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9-09

风弄: 烟灰 1-10

    其实不是很漂亮,只是……当他凝视你的时候,你会有想哭泣的感觉。

    第一章

    “非欢,老板出来了。”

    对讲器中传来同组的童平的声音,非欢在车里伸伸懒腰,一边抓起对讲器,一边用犀利的眼光注视著正从拐角处出来的一个瘦高男人:“我看见了,继续监视。”

    “好象已经开始接触了。”小少的声音也从对讲器里传了过来:“要行动吗?”

    “等一下。”非欢装作正在低头修理自己半路抛锚的车,警觉的眼光却丝毫没有离开过右边两百米处的两男一女。

    身著地盘工人服的男人正张著嘴巴对著路边一个卖菠萝的女人说著什麽,非欢眼看著一包被报纸裹得紧紧的物体被遮遮掩掩地递到男人的手中,冷冷一笑,连手脚都兴奋起来。

    “非欢,已经拍好了,完全证物,香港总督都保不住他了。”

    知道已经取得了整个交易过程的录象,非欢所有被按捺的精神完全释放出来,大叫一声:“行动!”率先从藏身的车後冲了出去。

    “不许动!警察!”帅气地用枪指向追查多日的毒品卖家,非欢知道不应该泄露自己的得意情绪,却还是情不自禁地微笑了一下。

    同组的夥计一拥而上,团团用枪指著措不及防的三人,训练有素地齐声喊:“不许动!警察!”

    又一桩CASE结束!

    看著垂头丧气的罪犯用憎恨的眼神盯著自己,是最让人痛快的事情。非欢嚣张地给被送上警车的罪犯一个飞吻,冷冰冰的视线在转到自己同甘共苦的兄弟们身上时瞬间变得温暖起来。

    “喂!今晚去哪里HAPPY?”小少重重撞非欢肩膀一下,以表达又破一件毒品案的欣喜。

    非欢先不管他,拿出怀里在行动前被关闭的手机,把它从新打开。

    “西环新开了一家KTV,我有优惠卡!”童平搂上非欢的腰,爽朗地笑著问:“今天这麽高兴,你不会又要逃吧。”

    不知道今晚”他”会不会来。非欢耸肩,刚想摇头……

    “他敢?”组里最暴躁的风鹏装腔作势掏腰後的手铐,嚷道:“先把要叛逃的锁起来再说。”

    被兄弟们如此威胁著,非欢只好哭笑不得的举手投降:“好好,不过是去HAPPY,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要把我给卖了。”

    “知道就好,你次次死活都不肯去,连我们自己都这麽以为呢。”

    “干脆直接卖了当酒钱算了。”小少出著馊主意,被风鹏在头上敲了一下,呱呱大叫。

    一行人嘻嘻哈哈地招了一部出租车,果然疯了一个晚上。

    凌晨2点,终於摆脱坚持要喝到天亮的弟兄。非欢摇摇晃晃,轻轻打著酒嗝,扶著墙壁回到房前。

    实在喝得太多了。

    非欢困难地甩甩头,想让脑子清醒一点。可是满天飞舞的云彩,却怎麽样也挥不去。

    没有倒在电梯里算是好的了。

    伸手掏出裤袋里的钥匙,非欢艰难地寻找门上的钥匙孔。

    这个……不对,好象不是这把钥匙……

    这个……好象方向错了。真麻烦,为什麽要用四方向的电子锁?

    快坚持不住了,非欢无聊地将手里的钥匙顺手一抛,靠著墙壁倒了下去。

    先在这里睡一下……

    “嗒!”

    门忽然被人从里面用力的打开。

    还没有时间抬头望望开门的是谁,非欢就被人拽著领口,一路从门口扯到屋内。没有稍做停留,又被从客厅扯到浴室里。

    “哇!”

    一蓬十月里凌晨刺骨的冷水淋在刚刚才因为喝了不少酒而发红发热的头脸上,把非欢冷得跳起来,刹时清醒许多。

    “你疯啦!”非欢大吼著抢过那人手中的花洒,把它扔在一边,象掉进水池的小狗一样抖头发,把水晃得整个浴室都是,然後生气地走进房间,脱去身上的湿冷衣服,直接钻进被窝里。

    “你去哪里了?我等了你一个晚上。”阴冷的声音传来,斥责的语气让人听了满肚子的气。

    非欢从被子里抬起头,斜著眼睛瞄了一眼。

    为什麽有的人,永远都那麽英俊,可以随时都风度翩翩?

    那张经常在财经杂志和娱乐小报上占据封面的脸,如今近在咫尺。阴沈沈的脸色相当不好看,而冷冷拧起的粗眉,也正在说明,他——许掠涛,正在生气。

    非欢很不顺眼地瞥了这个平日没有敢惹的大人物一下,鼓著腮帮说:“我又不知道你要来。”

    “我打了你的手机,你关机了。”

    “我正在执行公务。”

    深吸一口气,许掠涛似乎不打算继续容忍这个对他无礼的小警察,跨前一步,隔著丝棉被将非欢压在身下:“反正我通知过你,你就不应该出去。”

    非欢望著他,悠闲地把头枕在手上,对许掠涛压在身上的侵略行为毫不惊慌,冷笑著说:“我又不是靠男人吃饭的,你要我怎麽样就怎麽样。”

    挑衅的态度激起许掠涛的脾气,他危险地扬眉,刚想开口,却被非欢快一步强先。

    “我知道!”非欢做出一个无聊的姿势,打著哈欠:“你又要说,这样倔强的笨蛋,应该用什麽把他的嘴巴堵起来才行。”

    看著许掠涛气得七窍生烟的样子,非欢毫不客气地赏他一个白眼:“不要又借口发泄你的性,我很累了。”语气一变,冷冰冰的说:“如果你来硬的,以後大家就别想再玩。”

    不再理会许掠涛,非欢在被下抽出被许掠涛压住的腿,翻了个身蜷缩著闭上眼睛。

    没想到他真的说睡就睡,被忽略的人一脸不能置信地呆了半晌。

    “该死的!”许掠涛底声咒骂著,悻悻从床上走下来。

    真应该学学许录擎,先把硬手段玩够了,再来点柔情蜜意。

    没想到英雄一世的许掠涛,不但要为亲爱的弟弟,发挥难得的牺牲精神为他暂时代理天平集团的事务,居然还在香港这个小小的地方,碰上了克星。

    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

    如果是别人,早就把他直接得哭爹家娘了。可是……对象是非欢。

    非欢是很有趣的夥伴,够野,够火,够味道。

    软的时候连水都比不上他的柔,连最红的三级影星都比不上他的媚;硬的时候连说的每一句话敲起来都铮铮地响。

    就象裹了上等丝绸的钢丝娃娃。

    现在他们还相处得不错,许掠涛暂时不想破坏。

    他掏出手机,拨下一个号码:“喂,文小姐吗?今天的日出一定很美,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

    ***

    许家大少爷,从来不会委屈自己。

    作一个尽忠职守的好警察,老实说,并不是非欢的愿望。

    他从小喜欢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看著别人因为他而垂头丧气,一副丧家之犬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露出招牌的右边脸上单个的酒窝,笑得象只吃到鸡的狐狸。

    这种因为恶劣兴趣才显现的笑容,居然还被人称为充满了勾魂摄魄的魅力,真是个天大的笑话。

    之所以当警察,是因为这个职业戳破别人发财美梦的机会比较多,如此而已。

    “非欢,恭喜你。”人声鼎沸的庆祝酒会中,同事频频向意气风发的非欢举起酒杯。

    非欢示意性的举一下杯,微笑著轻抿一下。昨晚的宿醉还留著後遗症,让脑袋隐隐发疼,现在不能再喝了。

    讨厌的许掠涛,居然就不声不响的走了。八成又去找哪个犯了花痴的名门小姐。

    王八蛋!

    心里微微泛酸,连杯里的酒都是酸的。

    顶头上司梁警司笑容满面的走过来,拍拍非欢的肩膀:“非欢,好样的。你可是我们局里最年轻能干的督察啊!这次任务完成得漂亮极了。”

    非欢笑著,不动声色地挪开被宽大的手覆盖著的肩膀。

    梁警司也是圈内人,而且对非欢很有好感。可惜,非欢对被人虐待没有兴趣。

    “滴滴滴滴………”怀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非欢心里一动,忙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掏出手机。

    盯著液晶平面上闪动的熟悉的号码,非欢咬咬唇,按下接收键,粗声粗气地应道:“喂,找我干嘛?”

    “我今晚要来。”同样不好的语气从电话的另一头传了过来。

    “哼!我今晚没……”“空”字还没有出口,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非欢生气地瞪著发出滴滴电流声的手机。

    讨厌讨厌讨厌!

    当我是什麽!

    “非欢!对著手机发什麽呆?”小少窜了过来,一巴掌敲在非欢的脑袋上。

    非欢随手还了他一下,把手机收回怀里。

    该死的!许掠涛…………



    第二章

    十月的夜,华灯初上。

    一束束柔和光线从大楼的一个又一个的窗户射起,唤起人们家的感觉。围绕著小区的被精心照料的高大的紫荆花树,被清凉的风吹拂著发出哗哗的声音。

    真的应该让那个该死的自大狂等一个晚上!

    非欢在黑暗中闪著亮光的眼睛忿忿不平地瞪著楼上透出灯光的窗台,赌气似的在楼下磨蹭了半天,终於…………还是上了楼。

    不断咒骂没有坚定立场的自己。

    自从遇见许掠涛,日子就变了。

    讨厌许掠涛的自大狂妄,讨厌他所有的一切。但却总是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只为了与他相碰时刹那的、象被虚缈的轻烟包围的感觉。

    心总是又烦又乱。许掠涛占有惊人,可是………却从来不肯给承诺。

    呸!我非欢又怎麽会在乎一个破承诺。

    冷著脸打开门,厅里的电视传来喧闹欢快的声音。正在播放《娱乐纵横》,相当受欢迎的节目。

    碰!

    非欢把门关上,瞥一眼正无聊坐在厅里抽烟的许掠涛——他根本就没有把注意力放在电视上,对著电视里笑颜如花的美女主持面无表情。

    “怎麽这麽晚?”许掠涛没有转头望向非欢,背对著他沈声问。

    非欢不理他,解下脖子上系得整整齐齐的领带。许掠涛却忽然焦躁起来,起身窜了过来,接过非欢手里的领带,随手扔到沙发上。一手搂著非欢的结实窄窄的腰,一手伸到下巴,细心地帮非欢解开衬衣的扣子。

    修长的手指弄得胸口又痒又酸。就象平常的快乐前奏。

    许掠涛的优点,恐怕就是可以快速让平日冷淡的非欢激动。心里再怎麽讨厌这个家夥,可是在这个时候却总是觉得他特别充满魅力。

    电视中无聊的打诨笑声似乎听不见了,耳边只有许掠涛平稳有规律的呼吸,还有——那让人心跳的低沈笑声。

    非欢不耐烦地扭扭身子,似乎在逃避许掠涛假装殷勤而实则挑逗的手指,却又抱住身型比自己稍微高大的许掠涛,用力向後一仰。两人同时滚倒在特制的宽大沙发里。

    “真热情……”许掠涛低笑,双手左右一分,粗暴地将非欢的衬衣一分为二。

    非欢低头望望新买的衬衣,叹了一口气,潇洒地捡起身上的碎布向地上一抛,粗鲁地拽著许掠涛的领口向前凑到自己脸上,将甜美的气息喷进许掠涛的唇:“喂,你要赔。”

    “赔?”许掠涛笑得邪气:“以身相赔如何?”

    “以身相赔?”非欢扬眉。“让我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钱。”灵活的手伸向许掠涛的下身,恶意地戳戳那个鼓鼓胀胀的地方。

    许掠涛被这个煽情的动作激得一震,全身肌肉绷紧,立即象食肉动物一样扑向可口的食物。

    三两下把非欢剥得嫩嫩白白,许掠涛一边在胸前的樱桃上下工夫,一边调笑:“我的本钱,你还不知道?等下可不要求饶。”

    “求饶?”非欢喘息著挺起上身,自动用胸前的肌肤挑逗许掠涛的手指,帅气地扬下巴:“想得好美。”

    “啊…………”

    修长的手指擅自闯进密闭的花门,非欢毫不掩饰情地了一声。

    “喜欢吗?”许掠涛低头,在非欢唇边轻,气息逐渐粗重:“看我把你弄得半死不活………”

    “去你的!就凭……呜……就凭你?”非欢娇喘一声,象狂野的猫一样咬上许掠涛的唇。

    舌头在交缠,吞噬、追逐………发出一阵阵乱的声音。

    许掠涛坏心眼地把玩非欢的望,让眼角逸出春意的帅气青年在手中翻滚转侧。

    “非欢,用口吧。”

    “不!”

