公大楼的正门口。

  「记者现在在台北市信义区……

  「台湾的女性要心碎了,黄金单身汉心系知名珠宝设计师……

  各路口停SNG车,记者则把「紫」珠宝设计工作室所在大楼的门前堵得水泄不通,摄影机镜头现场连线,全对准了红毯的尽头,原本要直接从地下室搭电梯上楼,却被某位笨蛋公子的手下「请」到大门口迎接这阵仗的紫江

  她臭著脸,瞪著还迳自以为她害羞矜持的高建邦。

  白色跑车配白西装白皮鞋,手捧九十九朵红玫瑰,真的有够像蠢蛋的

  她很好奇,为什么有人会觉得这么求婚很浪漫?女主角一定要配合地感动得热泪盈眶,否则男主角岂不成了笑话?如果两心相属也就罢了,倘若不是,那和逼婚有什么不同

  想到逼婚,不免也想起当初,只是经历了这些年的考验,时间已为她与丈夫年轻的誓约做了见证,如今回首,那一句句承诺仍然闪闪发亮。想想某人当年的强盗行径,没有玫瑰,没有夸张的排场,没有万众瞩目,唯有年轻的他俩手牵手,只要彼此依偎著,直奔到世界尽头也无妨的傻劲——她真的觉得浪漫太多了

  她看著高建邦单膝点地。

  「紫江……

  「你那么想丢脸吗?

  「不要害羞了,我会让你知道,我会用热情融化你冷漠的矜持。」

  「高建邦,」紫江双手抱胸,「我真替你们高家感到难过,尤其你哥哥那么拚命赚钱在补你这个愚蠢败家子捅的楼子。」

  高建邦脸一僵。他为了制造效果,要求各大电视台架好麦克风,此刻紫江的讽刺应该都播送出去了吧

  「你们做生意的,都不做市场调查吗?你要不要去查查我的户口名簿,配偶栏上好像一直都有个名字,而且我也跟调过很多遍了。

  群众哗然。

  「我实在很不想让你丢脸,但你好像听不懂我的客套话,老娘对你根本无话可说。」紫江实在是被惹毛了,尤其前阵子还有人自称高家亲密友人,在八卦杂志上爆料他们高家二公子这段「风流韵事」,意有所指地说她拿乔,又讽刺她最好谢主隆恩,她简直忍无可忍。「我劝你最好不要再利用家世背景到处做这些令人反感的事,否则到最後谁难看还不知道。

  ◆◆  ※  ◆◆

  高建邦的求婚成了大笑话,这让高家恼羞成怒,许多难听的酸言酸语不停地朝紫江射来,有说她明明结了婚,却故意将高公子玩弄於股掌间;也有说她根本是别人的情妇,这场八卦因此炒得沸沸扬扬。紫江开始想,她尽可能不暴露身分是不是错了?

  然而她如今的成就,不就是摆脱父兄势力,自己辛苦奋斗的成果吗?她不敢说完全靠她自己,毕竟季天朗给了她最大的支援,但如果她待在美国,靠著夫家和父兄,真的只要坐享其成就好了,她可以像那些贵妇,收集名牌收集出兴趣,还自己经营品牌,在她眼里那简直像办家家酒一样

  她的理想当然不只如此!

  高建邦掀起的风浪里,最大的冲击总算来了。

  噢……好吧,如果这风波再不停,她不怀疑到时美国那边会有大海啸冲过来。只是这大海啸的第一发让她有点傻眼

  「你就是那个跟天朗私奔的女人?」老人家审视的眼,挑剔地打量著她。

  紫江见过这个老人家的照片,季天朗把每个家人的照片都拿给她看,一一介绍过了,虽然是多年前的一张全家福,但这些年来老人家保养得宜,没什么变化,几乎可以想像他年轻时也是个高大迷人的天之骄子。

