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23
乐颜:鳳凰焚歌 下
第七章
苍心蕊从房间出来时,意外地看到苏凤南就站在门口。
他倚在墙上,双手环抱在胸前,正低着头若有所思,看到她出来,便向她伸出手。
「回家。」
苍心蕊的眼圈红红的,看到他若无其事的表情,心里更疼。
她顺从地递过手让他握着,跟着他回「凤居」。
沿途遇到一些人向他们打招呼问安,苏凤南冷淡但有礼地一一回应了,苍心蕊则一直心不在焉。
一直走进「凤居」的大门之内,男人才声音冷淡地吩咐:「以后少跟祁云擎来往。」
苍心蕊怔了一下,想起祁云擎说的,凤故意缠着他,阻挠他和她来往,她难过的心情总算稍微好了一些。
这男人明明吃醋了,还故意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真可爱。
所以她故意调皮地反问:「为什么?他可是当朝太子殿下呢,怎么能得罪?」
「世上没有比皇宫更污秽的地方。」男人回答。
「什么意思?」苍心蕊皱眉。
「芽芽,皇宫不适合你。」
「见鬼,你到底想说什么?以为我会进宫去当太子妃吗?」苍心蕊猛然甩开他的手,气得面红耳赤。
苏凤南没有辩驳,只是伸手把她揽进怀里,抱住。
「芽芽,我只是舍不得你。」
只是舍不得你。
简简单单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她能体会得出他复杂伤感的思绪。
这么好的凤,为什么命运这么乖舛?
苍心蕊的脸埋在他的胸膛里,压抑到无法再压抑的委屈突然间涌了出来,她紧紧抱住男人的腰,再也无法承受这种种噩耗,嚎啕大哭。
她哭了很久,头昏脑胀,最后就昏昏睡去。
苏凤南坐在椅子上,抱着她,看着她哭到肿起的双眼和一脸狼狈,久久没有动弹一下。
*
「姑爷?」天濛濛黑时,雨点敲了下门,走进来。「晚饭准备好了。」
看到小姐躺在姑爷的怀里昏睡,雨点急忙走进内间,手脚俐落地将被子展开放好。
「姑爷,让小姐在床上睡吧?」
苏凤南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抱着苍心蕊朝里走。
他的小妻子柔软温暖的身体,正好填满他空虚的怀抱,让他舍不得放下。
雨点看得好笑,「姑爷,您的手臂一会儿就要麻了。」
苏凤南笑一下,恋恋不舍地把苍心蕊放下,为她盖好夏天专用的凉被。
「雨点,弄点温水来。」
「是。」
雨点看着苏凤南用丝巾为苍心蕊擦拭脸上的泪痕,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晚饭先收着,一会儿等小姐醒来再热一热吧。
*
苍心蕊半夜醒来,头痛得就像要炸裂开一样。
眼睛也很痛,睁一下都难受。
卧室内很黑,但是外间的灯光透过珠帘照射进来,让人在黑暗中也感到安慰。
她慢慢坐起来,抱着枕头发呆。
这时男人挑开门帘走了进来。
「醒了?」
她嗯了一声,呆呆地看着黑暗中男人模糊的影像,依然有些昏昏欲睡。
苏凤南摇摇头,曲膝给她穿好绣鞋,又抱她下床,
「肚子饿不饿?」
「在咕咕叫。」她老实地回答。
他哈哈大笑,抱她到外间的桌前坐好,又拿了湿布巾为她擦手。
「雨点今天特地为你煮了螃蟹,你却早早睡了。」
「啊,我最喜欢吃螃蟹了。」苍心蕊终于绽出一丝笑容。
「我让她先去睡了,我去热一热饭菜。」
「我去。」苍心蕊拉住他,让他坐下,自己转身进了小厨房。
饭菜热好,苏凤南取了上好的花雕。
「难得好菜下酒。」他笑道。
「我也要喝。」
男人亲手为她剥螃蟹,将鲜嫩的蟹肉和蟹黄放到她面前的小盘子里,她就蘸了调料,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凤。」
「嗯?」
「我在外面的时候,见识到许多新鲜的事。」
「喔?」
「比如有钱的男人三妻四妾。」
「怎么?心怀不平了?」他含笑看着一脸激愤的小姑娘。
「可是最让我不解的是,就算是一夫一妻的平民百姓家里,女人也丝毫没有地位。比如我在一位农户家里过夜,妻子做了饭,却不允许上桌陪客人吃,只能自己盛一点菜,躲在厨房里吃。」
苏凤南怔了一下,他出身名门,从小又进了宫做太子侍读,对于普通百姓的生活了解也不多。
「凤。」
「嗯?」小姑娘絮絮叨叨的时候,他向来都充当安静的倾听者。
「你是不是也只把我当成了暖被窝的工具?也认为女子生来是比男人低贱的?我记得你很讨厌女人。」
苏凤南停下了剥螃蟹壳的手。
「你很疼我很宠我,恨不得让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连传宗接代的事也不用我做,可你依然看轻我,只把我当作一个易碎的花瓶,好看的摆设吧?」
「芽芽。」男人的脸色很不好看,声音带了隐隐的怒气。
「你有什么苦都不对我说,就连……就连床笫之事也只单纯取悦我,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很快乐了吗?」苍心蕊也放下了筷子,第一次直视着脸沉似水的男人。「你当我还是三岁的小娃娃,是大傻瓜吗?还是当我嫁给男人就只为了在床上享乐?如果那样,我随便嫁给哪个男人不都一样吗?」
苏凤南眼前发黑,他闭了下眼,等那股激荡的情绪平息下去,才缓缓睁开眼,看着苍心蕊。
「芽芽,不要侮辱我。」
「可是你不是毫不犹豫地侮辱了我吗?」
「芽芽!」
「难道不是吗?难道不是吗?」小姑娘激动起来,一挥手,桌子上的杯盘连带着各色菜肴汤汁,碎裂泼满一地。
睡在侧房的雨点被这噼哩啪啦的声音惊醒,急忙披衣下床,却见小姐像发怒的小猫一样,正对着姑爷张牙舞爪。
她站在门外,不敢踏进去半步。
虽然在争吵,那却是一个无法让外人涉足的两人世界,她根本没法进去劝架。
「那么重要的事你也瞒着我,吐血就像吐口口水那样简单吗?那种事……那种事不做会死啊?你当我是淫贱的女人吗?」
「芽芽,不许这么说自己。」苏凤南伸手抱住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女人,「你太激动了,听我说,听我说,好吗?」
「我不要听,我再也不要听了!」愤怒的小猫在他怀里挣扎,「凤是坏蛋,是骗子,大骗子。」
「芽芽!」男人把她紧紧抱在怀里,「我抱你是因为我想要你,就这么简单!」
「可是你身体不行……」
「男人是最容忍不了被人说『不行』的。」这么说着,苏凤南的嘴角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
「你还笑!我在说认真的!」苍心蕊扬起拳头捶他。
「我也在说认真的。」他低头盯着她,声音沙哑。
「你……」苍心蕊吃了一惊,明显感受到了抵在自己柔软私处上的滚烫物体。
她在他的怀里挣扎,盛夏的天气,穿的衣裳单薄,彼此耳鬓厮磨,让他早已情动。
老天!
那灼热的感觉几乎要烧毁了阻隔两人之间的衣裳。
苍心蕊呻吟一声,小脸瞬间绋红。
「不是故意隐瞒,我只是想要你,明白吗?」苏凤南抱着她转身入内室。
男人身上淡淡的皂荚香味嗅入鼻端,肌肤相贴的温度让她忍不住微笑,苍心蕊的愤怒忽然间烟消云散。
她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虚弱过。
雨点偷偷吐了下舌头,在外面轻轻把房门关上,那一地的杯盘狼藉还是等明天再收拾吧。
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和姑爷争吵,但人家都说,夫妻吵架,床头吵了床尾和。
明天,他们又会恩恩爱爱了吧?