    “这麽漂亮的嘴,不用太可惜了。”许掠涛老练地挑逗著火热得快融化的身体,另一只手的手指伸进优美的唇中搅动。

    非欢带笑的眼眸横了许掠涛一眼,忽然牙齿一紧。

    “呀!”许掠涛急忙把疼痛的手指抽出来,恼怒地说:“你怎麽这麽别扭?别人个个都肯,就你特别。”

    “别人?”非欢眯起眼睛危险的重复,脸色一沈,将猝不及防的许掠涛一脚踢下沙发。

    很早就知道自己倾向,但是从来都是冷冰冰拒绝他人追求的非欢,实际上只有许掠涛一个性夥伴。即使早知道许掠涛是个没有廉耻的下流种子,但在欢好的时候听到这种话,又怎麽能不火冒三丈?

    “你!……”被毫不容情地踢下地,许掠涛脖子涨得老粗,攥紧拳头,差点冲向前捏断非欢的脖子,又似乎想到什麽,眼珠一转,把火气压下去,笑了起来。“你吃醋啊?”

    “吃醋?我没你那麽滥交!你当我是什麽?”

    “当你是什麽?”许掠涛露出让人恨恨不已的古怪笑容,反问:“你想我当你是什麽?”

    你这只猪!

    心里酸涩不堪,望著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没有一点尴尬地露出无赖般的笑容,非欢胸口的起伏逐见剧烈。

    看见非欢死死盯著他的目光,许掠涛得意洋洋地爬了起来,抽出放在台子上的香烟,衔在嘴边。

    非欢气得说不出话,滚下沙发,立起身子走去浴室。

    刚关上浴室的门,就听见许掠涛开始打手机。非欢咬著下唇,贴在门上偷听。

    “小彬,今晚我来。”许掠涛说得很大声,完全不怕非欢听见,充满色情意味地笑著:“记得喷上我喜欢的香水,在床上等我。”

    刷!砰!

    微笑著关上手机,许掠涛面不改色的望向把门猛然打开的非欢。

    对上那双清澈得让人失神的眼眸,许掠涛轻佻地拍拍非欢因为愤怒而豔红的脸。

    “小宝贝,等我的电话。”

    愤怒燃烧在每一条神经里。

    “你给我滚!”非欢挥开许掠涛的手,指著厅门大吼。

    许掠涛有趣地看看非欢的反应,转身走向大门。

    “想我就………”在门口转身想抛下最後一句自大的话,高速横飞过来的花瓶让他闪身。

    花瓶错过目标,撞上许掠涛身後的墙壁,砸个粉碎。

    真是难弄的小野猫。

    看见非欢的暴怒反应,许掠涛不得不承认自己在瞬间恶劣地感到愉快。

    冷漠的非欢、对所有追求者嗤之以鼻的非欢,却象妒妇一样对我扔花瓶。

    嘴角上扬著,可惜地对著脚边的碎片啧啧两声,许掠涛绅士地後退,望非欢气冲冲的美丽模样一眼,体贴地为非欢关上门。

    滴答!

    门轻轻的关上,隔绝非欢和许掠涛的视线。

    屋子立即变得寂静起来。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忽然大得让人受不了。

    呆呆望著门发愣一会,非欢低声诅咒著,转身躲进浴室,背靠在浴室的门上发呆。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我希望你只要我一个,我要你只要我一个!

    非欢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样嫉妒的心,可是这由不得自己。同性恋总是喜欢不断更换夥伴的,而许掠涛更是个中翘首——不,他不但喜欢男人,连女人他都不放过,反正只要引起他的兴趣的,他从来就不会忍耐。

    为什麽要象一个可怜巴巴的弃妇一样躲在浴室里流泪!

    非欢厌恶这样的自己。

    和许掠涛上床才几天,就这样无法离开他了。也许,不过是因为他是非欢的第一个。是不是多找几个夥伴,就可以解决这个让人烦恼的问题?

    非欢皱著眉考著这个可能性。

    这一整个晚上,都非常难熬,非欢一直在紧紧皱著他英挺的眉毛,思考这个问题。

    我怎麽会象个想寻死觅活的女人?

    都是许掠涛!都是许掠涛!

***

    接下来的几天,非欢实在是落落寡欢。

    他呆著脸坐在办公室,不耐烦地应付所有问他是不是有心事的同事,对待审问中的犯人暴力到了极点,好几次被小少他们拉出审问室…………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手机,不,是因为许掠涛!

    每次手机响起来,他都匆匆地掏出来,迫不及待地看上面的来电显示;但每一次,都失望得想把手机狠狠砸在对面的墙上。

    很想他很想他………

    恨得咬牙切齿,非欢一百万次问自己许掠涛有什麽好。

    找不到答案。

***

    喧闹的警局餐厅,人声鼎沸,很多人伸著脖子寻找座位。

    但是没有人敢靠近威名远播,最近几天又覆盖著严重低气压的非欢。可是……坐在他附近,欣赏美色的还是大有人在。

    冷冰冰的暴躁美男子,今年似乎特别受欢迎。尤其是进了毒品专案组不到一年就连立大功的英俊酷男,更是有个性得让人尖叫。

    脸色阴情不定的坐在桌里,非欢对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爱慕眼光毫无感觉。他冷冷望著眼前的咖啡,那样子似乎与这杯可怜兮兮承受了他恨恨目光的咖啡有十冤九仇。

    童平和小少笑闹著端著咖啡走近,坐在非欢身边。

    “你的咖啡快烧著了。”小少挪开在非欢视线下的咖啡,摇头感叹。

    非欢淡淡扫他一眼,把咖啡移回自己的面前。

    “有人失恋,你要小心一点,不要被暴风尾巴扫到。”童平懒洋洋地煽风,惹来一记杀人的眼光。

    滴滴滴………

    手机响了起来。

    非欢全身一震,急忙掏出来看。

    熟悉的号码!

    虽然再三警告自己不要去理睬这个没有良心兼没有节的混帐,但嘴角却不由露出一丝甜蜜蜜的笑。

    不理会身边两个充满好奇的男士,非欢拿著手机就急奔了出去。

    小少他们当然知道非欢的性向,彼此对望著大大叹息一口,同时对著非欢离去的方向摇头。

    唉……原来最酷的人是这麽容易被情网给俘虏的。

    非欢,爱得这麽认真,你会倒霉的。



    第三章

    爱上一个人到底是什麽滋味?不应该这麽彷徨、这麽患得患失……

    只要我有勇气,在这一瞬间,就可以彻底摆脱许掠涛。

    靠在人迹稀少的档案室内壁里,非欢用他亮得刺眼的眼睛死瞪著不断发出悦耳铃声的手机。

    熟悉的号码闪烁在液晶屏上,看见这个号码,仿佛就可以闻到许掠涛指间的淡淡烟味。

    即使是接他的电话,也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天下没有谁少不了谁的事情!

    非欢忿忿地想著,犹犹豫豫地刚想按下接听键,铃声忽然迓然而止。

    心往下微微一沈。

    非欢脸色青黄不定,手指停在半空。

    该死的!不用这麽急著挂电话吧?

    不知道是咒骂许掠涛还是咒骂自己,非欢从嘴里吐出一长串脏话,喘著粗气差点把手机砸在墙上。

    悻悻揣著手机正在四周设法找点东西发泄一下憋在心头的火………

    滴滴滴…………声音又响起来,惊动一个失落的灵魂。

    是许掠涛!

    不能形容当时激动的感觉。非欢这一次飞快的接听,急促的语气透露他难以掩藏的激动:“许掠涛!我知道是你!”

    “呵呵……”电话那头传来许掠涛低沈的笑声,仿佛知道非欢为他而经历的种种心理挣扎,并且为此而感到高兴。

    非欢满心的欢喜,被他自大的笑声打得七零八落,沈下声说:“你打电话来干嘛?”

    “这样的语气,十足是闹脾气的女人。”许掠涛在另一头高高在上地说:“非欢,不要破坏气氛,我不喜欢。”

    不喜欢?你当我是你养的奴才啊?

    无名火冲上了头,非欢涨红脖子,对著电话大吼:“你去死!我才不喜欢!”狠狠瞪了一眼探头进来的档案室小姐,吓得她立即逃了开去。

    “好了,非欢。”许掠涛用让人火大的让步语气说:“我今晚过来。”

    “你给我滚得远远地,过来我就让你尝子弹!”

    浑浊地粗气传到电话遥远的一端,许掠涛沈默不语。

    听不到许掠涛的声音,非欢愤怒的脑子稍微清醒一点,开始有些微的不安。想开口问问他还在不在,又拉不下这个脸。

    尴尬的沈默,蔓延在电话的两头………

    “既然你不想见我,那我就不来了。”许掠涛淡淡地说。

    非欢握著手机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显得有几分不平常的苍白,他磨著细白的牙狠狠说:“我巴不得你一辈子不来。”

    “那好,再见。”

    没有一点表示和情绪波动,许掠涛无所谓地告别,停止通话。

    嘟…嘟…嘟…嘟…嘟………

    无法不承认,心里难受得象被人强制塞进了一团藏了刺的乱麻。

    英俊的脸抽搐著,非欢把自己全部的重量交给身後坚实的墙壁,泄愤似的用後脑勺撞得墙壁咚咚作响。

    怎麽会这样…………

    呸!真不是东西。

    是不是同性恋都不得好死?

    非欢苦笑著,摔摔头,把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发型破坏殆尽,叹息著闭上了眼睛。

***

    许掠涛导致的坏心情,一直保持到下班。

    非欢尽量把自己埋在工作里,专案的线索、报告、分析会议………来来去去地不断看表。小少他们搭著肩膀问:“非欢,怎麽,急著下班啊?”

    他却心里清楚,是在担心下班。

    下班後去哪里?许掠涛不来了。

    一想到下班心里就难受。下班就要面对所有的事,下班就要想起今天那个该死的电话。

    再怎麽不愿意,时间还是在流逝。

    冷著眼看时锺踏在他最不想踏到的一处,非欢决定自己帮助自己。

    没有许掠涛会死?哼……

    黑著脸打开汽车门,上车,又把门重重关上。

    我自己再去找一个。凭我非欢,还找不到上床的人?

    一边想著许掠涛看见自己和别人卿卿我我的生气样,非欢一边开车往平日知道的同性恋酒吧。

    找一个什麽样的呢?非欢暗自考虑。要够高的,有风度,看得顺眼,优雅,还要有点邪气,就象…………

    想找个可以拿来当模板的明星,许掠涛的脸却在脑里捣乱。

    混帐!

    非欢生气地把车停在马路一边,望著车窗发呆。

    不想找别人。不是为了许掠涛,只是……我为什麽要因为和一个人渣分手就去糟蹋自己?

    打开车门,非欢走进路旁的超市,拎了两打啤酒。

    今天晚上,喝个痛快吧。

    穿过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终於把车开进小区。

    拎著那两打要喝个痛快的啤酒,非欢在楼下怀著最後一点希望抬头看看自己的阳台——漆黑一片。

    心情依然忍不住低落几分。

    非欢倔强地强调自己不在乎,一脸安然地站在门口,打开冰冷沈重的铁门。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但面前一屋子的寂静和黑暗,还是让心酸的感觉在鼻尖开始蔓延。

    活象个弃妇……

    非欢嘲笑著自己,跨进一屋的黑暗中。

    全身的寒毛忽然竖了起来,厅里流动著不安的空气。

    警察的直觉,让他象被按动了机关的弹簧一样,扔开手上的啤酒,猛然向前倒地一滚,拔出手上的枪。

    太迟了。

    身後藏匿在黑暗中已久的影子旋风一样扑了出来,利落的动作充分展示此人高超的身手。轻轻借势卸去非欢手中的枪,双腿暧昧地压在非欢下腹。

    “这麽狠?呵……”低沈戏谑的声音,正是让非欢恨得咬牙切齿的人——许掠涛。

    借著透进阳台的月光,非欢可以清楚看见上方这张帅气得有几分邪魅的脸,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又立即抬头,炯炯的眼神让他看起来就象一只全身竖起了毛的小公猫:“你来干什麽?”

    不管许掠涛说什麽鬼话,非欢决定只给他一个回答——滚!

    似笑非笑地望著非欢怒气冲冲的脸,许掠涛没有说话。促狭地眨眨眼睛,蓦然低头,吻上非欢因为愤怒而发红的唇。

    “呜……”完全没有想到许掠涛会来这一招,非欢被他一击即中。

    熟悉的气息、霸道的气息、吞噬所有的思维。

    僵硬的身体,随著非欢嘴中逸出的甜美喘息而软在许掠涛怀中。长而炽热的吻……许掠涛带著笑意的眼睛看著非欢在怀里挣扎却又不能自制地融化。

    舌头卷过每一颗洁白牙齿的间隙,甜蜜的风暴控制非欢的呼吸。

    “想我麽?”许掠涛得意地笑,用他特有的男性低沈嗓音问。

    非欢放松了身体,懒洋洋躺在许掠涛臂弯中急促地喘气,脸上燥热一片,但依然粗著脖子说:“想你,你配吗?”