  「爷爷请喝茶。」她不慌不忙地替老人倒了他喜爱的碧螺春。

  「哼,像儿戏一样私定终身,你真认为以我们季家这样的身分地位,会认可你的身分?叫得那么顺口。

  紫江真有点无力。

  所谓豪门与名门,一定得玩这一套吗

  「私定终身的事,我们很抱歉,虽然天朗是为了让我做自己想做的事,但这不应该是欺骗长辈的藉口,这是我们的错。」她心平气和地道,经过这些年总算成熟点了

  「知道就好。不过如果你以为认了这个错我就不追究,那就太天真了,像你这样的孙媳妇,我绝对不会承认。」季老太爷将拐杖拄在两腿间,背挺得直直的,冷脸瞥向一旁,「做自己想做的事?好大的架子,你想做的事是什么?就这间名不见经传的工作室?

  换做是别人这么看轻她的工作与成就,紫江一定会翻桌。但这一刻,她仔细地、冷静地想起来,如果没有季天朗,她不可能有今天,她所谓的成就其实真的不值得骄傲。

  「我很感谢天朗给我的自由,确实它们看起来没什么,这些年来有他才有今天的我。」

  季老太爷看向紫江,「自由?你们的自由就是让家族蒙羞吗?」他把八卦杂志丢在她面前,封面正是以高建邦求婚失败为头条

  紫江没有回嘴,因为她开了设计工作室,惹上高建邦这白目是不争的事实。高建邦一个人丢脸不打紧,这场求婚闹剧目前只有把高家跟「紫」珠宝设计工作室拖下水,可是再接下来,很可能三大家族都会很难看。

  「这间工作室,是天朗给你钱开的,是吗?
  
  紫江迟疑了一会儿才应道:「其他朋友也有合资。」但季天朗确实是最大的赞助人。

  「那就没什么亏不亏欠的了,这间工作室就当作你这些年来陪天朗的补偿与报酬,我要你和他划清界线,我可不允许到时候那些记者查到你跟我们季家有关系。

  紫江没有表现出震惊与不满,「很抱歉,我想这要天朗才能做决定,我不会主动求去。」

  「你拿天朗来压我?

  「我不敢,而是天朗给我的钱一向都是他自己的。」

  「他难道是白手起家吗?」季老太爷哼笑,「小丫头,不要跟我谈条件,这已经很宽容了,否则你会什么都没有,我明天就让你这间工作室在台湾消失。你好好想想,答应我的条件,离开天朗,我甚至可以帮你向高家调解,你和你的工作室可以继续在珠宝界闯荡,否则就是人财两失!

  「老爷爷,」紫江深呼吸,「如果您想,那就做吧。我只告诉您,『紫』工作室曾经是我的全部心血,我为了它离开天朗一个人在台湾打拚,我曾经会用生命来捍卫它,如果您要我一无所有,现在您就可以像高家一样用各种手段封杀这间工作室的生路,我相信和高家不同,绝不会只是放话而已。但是现在,我可以放弃『紫』,却绝不会离开天朗,除非您找杀手干掉我,不然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他离婚,您把这间工作室毁了也一样。

  找杀手干掉她?季老太爷突然很想大笑,如果不是闹出了这样的事,如果她不是和天朗用私定终身的手段让人怀疑她的居心,这场谈话下来,他真的挺欣赏这丫头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轻易让步。

  「这是你自找的。」老人家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

  一直趴在门外偷听的杰森与其他工作室夥伴,连送客都不想,全都迫不及待地想挤进办公室里质问紫江

  然而这一刻,疲累一涌而上,她想她真的没心情向一直以来并肩作战的夥伴解释来龙去脉,只说道:「放心吧,就算『紫』工作室消失了,我会帮你们想办法,他们只想针对我,你们会没事的。」

  「你在说什么啊?」杰森一脸愤慨,「咱们是同一条船上的,炮口当然一致对外,哪有让你一个人跳海喂鱼的道理?

  「没错,同舟共济,打倒大海怪!」小妹也一脸热血

  「别以为女人好欺负!」

  紫江忍不住好笑,她一直觉得有季天朗才有今天的她,其实成就她的,原来还有这群夥伴啊

  「话说回来,那老头子到底什么来头啊?我看他超级跩的耶……苏菲亚得一直提醒自己要敬老尊贤,才没把拖鞋往人家後脑袋砸

  紫江叹了口气。看样子,再瞒著这群战友也太不够义气了,她只好一一从实招来,但也换来夥伴们的无语问苍天……

  搞半天,他们的後台之强硬,何止曾文水库啊!

