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18
乐颜:狮心如魅 下
第六章
傍晚的时候,聂轻轻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她在狮轩的院子里散步,伸手摘了颗红彤彤的桃子,优闲地洗干净吃掉。
中午有人送饭给她,但沈一醉还是没有出现,让她有些无聊。
「娘娘!娘娘!」正当她啃了大半个桃子的时候,那个圆滚滚的芽芽跑了过来,不由分说就扑进她的怀里。
「芽芽,怎么了?谁欺负妳了?」看到她脸上布满泪痕,仰脸看着她的时候,小嘴还扁扁的想哭,聂轻轻蹲下身抱住她。
「呜……哇哇……」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芽芽第一次感受到女人的温暖馨香,再听到聂轻轻的温言软语更是觉得委屈,干脆放声大哭,小脸上的鼻涕泪水全抹在聂轻轻的衫子上。
「芽芽不乖,所以挨骂了?」聂轻轻摸摸她肉肉的脸蛋,含笑问道。
虽然芽芽说自己是山怪,山寨里的人都不疼她,但聂轻轻却觉得她其实很受宠爱。
「呜……小爹爹坏坏,小爹爹坏坏。」芽芽肥肥的小手臂抱紧聂轻轻的脖子,万分委屈地告状。
「他怎么欺负妳了?」聂轻轻已经知道在七位当家里沈一醉排行最小,所以芽芽就叫他小爹爹。
「呜……娘娘要帮我,小爹爹打我屁屁,好痛好痛的。」芽芽撩起衣裳,褪下长裤,白嫩嫩的臀部上果然泛着红印。
聂轻轻愕然。
「娘娘?娘娘?」芽芽轻晃着她的胳膊。
「芽芽,小爹爹为什么打妳?」聂轻轻一阵恼怒,好像沈一醉打的人是她一样。
「因为……因为……」芽芽扭捏地站在那里,讪讪地垂下头。
「因为她偷听大人说话,而且她还想把妳拐下山去。」一天不见的沈一醉边说边摇着头走进来。
看到他脸上还戴着狮子面具,聂轻轻一怔,忽然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的场景,一颗心不受控制地怦怦乱跳起来,她感到脸儿有些发烧,急忙低下头想要掩饰。
她把芽芽抱进怀里,闷闷地说:「那也不能动手打一个孩子啊,你可以好好跟她说。」
芽芽窝在她的怀里,像乌龟一样不肯抬起头。
沈一醉哼了一声,「这丫头要是肯听话,我何必动手?」
感觉到他的锐利视线,芽芽更加死命地往聂轻轻的怀里钻去。
「芽芽,过来!」沈一醉低声喝道。
芽芽的小手抓紧聂轻轻的衣裳。
「不要对她这么凶。」聂轻轻皱眉道。
「我再说一遍,芽芽,过来。」沈一醉却不理她,只是看着芽芽。
「沈一醉,她还只是个小孩。」
「芽、芽!」沈一醉第三次叫芽芽的名字。
芽芽呜咽了一声,终于依依不舍地离开聂轻轻的怀抱,慢慢走到沈一醉的面前,低着头,小小声地叫:「小爹爹。」
「妳可知错了?」
「芽芽……错了。」
「为什么要私自下山?」
「什么?她自己下山了?」聂轻轻一惊。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可以私自下山?且不说山高路险,万一遇到野兽怎么办?她压根对付不了啊。
「我……我……我想先探探路,找到一条捷径再偷偷带娘娘走。」
芽芽这句话让聂轻轻更是震惊地张大嘴巴,这真的是个六岁小女娃吗?这山寨里的果然都不是凡人。
「为什么想这么做?」沈一醉语气依然平静。
「我……我喜欢娘娘。」芽芽肥肥的小手捏着自己的衣角,「不想让娘娘被大哥哥们说坏话。在这里,我和娘娘是一国的,都变成了山怪。他们还说娘娘是妖精,是坏人呢。我听大哥哥们说山下有许多女人,所以我就想我们干脆一起下山找那些山怪好了。」
聂轻轻知道寨里那些年轻人在发现她的真实面貌之后,不仅没有被她的美色所迷,反而把她当成了洪水猛兽,在她背后说着很难听的话。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唯一为她出头的,居然是个六岁的小娃娃。她的眼睛一热,抢步走到芽芽面前把她抱住。
芽芽撇撇小嘴,「娘娘,芽芽是不是做错了?」
「当然错了,妳的心意是好的,但做事的方式却不对,妳这样很容易送掉小命的,那样娘娘不是更没有人来保护?」聂轻轻双眼含泪看着芽芽说。
芽芽歪着头想了想,然后点点头,「我有学武功喔,小爹爹都打不过我。」
聂轻轻噗哧一笑,小笨蛋,小爹爹打不过妳,妳怎么还会被打屁股?