    许掠涛没说话,压著非欢嘿嘿笑了几声,把非欢也一同从地板上拉起来。

    “喂!不是说不来吗?现在你又过来干什麽?”非欢拍拍身上的灰,捡起掉在一旁的枪,想装出坚决赶人的样子,偏偏又有点底气不足。

    俊俏的脸上还带著由於刚刚狂热的吻而染上的几许轻红,衬衣的领口也被许掠涛扯开了一颗扣子,露出颈间到胸膛一片结实闪著诱人光泽的肌肤。

    非欢俏生生站在那里,羞中带嗔,娇媚的模样一下子就点起许掠涛原本就微微闪动的望火花。

    一边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一边脱去造价高昂的西装,许掠涛偏头,对著非欢暧昧地勾勾指头,又向放著舒适大床的房间扬下巴。

    说实话,非欢也很想念和许掠涛缠绵的满足感觉,他飞红了脸,恶狠狠地盯著许掠涛,低声咬牙:“死色狼,小心我把你抓回去,和强奸犯关上几个晚上。”

    许掠涛也不生气,走回来扯著非欢的手,轻笑著要把非欢拉到房间,被非欢霍地把手抽了回来。

    “我不!”

    “不要任性嘛。”

    非欢还是站在原地不肯动,似乎动了就表示自己认输,下不了这口气一样。他僵了许久,抬眼看看许掠涛挺拔的身材,那总是自大得让人讨厌的脸如今流露渴望和一丝有点傻气的笑意,让非欢心里忽然砰砰作响。

    目光流转到许掠涛修长的手指,却不经意想起这手指在自己身体上游走的触觉,象带著电…………非欢赶紧把眼光移到别的地方,结果居然发现许掠涛的下身已经撑起了鼓鼓的帐篷,心里一热,立即连耳朵都红了起来。

    “我好想你,你再这样我会受不了的。”许掠涛也注意到非欢望向什麽地方,用手指著已经勃起的下身,恶心地撒娇。

    “我不进房!”非欢大吼著,要坚持自己的立场,狠狠整整许掠涛。看见许掠涛满脸失望的神情,却又忍不住颤抖著肩膀轻轻笑了起来,俊脸如同寒冬中忽然绽放的花朵,不好意思地低头:“我就在这里……”

    话还没有落地,人就被许掠涛扑到了地上,数不清的炽热的吻均匀撒在脸上、身上。

    “非欢,非欢最棒了。”许掠涛一边用唇检验这充满诱惑力的躯体,一边喃喃地说,似乎在念某种咒语,让非欢心里感觉暖洋洋的。

    又是一阵火热的缠绵,许掠涛强势地压在非欢身上,让非欢嘴中不断逸出对许掠涛的呼唤。动人心弦的,如丝的媚眼,非欢光滑的肌肤,内部的白皙和裸露在外的手臂的密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刺激著许掠涛。

    “呜………”

    非欢紧咬著下唇,感觉许掠涛深入体内的硕大忽然往外完全抽了出去,剧烈的摩擦让他和许掠涛同时发出一声低喘。

    下一刻,许掠涛又立即毫无预兆地直直撞了进来,力道之猛烈,简直要把非欢的内脏全部挤出来似的。

    非欢惊叫一声,骂道:“该死的!你就……啊……就说一声啊………”

    “说了就没有意思了。”许掠涛坏心眼地笑著,含住非欢的耳垂。

    疯狂的率动,许掠涛在似乎越来越收缩得厉害的狭长通道中努力著,一点一点的积聚,在非欢生死的顶端,让人尖叫地释放出所有的能量。

    象在火中死过一回,两人贴在一起,急剧地喘气,以平息胸膛中超负荷的跳动。

    “喂,走开。你好重。”非欢用膝盖顶顶许掠涛的下身。

    许掠涛不肯动,又低头开始咬非欢的唇。

    “快点抽出来,你一直在里面弄得我很不舒服呀!”非欢别脸躲开许掠涛的吻,扭动身体。依然停留在身体深处的物体忽然摩擦内壁,引起非欢一阵欢娱後的颤栗。

    许掠涛继续啃噬非欢已经满布吻痕的优美项颈,沙哑著说:“我还没够呢,抽出来干什麽?反正待会还要进来的。”

    真真是狗嘴长不出象牙!

    非欢羞得差点晕过去,伸手在许掠涛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让许掠涛大声叫了起来。

    “你以为我是你啊?整天求不满,被你上一次很疼的,知道不知道?我不做了!今晚不许再碰我!”非欢大叫著,把许掠涛从身上推开,转身跑进了洗澡间,把门关得紧紧。

    许掠涛被推到沙发的另一头,靠在沙发上。他暧昧地看著非欢以很不自在的姿势跑进洗澡间,并没有起身去追。

    以许掠涛的本事,要强制地再来几次并不难。非欢的脾气,就象风一样,吹吹就过去了。现在强来肯定要生气,但做完了他也就算了,闹几天就又和好如初,这一点任何女人都比不上——不记仇。

    不过,非欢经验毕竟还浅。他和许掠涛认识不过一个月,以前又没有男朋友,也就是说,虽然非欢是天生热情的尤物,也只不过有一个月的性交经验。虽说他看起来高高大大,个性也够悍,但身体却是那种极纤细型的,短时间过多的,对非欢并不好。

    难得找到一个这麽好的床伴,许掠涛不想轻易地毁了。

    不能否认,在这麽多的对象里,非欢还是许掠涛比较在意的一个。

    许掠涛在沙发上点起烟,等了一会,洗澡间的门就打开了。

    非欢换上白色的睡袍,用毛巾胡乱擦著湿淋淋的头发,漂亮的脸由於蒸汽的原因显出特有的粉红,脖子上班班驳驳或青或红的吻痕,更是将他衬托得分外性感。许掠涛的望著非欢,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脸上再度漾出异样的笑容。

    非欢偏著头,毫无防备的擦著头发上不断滴落著水珠,不著防瞅见许掠涛的模样,耳根又一红,凶巴巴地问:“你看什麽?”

    “看你。”许掠涛老老实实回答,还刻意用充满色的眼光肆无忌惮上下打量非欢一周。

    非欢扑哧一下笑了起来,他的笑声爽朗动听,是许掠涛的最爱。

    “随便你看吧。”非欢大模大样坐在许掠涛身边,侧著头笑眯眯警告:“许看不许碰。”

    骄傲地显示著自己健美的身躯和精致的脸蛋,非欢任许掠涛欣赏的眼光在自己身上黔巡。

    “我後天生日。”非欢忽然用平淡的语气说。

    许掠涛迅速望非欢一眼,笑了起来:“你想要什麽礼物?”

    “我要什麽,你就给?”非欢别有深意地问。

    “如果你要的是我,我也只好牺牲一点,把自己装在礼品盒里送过来了。”

    非欢用手里的毛巾挥了许掠涛一下:“别自大了。”又甜甜说道:“我想生日那天你陪我去看电影。”

    许掠涛呆了一下,摇头:“不行,我去不了。”

    “为什麽?”非欢愕然。

    “第一,我那天没有时间。第二,我最讨厌看电影。”

    非欢不想破坏好好的气氛,让步:“那就一起去逛逛。”

    “好啊,我带你去我在半山新买的别墅。”

    “我想去人多的地方,你别老带我去没有人气的地方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在有人烟的地方逛一逛!”

    许掠涛没有表情,问:“为什麽要去有人的地方?”

    非欢撇嘴:“因为你从来不带我出去见人。”他趴到许掠涛身上,威胁地问:“难道我长得丑,根本见不得人?”

    许掠涛为非欢的撒娇而大笑,翻过身将非欢压在身下,开始新一轮的进攻……………

    长夜漫漫,这是狂欢的时刻。



第4章

    两天後,许掠涛终於还是没有陪非欢出去。

    他给非欢打电话,语气十二分的遗憾。

    “非欢,我今天有事,不能陪你。晚上我在东华楼包了最上面一层”许掠涛磁性的声音带著淡淡的诱哄:“今晚让我们好好过一过二人世界。”

    非欢没有很生气,不愉快多少是有一点的。但他并非小气的人——虽然有的时候脾气不大好。

    中午的警察餐厅依然人声鼎沸,非欢坐在餐桌旁。以今晚有约的借口,婉拒兄弟们一同却狂欢庆祝生辰的邀请,自然招到一致的促狭和揶挪。

    “不得了……非欢已经失去自由了。”小少啧啧有声。

    风鹏拍著非欢的肩膀:“什麽时候带出来给我们瞧瞧,你看得上的人,肯定不错。”

    “说不定是个丑八怪,情侣通常是互补的,我们非欢这麽漂……”童平的胡扯还没有结束,就挨了非欢一拳。

    正笑闹成一团,一个陌生的声音掺了进来。

    “对不起,打搅了。”

    非欢等人愕然抬头,是情报科的林同薛。刚刚调过来,听说在别的分区成绩很出色。人也长得不错,高大很有阳刚之气,是一看就知道是正人君子的那种人。

    这样的人一般升迁都很快。

    林同薛盯著非欢微笑:“听说你今天生日,我这里有两张电影票………”

    他边说著边递过两张电影票。

    童平惊讶地问:“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

    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也………不过此刻他看向非欢的眼神确实是爱慕的眼神。

    幸亏餐厅人多又吵,他们声音又低,没有人注意这里发生的事情。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生日?”非欢好笑地问。

    “我去查档案了。看完电影,还想请你吃顿晚饭。”林同薛颇有风度,落落大方地任一桌的人注视而毫不拘谨。

    非欢斜眼望他手上的电影票一眼,是他很想看的片子,本来想叫许掠涛一起去看的。他散漫地抽了其中一张出来。

    “礼物我收下了。不过既然是我的礼物,我想自己一个人去看,你不介意吧?”

    “那当然。”林同薛可算是彬彬有礼,很有风度地微笑,似乎非欢肯收下一张他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至於晚上的饭……”非欢靠在椅背上,坏心眼地说:“我约了情人。”话里特意加上几分引人遐思的甜蜜和暧昧。

    林同薛的表情有点失望,却依然保持良好的教养,羡慕地说:“你的情人真幸福。”

    “谢谢。”非欢也有礼貌地回了一句,想起许掠涛。

    如果许掠涛这样当著众人的面,请他看电影兼晚餐,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景。这该死的,老是当非欢不能见人似的,刻意藏起来。

***

    非欢拿著明显代表著爱意的生日礼物——那张电影票,含笑站在电影院门口。

    还没有到入场时间,他无聊地站在门口,经过的无数情侣中总有那麽几个女孩会偷偷地斜著眼睛望他两眼。

    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非欢通常会对这样的女孩露出坏坏的微笑。纯粹是为了满足他个人的恶劣心理。

    一边等,一边想起今天中午好笑的插曲。

    ………

    “我去看电影的时候,不会忽然发现身边坐著某个让我没有准备的人吧?”从林同薛手中抽出一张电影票後,非欢後仰著靠在椅上点起一根烟。

    林同薛踌躇一会,似乎确实有拿著另一张票,去制造一个相处机会的打算。

    非欢蹙眉,向他慵懒地伸出白而细长的手:“可以把另一张票也送给我吗?”他朝林同薛甜甜地笑。“我想和朋友一起去看。”

    当林同薛带著一点点失望把剩下的一张票交到非欢手上的时候,非欢轻轻颤动著肩膀笑了起来。

    “谢谢你………”

    ………

    要不要把许掠涛叫来一起看电影呢?

    非欢盘算著,他知道许掠涛一定不会来,但还是拨通了电话。

    “非欢,有什麽事?”电话一通就被人接了,许掠涛的声音有点不高兴,匆匆忙忙地问。

    “你和我看电影麽?”

    “非欢,别找这麽无聊的事来问我。我说了不喜欢电影。”许掠涛停一停,似乎觉得语气有点过分,放缓了口气说:“我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今晚乖乖等我好不好?”

    非欢对著电话,失望地小声回了一句:“好。”

    挂上电话。

    看著进剪票口的人都是双双对对,非欢心情郁闷起来,将多余的一张票撕成碎得不能再碎的小纸片,扔进垃圾筒。

    进到黑黑的放映场,非欢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座位。顺手将买来的汽水和爆谷放在旁边的位置上,不会有人来的,那座位的票已经被他撕掉了。

    闷闷不乐的心情持续到影片开始。

    巨型音响发出哀怨的主题曲,这部片子的主角是非欢最欣赏的女影星。非欢抛开许掠涛,集中精神看电影。

    剧情很老套,无非又是男女相爱,家世不平等,然後勇敢争取的故事。但非欢很喜欢里面的台词——我所有的骄傲,只从你爱慕的眼睛中来。

    这是贵族出身的女主角对贫寒的情人说的一句话。她说这句话时的神情,美丽感人之至,非欢在海报上看见图片的时候就一直很想看看那个镜头。

    “你说那个女的会不会看上领主的儿子?”後排有女人的声音传来,似乎在问陪她来看电影的人。

    当然不会,你真笨!早就了解过剧情的非欢心里暗暗骂著,他讨厌妨碍他欣赏女主角声音的任何东西。

    又隔了一会…………

    “你说她漂亮吗?”

    她的男朋友不知道说了一句什麽话,让她做作地笑了起来,又问:“你说她美还是我美。”

    非欢不耐烦地往後张望了一下,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那花痴的样子。

    她的男朋友想必又说了什麽恶心巴拉的甜蜜话,那女的用令人全身发抖的撒娇声音甜腻地说:“我才不信,你就会哄我。”

    真想把手里的爆谷全部倒在她头上!