*
苍心蕊有些自暴自弃,任凭男人解下她的衣裳。
「会死吗?」她问。
「不会。」
「痛苦也不怕?」
「比起无法拥抱你,这点痛苦根本微不足道。」
于是她就不再说话,赤裸裸地躺在床上,等待她心爱的男人来宠爱她,
赧红的小脸,丰满傲挺的酥胸,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白玉一般的修长双腿,以及那双腿之间最神秘的幽谷……
只是看着,苏凤南觉得自己浑身就着了火。
「小东西,你是如此美味可口,我怎么能忍得住?」他的大掌覆盖上那雪玉般的椒乳,低头咬住粉红的蓓蕾。
「嗯……」苍心蕊低吟一声,心在隐隐作痛,却又有一种最后放肆一回的冲动,她挺起胸,把椒乳完全送入男人的口中。
他的大手顺着她的臀部曲线下滑,在幽谷中轻拨了一下,她颤抖起来,花瓣瞬间湿润了。
男人的身体悄然下滑,双手分开了她的双腿,将她害羞欲闭拢的密处完全展现在自己眼前,
「不……不要……」苍心蕊羞窘尖叫,男人的目光炽热得几乎要将她点燃,目光过处,星火燎原。
「这么小,这么美。」男人的舌尖在那窄小的缝隙间舔弄一下,她立即尖叫失声。
「不要!凤……凤……」她几乎要哭起来。
「这么害羞?」他放过了清涩的她,只用手指轻按她小巧的花核,轻轻转动摩挲,她紧攀住他的肩膀,细细地抽气。
她的眼睛湿润而朦胧,小小的粉舌微微露着,让他着魔般地吻上去,吸吮缠绵。
他迅速脱掉了自己身上的累赘,将滚烫灼热的硕大对准了她早已湿漉漉的花穴,慢慢顶进。
空虚被填满、被充实的快感,以及摩擦的些微痛感,让苍心蕊呻吟起来。
「凤……」
合而为一的感觉是如此之好,她忽然间能理解苏凤南的选择了。
想将爱人拥抱入怀,不仅仅是身体的生理欲望,还有巨大的心理满足。
「芽芽,你知道这感觉是多么好……」苏凤南也低声呻吟,努力向她的柔软深处挺进,窄小的甬道紧紧包裹着他,不停吸吮收缩着他,汹涌的快感像浪潮一样袭来,他扣住她的腰,用力将自己狠狠撞进她的体内。
「啊……」苍心蕊尖叫,「凤……凤……」
「舒不舒服?」
「唔……嗯……」她羞涩但诚实地回答了他。
「小东西,你是这么销魂……」他发出低低的吼声,「我忍不住了。」
他扣紧她的纤腰,深入浅出地开始律动,苍心蕊随着他的节奏而上下翻腾,胸前的峰峦漾起醉人的曲线,他受不住诱惑低头含住,上下双方的刺激让她快乐地颤抖。
今天的苏凤南似乎也格外兴奋,动作近乎野蛮粗鲁,不顾她的哀求而尽情冲刺。
他咬住她的唇,缝蜷肆虐,大手用力揉搓着她的乳房,下身则彷佛不知疲惫地在她的柔软幽谷冲刺摆动。
「凤……不行了……慢……慢点……」如果不是被他的大手紧抱着,苍心蕊毫不怀疑自己会被撞飞到床下去。
真相一旦被揭露,苏凤南反而毫无顾忌,重重地一遍遍冲撞着她柔软的花蕊深处,她想躲,却被男人的大手箝制着,被强迫挺起腰肢迎合着他。
一下下,一次次,宛如失速一般,那令她晕眩的节奏带来汹涌的快感,让她难以承受。
「凤……不行了……饶了我……」
「不够……」他低头晈着她的耳垂,「芽芽,我还不够,怎么也要不够。」
她的心怦然跳动,情绪也越发激动起来。
男人精悍的身体上已经汗水淋漓,滚烫的汗珠从他身上落在她身上,而她的柔软处更是水淋淋。
欲望横流,一切都已失控。
她被翻过身趴伏在床上,有点羞耻的姿势,可是她已经来不及细想,身后的冲撞更加凶悍野蛮,她担心自己会被玩坏了。
持续不断的高潮让她瘫软,男人却紧握着她的腰让她不得解脱,超出预期的高潮让她不停地痉挛。
「凤,够了……够了……」她哭泣求饶。
「可是你这里却紧咬着我不放哪。」男人粗重的喘息,显然也已濒临极限,「不诚实的小东西。」
「唔……啊啊……」
男人在更为快速的狠进狠出之后,发出满意的咆哮,猛然抵入她的最深处,身体紧紧压在她的翘臀上,颤抖着释放了自己。
两人静静拥抱着,令人晕眩的快感久久不散。
苍心蕊趴在床上,男人从她背后紧抱着她,还未软化的欲望依然抵在她的体内。
窗外天色微微发白,居然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
苍心蕊手脚发软,觉得有点昏昏欲睡。
她忽然感到颈项上热热湿湿的,懒懒地动了一下,伸手想把半湿的长发撩起,结果一触却满手湿黏。
她一惊,连忙将手移到眼前,尽是刺眼的鲜红。
「凤!」她整个人跳起来,反身抱住脸色死白的男人。
「呵……」苏凤南惨笑,「别怕,血吐出来就没事了……帮我穿上衣裳,送到书房……叫杜渐……」
说到最后,他的气息已经很是微弱。
这次太过放纵,持续时间太久,他甚至没有力气下床了。
但既然苍心蕊已经知道他的身体状况,最糟也就不过如此了。
*
杜渐在为苏凤南疗伤的时候,苍心蕊守候在门外,寸步不离。
「小姐,喝口水吧?」雨点担心地看着容颜憔悴的她。
她摇摇头。
雨点终于意识到事情严重了,这可不是床头吵了床尾和的小事了。
两个时辰后,杜渐终于打开了房门。
苍心蕊看看他,杜渐叹口气,低头离开。
苏凤南盘膝坐在软榻上,还在静静调息。
苍心蕊走进来,坐到他旁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已经面有血色,才淡淡开口道:「凤,我决定了。」
苏凤南睁开眼,疑惑地望着她,
「我要跟祁云擎进宫。」
苏凤南皱起眉。
「我想过了,既然这毒是宫里配制出来的,那么解药也一定能在那里找到,而且皇宫大内的医术最为齐全,我一定能够——」
「不许!」男人打断了她。
「我一定要去。」
「不许!」
「我要去!」
「芽芽!」
「难道你就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吐血,看着你受苦吗?」
「其实,我已经找到解毒的方法了。」
「啊?」苍心蕊呆住。
「牙芽,我不觉得自己现在有多苦。」苏凤南认真看着她,「我可以疼你爱你,你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可是我很痛苦!」苍心蕊摇头,「如果我们两人的情况换过来,每次都是我在吐血,你能忍受得了吗?你还会向我求欢吗?」
苏凤南哑然。
「凤,为什么不解毒?」
「一定要解吗?」苏凤南神情抑郁地反问。
「一定要!」突地想到一个可能性,苍心蕊脸色登时大变,「难道解毒需要冒着生命危险?」
「不需要。」
「那就解啊,为什么不解?」
苏凤南沉默良久。
「好吧,我解毒。」
他抱了一下小女人。
「芽芽,记住,无论如何我都是爱你的。」
第八章
三个月后无名山
这儿奇花异草竞相开放,幽香扑鼻,蝴蝶翩翩起舞,各种不知名的小虫唧唧鸣叫,美好得宛如世外桃源,
只是苍心蕊却无心观看这美景,她神情不安地守在一座石屋前,雨点为她准备了一把竹椅,她也无心安坐,一会儿站起来走动,一会儿坐下发呆。
「小姐,你不必这么担心,老先生说了,会确保姑爷安全的。」雨点只好耐心地用早说了八百遍的词来安慰她。
苍心蕊看看她,又把目光转回石屋的木门上。
今天是苏凤南解毒疗伤的最后一天。
他的是师父终究疼爱他,四处云游也不忘为他寻找解毒良方,前年就找到方子了,但苏凤南之前迟迟不肯接受治疗,让他师父也很为难。
遇到这么痴的一个徒弟,做师父的也是无可奈何。
现在他终于肯答应治疗,师父自然要亲自出手。
这解毒方子很是麻烦,需要外敷内服,同时辅以内功帮助苏凤南疗息,每天要将内息运行十二个大周天,正好是一天的十二个时辰,师父干脆闭关,每日只让另外一个徒弟罗紫衣送饭进去。
这一闭关就是九九八十一天。
苏凤南的毒在身体内堆积日久,不是十天八天就能清理干净的,在加上他前些日子的「纵欲」,让伤势加重,所以这一耽搁就是许久。
师父昨日让罗紫衣捎话出来,今天就是出关之日了。
苍心蕊从一大早就在门口守候,谁知道一等就是一整天,眼看都日落西山了。
心情从最初的欣喜雀跃,到迫不及待,现在则变得焦躁不安起来。
三个月前,苍心蕊随苏凤南一起来到无名山,师父和苏凤南闭关,她就在山上采摘药草,炼制各种丹药。
只是她常常心不在焉,有几次放错了药草的分量,将良药炼成了毒药,被罗紫衣好说了一顿,最后干脆只要她采药,不准炼药了。
可是她采药也无法专心,有几次险些从陡坡上跌落下来,吓得雨点死去活来,后来干脆药也不让她采了,就专心打理师父的小药园,这才总算安稳下来。
苍心蕊小时候跟着苏凤南来过无名山,那时候是为了探望她在此治病的娘亲,现在则是为了苏凤南解毒。
所以她对无名山并没有什么好印象,总觉得这里代表着伤痛。
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苏凤南一旦身体好转,就立刻回「白玉京」再去疗养。
但前提是,他能够好转。
厚重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响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一身青衣,发须皆白的清瘦老者含笑站在门口,他看着紧张得发抖的苍心蕊,笑道:「好了。」
好了!
好了?!