  「根本是太平洋等级,你早点祭出来,高建邦那白痴就可以去趴在墙壁上啦!」众人哀号,紫江也只能低头反省

  看来这一切,真的是她自找的啊!

  ◆◆  ※  ◆◆

  不知道幸或不幸,第二波海啸,是她亲爱的老公。

  「这家伙是谁?」吼吼吼——他只不过回去两天就发生这种事!哪个不长眼的敢惹他的女人

  「自作多情的路人甲。」只围上浴巾的紫江乖乖帮老公换衣服,浴缸的水也放满了,房里点著让人放松的香精油,她推著季天朗进浴室享受爱妻亲自服务的泰国浴

  喷火暴龙立刻变成撒娇大狗狗,抱著老婆「秀秀」。「别担心,我来想办法。」敢欺负他老婆?找死

  紫江被他「拖下水」,不得不把湿透的浴巾脱下丢到浴缸外,靠在丈夫怀里

  季天朗轻轻把温水泼在爱妻肩上,收拢她漂散在水面上的发,神情若有所思,「紫江……

  「嗯?

  「我想是时候把我们的关系公开了。」早该如此,也不会有今天的风波

  紫江早就知道他已经开始为这件事铺路,也一直默默地要自己做好心理准备,有些事她曾经不想面对,但这一路走来,再加上拖累了一起奋斗的夥伴之後,那些逃避都显得有些幼稚

  「都听你的。」她难得表现得如此温驯、如此夫唱妇随啊,想不到感觉还不坏。紫江窃笑著将小脸埋在他颈窝,这才发现从丈夫一进门起,连日来发生的一切乌烟瘴气的鸟事,突然间都算不上什么了,所有的阴霾与不愉快统统从她心里烟消云散。
  
  谢幕, T. H

  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

  该上场了

  ◆◆  ※  ◆◆

  季天朗负责这次祖父寿宴的筹画,办在台湾,而且地点还选在圆山饭店。紫江虽然因此有点想临阵脱逃,但这确实是一举两得的好方法,高家和台湾那些八卦媒体也受到了邀请,看来季天朗想藉机来个最风光盛大的「宣告」,宣告她是谁的枕边人,哪个没长眼的再机机歪歪,会死得很难看

  她盯著镜子里自己盛装打扮的模样,妩媚优雅的发髻上嵌著纯金月桂叶头冠,银色的晚礼服是名设计师手工订作,上身半露酥胸,马甲包裹著她曼妙的身材,不作夸张设计的裙摆像流水一般优雅流泄。她突然想起从父母离婚後自己便不再参加这种豪门宴会,就算不得不参加时也都会装病躲过,所以这当口还真有点腿软。

  「别担心。」季天朗从身後抱住她,「你美得让我想再把你绑架一次。」

  他吻著她的香颈,有点痛恨她身上的马甲阻挡了他的咸猪手,唉

  「天朗,我忘了告诉你……」她的声音有点抖。

  季天朗挑眉,以为爱妻想找藉口临阵脱逃,环住她纤腰的手紧了紧。

  「那天你爷爷来过,我想他很不喜欢我。

  季天朗翻白眼,「不用理那个糟老头,当年我妈、我婶婶,我姑丈全都被他下马威过。」简直是个吃饱太闲的老头子!

  「是这样吗……」但她真的惹出了很大的麻烦啊

  「放心,今晚我有撒手鐧,保证杀得他们屁滚尿流。」季天朗嘿嘿笑。

  「什么?」紫江一脸不解,但丈夫已经搂著她往外走。

  「到时你就知道了。放心吧,如果你真的腿软或昏倒,你老公我很乐意抱著睡美人直接丢下那些贪吃鬼,回家做爱做的事。

  「……」她可以打他吗?