    非欢按捺著这个痛快的想法,努力把精力集中在电影上。想看的那个片段很快就到了,他可不想为了骂一个花痴而错过。

    女主角穿著华丽的长裙,抛下身边的使女,在泥泞的路上追赶男主角。

    她气嘘喘喘,望著男主角的眼神分外坚强:“什麽可以让我骄傲。不是出生在庄园的主屋里,不是被冠上某个姓氏,不是身上一件华丽的衣裳!”她一步步走近,神情地仰望著恋人。

    “我所有的骄………”

    “她身上的裙子,我有一条相同款式的,复古式的。改天我穿………”突兀的声音掩盖了非欢最想听的台词。

    居然听不到!

    瞪大眼睛,非欢的怒气上升到极点。他迅速转身,对著女人的方向大吼:“你给我闭嘴!”

    立刻,周围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非欢处。

    仿佛被非欢给吓住了,女人畏涩地拉拉身边人的袖子,眼睛里液体在不断滚动,也许下一秒就会逸出眼眶,破坏脸上精心的化装。

    非欢不喜欢欺负这种傻瓜似的女人,他把怒火转到女人身边的人身上——女不教,男之过。

    可他很快呆住了,张口结舌地看著她旁边的人:“许掠涛………”

    许掠涛自在地坐在正用心做出小媳妇状的女人旁,对非欢微笑:“你好,非欢。”语气生疏。

    旁边的女人惊讶,小小声地问:“你的朋友吗?”她不想做任何让许掠涛不高兴的事情,包括惹许掠涛的朋友。

    “普通朋友。”许掠涛安抚著身边的佳人,一句话象重磅炸弹一样炸得非欢耳朵嗡嗡作响。

    非欢倒吸一口气,轻轻地问:“你刚刚说什麽?”

    许掠涛没有一点窘态,很有风度地问:“非欢,你脸色不好。哪里不舒服?”

    感觉头有点晕,非欢怀疑自己是否脑缺氧。

    他呆滞著朝许掠涛点点头,在众目睽睽下走了出去。

***

    原本以为许掠涛会追出来,但是没等到他的影子。非欢也不开车,就这麽一路走回家中。

    哼,果然是“惊喜”。

    打开前几天买来准备消愁的啤酒,非欢冷静的想著。

    许掠涛有了新的爱人。他爱上另一个,我已经不讨他喜欢了。

    说真的,他的眼光可真的不怎麽样。

    不过他肯陪她去看电影。他不是最不喜欢看电影的吗?我叫他这麽多次都不肯陪我去,居然会为了一个花痴勉强自己。

    想到许掠涛为了别人勉强自己的喜好,心里就发酸。

    把手里的啤酒罐子呈抛物线扔进垃圾筒,非欢又“啪”地拉开另一罐啤酒。

    应该早有预兆吧,怪不得他总是对我冷冷淡淡的,一点也不紧张我。

    想不到花心的许掠涛,也有被人套住的一天。

    ………………

    就这麽胡思乱想著把酒喝完,天早就黑下来。非欢望望天色,想:今晚许掠涛说要陪我吃饭,不知道是不是打算为我庆祝生日後就提出分手。

    大门一阵响动,似乎有人在开门。

    非欢呆在沙发上不动,懒洋洋偏头。

    进来的是许掠涛。非欢看看他手上的钥匙——是否要把我的钥匙收回来?

***

    一路飞沙走石,许掠涛直冲向非欢的家。

    “非欢!你给我开门!”把门敲得咚咚直响,周围的邻居都探头出来窥看。

    许掠涛这时才想起自己还保留著非欢的钥匙,暗骂自己怎麽这样失态,急忙掏出钥匙开门。

    房间里没什麽变化。

    地板上还是一片耀眼的玻璃碎片,啤酒罐横七竖八…………

    很安静,没有声音。非欢不在。

    所有的一切,和五天前离开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让许掠涛不安。

    如果五天来这里都没有人,那非欢这五天在什麽地方?

    谈锋说,他第二天就辞职,从此不见踪影。

    许掠涛忽然猛地跳起来,旋风一样扑到房间内的衣柜前,发疯似的将柜门拉开。

    呆呆望著衣柜几秒,他终於松了一口气。

    柜中依然挂满非欢的衣服…………

    如果远走高飞,总要收拾行李吧。

    心情放松了一点,许掠涛走到沙发处坐下,准备等非欢回来。

    谈锋那小子,不知道是不是在作弄我。不过以他的为人,不象是会这样做的人。

    许掠涛精明地揣测著:难道是小鬼擎那小子报仇?他现在应该在岛上陪他的小情人玩个不亦乐乎,还有精力来对付我?

    从衣袋中取出香烟,娴熟地衔在嘴边。许掠涛突然发现,没有烟灰缸可用——那一地的碎片总不可以拿来装烟灰。

    他犹豫一下,把香烟扔进垃圾筒。

    好吧,花点心思哄非欢。

    结果,到第二天的凌晨,还不见非欢的踪影。

    许掠涛的耐性已经用完,他开始暴跳如雷,在房间中四处走动,却又不肯离开,生怕非欢会在哪个不恰当的时候回来。

    谈锋传来的消息,依然让人失望。

    第三天,他开始细细翻查房间里的所有东西,所有可以知道非欢去处的物件都没有被放过。

    谈锋调查了与出现在房间中的任何东西有关的人,结果依然。

    第四天,许掠涛象焦躁的熊一样充满发泄的暴力望。他一会决定要把找到的非欢彻底的教训一顿,一会又想著找到他後好好疼惜他。

    最後,他把公司的事务移到这里来办理,因为他不想离开这里寸步。

    他还把谈锋狠狠骂了一顿,斥责情报工作的不力。

    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

    终於许掠涛决定不再等,他当机立断搬出屋子,忘记这个该死的可恶的、应该用世界上最残忍的方法对待的小子。

    他离开的房子里,没有一件家具完整………………

    他禁止谈锋继续调查非欢的事情,重新投入工作。

    可是他对男性情人的动作日益粗暴,与对女性情人的日益温柔成截然对比,以致於圈子里的人都对陪他上床不再感到荣幸和窃喜。

    凭他的财势,依然不乏床上的伴侣。

    只是他对名字中有欢字的人特别感兴趣,但又特别残暴。这些因为名字中包括了某个被他看不顺眼的字而倒霉的人最幸运的也落得残废,有几个甚至哀叫著死在他的床上。所有的一切,都被厚厚的钞票掩住…………

    就这样过了一年,非欢这个名字简直就成了许掠涛的禁忌。他认为自己已经把非欢忘记得一干二净,对这个十恶不赦的人全无感觉。

    直到他…………再次见到非欢……………



    第五章

    今天是好日子,黑道组织“东堂”——其头目的父亲今日百岁大寿。

    “东堂”本来只是一个亚洲的小帮派,近两年发展快速,已经隐隐要在毒品卖家中露出头角。谈锋接到这宴会的请柬,温婉地建议许掠涛参加——如果他不是很忙的话。

    谈锋的意见总是被重视的。於是,作为“盛同”的老大,许掠涛打扮得一身光鲜,参加这次宴会。

    酒店的大厅中人头涌涌,不要以为现在的黑道都是穿著茄克,後腰挂枪,身边两排保镖罩著,他们比绅士更绅士,比淑女更淑女——在场合适当的时候。

    交错的酒杯,富丽堂皇的装饰灯,穿著名牌西服的男人和低胸晚礼服的美人,这一切和平时参加的天平集团的上流交际宴会有什麽不同?

    许掠涛优雅地端著高脚酒杯和几个帮派的负责人说话,他的态度带著一点自信的傲慢,毕竟,能和“盛同”相提并论的组织并不多。每一句意味深远的话,都会尾随著几句恭维和赞叹,他偶尔也露出黑道的本色说点语带双关的男女话题,自然引起一阵会意的哄笑。

    亚洲的黑道都喜欢这调调,许掠涛在心里不耐烦地叹一口气。唉,许录擎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回来帮一帮忙,以免他的老哥被帮中琐事烦白了头。

    一百岁的寿星——坐在中间一脸老态的老头子并不是今晚的主角。他不过是儿子表现孝道并且邀请各路黑道人物聚集来彰显实力的借口。所以,他挂著一脸乐呵呵的笑容,和他年幼的孙子们呆在一起。

    主角,是“东堂”现在的老大贺东华,还有时刻显示领袖风范的许掠涛。他们站在会场的两端,分别吸引了一群人在身边,虽然一个是主人一个是贵宾,却没有彼此主动打招呼,似乎暗暗含著叫劲的意思。

    许掠涛当然对此不介意,“盛同”势力横跨各大洲,并非是“东堂”一个亚洲大帮可比,与它计较,只能显出自己没有度量。

    而贺东华,则有很多人佩服他的胆量——毕竟,敢和许掠涛作对的人不多。

    正在想著如何从这个已经感到厌恶的宴会中脱身,一个人忽然走进这位於酒店三楼的华丽大厅。

    现在才进来真的有点晚了,宴会几乎到了尾声。

    而此人似乎天生就带著吸引人目光的特质,一进大厅就有许多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最让人气恼的是他对这些目光仿佛毫无察觉,浑身散发著恍如在梦中一般的恬然气息,但那双可以媲美星星的亮眼,却不时快速闪过一丝锐利的目光,如半眯著眼睛入睡的美丽野兽一样,整个人给人迷惑和刺激的感觉。

    他走进大厅,稍微停下脚步,转著脖子微微张望了一下,对著贺东华的方向走了过去。他的腿长而有力,让人禁不住把视线放在那被西裤包裹著的起伏有致的修长小腿上。

    “他是谁?”有人悄悄地问。

    “没见过。”

    许掠涛的眼睛从这人一进门,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他沈默地盯著这英俊自信的男人,极力控制著自己开始微微颤抖的拳头。连脸上时刻保持的淡淡笑容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喉咙在瞬间干渴得象要燃烧起来似的,现在他心里只有两个字——非欢…………

    非欢非欢非欢非欢!

    他一定是非欢,虽然气质变了很多,打扮变了很多,但他一定就是非欢!

    耳朵从非欢踏入这里的时候起就已经完全听不到酒店播放的轻柔音乐了,世界在刹那间寂静到极点。幸亏,他的理智还在隐隐约约带给他一切外界的消息。

    “我知道他是谁。”

    身边有人这麽说,把许掠涛的听觉拉了回来,集中在这矮胖的军火卖家嘴上。

    看见身边这一圈的人都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军火卖家狡猾的一笑:“不过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卒,在东堂资历也不够,才在下面当了一年小角色。不过现在可不同了……”他压低著嗓音将头稍微前倾,说:“他把上了贺老大的亲妹子,要高升了。嘿嘿,现在还是长得俊的吃香。”

    “确实啊……”许掠涛老鹰一样的凌厉目光紧追非欢不放,嘴里一字一字从牙齿中磨出这三个字。

    “不过老实说,这小子还算是个勇将,上次拼著背上挂彩保住贺老大妹子的小命,也算是英雄救美了。”

    “还是模样重要,若是老兄的尊容去救贺老大的妹子,我看………”说这话的人做了一个微微的怪相,惹得周围一阵轻笑。

    非欢在远处和贺东华说话,他的侧脸还是那麽漂亮得让人想扑上去狠狠地吻,想看著上面出现自己弄出来的痕迹。

    贺东华看见非欢很高兴,拉著他到处与熟悉的各帮派朋友介绍,许掠涛咬著牙仿佛钉子一样定在原地,看著许多人笑著拍非欢的肩膀。

    正打算提腿走到非欢的面前,把这个背叛自己的可恶的该死的东西给抓到一旁教训。仿佛有感应一样,非欢忽然转身,正对著许掠涛的方向,对许掠涛礼貌地点了点头。

    让许掠涛咬牙切齿的礼貌。

    非欢不但对著他点头,还开始向他走过来,脚步悠闲地迈著,脸上挂满又轻又淡的笑容。

    他迈开第一步,许掠涛的心就已经停止跳动,看著以为会永远消失的人欢蹦乱跳地出现在眼前。

    许掠涛面前的人自动为洋溢著自信和沈稳的非欢让路。

    他站在许掠涛的面前,很认真地望著许掠涛的眼睛,沈著嗓子问:“许掠涛先生?”

    许掠涛的脸不让人察觉地抽搐了一下,很快笑了起来,恢复他一贯的潇洒姿态,佯笑著傲然点头:“是,我是许掠涛。”

    “你好,初次见面。”非欢伸出细而白皙的手,握住许掠涛:“许先生的名字真是如雷贯耳,贺大哥对我提起不止一次。”

    “过奖了。我们不是初次见面吧?”