只是简单两个字,却让苍心蕊感觉犹如死而复生。
她突然跪倒在老者面前,泪水长流,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者被她吓了一跳,急忙将她搀扶起来,「傻丫头,进去看看吧,他还在睡,明天清晨就能醒来了。」
这位老者曾经救过她的娘,现在又救了她的丈夫,大恩已经不能言谢。
「老先生,我烧好了热水,您去泡个热水澡吧。」雨点甜笑着对老者道。
「好。」
老者年事已高,这些日子耗尽了心力,确实需要好好地放松一下。
他自称已忘记姓名,因居住在无名山,就被外界送了个号「无名山人」,乃是武林中的一代传奇。
苍心蕊对着他感激地点点头,擦着眼泪走进房里。
苏凤南仰面躺在床上,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面容祥和,眉宇间的梅花印记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
苍心蕊坐在床沿,默默看着他,想伸手摸摸他的眉心,却在手要触着时停住,只隔空抚摸了两下,就轻轻收了回来。
真好。
他以后再也不用受毒发的痛苦与折磨了。
苍心蕊静静坐着,静静看着他,原本激动的心情沉淀下来,她只觉得自己无比幸福。
只要凤能够健健康康的,她就再无他求。
雨点送晚饭过来,她胃口很好便吃了许多,稍后又取了温水为苏凤南擦拭身子,他依然沉睡着,未醒。
一整夜,苍心蕊就守在床前,痴痴看着他,在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她才两眼酸涩地睡了一会儿。
当雨点敲门时,她立刻醒了。
「姑爷醒了吗?」雨点端了清水来让她梳洗。
或许是她们的对话声惊醒了沉睡的人,苏凤南缓缓睁开了双眼。
「凤!」苍心蕊惊喜地握住他的手,「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饿不饿?要不要先洗个澡?还是想再躺一下?」
她喜不自胜,握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左一句右一句,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苏凤南目光清澈,望望她,又看看她身后的雨点,皱了皱眉,思考了许久才有些迷惑地问:「对不起,呃……请问姑娘你是?」
苍心蕊的笑容僵住了。
雨点手里的布巾差点落在地上。
「我好像病了好久。」苏凤南小心地抽回被她握着的手,略带歉意地看着她,「是你一直在照顾我吗?」
苍心蕊久久说不出话来。
「姑爷,您不记得我家小姐了吗?」雨点忍不住打抱不平,「怎么会这样?您病好了,难道就把自己的娘子忘记了?」
「娘子?」苏凤南狐疑地打量着苍心蕊,眼前的小姑娘顶多十七、八岁,容颜清丽无双,此时却面色苍白,玉牙紧咬着失血的下唇。
他的心莫名隐隐一痛。
可是他依然不记得自己认识这位姑娘,「我很抱歉,可是我不记得我已经成过亲了,真的很抱歉……请问姑娘芳名?」
「我不会告诉你的。」苍心蕊声音微小,但坚定地回答。
「啊?」
「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呃……我是……我是谁?」苏凤南困扰地皱紧了眉头,越来越头疼,「真的……我是谁?」
「这就是你之前坚持不愿意解毒的原因吗?」苍心蕊就算再呆,此时也明白过来了,原来解毒没有生命危险,却会让人遗忘过去。
眼前的苏凤南仿佛一个陌生人,记忆大概也是一片空白吧?
他不愿意解毒,就是因为有这个后遗症,他怕遗忘了她,不能再爱她。
她伸手抱住他的颈,「你这个傻瓜!」
他有些困扰。
「我好像真的傻了,怎么会不记得自己是谁呢?我是谁?你又是谁?」
「你叫苏凤南,我是你的妻子。」
「我真的已经成亲了?」他似乎感到不可思议,虽然对眼前的女娃儿有莫名的好感,但也确实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和她曾经有过什么亲密关系。
「是,你成亲了,而且还是绑着我成亲的。」苍心蕊喃喃地道。
「咦?难道是我逼迫你?」他大惊,对那个忘记的自己感到万分惊讶。
「不,其实是我逼迫你……也不是,我们是真心相爱才成亲的。」
苏凤南越发困惑起来,他推开她,双手按着她的肩头,再次仔细打量她,试图寻找到记忆中的蛛丝马迹,可是最后他只能颓然松开双手。
「对不起,我真的想不起来。」
苍心蕊微微感到心酸,但是凤已经脱离病痛折磨的喜悦,让她暂时不想计较这些。
「凤,不管你变得怎么样,我都是你的妻子。」她再次握住他的手,呢喃低语。
苏凤南微微歪头看着她,她的手很小,只能握住他半个手掌,细软而温暖的小手,天生有些洁癖的他本来想再次抽回自己的手,可是看到她眼中的恳切与哀伤,心一软,停止了甩开的动作,任由她握着自己。
他的妻子?
这么娇小,这么美丽,又这么可爱可怜。
她的眼圈发黑,面容憔悴,可这并未影响到她一丝一毫的美丽,清瘦反而让她显得越发楚楚动人。
她那还未来得及梳理的头发凌乱着,让他忍不住抬起另一只手摸摸她的头发,却诧异地在乌发中发现了零星的斑白。
他好奇地抽出另一只手,将她盘起的头发解开,撩起长发,发现那下面有更多的银白。
「你的头发白了。」他喃喃地道,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明明不记得这个小女人,为何会感到心痛?
她看起来年纪好轻,乌黑青丝里却已夹杂了白发。
苍心蕊不介意地笑笑,也学他的样子撩起他的长发。
「你的也是白的呀,这样不正好匹配吗?」
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处,他的银白,她的乌黑中夹杂着缕缕银丝。
「凤,我为你梳头。」苍心蕊让雨点取过梳子,细心地为他梳理,他挣扎了一下,推开了她。
苍心蕊顿时脸色苍白。
他直觉自己这个动作伤害了他,可他就是不喜欢让人靠近。
「我……呃……想洗澡。」
虽然他在闭关的时候,每天都会擦拭身体,但依然会觉得不舒服。
「我去准备!」雨点立刻应道。
苍心蕊默默看着他翻身下床,穿好衣裤和靴子,他的身材颀长瘦削,但绝不虚弱,即使这样闭关良久,依然未减那种精悍犀利感。
他还是苏凤南,冷峻的,犀利的,傲然的,不喜欢被他人碰触的苏公子。
他还是苏凤南,只是他不再记得她了。
当男人听到雨点的招呼声,便毫不犹豫地出了门,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苍心蕊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她将小脸埋在双手里,无声地呜咽。
想想他刚才有礼但冷淡的双眼,再想想他以前深情的双眸,不管是什么时候,不管是生气还是欢喜,只要看到她,他的眼睛就立刻变得深情款款,仿佛要用温柔融化她、包围她一般。
她现在才知道,她曾经是多么的幸福,又是多么的没有好好珍惜。
她总是和他呕气,为了莫须有的吃醋而离家出走,搞什么「选亲大赛」的闹剧,甚至说出「他侮辱她」那样的话刺伤他。
命运是如此的苛待他,让他好了身体却失了记忆。
凤……
她慢慢滑落在地板上,心痛得难以承受。
*
罗紫衣进来,看到苍心蕊跌坐在床铺前,趴在床上,肩膀轻轻抽搐抖动。
她皱了皱眉,语气微微不耐,「让开一下。」
苍心蕊蓦然抬头,仓卒地擦擦眼泪,急忙站起来。
「罗姑娘。」
罗紫衣也不应声,只是低头将被褥全部摺叠好,抱着出去了。
今天天气很好,她打算把被褥全部拆洗了。
苍心蕊看着她忙碌,有些无措。
刚到无名山的时候,她曾试图和罗紫衣交好,但是对方虽然有礼,却始终冷冷淡淡的,苍心蕊甚至觉得她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一眼。
女人的直觉很微妙,却很精准,往往在不知道原因之前,就已经察觉到了事实的真相。
罗紫衣对苍心蕊有莫名的敌意。
苍心蕊想了半天,那唯一的理由其实很明显,她却一点也不愿相信。
她从小由苏凤南抚养长大,几乎每天都和苏凤南朝夕不离,偶尔苏凤南离开「白玉京」去办事,也会尽快回来,她在这之前从来没见过罗紫衣。
她小时候跟随父亲来接娘亲,那时候无名山人已经出门云游,她也没见过罗紫衣。
如果罗紫衣喜欢上苏凤南,那是什么时候?
难道是在她出生之前?
那罗紫衣的年龄应该和苏凤南接近?快到不惑之年了?
一名女子到了这年纪却还未婚,这意味着什么?
罗紫衣身材高挑,面容艳丽,因为还是梳着姑娘家才留的辫子,所以年龄显得模糊不清。
她个性冷若冰霜,又不容许陌生人亲近,这一点倒和苏凤南的个性很相似。
苍心蕊不敢多想。
她用清水洗了洗脸,正好雨点进来。
「小姐,吃早饭了。」
「嗯。」
「小姐。」雨点忽然神秘兮兮地靠近她,压低了声音,「您要小心那位罗姑娘喔。」
「怎么了?」
「她看姑爷的眼神不太对劲耶!」雨点皱皱小鼻子,「看她忙前忙后的,好像她才是姑爷的老婆一样,拆被子洗衣裳都不让我碰。」
雨点觉得很不高兴。
向来小姐和姑爷的衣物都由她来清洗整理,这不是她奴性深重,而是一家人才有的亲密感。
可是现在那位罗姑娘却亲自浆洗起苏凤南的衣物,还不让她碰一下,说什么小孩子家洗不干净。
雨点真的很生气。
苍心蕊拍拍她的肩膀,「别介意,我们过两天就回『白玉京』了。」
「我恨不得现在就走呢。」
苍心蕊笑道:「没关系,我相信凤。」
就算失去了记忆,就算一切都是空白,她却相信苏凤南还是苏凤南——那个会疼她,会爱她,会把她当作世上唯一心爱女子的男人。
他说:「芽芽,记住,无论如何我都是爱你的。」
苍心蕊记住了。
并且深信不疑。
第九章
这一个白天过得漫长而难耐。
苏凤南刚清完体内的余毒,还需要盘膝调息,这一天他几乎都在床上打坐,动也不动。
罗紫衣忙里忙外,拆洗被褥,清洗衣物,最后还纳起了鞋底。
苍心蕊无肋地看着她忙东忙西,好像她才是这一家的主妇,这让苍心蕊惊觉自己距离一个「贤妻」是多么遥远。
从小,苏凤南就很宠她。
那时候,「白玉京」的山上还没有其他女子,她的衣服破了,苏凤南就亲自为她缝补,新衣服则是到山下去购买。
她随着苏凤南住在一起,「凤居」的清洁整理也统统由苏凤南一人负责;三餐饭菜有厨子打理,但是她更喜欢苏凤南亲手做的小吃食,所以他也练就了一手的好厨艺。
以前是因为她小,所有的事都由苏凤南负责,后来她长大了,却养成了习惯。
她每天除了练武念书,就是跟着七爹爹学习医术,闲暇时还要陪着各家的小萝卜头玩,谁教她是年龄最大的大姊姊呢。
就算是她偶尔兴头大发,想帮苏凤南做做家务,也被他伸手拍开,凤说喜欢她纤细美丽的手,不忍心看那双手因为做家务而变得粗糙。
他把当她公主一样宝贝呵护着,以前她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现在看到罗紫衣为了渺茫无望的爱情而心甘情愿地做着一切杂务,她才惊觉自己真的不懂得如何「爱」一个人。
体恤他,关怀他,为他亲手缝制衣物,为他洗手做羹汤,这都是她这个做妻子的「本分」吧?