  ◆◆  ※  ◆◆

  这还真是比星光大道更热闹,紫江怀疑她在昏倒前眼睛会先瞎掉

  寿宴主办人兼MBC太子爷的车一出现在饭店门口,不只媒体一拥而上,所有宾客也都引领期待著

  「季先生,这位是?」负责会场招待的司仪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紫江的脸孔,与会的所有来宾与媒体,甚至是在宴会上端盘子的小妹,显然已经不陌生了。

  「我牵手十三年的妻子,结婚这么多年我一直舍不得让她亮相,直到最近发生了某些让我不是很高兴的意外……请各位高抬贵手,别吓到她了。」他抬手挡开镁光灯,这次故意允许媒体入场,不过也是下过但书的,一旦有人逾矩就会立刻被请出场,而他丢下这爆炸性的宣言,想要更深入打探消息的媒体只有尽可能遵守和配合了。

  他们在骚动中进入会场,紫江的神经绷得紧紧的,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与耳语让她有种压迫感,但季天朗始终搂著她,她几乎是靠他的扶持走到主桌的。

  她以为面对季老太爷的冷淡或反弹就是今晚最磨人的重头戏了,想不到不只如此!当她走近主桌,看到坐在季老太爷身边的人时,真想推开季天朗直接落跑!

  「季大哥,你怎么可以带著敢跟你私奔的不要脸女人来,这不是摆明要你爷爷生气吗?」

  紫江看向邻桌唯恐天下不乱,突然发出正义之声的某千金——显然这位小姐便是安妮那天所说的情敌之一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之二和之三?但她觉得相较於接下来要面对的阵仗,这完全算不了什么。

  情敌小姐的声音分贝不大不小,偏偏就是要让那些媒体听清楚,季天朗手里牵著的,不是什么明媒正娶的季太太,只是个跟人私奔的不检点女人。

  留下来挖新闻的媒体,真觉得今天是大丰收啊!连原本因为季天朗带著妻子现身而静下来的会场,也响起了窃窃私语声

  被外人先拿出来说嘴,季老太爷原本隐忍的不满也爆发了,「这女人不是我孙媳妇,我没承认她!」

  紫江低著头,季天朗默默地将她抱紧,似乎无声地安抚著她。

  在一室哗然中,被安排坐在主位隔壁,显然不只与寿宴主人交情匪浅,身分地位也非同小可的灰发老人突然站了起来,用铿锵有力的声调质问道:「若白兄,你这是什么意思?」他稍早始终保持微笑的脸变得冷硬,而且彷彿被羞辱般地不满。

  季老太爷看向一旁的老友,为家丑外扬而汗颜,只好叹息著解释道:「让你笑话了……

  灰发老人却打断了季老太爷的话,「我们秦家乖巧温顺的好女儿,哪一点配不上你们家这个竟敢诱骗十七岁少女结婚的痞子?

  「啊?」他说谁家的女儿

  现在想想,紫江好像是姓秦没错,但谁晓得天下那么多姓秦的,她原来出身「那个」秦家!

  还真是……平地一声雷啊。

  季家有钱有势,与会来宾莫不争相巴结,但许多资深媒体人,以及那些豪门老一辈的当家,都知道季家老太爷身旁的,可是真正的贵族後裔,在北美同样势力不可小觑的秦家大老爷。

  「大伯父、大伯母,碧宇堂哥、堂嫂。」紫江的家教可没允许她见了长辈装哑巴,只是暗地里很想拖著季天朗回家叫他跪算盘!