    非欢微微一愕,惊讶地说:“难道以前见过?”他又微微一笑,说:“如果见过,一定不会忘记的,许先生这样的人品,绝对不会忘记。”

    “是吗?”许掠涛握紧非欢的手硬是不放,冷冷地说:“差点把你看成我的一个老朋友了。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

    “哦,我的名字很好记,叫张小强。”非欢自嘲地笑:“很土的一个名字,父母没有文化就是这个样子。”

    许掠涛满心恼怒,猛然用力捏紧非欢的说,瞬间去掉他俊美的脸上伪装的轻笑,让他微微蹙眉。

    “我倒觉得你以前的名字好听得多。”许掠涛当著旁边众人的面,暧昧地将唇凑到非欢的耳边说。

    非欢还没有回答,身後响起贺东华悠扬的声音。

    “辉,我要宣布了,你准备好了没有?”他一边说一边走过来,拍拍非欢的肩,又转头,仿佛第一次发现许掠涛参加了这个宴会。

    “啊,许先生!欢迎欢迎!怎麽来了也不打招呼啊,兄弟我怠慢了。”贺东华热情地上前与许掠涛打招呼,光从他敢大刺刺直望许掠涛的眼睛,就知道此人野心极大,而且做事果断。

    许掠涛不动声色地放开非欢的手,转而呵呵大笑,一副毫不介怀模样,与贺东华称兄道弟:“贺老大的场,自然是要捧的。”

    寒暄两句,贺东华似乎有事情要做,对许掠涛道歉几声,拉著非欢离开。

    许掠涛要看穿人心的眼光追随著,看著非欢跟著一脸喜气的贺东华走上大厅中央的主持台。

    贺东华抓起主持台上的话筒,干咳两个,吸引整个大厅中人们的注意力,所有声音都低了下去,听这个宴会的主人有什麽事情要宣布。

    “各位亲戚朋友,感谢大家来参加家父百岁寿辰……"



    第六章

    贺东华抓起主持台上的话筒,干咳两个,吸引整个大厅中人们的注意力,所有声音都低了下去,听这个宴会的主人有什麽事情要宣布。

    “各位亲戚朋友,感谢大家来参加家父百岁寿辰。今天是个好日子,我非常高兴!”贺东华满脸的笑意,虽然已经近五十的人,却保养得相当好。神采熠熠,瘦削精干如同三十岁的人一样,不过当然远远比不上旁边的非欢有看头。

    非欢只是安静地淡淡地呆在一旁,就已经吸引众人的眼光。大家齐齐仰头听贺东华这个主家说话,目光倒有一大半是集中在非欢身上。

    “今天,不但是家父一百大寿,我还要在这里宣布一件大喜事!”贺东华拍拍身旁的非欢,拉著他的手让他稍微靠近自己一点:“我贺某人,要嫁妹子了!”

    此言一出,场下哗然。

    许多贺东华的朋友更是高声恭贺。

    “双喜临门啊!”

    “恭喜恭喜,又要喝贺老大的酒了。”

    …

    贺东华红光满面的连连点头,似乎比自己娶老婆还高兴。

    许掠涛站在场下,脸色已经铁青一片。他狠狠盯著非欢,发现非欢一直轻轻垂著头,似乎所有的事情和他无关一样,才稍微消气一点。如果非欢一副兴高采烈,快当新郎的嚣张样,许掠涛恐怕会立即冲上去把非欢绑走。

    非欢好象感觉到许掠涛的怒气,忽然抬头,对著许掠涛微微一笑,逗得他心跳加速,又不在意地垂头,不再理睬他。

    “大家知道,我贺东华最疼的就是这个妹子!”贺东华毫不理会一旁的非欢,拍著胸口大声说:“可是妹子长大了还是要嫁的,当哥哥的心疼也没办法。我现在就要跟大家介绍我未来的妹夫,张小强,这可是我那宝贝妹妹自己看上的人,还年轻,兄弟们以後多多照顾一点。”

    贺东华大力地把非欢扯到台中央,说:“来,辉,你也说两句。”

    台下见非欢站在贺东华身边,早猜到几分。如今看非欢被贺东华硬塞著话筒,都不由喧闹起来,东堂自己的弟兄也鼓噪著要非欢说说如何追到贺家小姐。

    非欢冷冷地站在台上,无聊地望手中话筒片刻,终於将话筒举到嘴边。

    全场忽然静了下来。大家对这个名不见传的英俊小子颇为好奇,加上非欢外形吸引,都不由想听听他会说点什麽。

    非欢的话十分简单。

    “今晚本来应该和小芳一起来,可是她怯场,羞得连父亲的寿宴都不敢来了。所以,我代她向大家道歉。以後,有什麽做错的地方,请大家包涵包涵。”

    一般俗套的客气话,从非欢的唇上吐出却特别的悦耳。虽然他的表情毫无请大家包涵指点的意思,但众人还是很给面子地在场下回了好些客气话。

    非欢静静扫视台下一眼,望许掠涛的时候一点异样也没有。他抿著嘴,把话筒交还站在一旁乐呵呵的贺东华,在贺东华耳边说了几句,独自下台。

    似乎有事情急著要走,非欢一路对著门口走去。眼看就要进入东堂核心的新贵,自然少不了巴结的人。途中遇到好多迎上去对他表示恭喜的客人,他都很快地应酬过去。

    许掠涛眼光一直追随非欢,巧妙地摆脱身边的一群人,暗中跟著非欢出去。

    匆匆转过回廊,许掠涛想在非欢一出门口之际就将他拖到暗处,但刚要接近门口,又一个熟人凑了过来和他打招呼。许掠涛忍著满心恼火应付两句,撇下此人赶到门口,非欢早就没了影子。

    怒气猛然腾了起来。许掠涛恨不得把刚刚的那个熟人抓起来打一顿。不过,他已经知道非欢的下落,还怕找不到?

    想到这里,许掠涛的心情好了不少。抬手看看表,反正已经快散席,不如现在就离开。他拨通谈锋的手机:“谈锋,我要东堂所有的资料。尤其是贺东华那个妹子的。…对,尽可能详细!”

    挂了机,他按捺心里的焦急,沈著的走到地下停车场,取车准备离开。

    停车场非常安静,布满天花的荧光灯让人觉得刺眼。谢绝管理员为他将车开出的服务,许掠涛决定自己走进去取车。

    心情不好,他想走动走动做点事情。

    非欢淡淡的笑容、俊俏的侧脸,还有他执著话筒纤细优雅的手指在眼前晃个不停。

    该死的,他居然装成不认识我!

    改一个可笑的名字,就能把自己当成另一个人?

    我是不是想非欢想疯了?

    停在自己的座车前,许掠涛不可思议地摇头。

    他今天开了一部极少使用的红色法拉利。家中的名车太多,其实每一部他都很少开。

    如今,在这保养得甚好的法拉利旁,有一个人。

    懒洋洋的笑容,半跪在车门旁不知道正在做什麽。

    非欢!

    许掠涛差点想大叫起来。总算他内敛工夫到家,才保持安然的表情,轻轻走到非欢身後。

    “你在干什麽?”许掠涛危险地半眯眼睛。他已经看清楚非欢在做什麽,这小子正在用一个普通的韩国硬币刮著车门上的油漆。

    原本崭新的车门已经被刮得条条道道,看来不换一个新门是不行了。

    许掠涛当然不会因为一个门而生气,就算非欢把整部车给拆了也没有关系。

    他要和这小子算的帐太多了!车门的事情可以忽略不计。

    非欢毫不惊讶,他随便地转头,对著许掠涛微微笑了笑。

    站起来把手中的罪证——硬币,随手一扔,流利地说:“我在制造和你相处的机会。”他对著惨不忍睹的车门撇下巴:“看见这个样子,不想把我抓回去好好教训一下?”

    “我要教训你的事情多的是!”许掠涛恶狠狠地说著,拽著非欢的领口,将他按在车盖上,狼吻下去。

    还没有碰到久违的甜唇,非欢露齿一笑,猛然抬膝,在许掠涛的胯下撞了颇留余地的一下。许掠涛没有料到非欢的身手进步这麽多,又心情太过激动而失了警觉,被非欢偷袭得手。虽然非欢没用全力,那里毕竟是要害,许掠涛松开非欢捂著下面露出痛苦的神色。

    “该死的!”许掠涛低声诅咒著。

    非欢从车盖上雍容地直起身子,娇媚一笑,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仿佛在等许掠涛来开车。

    这时候,连许掠涛都不知道非欢是在弄什麽鬼,他懊恼地骂了几句,坐进车内。

    发动汽车,他踩著油门飙出停车场。心里只想找个偏僻地方停下,和身旁的人好好算帐。

    用什麽方法惩罚他?玩玩SM也不错。

    许掠涛一路想,一路不时偏头盯著非欢的颈侧猛瞧。

    非欢反而悠闲自在,对许掠涛仿佛要吞了他的眼光视而不见。

    “开到谈锋那里去。”忽然,非欢开口说。

    许掠涛挑著眉,瞅非欢一眼。

    “如果抓到一个破坏车的无赖,而这个无赖有刚巧有一点背景,照你的惯例,应该把他交给谈锋来处置吧?”非欢对许掠涛说:“如果你把我带到别的地方,贺东华会起疑心的。”

    心头无名火起…

    “好极了。”许掠涛转著方向盘,粗著脖子说:“你果然该死地去当卧底。”

    “你知道我是警察。”

    “我找不到你!你忽然失踪!”

    “这次任务由国际刑警总部布置,他们需要一个有经验的在韩国属於生面孔的卧底,我自愿参加。为了我的安全,他们当然会做适当的安排。”

    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许掠涛急踩刹车,法拉利的轮胎在道路上擦起两道灰痕。

    非欢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向前猛地一撞,额头咚一声磕到车的前窗,还没有来得及举手揉揉被撞疼的地方,人就已经被许掠涛象老虎一样扑倒在副手座上。

    “适当的安排?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许掠涛咬牙切齿地按著非欢的肩膀。

    非欢躺著仰望许掠涛,微笑起来:“你找我干什麽?”

    “不要问我找你干什麽!”许掠涛大声吼了起来,霸气地命令:“立即放弃你可笑的卧底任务跟我走,还有,不许再用你那个可笑的名字!”他用已经膨胀起来的下体在非欢的西裤上摩擦几下,让非欢感觉他即将爆发的状态。“我要让你好几个月下不了床!”

    非欢一点害怕也欠奉,他依然懒洋洋地望著许掠涛。

    “我的化名确实不好听,不过我有外号。如果你不喜欢张小强,你可以叫我的外号。”

    “不用说了,我听见贺东华那老家夥肉麻地叫你辉。”许掠涛带著浓浓的醋意喃喃著,低下头去咬非欢的唇。

    非欢利落地偏头,躲过许掠涛的唇。

    “我的外号是灰,烟灰的灰。”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非欢直起脖子,轻轻附在许掠涛耳边问:“是不是很COOL?”

    烟灰两个字从非欢嘴中无所谓地吐出来,却象刀一样狠狠戳了许掠涛一下。他可以听出,在平静的语气下,非欢压抑的,还没有爆发出来,却不知道已经积聚了多久的愤怒。

    耳中忽然嗡嗡作响,有几秒他无法看清楚躺在身下的非欢熟悉的脸,全身的力气不知道被谁卸到什麽地方去。

    即使被人甩几巴掌,许掠涛表情也会比此刻好看一点。

    非欢讥笑著,推开已经毫无力道的许掠涛,坐了起来。

    他整理刚刚被许掠涛扯乱的衣领,露出他脸上浅浅的酒窝。

    “贺东华是一个很精明的人,我花了很多工夫才通过他的妹子接近他。贺东芳名义上是他的妹妹,实际上却是他和父亲最小的姨太私通生下的女儿。贺东华从小就对这名义上的妹妹疼爱有加,娶了贺东芳,一定可以进入东堂的核心。贺东华喜欢用粗豪的形象迷惑他人,我迁就一下他的口味,故意犯傻来弄弄你的车,被你打一顿,换个卤莽的名头。”非欢偏头看看呆若木鸡的许掠涛,抖动著肩膀笑了两声:“不要小看贺东华,他和洛弗司集团有秘密来往,藏了很多不知道的本事。我了解了东堂的内部後,就要向洛弗司集团靠近了。”

    “你很恨我。”许掠涛静静听著非欢的话,忽然无头无脑地说了一句。不带疑问,不带感情,只是单纯的叙述。

    非欢略为一愣,又轻笑著继续:“对付了洛弗司集团,对你也有好处,你领导的盛同不是历来与它是对头吗?所以我找你合作。”

    他微笑著靠在许掠涛的肩膀上,如当日撒娇一样问道:“怎麽样?合作对你有好处,应该不会拒绝吧?把我送到谈锋那里,稍微教训一下,再送回东堂,让所有的人知道贺东华未来的妹夫有勇无谋,空有一副好长相。这样我进入东堂核心才不会有太多想争权的人在一旁阻挠。”

    他呵呵笑著咬上许掠涛的耳朵:“只要你把我的身份守得严严实实,我今晚就陪你。你想我吗?”淡淡的、熟悉的味道在许掠涛鼻尖飘荡…“我很想你呢,每天都想。”非欢著许掠涛的唇说。

    许掠涛呆坐在驾驶座上,任非欢引诱。他忽然象醒觉过来一样,转身将非欢再次压在身下。“为什麽要起这个名字?非欢,为什麽要起这个名字!”许掠涛的气息有点狂乱,他失控的样子连镇定的非欢都有点不自在。