为什么她就从来没想到过呢?
呜呜呜,难怪凤会忘记她,也是因为嫌她不合格了吗?
虽然开始心怀歉意,但是苍心蕊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会做,只好避开罗紫衣,一个人躲到师父的药园里清理杂草。
「小娃娃。」
听到那道慈祥的声音,苍心蕊急忙站起来,看到身着青布儒衫的老者正含笑望着她。
她急忙擦擦眼泪,「师父。」
「凤儿已无大碍,今天休息一天,明日一早你们就可回家了。」
「啊?这么快?」苍心蕊惊讶,更加有点羞窘,「师父不用管我,我……我还不懂事,凤老说我还是小孩子。」
她以为师父是体贴她想家的心情了。
老人宠溺地笑笑,摆摆手,「我不光是为你,也为了断绝紫衣那傻丫头的念想。」
苍心蕊的心一沉,老人家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不假。
「凤儿那孩子面冷心热,紫衣当年在雪地里差点冻死,是凤儿把她带进山,交给我教养的。」
苍心蕊惊讶地瞪大眼睛,「紫衣是凤救回来的?」
「嗯,那时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因此造成的孤儿很多,紫衣全家人逃难,最后只剩下她自己活了下来,所以紫衣那孩子一直把凤儿当成她的救命恩人。」
「师父,她是不是觉得无以为报,所以想以身相许?」苍心蕊忍不住嘟起嘴,小声抱怨道。
「哈哈哈……」老人大笑,「娃娃,还真被你说对了。」
苍心蕊哼了一声,她最讨厌这种报恩的故事了,人家救你是好心,但没必要从此要救你一辈子吧?好像好心却反而背负上了一个一辈子的大包袱一样。
「只是凤儿只把紫衣当作妹妹。」老人看她皱成一团的小脸,好笑地说:「凤儿什么脾性我最是清楚,他爱的就爱得死心塌地,不爱的就完全不碰不触,你大可放心。」
「师父……」被看穿了心事,苍心蕊脸红了起来。
「凤儿的失去记忆,是无法克服的后遗症。要知道,能够彻底清除余毒已是万分之大幸,如果不是我在西域碰巧采到了一种药草,怕是此生都难解此毒。」
「师父,没关系的,虽然他忘了我,可是我记得他,连他的那份也帮他一起记着。」
老人叹了口气。
「可是你也觉得他对你不如原来体贴是不是?他现在对我这个师父都生分得很,老实说,我也很难过。」
苍心蕊低下头,无法回答什么。
「可是娃娃,人要知足,好好珍惜你现在的,好吗?」
苍心蕊用力点了点头,
虽然她确实有点伤心难过,但是守护凤一辈子的念头,是丝毫没有动摇过的。
她也和凤的想法一样,不管凤如何,她也会爱他一辈子。
「他可能很快就恢复记忆,也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以后凡事随缘,你也切莫将此事太放在心上。」
「是,我知道了,师父。」
「人活着,这也争那也吵,总觉得事事不完美,不懂得只要『活着』就是一种幸福了,只要心爱的人好端端地活在眼前,已经比一切都强。」
「师父……」
「娃娃,你不知道,凤儿的师娘比我整整大了十六岁。」
「啊?」苍心蕊更为惊讶,没想到师父会和她讲起他神秘的身世,师娘比师父大十六岁……哇!
世所罕见的老妻少夫配呢!
这世上老夫少妻不希罕,老妻少夫却十分少见。
没想到师父他老人家年轻时,也是那样叛逆的热血青年。
「家里人反对我娶她,为此我和家里人闹翻,离家出走,从此就定居在这无名山。」
「这里很好,好像世外桃源一样。」苍心蕊没想到老人家是因此才选择居住这里,她还以为他是为了隐居呢。
「当年她也这么说……」老人转身,背手仰望苍天,「转眼就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过世这么多年了……」
听出他话语里毫不掩饰的孤独与伤感,苍心蕊黯然。
「我们成亲时她已经不年轻了,身体又不甚好,所以我没有让她生育。凤儿自幼跟随我们,就像我们亲生的孩子一样,她临走之前还惦记着凤儿,希望他能获得幸福。」
「师父,我会一直守护着凤的,他比我大很多,也许……也许会比我先去了,但我会像您爱着师娘一样,一直陪着他走到那一天。」
这样的事实真相有点残忍,却是她不得不面对的。
凤和她有着近二十年的差距,随着他年龄增长,这种差距会越发明显,他可能会比她早走一步,就因为有这种醒悟,所以她才要抓紧现在的每一份幸福。
没有什么比两人生活在一起更幸福的。
「嗯,这我就放心了。」老人点点头,转身,背着双手离去。「娃娃,去打点一下行囊吧。」
「师父!」苍心蕊忍不住喊道:「以后您就到『白玉京』居住吧?我和凤侍奉您。」
虽然现在他还身强体健,但总会有老的一天,有需要人端茶奉衣的一天,苍心蕊想替苏凤南敬孝心。
「不用啦,有紫衣那丫头陪着我呢,那傻姑娘,我还得费心给她找个好郎君……」老人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苍心蕊低头看看手掌上的泥上,暗暗握成了拳头。
老人的言下之意,她都很明白。
劝君怜取眼前人,莫待失去空叹息。
*
夜晚的时候,苍心蕊溜进苏凤南所住的卧室。
他刚洗完澡,浓密的银发披散在背后,还有点湿漉漉的,几缯发丝垂散在额前,发尾的水珠滴落在光裸的胸膛上,沿着强健的肌理滚落。
蜡烛的光晕昏黄,使得男人平素显得冷峻的端正面孔,散发着危险而暧昧的性感气息。
苍心蕊的心微微窒息,很想就这样扑进他的怀里。
可是他抬头看她,眼神清澈而疏远,还带着淡淡的迷惑。
她勉强压抑下心头的翻涌,微微嘟嘴要求着,「我要和你一起睡。」
苏凤南取过洁白的内衫穿上,皱眉看看她。
「师父去睡了西厢房,我没地方住了。」她拉着自己的衣摆,别扭地解释,「而且我们是夫妻呀,夫妻住在一起,天经地义!」
「我不记得你,这对你不公平。」
在还没确认自己的心意之前,他绝对不能轻易冒犯了这可爱的小姑娘。
没有爱意的亲密,对于他来说就是冒犯亵渎了她。
「我记得你!」苍心蕊有些激动地大声道:「只要我记得你就行了,你不理我,不亲近我,不抱我,对我来说才是真正的不公平。」
「苍姑娘……」
「叫我芽芽!」
「好吧,芽芽。」苏凤南有点为难地这样称呼她,但话一出口,他就感到了莫名的熟悉亲昵,好像这个名字已经在他心底徘徊萦绕了千百回,在他的舌尖吐出过千万次。
芽芽。
我是芽芽,发芽的芽芽。
脑海里冒出一些奇怪的话语,让他眉头皱得更紧。
苍心蕊的目光落在床上放着的一双黑色软靴上,那明显是新缝成的,针脚密实而均匀。
是今天罗紫衣做的鞋。
苍心蕊生气地抓起那双靴子,「这是哪来的?」
「紫衣帮我新做的,」
「你叫她紫衣,却叫我苍姑娘?」
苍心蕊拿着那双靴子,已不知道心到底是怎样的疼痛。
「她是我师妹。」
「我是你的妻子!」
「芽芽。」男人困惑地看着她,「不要无理取闹。」
师父就是师父,师妹就是师妹,虽然他也同样记不起他们,但这样的关系对于他来说轻易就可以接受和厘清,也让他轻易找到自己应该对待他们的方式与态度。
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不同。
他困惑而不安,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他喜欢她的模样,看到她掉眼泪心也会疼痛怜惜,她个子娇小模样甜美,让人恨不得抱在怀里轻怜蜜爱,可是他什么也不记得。
他觉得自己犯了滔天的大罪过。
没想起什么之前,他不敢亲近她。
但苍心蕊却不了解他这样的心思。
无理取闹?!
他居然说她无理取闹!