  季天朗原想发函邀请的是岳父大人,但碰巧秦家大当家、紫江父亲的兄长正好在台湾拜访亲家,顺道作客,他想这样更好,紫江不谅解父亲,但总会卖大伯父面子

  「紫江丫头,太久没看到你了,想不到竟然给季家的臭小子拐跑了,老三真是损失了个好女儿。」老人家顺势瞪了一眼没好好向家人交代,害他家好女儿当众被羞辱的臭小子。

  「话说回来,我们秦家还真高攀不上啊!」秦家大老爷朗声道,那口吻很酸很酸,连原本想缓颊的秦夫人与秦碧宇,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呃,龙宙兄,这一切都是误会……」吃饱太闲爱找碴的老人家,只好赶紧想办法圆场。

  而看著爷爷吃瘪的不肖孙季天朗,倒是憋笑憋得很痛苦啊……

  ◆◆  ※  ◆◆

  秦紫江与季天朗,公主与王子的美丽童话,隔天席卷全台,某个姓高的愚蠢贵公子立刻从心碎的白马王子变成白目跳梁小丑

  季天朗在带著老婆回美国前,应邀请上了某个拥有各界名人背书的高质感谈话性节目,原本只是聊MBC在台湾的愿景与计画,以及这位商界金童对全球经济动向的一点看法,最後却在主持人诱导下,小小透露一段童话的真相,刺激收视率——

  「本来大家都以为您还是单身,想不到早就死会了,这么多年来舍不得让老婆曝光,想必是因为很爱她吧?」再不问点有料的,观众都要转台啦

  「也没有很爱啦……」季天朗又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在这句教人破灭失望的回答後,又对著镜头露出他那招蜂引蝶的孔雀微笑,「只比她对我的爱,多了一点而已。」

  然而他张开的双手,比的可不只一点啊!现场观众和主持人都忍不住笑了,电视机前的紫江也是。

  当然不只一点点,而是很多很多很多啊……

  ◆◆  ※  ◆◆

  紫江把「紫」珠宝设计工作室的经营权转让给杰森。这是她和工作室夥伴们经过如火如荼的热烈讨论後才决定的,他们会接受这个结果,当然有特别的原因——紫江会到美国为「紫」工作室进军北美暖身,他们这个阵容坚强的团队不会解散。

  尚且不明就里的季天朗,关心的则是另一件事

  「臭老头还去威胁过你?」看来他只安排让坏爷爷吃瘪还不太够。

  「也不能说威胁,是我自己让事情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我想我离开台湾也好,不要让高家太难看,大家日後好相见。」

  「你就这么放弃你的心血?」他到工作室接她下班,紫江的同事立刻把当天紫江为了他愿意抛下一切,以及被恶爷爷刁难的催泪事迹,加油添醋的转述一遍

  季天朗听完之後,怒气简直有如火山爆发,这些年来他陪著妻子找寻方向,也陪著她追求梦想,他很清楚珠宝设计,还有「紫」对她的重要性

  臭老头以为他不敢和他翻脸吗?

  「我没有放弃啊。」紫江一脸无辜

  「你不用委屈,别以为你必须喊他爷爷就得付出这些,季家的大门我只要抱著你就算踩进去了,他的话不理也罢。」

  紫江好笑地抱住激动的丈夫,真不知道她那些爱凑热闹的同事跟他说了什么,害他这么暴跳如雷。

  「天朗,并不是我放弃一切。」她柔柔的嗓音果然立刻安抚了这头暴躁的雄狮,「我原本确实以为没办法在珠宝设计界混下去了,但我说出那些话後并不後悔,也不害怕,因为我有你啊。」她笑著仰起头看向丈夫,「我有你,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管我失去多少,不管我跌倒几次,不管我摔得多惨……你都会陪著我,你会张开双臂让我休息,也会给我力量让我更勇敢,不是吗?

  他给她一片最美好最广阔的天空,也给了她最安心最坚固的避风港……说得对,他爱她,比她爱他更多,因为她怎么有办法回报他更多?那些分离,那些寂寞,那些固执,那些蓦然回首让她明白在她的生命中,他最珍贵。

  季天朗的心融化了,脸上的表情也是,他笑得好骄傲,也好感动。

  「那当然,我是谁啊?」秦紫江无所不能的老公欸!

  紫江又被他逗笑了,她拿出那只天空皇冠,在丈夫惊喜且欣慰的凝视下,套住他主动伸向她的手,由身,至心,至灵魂,专属於她,坚定而不渝。

  她吻著他,「You are the breath to my life……

  你就是我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