    非欢冷冷盯著他的眼眸深处,没有做声。

    “如果是因为我说的话,那麽我道歉。”去他的什麽抓到非欢後要好好教训要好好惩罚,许掠涛此刻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年中发了疯似的思念是如何的痛苦。

    只想非欢在身边。

    可以看著他的脸,吻他的眉毛、额头、眼睛,用舌头触碰他身体每一个地方,听他动人甜腻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摩擦出来…

    “道歉?”非欢扯动著脸皮给他一个勉强的笑容:“我不需要你的道歉。”

    “不要这样,你爱我,非欢。我知道你爱我!你接这个任务是为了对付洛弗司集团,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许掠涛对非欢露出迷人的极有魅力的微笑,轻吻著非欢的唇瓣急切地说:“我也爱你。天知道我有多想你。看不到你的时候我只想杀了每一个让我想起你的人,可是我还是想你。”他轻轻地说:“真的真的,想你。”

    非欢并没有心理准备接受许掠涛突如其来的告白,他惊讶地呆了好一会。

    在非欢的梦里,这个时刻盼望了很久很久,甚至无数次演练过该如何应对。可是从没有想过它会出现得如此轻易。

    许掠涛——那个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站在顶峰的花花公子。

    对著自己说爱这个字眼,简直不可思议,许掠涛通常喜欢说的是--。

    沈默的对峙浪费了不少时间。

    非欢调节著自己的呼吸,尽量不让眼泪涌出热热的眼眶。深吸一口晚间的清凉空气,他轻轻地、慢慢地说:“我也爱你。”

    这四个字让许掠涛简直想跪地痛哭流涕。他大大松了一口气,身体放软,仿佛要瘫在非欢的身上,帅气的脸露出甜蜜的笑意。

    但非欢的话还没有完。

    他继续说:“我要继续这一个任务,直到我对付了洛弗司集团。因为这样,才可以证明我有成为你爱人的能力,而不是一个……”他锐利的眼神象针一样扎了许掠涛一下,讥讽地吐出三个字:“烟灰缸。”

    “你不可以继续卧底。”

    非欢毫不退让,他立即反唇相讥:“那麽我应该呆在家里,继续做你众多的烟灰缸中的一个?”

    许掠涛一阵虚弱,他硬撑著说:“非欢,你不是烟灰缸,我爱你,你是我的爱人。”

    非欢果断地说:“我不信。”他嘲讽地说:“我虽然爱你,不过再也不会信任你的甜言蜜语。我现在只相信自己能力可以做到的事情。不让我完成任务,你休想我看你一眼。”

    他对著许掠涛意味深长地打量一下,刻意舒展著修长的下肢触碰许掠涛的下身,笑著说:“当然,你可以强奸我。这我可没有办法反抗。”

    许掠涛对著微笑的非欢无言,他了解非欢倔强的脾气。这一年的失踪,让他对非欢的硬气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

    他将额头温柔地抵在非欢的额头上,皱起英挺的眉,无奈地说:“洛弗司集团并不好惹,你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风声一不对劲,我就逃到你这里。”非欢无所谓地开著玩笑。

***

    风在窗外摇晃著路边的小树苗,星星已经全部躲了起来。

    韩国的夜晚灯光璀璨,却十分安静。

    许掠涛将非欢搂在怀里,在心中叹息数十万遍。

    非欢在用一个很危险的方法来报复当日的许掠涛,这被伤了自尊的倔强人儿要许掠涛日夜为自己担忧憔悴。

    但是许掠涛没有立场反对非欢的要求。

    非欢是在给他最後一次和好的机会,如果拒绝,那麽很有可能,他将永远见不到非欢。

    无奈中夹杂著担心忧虑…却又不得不将怀里的人放回危险的地方去。

    一场关於信任与自尊的赌博,在沾满鲜血和毒品的权利斗争中,开始…



    第七章

    第二天,非欢被送回贺东华处。

    东堂大本营,虽然不富丽堂皇,却有著浓烈的古老气息,走进这里,不由让人想起韩国远古穿著大袍,挥舞高丽刀的武士。

    贺东华老成地坐在主位上,冷冷看著被五花大绑的非欢。

    许掠涛和谈锋悠闲地坐在一旁,懒洋洋看贺东华如何给他们一个交代。他未来的妹婿弄坏了盛同老大的爱车,掉了许掠涛的面子,自然要还个公道。

    非欢无动於衷地双手被绑,站在堂中央,脸上带了好几处青紫。不弄一点伤,怎麽说也不逼真,许掠涛死也不肯动手,後来还是谈锋给了非欢几拳,以顾大局。

    “许老大,这是我贺东华管教不严。你要怎麽赔车,我接著就是了。”旁人也就算了,非欢却是贺东芳的未来夫婿。贺东华什麽人都可以不管,非欢是无论如何要照应的。他淡淡发话,

    任许掠涛提条件,字里行间倒死死扣住赔车两个字。如此一来,最多是花钱了事,必不伤人。

    这也正合了许掠涛的心意。他只想把非欢好好送回东堂,全然不想非欢再出事情,只是表面工夫,多少要做一点。

    稍微偏头,对谈锋使个眼色。

    谈锋自然会意,轻飘飘地说:“贺老大,年轻人做事莽撞一点,我们不会计较的。真不好意思,昨天不知道是您的妹婿,兄弟们对他动了动手,幸亏没有伤到筋骨。人我们送回来,您以後自己管住他就行了。”

    知道许掠涛没有追究的意思,贺东华也松了一口气。

    真是勾心斗角,没想到这两个对头这次的心意居然如此一致,都是对非欢十二般回护。

    许掠涛安心一点,知道贺东华对非欢不错,希望非欢快点结束他可笑的执拗计划,回到自己身边。身在狼穴,可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

    贺东华只当许掠涛不和非欢这样的小卒子计较,卖个顺水人情给东堂。如果非欢出了事情,可怎麽和爱愈性命的私生女儿、表面上是妹妹的贺东芳交代?

    话虽如此,交代还是要给的。

    贺东华挟大家风度走到非欢面前,沈著脸解开非欢身上的绳子,反手就是一巴掌。“啪!”

    还没有等众人反应过来,手上带起响风,又是来回几个响亮的耳光。

    许掠涛当然知道贺东华在做表面工夫,显示他公私分明,不回护家人。如果换了别人,许掠涛定然逼著贺东华将他打个半死犹不泄愤,可打的是非欢,许掠涛只听得心头急跳,如被人戳著心肝一样。

    我被非欢折腾了一年,吃了多少相思苦,见了面还不肯动他一个指头,你居然敢打他的脸!

    看著非欢乖乖站在那里,两边脸上印著通红的掌痕,只恨不得冲上去,给这老匹夫一拳。

    定定坐在椅子上,许掠涛脸上带笑,嘴里直磨牙。

    贺东华也是心疼,见到非欢脸上红成一片,暗自担心贺东芳日後看见不得了。打完之後,大吼道:“你这个混帐东西,谁叫你去惹事的?还不快点给许老大倒茶认错!”瞄瞄许掠涛,见他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心下稍定。目前,东堂暂时还不想和盛同正面为敌。

    “东堂的脸都给你丢光了!”一边这麽说一边给非欢递眼色,要他快点认个错,堵住许掠涛的嘴。

    场中众人看著非欢挨打,却只有非欢心里最是高兴。

    脸上虽然火辣辣一片,但许掠涛一闪即瞬、心惊肉跳的表情被他捕抓无遗,贺东华也是打在脸上,疼在心上--当然,他不是心疼非欢,是心疼贺东芳。

    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被虐狂,挨了打还这麽愉快万分。

    不过,只要许掠涛心疼…哈哈哈,爽!

    装做很不甘心又被迫屈服的样子盯许掠涛一眼,非欢果然乖乖奉茶。

    作小服低地走到许掠涛面前,苦著脸,满肚子笑意地敬茶:“许老大,昨晚的事是兄弟我卤莽,您大人有大量,喝了这杯茶。”

    许掠涛知道贺东华一直在旁边观察他,那里会被他看出端倪。做出洋洋得意、高高在上的姿势,接过非欢奉上的茶。

    手指触碰茶杯刹那,恨不得一把搂著非欢,飞驰回总部,象许录擎一样把爱人锁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角落,省得如此窝囊受相思之苦。

    非欢适时抬头,不露声色地给许掠涛警告的一眼,打消许掠涛的念头。

    哼,敢坏我大事?

    我的脾气,你不清楚?

    不知滋味的喝下手里的茶,许掠涛和谈锋告辞。贺东华求之不得,连忙亲自送到大门,寒暄半刻,简直如多年未见、惺惺相惜的知己好友。

    非欢独自留在堂内,笑得不能自己。东堂其他帮众不知道他笑什麽,都当他这个贺东华未来的妹婿有点毛病,凭著好模样,飞上枝头。

    笑声未落,贺东华就送客回来了,望著非欢不知道是该骂还是该夸。

    照理他是为东堂出气,挫许掠涛的锐气,率直可爱;但如此卤莽,怎麽能办大事?

    一抬头瞅见非欢红得火一样的脸庞,才慌忙叫人:“拿冰块!快点快点!”

    被小心翼翼地在脸庞敷上冰块小肿,非欢忍著一肚子的快被笑断的肠子,体谅憨厚地对一旁忧心忡忡的贺东华说:“大哥不要这样,都怪许掠涛那混蛋。小芳问起来,我就说是许掠涛他们动手打的。”

    贺东华天不怕地不怕,不敬老父,私通後母,偏偏最怕这个名义上的妹妹,正担心贺东芳看见非欢脸上的伤,听非欢这麽一说,放下心来。呵呵一笑:“灰,你也太冲动了,如果许掠涛一气之下要了你的小命,你让小芳怎麽办?唉…其实大哥动手也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大哥是给姓许的一个面子。这我能不懂?”宽厚中肯,少语寡言,是非欢扮演的角色。

    顶著这麽一张好看的脸,说什麽都好听一点。

    贺东华豪爽的一拍:“好,懂事!以後多用点脑子,不要冲动。你是我们自己家里的人了,如果有大事,是要你去办的。”

    非欢盯著贺东华,连连点头。

    最後那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贺东华,我不装老实,你会让我轻易进入东堂的核心?在你的心目中,只有笨人憨人才是好指挥的。



    第八章

    果然,贺东芳从郊外的别墅急急赶来,一见非欢脸上的红肿,立刻要怒气冲冲去找贺东华。

    虽然是贺东华的妹妹,贺东芳却很年轻,名义上,她是贺东华父亲在七十七岁才和小姨太生下的掌上明珠。贺东芳不算美丽,但皮肤白净,眉目清秀,加之从小在豪门大户里长大,自有一股从容不迫的贵气。

    也是前世的孽缘,自从上次被非欢奋不顾身挡了一颗子弹,见识了非欢临危不惧,冷淡又沈稳的个性,一颗芳心就系在他身上。

    贺东华本来不想妹妹和一个无名小卒在一起,但是贺东芳看来柔顺,脾气却和非欢有得比,对喜欢的人水般温柔,对不合她意的倔得如石头一块。贺东华只好顺了她的意思,而且非欢是个能手,性格合贺东华的胃口,也就接受下来。

    非欢一把拉住贺东芳的手,顶著一脸的火红问:“你要去哪里?”

    “我去问大哥,为什麽把你弄成这个样子?”

    “这和大哥有什麽关系,是那个盛同的老大不好。”非欢将贺东芳扯到膝盖上坐下,边说边吻她的长发。

    “我看是大哥故意对你不好!”贺东芳摸著非欢被打红的俊脸,心疼起来,眼泪就在眼眶里打滚。非欢挨打,直如她自己被打一样。

    非欢被她心疼的样子猛扎一下,心里有点内疚。

    但内疚归内疚,任务还是要执行。抓准时机说:“不能怪大哥看不起我,谁叫我是个没有本事的人,管不到事情。”他露出无人可抵挡的邪魅笑容,附在贺东芳耳边轻轻说:“偏偏又不自量力爱上了贺大小姐。”

    贺东芳心里一甜,送非欢一个娇豔笑容,靠在非欢怀中思量:“谁说你管不了事情?东堂的核心机密都要信得过的人保管,你是我丈夫,不给你管,给谁管?”