苍心蕊愤然打开了窗子,把那双软靴狠狠抛了出去。
「芽芽!」苏凤南高声怒斥,「你太放肆了!那是别人的心意,你怎么可以这样践踏?」
苍心蕊站在窗前,清冷的夜风吹在身上,让她浑身发寒。
她咬着牙,倔强地握着拳头,动也不肯动一下。
苏凤南转身向外走,却被一双小手迅速从背后拦腰抱住。
「不许去捡!」
「芽芽,让我去捡,就算我不穿,也要还给紫衣,否则太不礼貌了。」男人头疼地叹息,这是怎样一个小麻烦,如果他真的爱过她,那么一定也经常为她操心。
「我不管!不许去!不许捡!」
「芽芽……」
「以后不许再接受任何女人给你的东西,衣服我帮你缝,鞋子我帮你做!」她咬牙发誓。
她吃醋了?
苏凤南好笑地想回头看她,她却死死贴靠在他的背上,小手交缠在他的小腹上,她明明身娇力小,他却无法挣脱她。
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小手,他的心在这一刻变得柔软。
他反手把她捞到胸前,拦腰抱起。
她又轻又柔软,刚好把他的怀抱填满。
她秋水般的大眼瞪着他,「不许去!」
「夜深了,你该睡觉了。」苏凤南轻柔地把她放到床上,帮她盖上还带着阳光气息的被子。
苍心蕊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一起睡。」
他低头看着她,她香甜柔美的气息淡淡萦绕在他的鼻端,嫣红的双唇鲜润欲滴,他抵不住诱惑地低下头去,慢慢靠近——
当他与她的嘴唇快要碰触到一起时,他豁然直起身,呼吸沉重而不稳。
「凤?」苍心蕊也心脏怦怦跳,那一瞬间,她还以为他会吻她,男人的灼热温度几乎要烫着了她。
她的脸通红,眼睛变得越发水汪汪。
苏凤南喉头发干,帮她掖好被角,声音因为欲望而低哑深沉,「睡吧。」
她望着他,手从被子里钻出来,抓住他的手指,「不要走。」
「好。」他坐在床边,目光却避开她的。
「凤,我小时候晚上不爱睡觉,你记得吗?」她小声问。
「不。」
「我那时候太调皮了,白天玩了一整天,晚上却还那么兴奋,按到床上也睡不着,你就抱着我,我坐在你膝盖上,你就用双手比画出各种小动物的形状,映照在墙壁上,小兔子,小狗,大公鸡,老鹰,好像活的一样,每次我看着看着就渐渐睡着了。」
苏凤南努力地回想,却发觉一切都是徒劳。
关于从前,怎么想都是想不起,一片空白。
小时候的她,会是什么样的?
一定很可爱吧?
他的小姑娘怎么会不可爱?
他的小姑娘……他脑海里怎么会自动冒出这个词呢?
苍心蕊翻身抱住他的膝,「凤,再帮我弄出小兔子、小狗?」
她哀求地望着他。
「又睡不着了?」他问。
「嗯。」
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盘腿坐好,她自动爬进他的怀里,坐在他的膝上。
他从后面搂着她,嗅着她秀发的幽香,他迷惑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双手该怎么交叠,两只大拇指要如何并拢竖起,然后墙壁上就出现了一只长耳朵的小兔子。
「再来,小狗。」
「老鹰。」
「大公鸡。」
「小乌龟。」
「还有……」
苍心蕊像个骄傲的将军,指挥着手下的小兵为她操劳,可是这些天她实在太辛苦了,又经历了白天的种种,现在重新回到男人的怀抱里,让她终于暂时放弃了一切烦恼,眼皮打架,呵欠连连。
不消一会儿,她就睡着了。
苏凤南就这样抱着她,久久未动一下。
她毕竟不是小娃娃了,他的膝盖麻了,可是他不想动。
她窝在他的怀里,小小扭动了一下,小手却下意识地一直抓着他的衣服,她模糊不清地低语:「凤……」
他竖起了耳朵。
「凤……讨厌……嗯……」
她似乎梦到了令人耳热心跳的事情,嫣唇微张,小脸绋红,整个人看起来娇憨可爱。
他的心跳加快。
「凤……还要……」
她焦躁不安地在他身上扭动,翘臀正好摩擦到他脆弱的部位,那禁不起任何诱惑的地方几乎立刻就生龙活虎地蓬勃壮大,隐隐胀痛。
他低头,忍不住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啄了一下。
她的粉舌却好像感觉到什么,主动伸出来舔了他干燥的唇,他呻吟一声,再也无法抵抗这种诱惑,主动含住了她,甘甜的滋味让他着迷,激情的缝蜷更是让他浑身犹如着了火。
他加深了这个吻,大手也忍不住托住她的臀用力揉搓抚摸。
汹涌的欲望,强烈的渴望,只想占有她,把她揉进自己身体里去。
「凤……嗯……」
娇羞的呻吟让苏凤南猛然惊醒,清醒过来时,才发现她已经衣衫半解,嫩白如玉的雪峰高挺着,粉嫩的蓓蕾在他的唇下越发坚硬。
他赫然看着睡眼惺忪,半是清醒半是迷茫的小女人,此刻的她是如此娇媚,却让他惶恐。
他在干什么?
他迅速起身下床。
「凤!」她大喊。
可是他顾不得她的哀求,狼狈地快步逃离出去。
苍心蕊坐起身,恼怒地把枕头扔到地板上。
第十章
阳光明媚。
光线调皮地透过纸窗钻进房间里,在地上和桌上快乐地跳舞,
苍心蕊睁开眼睛,抬眼就看到侧靠在床头的男人,他还在睡,维持着坐在床前的踏板上,上身挺直、脑袋微微低垂的姿势,他的眉宇深深皱着,好像有深深的思虑与忧伤。
苍心蕊的心一暖,昨夜她还以为他不管她了,没想到他后来还是偷偷回到她的身边。
她抿着嘴偷笑,伸出手指在他紧皱的眉心戳弄了一下,男人立刻醒了,大手捉住了她的手指。
「早安。」她对他甜甜地笑。
「早。」他还是轻皱着眉头,「芽芽。」
「嗯?」她已经迅速穿好了衣裳,翻身下床,看了看身后的男人没有为她梳头的意思,她只好自己笨拙地绾起发髻。
「我们回家吧。」
「好啊,本来就打算今天回『白玉京』的。」
苏凤南叹了口气,「希望我回家以后,能尽快恢复记忆。」
苍心蕊顿了一下,回头看男人眼里化不开的忧郁,忍不住走到他身前,轻轻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有些僵硬,但这次没有推开她。
「凤,我虽然会闹些小脾气,但真的不介意你失去记忆。」她第一次如此轻柔细语地说话,「对我来说,你能够健健康康地待在我身边,就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苏凤南的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在落下时却又中途停住,慢慢握成拳,又轻轻收了回去。
回到「白玉京」,他一定要找回失去的记忆,不为别的,只为怀里的这个小东西。
现在他的脑海里空茫茫一片,感情也极为混乱模糊,他已经无法忍受。
*
「白玉京」的山上热闹依旧。
听说苏凤南终于解清余毒,彻底摆脱了困扰他多年的痛苦,各位当家和下属兄弟们都为他高兴。
大当家苍轩在苏凤南回来的当晚大摆宴席,众家兄弟聚在一起尽情畅饮欢笑。
苏凤南失忆的事,苍心蕊在之前就已经飞鸽传书通知过了,但是大家都显得毫不介意,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新的病人,而是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欢笑的就欢笑。
苏凤南坐在二当家的位子上,看着或豪迈或严谨的兄弟,第一次露出了衷心的微笑。
他还是无法回忆起什么,但眼前的一切让他很舒服,有种家庭般的温暖。
而大当家……
苏凤南若有所思地望着苍轩,男人身材高大,古铜色的肌肤,浓密黑发在头顶绑了个发髻,只用丝带系住,并没有任何玉石装饰,身上的衣服是寻常可见的青色布衣,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极为洁净好看。他的身上有一种睥睨天下,傲岸沉着的气度,内在的光华令人在他面前会不由自主地臣服。
年近四十的大当家,身上有着更为成熟内敛的气质,举手投足、一言一笑之间都有着浑然天成的高贵和优雅,成年男人的魅力在他身上彰显无遗。
相比其他兄弟,苏凤南对苍轩有着更为明显的亲近熟悉之感。
他拧眉沉思,苍轩是芽芽的亲生父亲,或许能够从苍轩身上获得更多的记忆提示?
「怎么了?」苍轩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微笑问着坐在身边的苏凤南。
「等会儿给我讲讲以前的事吧,越详细越好。」他压低声音请求。
「好。」苍轩颔首同意。
和女眷们坐在一桌的苍心蕊看到了这一幕,她的丈夫和她的父亲窃窃私语,神色里有着和她在一起完全不一样的放松与信任。
她的心一沉,口中的美酒越发辛辣难喝起来,
这是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难道还是注定要发生?
难道凤即使失去了记忆,还是对爹爹……
可恶!
*
酒宴散后,众人都已微醉。
苏凤南和苍轩略微梳洗之后,选择了「白玉京」的议事厅长谈。
苍轩还特意提来了醒酒汤,盛了一碗递给苏凤南。
「你大嫂亲自煮的,你身体刚恢复,不宜醉酒。」
「谢谢。」苏凤南淡笑着接过,一饮而尽。
「你想问什么?」苍轩在他对面坐下。
「一切。」
苍轩笑起来,「每个人的人生都只有自己亲自去体会,别人的诉说只能是一些片段,而且还会带着个人观感。」
「那就把你所知道的都讲一遍吧。」
「关于我们的身分,芽芽应该讲过一些了吧?」
苏凤南点头。
「你虽然是正室所出的长子,但不为父亲所喜,便藉故被送进了宫里,做我的侍读,说起来,我们是一起长大的,这些年也一直不离不弃。」苍轩露出了缅怀的神色,自己也渐渐沉入了那段如梦的过往中。
那曾经像噩梦一样的过去,现在再回首,已经变得云淡风清。
时间淡化了一切。
「皇上是个睿智却残暴的人,为了一己之欲却不顾天下苍生,也闲置后宫诸多嫔妃,那些女人寂寞得发疯,心态都有些异常,见到男人便如同饿狼。你和我同在后宫多年,人又生得俊美,自然也被人盯上。你十四岁那年,被几个妃子联合下了迷药,如果不是你身边的小太监及时找到我,恐怕你清白难保。」
现在说起这事,已经可以当成笑谈,但当时却在宫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那时还是太子祁越的苍轩暴怒之极,将那几名妃子统统斩于剑下,为此不仅得罪了那些妃子的娘家大臣,还和皇上祁熠煌第一次激烈冲突,为父子俩后来的决裂埋下了祸根。
苏凤南倾听着,却仿佛只是在听故事,他还是无法将自己代入其中。
「你就是从那时对女人有了偏见吧,自此以后每每提起女人便深恶痛绝。之后你我年岁既长,说媒的自然络绎不绝,却都被你回绝了。」苍轩无奈地叹息,「认真说起来,是我把你保护得太好。」
「我也是男人,」苏凤南皱眉,「不需要你保护。」
苍轩笑起来,「是啊,你是仰天立地的男子汉,最后还是你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你,身中『才下眉头』之毒的应该是我才对。」
后来皇上越发残暴,边关告急,又出现锦王和芽芽母亲祁天齐之事,苍轩彻底和皇上决裂,狼狈逃离皇宫,几经周折最后才在「白玉京」落了脚,从此也就再没有太大的变动。
「芽芽是在动乱中出生的,她的母亲为了她九死一生,之后被送去你师父那儿疗养,我又因此而消沉颓靡,芽芽便被你抱去抚养。」
想起当年那个奶娃娃,苍轩的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后来虽然她母亲身体养好了,也回到山上,但芽芽依然和我们有些生疏,她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就只有你。」
他一手养大的小孩……一旦这么想,苏凤南的心便越发柔软起来。
「我……是不是对你有过异于寻常的感情?」他直率地问。
唔,终于问到关键问题了。
苍轩挑眉,失去记忆的凤变得大胆了?
他皱了皱眉,斟酌着该怎么说才好。「应该是连你自己也分不太清楚是何种感情吧。你自幼进宫陪伴着我,除了太监、宫女,和那些异常的女人,你的身边只有我,你我会特别亲近也很自然,后来又发生了那么不愉快的胁迫事件,你自此对女人畏惧如虎,自然把感情全部转移到了和你唯一亲近的我身上。」
依之如父母,伴之如知己,恋之如情人,少年人把友情亲情爱情统统寄托在了一个人身上,这些在少年时最纯稚的感情日渐积累,便汇成了最复杂最强烈最深沉的「情」。
「不过自从有了芽芽,你就不再正眼看我了。」苍轩微笑道。
「喔?」
「为了我,你不会得罪芽芽,可是为了芽芽,你可以和我决裂。」苍轩叹道,「芽芽满十五岁的时候,你说要娶芽芽,我不是不同意,只是担心你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我怕你在她身上寻找我的影子,说最好等芽芽再长大一些时候再说,结果你便要与我决裂,说要带着芽芽浪迹天涯。」
没想到苏凤南还没把他的女儿拐跑,芽芽便因为祁云擎而吃醋,自己偷溜下山,苏凤南因此备受打击,又观望了两年,才在芽芽胡闹要选亲的时候娶了她。
想起那时候的事,苍轩忍不住摇头。
「苍轩,让我抱你一下。」
「啊?」
「我不会吃了你。」苏凤南不耐,走到男人面前拉他站起,然后伸开双臂环抱住他,「让我感觉一下。」
苍轩挑眉,但是很配合地没有挣扎。
他年轻时也知道苏凤南的感情,但他的爱都给了芽芽的娘亲,对苏凤南自然只能恪守兄弟和朋友之礼。
两个男人抱在一起良久后,苏凤南松了一口气。
「完全没感觉。」
不管以前如何,现在他的身体只对苍心蕊有反应,这一点让苏凤南松了口气。
一向有洁癖的他,即使失去了记忆,也依然保持这份本性,他不容许自己的爱情不完整不纯洁。
苍轩翻个白眼,如果现在还有感觉,那就很糟糕了好不好?
过于沉浸在回忆中的两人都没有注意,窗外有个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两人又聊了很久,聊得最多的,都是关于芽芽。
从她蹒跚走路,牙牙学语,到她会调皮捣蛋让人头痛得很,以及后来为了苏凤南特意学医,自己亲尝解药,险些丢了小命。
一个完整的小姑娘形象,逐渐清晰地浮现在苏凤南的脑海里,他的笑容越发柔软。
苍轩叨叨絮语,苏凤南微笑着倾听。
忽然,一阵慌乱的敲门声打断了这份和谐。
「爷!姑爷!不好了,小姐不见了!」
是雨点带着哭音的求援声。
苏凤南一个箭步冲过去打开门,便见到雨点脸色慌乱失措地望着他说:「我服侍小姐沐浴后,她说要出去随便走走,也不让我跟着。我当时想这毕竟是家里,也不用担心什么,就回屋里收拾行李,可是后来一直不见小姐回来,我就急了,出来寻找又四处找不到,又拜托了大家一起找,还是找不到人。」
夜已经深了,又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地面上,越来越急、越来越大,逐渐形成倾盆大雨。
山寨里的人都起来了,起初还点起了火把找人,可是火把很快就被倾盆大雨浇熄。
苏凤南不顾身体尚未痊愈,全力施展轻功,从山顶一直寻找到山脚,可是他的小姑娘就好像平空失踪了一样,在防御森严的山寨里失去了踪影。
雨越来越大,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
「凤,先回屋吧。」苍轩找到几欲发狂的男人,拖着他往回走。「那丫头大概又任性了,不会有事的。」
「不!」苏凤南甩开他的手,「不,我有不好的预感,她可能误会了什么。」
也许她看到了他和苍轩在一起,也许他以为他即使失去了记忆,也只记得和她的爹爹亲近?
那个小东西,到底要怎样折磨他呢?
那是埋藏在她心底最深的一根刺,也是两年前她离家出走的最基本原因。
甩开众人,苏凤南再次奔进滂沱大雨里。
山顶的小厅,悬崖上的矮松,半山腰的石雕山怪,他摸黑在这些恍惚熟悉的地方逐一寻过,依然没有小姑娘的影子,
后来他已经筋疲力尽,只能踉跄着奔跑,并不时被石头绊倒,一身的泥水,一身的狼狈。
他倒在地上,泪水混杂着雨水交织在脸上。
他痛苦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回想起来,快回想起来。
他的小姑娘,他的小刺猬,每次和他闹别扭吵架之后会躲去哪里?
快点回想起来!
头疼欲裂,他在大雨之中发出痛苦的哀号。
芽芽!
心蕊!
他的爱,他的芽芽,长大后变成他心上唯一的花。
他怎么会忘记了她?
好痛苦。
好痛苦!好痛苦!
为什么还想不起来?
她生气了会躲起来,而且千篇一律地躲在一个地方。
那是哪里?
到底是哪里?
夜色渐渐变得稀薄,天变成沉沉的灰。
苏凤南浑身湿透,双眼布满血丝,体温高得惊人,神色狰狞而恐怖,当他踉跄着回到「凤居」时,把众人吓了一跳。
他不顾众人的担忧,大步跑向厨房后面的小小柴房。
果然在这里!
*
脸上布满泪痕的苍心蕊窝在柴房的一角睡着,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梦里还不时地抽搐一下。
苏凤南的泪再次决堤。
雨点在他身后,用手掩住了嘴巴,无声哭泣。
她一直以为小姐找到了位好夫君,可为什么她看起来这么委屈、这么苦?