    “我们下个月才结婚,家里亲戚又多,大哥怎麽肯把这麽重要的事情交给我?他信不信得过我,还不知道呢。”

    感觉上自己就象古代在权势妃子耳边进谗言的太监,非欢在心里甩自己几巴掌。

    不过,我也可以算是忍辱负重的典范了。

    这麽一想,心情又好了几分,几乎要哈哈大笑,差点露出原形。

    贺东芳冷笑一声,她对著非欢意乱情迷,如小女孩一个天真娇俏,对著其他人可厉害万分。

    “大哥不肯?…哼,家里人怎麽了?东堂的研究室,药品配方都是我在负责的,我要谁管,就给谁管。”

    贺东芳可以在东堂占这麽重要的地位,也不仅仅靠贺东华的宠爱。她是极有天分的医学博士,专责东堂出品的配方--具体来说,即毒品炼制合成的方法。

    现在全球黑道中,以毒品的交易最挣钱,这也是东堂最主要的收入来源。除了要有原料,还要讲究提纯的工艺和各种合成的配方,不断带给吸毒者更疯狂更过瘾的感觉,才能卖出大价钱。

    非欢高兴不已,有贺东芳这一句话,要掌握东堂毒品交易的命脉一点不难。只有掌握了这个,才能与洛弗司集团扯上关系,从而对付许掠涛的冤家对头。

    连连送上蜜一样的轻吻,装出一副猴急又强自按捺的样子。

    “等我们下个月进了洞房,一定要好好度蜜月。你想去哪里玩?”哄人也是非欢的拿手好戏,一边毛手毛脚,一边甜言蜜语。

    唉…卧底就卧底,为什麽要选这个途径完成任务。

    非欢到底还是没有达到可以任意玩弄他人感情的地步,所以望向贺东芳的眼光,总不时带著一丝歉疚神伤。

    又想起许掠涛,一年不见,受苦的不仅仅是许掠涛,非欢好多次恨不得飞身扑到许掠涛身边就此不离开,但每想起许掠涛说的“烟灰缸”,一口气就咽不下去。

    等我卧底成功,一举弄垮洛弗司集团。我倒要看看,哪个烟灰缸有这个本事!

    什麽时候,才可以打进洛弗司集团的核心…

***

    许掠涛将非欢送回东堂,心里没有片刻安宁,焦急得如同锅上的蚂蚁。吩咐谈锋时刻注意东堂的动静,安插人手到东堂的内部,四处收集东堂的大小情报,务必要随时把东堂的情况掌握在手。

    一旦非欢露了马脚,立即把爱人救出来。

    安排好了一切,到底还是担忧不已,愁眉苦脸呆在办公室里。

    非欢的报复,可算是选对了方法。一想到历来被黑帮发现的卧底的遭遇,心就寒得象结了冰。

    他本来不是这麽暴躁不安的人,但离开非欢一年,早就想念非欢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现在匆匆见了一面,又要亲手将他送到危险的地方去。

    爱恋夹杂相思、担心,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当年非欢忽然失踪,许掠涛反反复复想了很多次,知道问题一定出在“烟灰缸”三个字上面。

    所以这次非欢一提他的外号“灰”,许掠涛就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

    早就後悔自己的轻率说话,伤了非欢的自尊,打击非欢对他的信任。但万万没有想到,一年後要为这区区三个字吃这麽大的苦头。

    心乱如麻,心疼无比,莫非就是非欢当日的滋味?

    报仇报个十足,非欢也算厉害。

***

    非欢那边进展顺利,贺东芳果然厉害。

    贺东华也早有意思让非欢进入组织核心,掌管机密,又被贺东芳撒娇兼大发脾气地闹了一个下午,自然顺水推舟答应了这件事情。

    非欢恨不得早点接手这里的事情,表面上又少不了假装推脱一下。

    “大哥,这麽重要的事情,我怕…”脸上的红肿已经消了,非欢坐在椅子上,环视一屋子的东堂骨干,对著贺东华为难地皱眉头。

    贺东芳就坐在贺东华主位的旁边,由此可见她的分量极重,对著非欢甜甜一笑:“你怕什麽?保管配方不难,难的是要找一个信得过的人。我辛苦研究出来的配方,你当然会好好保管起来。难道你会把我的配方外泄?”

    这番话引起屋里其他人的不满,贺东芳分明是说除了她未来夫婿外,不信任其他的家里人。

    但是毒品配方向来由贺东芳负责,他们兄妹掌握东堂大权,谁敢说话。

    很多嫉恨的眼光烧在非欢背上--这个靠裙带关系的小子,凭什麽掌握东堂的命脉?

    两个人很不自在地哼了两声,一个是贺东芳的小舅舅--龙余兴,他的姐姐身为老头子的小姨太与贺东华私通,其实也是靠裙带关系上来。但到底没有非欢吃香,可以一进家门就管配方。

    另一个却是贺东华的侄子--贺西桐,他是贺家名正言顺的家里人,对非欢这种不知来路却掌握机密的人最是不满。他也是对非欢最有疑心的人,可惜他查过非欢所有的资料,找不到一点破绽。所以两人之中,以他的哼声最大。

    贺东华老成的说:“说得也是,小芳的夫婿,难道信不过?”他警告地瞥瞥两个极度不满的年轻人。

    龙余兴被他的眼光吓得一缩,贺西桐倒很有骨气,直直与贺东华对视片刻,才傲然移开眼光。

    非欢腼腆地对贺东芳露齿一笑,转头对贺东华说:“大哥怎麽说就怎麽决定吧。”

    对背上如针芒般的眼光毫不理会,非欢坦然安坐。

    许掠涛,我又进一步…

***

    帮内聚会完毕,众人四散。贺东芳另有事情和贺东华商量。非欢走出大厅,随手抓了一把米,悠闲地站在花园中偌大的露天鸟笼旁喂鸟。

    身後脚步声响起。

    非欢冷笑,不动声色继续将手中的米一点一点抛到笼内。豢养的鸟儿完全不怕人,在非欢手边扑著翅膀。

    贺西桐也抓了一把米,与非欢并肩。

    “恭喜。”不明不白,用意未明的话。

    非欢懒得去猜他的用意,干脆不理不睬。

    “没想到这麽容易就让你进了贺家的门槛。”贺西桐盯著笼内温驯的小鸟说:“别以为贺东芳真的对你死心塌地,他们兄妹不过利用你进一步巩固把持东堂的大权。”

    东堂是家族帮派,虽然贺东华已经掌握大局,但是对例如贺西桐这样有继承权利的家人,仍有一定的顾忌。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麽。”非欢讥笑著瞧瞧贺西桐:“也许我有点笨,不过我和巩固权利有什麽关系?”

    “能接触配方的只有那麽几个人,多一个自己那边的人,自然多一分保障。”

    非欢轻笑:“那麽你是哪一边的?”

    贺西桐猛地将手中的米一把撒出去,吓得笼中的小鸟仓皇飞开。

    他靠在非欢的耳边,低声说:“小子,别以为贺东芳护著你。你走错一步,我能要求召开帮会宰了你。”

    “你威胁我?”非欢蹙眉,却又很快露出他特有的酒窝:“威胁我对你有什麽好处?大权已经在大哥的手里,你轻举妄动,小心被宰的是你。”

    “小人得志…”

    贺西桐轻轻留下四个字,潇洒离去。

    剩下非欢对著鸟笼发呆。

    贺西桐不是卤莽的人,他说这番话必有深意。

    到底里面有什麽乾坤?



    第九章

    “好好拿著,要小心呀。”贺东芳将手上的东西递给非欢时,脸上带著小孩子胡闹似的神情。

    非欢却很清楚这东西的分量。

    东堂毒品的配方。这样东西,要了多少人的性命,毁了多少幸福。又有多少人为了争夺它而失去一切。

    非欢看著贺东芳温柔的笑脸,很难相信这东西是由她研究出来的。

    “怎麽了?”女性的敏感让贺东芳察觉非欢的异常。

    “什麽?”非欢掩饰著自己瞬间的失态,望望手中的东西:“哦,为什麽这麽奇怪,根本看不懂。”

    贺东芳笑起来,搂著非欢的脖子亲昵地说:“傻子,除了我和大哥,每个保管配方的人都没有完整的配方。你这写的是配方的材料和分量,至於方法,则在贺西桐那里有一份。快点记熟了,把这烧掉。”

    原来如此。非欢暗叫一声惭愧,才知道目的暂时只达到一半。

    匆匆记熟纸上的东西,当著贺东芳的面烧去,又和贺东芳胡闹一阵。非欢找了个借口,出门去了。

    知道不应该冒著危险与许掠涛联系,但心里那种兴奋的感觉,那种骄傲的模样,不展现在许掠涛面前又心痒难熬。

    熙来攘往的街上,非欢拨通许掠涛的电话。

    “喂?”电话里传来优雅的男声。不是许掠涛,是谈锋。当有重要会议的时候,许掠涛的手机都由身边的谈锋负责接听。

    非欢在电话的另一端撇嘴,有点失望:“谈锋,我是非欢。”

    “是你?”谈锋的反应有点紧张,压低声音:“你疯了吗?竟然敢打这个电话。”

    “不要紧,我看了,没有人跟踪。我用的是路边的公用电话。”

    谈锋还是不赞同:“你不应该冒险。对了,有什麽事?”

    非欢沈默片刻,其实并没有什麽事情,只是忽然间很想听听许掠涛的声音,和他说说话,哪怕是被他气一气也好。但这样告诉谈锋,一定会被谈锋笑话。

    非欢说:“你告诉许掠涛,我已经拿到一部分的配方。”

    谈锋问:“非欢,他正在开会,你要和他说话吗?”

    “不用了。”非欢无精打采地拒绝。他心里的激动一过,也知道这样冒险与许掠涛联络犯了卧底的大忌。

    “非欢,你需要我为你们安排见面吗?”谈锋认真的说。

    非欢对这个诱惑考虑了很久,咬著下唇拒绝:“不用了,就这样吧。”他对著电话想了想,说:“谈锋,你要他不要担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挂上电话,非欢又有点後悔没有请谈锋安排与许掠涛的见面。以谈锋的能力,肯定能神不知鬼不觉得让他们见上一面。

    许掠涛如果见了他,会做些什麽?

    非欢走在大街上,许多年轻的女孩把爱慕的眼光送到他身上。

    那个只会用下半身思考的家夥。非欢想起许掠涛的急色,唇角带出一丝微笑。

    心里又为许掠涛辩解。他其实还是个挺能干的人,也许,只在对著我的时候才露出那个样子。

    非欢想起以前在那个公寓中荒唐的日子,许掠涛指尖的触觉,仿佛还残留著少许在身上。

    又痒又酥的爱抚。

    非欢的身体热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被人碰过,也没有碰过任何人,甚至与贺东芳,也没有行过真正的周公之礼。很长一段时间,非欢以为自己染上了洁癖。但後来,才恼火地发现是为了许掠涛。

    会议结束了吗?许掠涛应该从会议室里出来了。

    如果谈锋告诉他我来过电话,会有什麽反应?

    非欢走著,看见路旁几个电话亭都空著。他考虑是否要再打一个电话给许掠涛。

    很快,他把这个想法否决了。因为他想起了“烟灰缸”。

    许掠涛,我不是仅仅凭著上床让你保持注意力的,对不对?

    非欢狠狠盯著电话亭一会,到底还是走开了。

***

    如非欢所料,许掠涛知道他曾来电,激动得几乎拽起谈锋的衣领。

    “你说什麽?非…”许掠涛顿了一下,虽然在只有两人的总裁室里,还是立即改变了用词:

    “你说他来电话了?”

    谈锋点头。

    “为什麽不叫我?”许掠涛恼怒地问。

    “他没有什麽事,没有必要惊动会议。”谈锋从容地看著许掠涛霍然转身,怒气待发。他悠闲地加了一句:“而且,大少爷太容易激动。激动会容易冒险,冒险会害了非欢。”

    “什麽意思?”

    “如果大少爷接听了电话,一定会要求和他见面。见了面,少不了就会亲热一回,亲热一回,非欢身上就会留点痕迹。他现在可是贺东芳的未来夫婿,被发现了就不大妙了。”谈锋戏谑地说:“而且我知道非欢现在也非常地想见大少爷。两个激动的人到一起,恐怕不适合。”

    许掠涛重重哼了一声。

    谈锋说非欢也非常想见他,这句话让他心里一甜。

    可是不甘心的感觉,依然堵在胸口。

    “见了面,我就可以安抚他的情绪。提醒他不露出马脚。”许掠涛瞪著大书桌嘀咕嘀咕,烦躁地挠头:“我应该干脆一见面就把他抓回来。管他什麽国际刑警,卧底不卧底!”

    谈锋不理会许掠涛的牢骚,说:“非欢让我告诉你,他已经拿到一部分配方。”

    “那他是不是很快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谈锋不说话。实际上,他有点担心。从今天非欢卤莽的被情感左右的情况看,他并不是适合做卧底的人。

    他的担心并没有说出口。

    许掠涛心里应该也很明白。

    “谈锋,时刻注意东堂的动向。”

    “我们一直在密切注意。”

***

    回到东堂总部的时候,出奇地没有看见贺东芳。她应该完成工作象往常一样溜到非欢的房间。

    非欢摇头,这东堂大小姐,也是个不时有新鲜念头的人,说不定心血来潮又到什麽地方胡闹去了。

    脚步声传来,非欢警惕地站了起来。声音厚重,不是女人走路的声音。

    进门的是贺西桐。

    一脸挑衅地盯了非欢数秒,对著门外一扬下巴。

    “灰,贺老大找你。”

    他的脸色古怪,非欢紧张起来。

    “哦?大哥找我什麽事?”非欢偷偷将桌上的小刀捏在手中,轻松地问。

    贺西桐冷冷道:“去了就知道了。”

    去,还是立即动手?

    非欢想到今天的那个电话。如果他真的不慎被人跟踪,那麽,以东堂的势力要查出他打过电话给谁,并不很难。

    脑子发热的後果。

    手里的小刀握得更紧了。

   “喂!你到底去不去?”贺西桐不耐烦地踢踢门:“反正我话已经带到了,去不去随便你。摆什麽架子,你在东堂还没站稳呢。”似乎觉得站在非欢的住处也弄脏了他似的,冷哼一声去了。

    非欢有点诧异。手里的刀已经紧得几乎要划破自己的手,现在放松下来。

    他吐了一口气,开始考这里面的事。

    大哥叫我做什麽?

    被识穿了吗?看贺西桐的样子又不象。

    非欢脑子有点乱,该死的许掠涛,害我注意力不集中!

    他想起以前的兄弟童平,他应该比非欢更适合做卧底。行动迅速反应快,而且特能揣摩别人的心思。

    还是去吧。非欢重新站起来。

***

    贺东华的笑脸迅速安抚了非欢忐忑的心。

    “哈哈,来,灰。”贺东华一把拉著非欢坐下,仔细观察著非欢有点苍白的脸色,笑著说:“我知道你心里有点不痛快。小芳今天不过是和老朋友吃顿饭。你放心,那人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你才是小芳心里面的那个。”

    非欢听得糊涂。但他反应也快,大致上弄个明白。贺东芳也许碰上老情人,和他吃饭去了。

    “大哥,我是这麽没度量的人吗?”非欢傻笑起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贺东华大笑几声,脸色严肃起来:“灰,有件事要你去办。”

    非欢心里咯!一下,脸上却没带出表情。

    “大哥要我做什麽,尽管吩咐。”

    “不是什麽难事。”贺东华说:“我要你去见洛弗司的首领。”

    非欢猛然站起来…



    第十章

    非欢猛然站起来。

    “洛弗司的首领?”非欢激动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要我去见佩拉得?”

    太好了!

    原本以为还要等待很久才有接近他的机会。

    许掠涛,看来我又要进一步了。

    贺东华拍拍他的肩膀,要他安静下来。

    “呵呵,年轻人就是沈不住气。这次要你去,是把我们东堂新研制出的一批样品给他看看。以前都是西桐去做,那个小子,越来越不象话。眼睛里什麽人都放不下。”贺东华哼一声,对非欢说:“佩拉得是个人物,你要小心,不要丢了东堂的脸。这个机会也是小芳要求过来的,你不要辜负她。”这才知道贺西桐的脸色为什麽会那麽难看。

    非欢压著心内的狂喜,点头道:“大哥,你放心好了。”

    “准备一下,东西都准备好了。”

    “是,大哥。我立刻就去。”

    “灰,”贺东华叫住非欢,想了想:“不用再和小芳打招呼,她已经知道了。等你回来,给她一个惊喜吧。”

    “好!”

***

    刚下飞机的非欢很兴奋。

    他正在慢慢接近猎物,而且这个猎物危险又精明,还有著显赫的名气。

    洛弗司集团的佩拉得。

    机场里有著许多整洁的电话间。非欢忽然想起许掠涛。

    如果许掠涛知道我现在已经到了法国,而且正准备去见佩拉得,会有什麽表情?

    这样做是愚蠢的。非欢抑制自己的冲动,步出机场。

    “张先生?”

    刚到门口,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悄悄掩上来。

    非欢停住脚步,视线在男人腰侧高高鼓起的地方稍停。

    没想到洛弗司集团的气焰这麽高张,在这种地方也公然带武器出现。

    “来接我麽?”非欢客套地笑起来。

    面前的几个人却象非欢欠了他们几百万,个个都板著脸。其中一人打开一扇车门:“请上车,张先生。佩拉得先生不喜欢等人。”

    好大的架子,佩拉得就这麽拽?

    非欢在心里做个鬼脸,懒洋洋坐上车。

    一条黑布递到眼前。

    “请把这个绑到眼睛上。”和扑克般的脸十分般配的生硬声音。

    “好谨慎啊。”非欢冷冷挪揶,但还是接受了他们的要求。

    那个倒霉的贺西桐是不是每次来都要受这些窝囊气?

    眼睛被结结实实蒙上,黑暗笼罩过来。非欢只能依靠车的震动估计自己正被带往多远以外的地方。

    “喂,佩拉得是不是胆子很小,要这麽躲躲藏藏?”知道问这种挑衅意味的问题很不智,但黑道的人受了侮辱不回以颜色就代表心里有鬼。

    非欢可不想让别人认为他心里有鬼。宁愿让他们认为他卤莽好了。

    周围依旧一片沈默,没有人对非欢的话有回应。

    非欢侧耳听了一下,也觉得无趣,老实地呆在座位上。

    目的地似乎非常远。

    颠簸了很长时间,还没有停车的意思。

    黑暗原本就和睡眠有著友好关系。非欢索性斜躺在真皮垫子上,轻松地睡著了。

    睡了一个好觉,迷糊间似乎有人在拍他的肩膀。

    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睡得好香啊。”

    非欢睁开眼睛,一张贵族化的脸出现在头顶上方。

    脸色象铅一样白的男子,身穿蓝色呢服,风度翩翩地微笑著。温和斯文的打扮,应该给人信任和顺的感觉,他却恰恰相反,越发显出惊人的危险性来。

    佩拉得?

    非欢反射性地翻身坐起,对躺倒在这人视线下的感觉极度不舒服。

    站起来的时候,才赫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在车上,而是身处於一个极宽敞的房间。

    纯欧式的风格,豪华地毯一直延续到露台。中间一个华贵的壁炉。

    非欢可以想象,佩拉得和他不时更换的女友在冬天壁炉前调情的景象。

    座下的沙发,也充满著与佩拉得身上散发出来的奢侈华贵的感觉。

    可让非欢默不作声的原因并不是这些。

    他有些不安。

    为什麽被人从车上移到这里会一点也没有惊醒?反应迟钝成这样吗?

    我在这沙发上躺了多久?

    被佩拉得这样看著多久了?

    佩拉得优雅地扬起唇角,他似乎看出非欢心里的疑问:“车里的香水,有让人安睡的效能。”

    非欢抬头望这个高高在上的猎物一眼。

    国际刑警中的其他同事,有跟踪上来吗?

    在上飞机前,非欢在秘密联络使用的电话留言中告诉了上级此行的目的。只要确认佩拉得在场,在他接过毒品样品的时候破门而入,那佩拉得就完了。

    这麽轻易地现身,也算是佩拉得的疏忽吧。

    “感谢您的招待,我睡得很香。”非欢微笑起来,俊美的脸刹那间充满了诱惑。

    佩拉得眼中的亮光一闪而过。

    “我还是赶紧把事情办完了再说吧。”非欢扯开衬衣的领口,取出贴身而藏的样品。“这是东堂大小姐最新的杰作。使用後全身敏感得不得了,但是神志非常清醒,而且药效持久。”非欢打开那个小小的纸包,露出里面灰白的粉末。

    佩拉得邪气地笑起来:“男人们会肯花大价钱来买这些。”这样的笑容出现在他那张优雅俊美的脸上,让人不寒而栗。

    非欢点头:“不错,这方面男人都有点变态,喜欢让看上的女人死去活来。这药剂和现在市场上流行的货不同,它没有副作用,却销魂得叫人受不了。如果里面的成分不是无法通过检验,简直就应该拿去注册商标,正式销售。”

    “不一定是女人,依我而言,我倒比较喜欢把它用在男人身上。”

    非欢簌然僵硬。佩拉得的手没有接过他手里的样品,反而落到他的腰上。

    “佩拉得先生,”非欢苦笑著说:“我以为象您这麽做大事的人,都是以公事为先的。”

    “是吗?”佩拉得戏谑地瞄瞄非欢,接过非欢手中的样品。

    东西已经到了佩拉得手中。

    破门而入吧!罪证已经在这里了!

    非欢咬著唇在心里喊著。他焦急地等待著警笛响起。

    真该死!周围平静得象不可能有任何事情发生。

    佩拉得的声音从耳後响起:“公事已了。我们来谈点别的。”

    是哪个负责跟踪的混蛋把我给跟丢了?

    什麽国际刑警,连香港警察的狗仔队都比不上!非欢在心底大骂。

    明明可以一次将这家夥入罪,在许掠涛面前威风一番的。

    一双颇有劲道的手在腰间游走。

    非欢忍耐著说:“佩拉得先生,有件事情忘记告诉你。”

    “什麽事?”佩拉得的语调已经变得暧昧,唇凑上非欢的耳廓。

    非欢冷冰冰地说:“下个月我和东堂大小姐的结婚,请佩拉得先生赏脸,过来喝上一杯。”

    出乎意料,腰上的手没有立即退开,反而更无耻地钻入衬衣底。

    佩拉得嘿嘿笑道:“恭喜恭喜,不过象张先生这麽美丽的身体,用去拥抱女人,未免可惜了。”

    即使知道身在别人地头,非欢也忍耐不住了。

    他霍然推开身後的佩拉得,转身拔枪。

    乌黑的枪口,顶在佩拉得的额头上。

    干脆一枪干掉佩拉得,为许掠涛除去心腹之患。

    “火气不小啊。”佩拉得脸上没有丝毫惊慌,懒洋洋扯扯紧扣的领口:“後援还没有出现,这样行动不会太卤莽吗?非欢。”

    非欢浑身一震,唯一的反应就是扣下扳机。

    “哢嚓。”

    没有出现预期中的巨大声响和鲜血,枪中的子弹也许在沈睡时就被人取走了。

    非欢扔枪,去抽绑在脚踝出的小刀。

    佩拉得却在瞬间变身为一只凶猛的野兽,迅速地扑了上来。

    一拳打在非欢脸上,另一拳顶在非欢腹中。

    “呜…”

    非欢滚到沙发旁,擦拭著嘴角的鲜血,腰身一弓跳起来。发现自己的小刀已经落入佩拉得的手中。

    “磨得很利啊,小心伤了自己。”佩拉得轻笑,手中玩弄著非欢的刀。

    不知道在什麽时候,房门外已经站了数个身形剽悍的保镖。

    非欢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笑道:“佩拉得先生,这样对待东堂的客人,似乎有点不礼貌吧。”

    “对待客人和敌人,当然要用不同的招待方法。”

    “你什麽意思?”

    “卧底的意思,非欢应该明白吧?”

    该死的!非欢诅咒起来。是哪里出了纰漏?打给许掠涛的电话吗?还是国际刑警内部出了细?

    居然连我的名字都知道了。

    求天保佑不要让他知道许掠涛和我的关系。

    “哈哈,加之罪,何患无词。我老老实实给你送东西,你却陷害我是卧底。”

    佩拉得有趣地望著他,摇头:“死到临头还不肯认,我让你见我一个老朋友。”

    非欢愕然。

    一人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站在佩拉得身旁。虽然身著便装,脸上那属於警察所特有的正义感还是那麽强烈。

    非欢惊讶地微震,随後咬牙切齿:

    “混帐东西,原来是你!”

    “是我,非欢。”林同薛脸上荡漾著温柔的笑意:“这麽久不见,你还是那麽漂亮。不,比以前更漂亮了。”

    非欢磨得牙齿吱吱做响:“你这个叛徒。”

    “只是无意中发现的。你出现在贺老太爷的生日宴会上,真让我吃了一惊。我找了你好久,没想到你居然接受了卧底的任务。不过你当时并没有注意到我,你的眼睛只看著许掠涛。东堂和洛弗司集团关系密切,这件事情我自然要告诉佩拉得。”林同薛对佩拉得笑笑:“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呢?”

    佩拉得对林同薛举杯:“共同挣钱的好朋友。”

    非欢慢慢移动到墙角:“那样说来,我被识破是因为命不好。”他这才知道,为什麽临行前见不到贺东芳。东堂已经知道他是卧底,故意派他来挨逮,贺东芳关心则乱,只怕已经被贺东华软禁起来。

    佩拉得的笑容象注入魔魅的能量,让非欢心寒:“特意从贺东华手中把你要过来,倒不是因为你那个小小的卧底身份。我只是对许掠涛的人,很感兴趣。”

    他向前一步,对眼睛瞪得老大的非欢说:“看见你在我面前表演,表情变化无常,真是有趣极了。”

    几人涌上来,将非欢团团围在死角。

    非欢怒吼著,首先赏了一拳给正中的那人。手肘後横,撞在另一个人的腹部。

    佩拉得和林同薛悠闲地看著这一场没有希望的恶斗。

    “小心点,不要伤了他的脸。”

    背上连连挨了几棒,橡胶制的粗警棒打在身上让人瞬间缓不过气来。

    狼狈地还了几拳,腿上又挨了重重的一下。

    非欢无力地半跪在地毯上,企图再站起来。

    又一棒,狠狠砸在肩膀上。

    眼前景物顿时模糊,大脑空白一片。非欢摇摇晃晃地支撑片刻,终於倒在地上。

    群殴终於告一段落。

    有人将非欢粗鲁地抓起来,架到佩拉得面前。

    那邪恶的藏在优雅面具下的笑容,此刻也是模糊一片。

    颈间忽然感觉刺痛,似乎有针扎了进来。非欢心中一凛。

    果然,听见佩拉得低沈的声音:“有幸尝试这种昂贵的新药,应该很自豪吧?”

    佩拉得的声音在耳中渐渐清晰,眼前的景物也明朗起来。非欢知道药效显现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