雨点甚至有些恨苏凤南了。
男人慢慢走到苍心蕊面前,也许是他燃烧般的目光烫着了她,也许是脚步声惊醒了她,她醒了,慢慢张开眼睛。
她仰望着他,看着他一身的泥水和满面的憔悴,以及那双如火一样明亮灼烧的眼睛。
她揉揉眼睛,把眼泪揉掉,咬了咬嘴唇,嘟起嘴,最后慢慢向他伸出了手臂。
他终于还是找到了她,她便大方地原谅他好了。
苏凤南好像抱着易碎的琉璃一样,轻轻把她抱起来。
她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低喃着:「我想离家出走的,可是走到一半又回来了。我舍不得你。」
他抱着她朝外走,听她边呜咽边抱怨。
「我好恨你,可是还是不想离开你,就算你心里依然有别人,我也不管了。」她委屈地说着。
他抱她回到内室,轻柔地把她放到床上。
「我讨厌你。」她这样说着,却紧紧抱着「讨厌的他」不放,不许他离开自己。
「芽芽,」苏凤南的声音粗嗄而沙哑,当找到她时,他恨不能想跪倒在地上感谢上天。
他捧着她的小脸,认真告诉她,「我心里没有别人了,只有你,」
「骗人。」她哭,在心里偷偷指控,明明之前还和爹爹抱在一起。
「在我们的关系里,如果我曾出现过犹豫,那绝对不是因为苍轩,知道吗?我比你大,芽芽。」他叹息,「我比你大很多,足以做你的父亲,你还青春,而我已近不惑,当你进入盛年,我就垂垂老矣,我也会自卑的,懂吗?你如此美好,如此鲜嫩,生命如春天的青草,而我呢?已经像秋天的黄叶了。」
苍心蕊停止了啜泣,惊讶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也有这么多曲折心思。
她一直当他是唯一的依赖,像苍天大树那样护着她,她天真地以为他没有烦恼,一切尽在掌握。
「我也会痛,会怨,会觉得对不起你,耽搁了你。」他痛苦地呻吟,然后更紧地抱住她,「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舍不得放开你。我喜欢你,爱你,想要你,不想把你交给任何人。比起你那小小的莫须有嫉妒,我有更多隐忧,有太多的青年才俊会喜欢上你,我怎么办?」
就像祁云擎,就像严淮中,就像山上那些已经逐渐长大、而且有明显恋姊情结的小萝卜头,谁知道这些人会不会后来者居上,把他给比下去呢?
他也有无法说出口的痛。
「我才不会看他们一眼!」小姑娘立刻大声辩白,「我心里只有你。」
他叹息着微笑,「是,我和你一样,我的心里也只有你。我唯一有把握的就是,我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你。」
也许这份感情依然复杂,却只会比对待苍轩的那份情更为浓烈醇厚,以及——疯狂。
爱已如血肉融进了自己的身体里,如果将她和他分离,他会痛不欲生,再也无法活下去。
他当年可以看着苍轩娶了别人,甚至可以笑着祝福苍轩与祁天齐婚姻幸福,心里只是有点小小的失落,可是如果芽芽嫁了别人,他……
不!
这种念头想都不敢想。
他会疯的。
苍心蕊的眼泪又涌出来,她窝在他怀里,闷闷地问:「凤,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何时骗过你?」
她歪着头细想,好像他说的是对的,他真的从来没骗过她。
「芽芽,别再跑了,好吗?如果你再跑一次……」他的声音里有痛苦的压抑,「我会死。」
她惊讶地从他怀里仰起头,看到他认真的眼神。
她终于确信,他是真的爱她。
不是因为她是苍轩的女儿,只是因为她是芽芽,是他亲手养大的心爱小孩。
她双手捧住他的脸,「凤,其实我和你有同样的担忧,我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生几年,和你一般大,你担心以后,而我却惋惜自己错过了你的青春年华。可是说到底,我们已经算幸运的,我们还有几十年的光阴可以相守,不是吗?」
他点头。
「所以,不许再说自己老!」
他笑起来。
「凤,你想起来了吗?你的记忆恢复了吗?」她满怀希望地问。
不然他不会找到那间小小的柴房。
那里一向是她和他吵架时的避难所,就算是生气了,她也不想离开「凤居」,就只好躲进那间无人问津的小小柴房。
「你说呢?」他抱紧她,反问道。
她笑起来,甜甜的,再没有丝毫忧愁。
雨停了,阳光突破了乌云,万里碧空如洗。
番外一清白大问题
一年后
苍心蕊怀孕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年近四十才要做爹的苏凤南,他几乎无心于「白玉京」的事务,天天围着苍心蕊转圈,就怕她有个什么闪失。
苍心蕊被他转得有点心烦,很想一掌拍死他,落个几天清静。
听说她有身孕,贵客也登门凑热闹。
锦王和太子祁云擎送来了御医们开的各种保胎药和珍贵补品。
锦王的鬓发变白了,但依然保持着年轻时的身材,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祁云擎也依然笑得风流倜傥,桃花眼依旧是笑咪咪的,尤其是盯着苍心蕊的肚子,笑得一脸算计。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苍心蕊警戒地望着他。
「不是我。」祁云擎无辜地摇着手指,「是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他已经决定,如果苏夫人生下的是男孩,就立即抱入宫中,封为世子。」
一想到自己的苦难将被这还未出生的可怜小家伙代替,祁云擎的心情便十分愉悦。
「我才不要!」苍心蕊尖叫,「为什么要把我的宝宝交给那个冷血无情的老怪物?」
「这可由不得你喔。」祁云擎收敛起笑意,难得正经,「芽芽,你应该很清楚山寨的处境吧?」
苍心蕊皱眉,「什么意思?」
「『白玉京』虽然和朝廷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毕竟是落草为寇,自古官匪就对立,如果『白玉京』依然不肯被朝廷招安,那么总有一天朝廷还是会兴兵剿匪,否则就是养虎为患。」
「我们从来没有任何野心。」
「可是那些朝中大臣不会这么想。」
苍心蕊咬咬牙,无法反驳。
「父皇要我二十岁的时候继承皇位,那是最后的底线,如果『白玉京』到时还没有对策,那么我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进军『白玉京』了。」祁云擎语气沉重,「牙芽,你也不希望看到我们成为仇敌的,对不对?」
「所以就要牺牲我的宝宝吗?」
「你的孩子身上有最正统的皇家血脉,我登基后就立他为太子,那么『白玉京』就算是他的娘家,『白玉京』把武力撤销,转为民间商营,一切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化干戈为玉帛。」
「说得好听,但这样宝宝岂不是成了变相的人质?」
「不会的,我会爱他如亲生子的。」祁云擎一面说,一面又恢复了不正经的调笑神态,「反正我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了。」
「喔?」苍心蕊惊讶,「为什么?难道你不能人道?」
「臭丫头!」祁云擎假装发火,「敢质疑我身为男人的能力,要不要让你亲自试试?」
「好啊,只要你不怕被凤杀掉。」
祁云擎无奈地哼两声,「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我的宝贝不能生育。」
「你大婚了?」
但没听说有了太子妃啊?
「我们是无法举行婚礼的,唉,只能一辈子偷偷摸摸做地下情侣了。」祁云擎嘴里说得凄惨,眼睛里却是满满的幸福笑意。
苍心蕊狐疑地望着他,良久,忽然指着他大叫:「你、你,你也有断袖之癖?!」
「错!」祁云擎耸肩,「只不过我爱上的他,恰好是个男的而已。」
「断袖就断袖,别有胆做没胆承认。」苍心蕊嗤之以鼻,同时对于祁家的血脉传承感到不可思议。
难道断袖也会遗传?
那她是不是应该盼望生个女儿比较妥当?
万一生个儿子也像那个老怪物皇帝和现在的小怪物祁云擎,想想将来会有个男人叫自己婆婆……
苍心蕊头都大了。
「我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你们夫妻俩也有莫大的责任,所以你们的宝宝一定要拿来赎罪。」
「你在说什么啊?」
「我明明爱的是你,可是你拒绝了我,伤透了我的少男之心,所以我才会步入歧途啊。」
苍心蕊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瞪着他。
「所以说,你们的儿子我预定了喔。于公于私,他都是要牺牲定了的。」
苍心蕊摸摸自己的肚皮,为这个还未出生的小宝贝感到悲哀。
可怜的家伙,你最好祈祷自己是个女儿身吧。
「为了感谢你的宝贝儿子,把我从没有继承人的危难解救出来,我决定告诉你一件事。」祁云擎忽然凑近身来,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事?」八卦是人的天性,她当然会好奇。
「苏凤南去过青楼喔。」
「你去死!」
苍心蕊手里的茶杯朝他砸过去,幸亏太子福大命大,闪身躲过。
「啧啧,恼羞成怒了?而且最重要的,他去的可不是普通青楼喔。」
苍心蕊瞪着他,手上又摸了一个茶杯过来。
「他去的可是小倌楼,里面都是各式各样的美少年。」
「什么时候?」
「你离家出走的那两年。」
「真的?」
「指天发誓。」
「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意图破坏我们夫妻感情?」
「呵呵呵……」
谁教苏凤南欺压了他这么多年,还把他心爱的女人抢走,他当然要找机会报仇。
*
当天晚上,苏凤南发觉苍心蕊有点异样。
她一直盯着他,瞧得他全身毛毛的。
苏凤南小心地服侍她喝过临睡前的养胎药,陪笑着问:「芽芽,怎么了?祁云擎又对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苍心蕊冷哼一声,翻身躺下,拉起被子裹上。
苏凤南把碗拿出去清洗。
之后他回房,先搓搓手,让自己被冷水浸过的双手变暖,才轻轻去掀被角,准备也躺下休息。
手刚伸过去,就被「啪」一下打开。
力气很大,被打得还真有点疼。
男人委屈地揉揉被打红的掌面,「芽芽……」
「哼。」她依然背对着他。
他站了一会儿,再次试探着去掀被角,「啪」又被打了一下。
「芽芽,有话就说出来,不要生闷气,对身体不好。」他不顾疼痛,强行钻进被窝,把她揽进怀里。
苍心蕊像小刺猬一样拚命向墙角缩。
「不要碰我!」她气恼地低吼。
「到底怎么了?」意识到事态严重,他不得不扳过她的身子,让她和自己面对面,「难道不能对我说?」
「我讨厌你。」她气愤地说。
「我又做错了什么?」他一脸无辜。
自从怀孕后,小姑娘脾气一天比一天大,他也跟着成了受气的「男子汉小丈夫」。
「你对我不忠!」她用手指用力点着他的胸膛指控。
「我哪有?!」
生死事小,失节事大,他可不能被人污衊清白。
「还不老实交代?」苍心蕊越讲越气,「提醒你一下,三年多前,我离家出走的时候,你去过哪儿?」
「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苏凤南原先的气势马上弱了下来。
一见他这模样,苍心蕊真的火大了。
她翻身坐起,拿起枕头就朝他身上砸。
「还以为你和别的男人不一样,结果也是『风流倜傥』啊!你这个讨厌鬼!花心的老男人!男女通杀的老妖怪!」
苏凤南哭笑不得地抓住枕头,「芽芽。」
「坏蛋!流氓!色鬼!」
「我是去过那地方,可是我没做什么。」
「鬼才相信!」
「我也曾经迷惘过,怀疑自己是不是把你当成了苍轩的替代品,如果那样,我就应该还是喜欢男人,所以才去那地方试一下,却发现我无论对男对女都没有什么反应,我喜欢的只是你。」
苍心蕊停下了粉拳,狐疑地望着他,「真的?」
他沉重地点点头。
「真的没做什么?」
「以我的性命起誓。」
「哼。」苍心蕊横扫他一眼,「难道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做过那种事?」
男人苦笑。
因为宫中的事情让他对女人畏如蛇蝎,对男人更是生理上本能的排斥,结果就一年年地一个人度过。
看他沉默着,苍心蕊的眼睛忽然亮起来,兴奋地抓住他的衣襟,「难道说你的初次就是和我?」
「不然还会有谁?」
将近四十岁的老处男,说出口他也会感到羞耻啊!
苍心蕊笑起来,像捡了天大的便宜,手忙脚乱地扯着他的衣服,「口说无凭,眼见为实,我要验货。」
「喂……喂喂……」男人的声音粗重起来,翻身把胆大妄为的小女人压在身下,「这可是你自找的。」
自从她有了身孕,他就过起了和尚生活,早已欲火难耐,哪还禁得起一点点的挑逗。
怀里的小女人狡黠地笑,轻轻舔了一下他的唇。
想起她已经过了危险期,苏凤南低吟一声立即封住了她的唇瓣,激情吮咬缠绵,当他小心地进入她时,她发出快活的呻吟,满足地搂住他。
她的夫君,她心爱的男人,居然这么可爱。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番外二 历史重演
苏氏夫妇很能生。
隔一年一胎,苍心蕊二十五岁的时候生下第四个小孩,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自此,苏凤南决定好好反省,再也不生了。
嘴巴上是说为了苍心蕊的身体健康着想,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实在忍受不了怀孕期的禁欲生活,而且小萝卜头们占据了苍心蕊太多的关注,让他有些吃味。
而苏家千金也毫无疑问地成了「白玉京」最小的宝贝,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宠爱。
苏凤南给孩子取名字取到烦,直接就叫她宝宝,以后名字也干脆就叫苏小宝。
苏小宝长大懂事之后,发现自己的名字取得如此仓卒简陋,而她爹给她娘取名字却那样费尽心思,什么芽芽,什么心蕊,苏小宝觉得自己受轻视了,很不客气地包袱收收,学她娘亲离家出走,顺带还拐走了「白玉京」的第二代继承人。
当然这是后话,且说苏小宝姑娘年幼之事。
小宝是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虽然还没长乳牙,就已经善于观察,而且很快发现了谁是真心对她好的人——沈君默。
「白玉京」七爷的大儿子,「白玉京」第二代里面,除了芽芽之外年纪最大的孩子,当时只有十七岁。
继承了父母无敌美貌的少年,身材颀长,面容俊秀,气质更是难得的沉稳,而且文武双全,精于谋略,被苍轩指定为「白玉京」的继承人。
沈君默不像他父亲那样风流倜傥,气质更接近于亲自培养他的苍轩,内敛而深沉,对谁都客客气气的,但也不亲近。
在他下面,有「白玉京」的十几个小萝卜头,他都是一视同仁,对自己的亲弟妹也没什么偏心,他陪他们读书习武,但不陪他们调皮捣蛋。
他唯一特别对待的小家伙,就是苏家唯一的千金,小宝姑娘了。
「白玉京」的第二代小萝卜头们继承了父母的精华,个个生得俊秀美丽,可小宝姑娘硬是更胜一筹,小小年纪已显露出倾城绝代的架式来,露着无牙的小嘴一笑,就能倾倒一片人。
沈君默从没觉得哪个小婴儿像她一样柔软,像她一样可爱。
她的小手喜欢抓他的手指,还会含到嘴里吸吮,虽然知道那是小婴儿的本能动作,少年人的心还是偷偷悸动了一下。
她喜欢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他,发现他来了就笑,还会咿咿呀呀地和他聊天,他要走就立即扁嘴大哭,直到哭得吐奶,有次还险些哭到晕过去。
大人们都无法理解小宝对沈君默如此执拗的「爱」,但是鉴于她的强烈抗议,最后只好屈从,安排沈君默和小宝一起睡,不然每天晚上她都会哭得死去活来。
在小小的她看来,君默哥哥是她的保护神,连爹娘都不如君默哥哥。
其他的哥哥姊姊来了就捏她的鼻子,拧她的脸,打她的小屁屁,有时候还把她抛起来,吓得她连哭都忘记了。
那一次君默哥哥把调皮的燕家哥哥狠狠修理了一顿,从那以后,哥哥姊姊们再也不敢把她当沙包一样丢着玩了。
呼……小命保住,多亏了君默哥哥!
连爹娘都只会笑着看好戏,也当她是个小玩具,真是岂有此理。
*
小宝姑娘成了沈君默的小跟班。
会走路以后更不得了,沈君默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沈君默习武,她也跟着有样学样,伸胳膊伸腿。
沈君默念书,她就拿了毛笔乱画,直到墨汁都涂到自己脸上,变成小花猫。
沈君默吃饭,她也吃饭。
沈君默睡觉,她也睡觉,当然,沈君默不睡觉的时候,她也睡,小孩子的睡眠时间比较长。
时光飞逝,小宝姑娘成了大姑娘,已经七岁了。
她的长兄从皇宫回来探亲,让苏凤南夫妇感到安慰的是,他并不讨厌皇宫生活,甚至还颇乐在其中。
长兄这次不是只身回家,还带来了一位十五岁的公主,公主是皇族之后,本是郡主,因为要以公主的身分被送到燕戎和亲,所以才特例被赐封了公主的称号。
公主生得很有祁家人的特徵,美丽而个性张狂。
公主也很喜欢沈君默,和小宝一样,成了沈君默的另一个跟班。
公主不想去野蛮的燕戎国,比起那些粗鲁的野人,她更青睐俊美无比的沈君默,并对他一见钟情。
小宝立即感到了危险,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了!
她苦恼地坐在小板凳上发愁。
「小小姐,你这是怎么啦?」已经嫁为人妻的雨点关心地问道。
「唉。」小宝正经八百地叹口气,「君默哥哥移情别恋了。」
大肚子的雨点差点跌倒,「咳……咳咳……」
「是云家姊姊说的啊,她说君默哥哥爱上公主,不要我这个小不点了,他移情别恋了,是负心郎!」
雨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来。
随即她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小姑娘这么认真的在苦恼,她怎么可以取笑她呢?
雨点微笑问:「小小姐,你喜欢君默公子啊?」
「是啊!君默哥哥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小姑娘愤怒地捏起小拳头晃了一晃。
「你想永远都和君默公子在一起?」
「嗯!」
「那你去向君默公子求婚啊,如果他娶了你,就永远不会离开你了。」坏心的大人想看热闹,就这样怂恿着懵懂的小姑娘。
「就是要做君默哥哥的新娘子吗?」
「对,就像小姐和姑爷那样,一辈子都会在一起。」
「好!」
勇敢的小姑娘说做就做,马上就跑去找她的君默哥哥。
「君默哥哥,我要嫁给你!」
正聚在一起学习管理「白玉京」事务的少年们,惊讶地看着满睑通红的小姑娘,继而捧腹大笑。
沈君默是唯一没笑的人,他蹲下身来,和她面对面。
「小宝,你还这么小。」
「我会很快长大的。」她认真地说,「我每天吃六顿饭!」
众人笑得更加厉害,坏心的哥哥们还吹起了口哨。
「那等你长大了再说,好不好?」
「不好!你会被坏姊姊拐跑。」
「不会,我等你长大。」
「真的?」小姑娘歪着头,有点不放心。
「真的。」
只要你长大了还念着君默哥哥,君默哥哥自然会信守承诺。
「唉。」小姑娘还是叹气,「雨点阿姨说要签名才保险的。」
「怎么签?」沈君默也笑了,为什么大人们都爱看他和小宝的笑话呢?
小姑娘认真地看着他,然后小手背在身后,微微踮起脚尖,倾身向前,在他的嘴唇上印了一下。
沈君默怔住。
其他的少年更加鬼吼鬼叫起来,几乎要把房顶吵翻。
小姑娘害羞了,转身要跑。
沈君默一把抓住她抱起来,她的手还是小小的,身子依然软软的,还散发着奶香。
已经二十四岁的青年无奈地叹息,等待之路还很漫长。
「哥哥?」她怯怯羞羞地喊。
他学她的样子,在她嫣红的唇瓣上啄了一下。
「签名。以后君默哥哥就是小宝的了。」
她咧开嘴角,抱着他咯咯地笑,
彼时,花正红,草正绿,天正蓝。
青春正是无限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