「芽芽乖,娘娘不讨厌那些大哥哥,他们只是不了解娘娘,所以才会说那些话。比起下山,娘娘更喜欢这里,妳明白吗?」
芽芽似懂非懂地点头。
芽芽自有记忆以来就住在山寨里,一直对山下的世界很是向往,但苏凤南告诉她山下都是可怕的怪物,她下山会学坏,所以她也就乖乖待在山上。直到她看到从山下来的聂轻轻,又温柔又美丽,芽芽忽然明白苏凤南以前一直在骗她,所以才赌气要下山。
「还有,一个女人是不是妖精,是不是祸水,不是由别人说了算的,而是由自己的所作所为来决定的。因为有些女子总是想凭借着自己的姿色获得荣华富贵,获得男人的恩宠,才会被世人轻贱。所以说,坏女人的名声有一大半的原因是自己造成的。但是芽芽是个乖孩子,娘娘也不想做一个坏女人,我们一起努力,证明给那些大哥哥看,好不好?」
这次芽芽很用力地点头,伸出小手抱紧聂轻轻,「我最喜欢娘娘了。」
聂轻轻笑起来。
「妳问她,还有什么原因私自下山?」沈一醉却冷哼一声,继续责备那个小娃娃。
聂轻轻疑惑地打量怀里的芽芽。
芽芽的小脸绯红,害羞起来。
「芽芽?」
「因为……因为凤不要我了……他嫌弃我了,因为我喜欢娘娘,夸赞娘娘好漂亮好漂亮,呜……」芽芽哭了起来,好委屈好无助的模样,「凤要芽芽永远做一个山怪,不要变漂亮。」
聂轻轻再次吃惊,芽芽所说的「凤」应该就是苏凤南吧?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一个小女娃说话?
「她偷偷跑下山,结果遇到了敌人,差点被掳走,我整整追了一天。」沈一醉一把拎起芽芽把她丢到门外,「去找妳的凤,他已经暴怒得几乎毁了半个山寨。」他隔着门对哭泣的芽芽说,顺手把聂轻轻揽进怀里。
「她没事吧?」聂轻轻嗅到了他满身的尘土气息,可以想象他这一整天是如何的奔波劳累。
「没事。凤虽然讨厌女人,但这个娃娃例外。」沈一醉长长地叹了口气,在她的颈畔使劲嗅了一口,「娘子好香,闻到妳的味道,我才总算活过来了。」
聂轻轻脸一红,轻轻啐了他一声,「你总是没正经的。」
「正经是什么?每天都要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吗?那样夫妻之间还有什么乐趣可言?」沈一醉得寸进尺,大手直接揉上了她胸前的峰峦,换来她惊讶的低叫。
「你真的跑了一天吗?」聂轻轻在他的狼爪上狠狠一掐,沈一醉笑嘻嘻地在她唇上咬了一记。
「别怕,现在就算我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体力。」沈一醉懒洋洋地坐下,把她搂到怀中,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她的头发。
狮轩里静悄悄的,只有晚风拂动树叶的细微声响。
西天的云霞在静静燃烧,并不浓烈,是暗沉的红色。
「你为什么总喜欢穿红色的衣服?」聂轻轻忽然想起这个问题。
「好看吗?」沈一醉答非所问。
虽然觉得害羞,她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我也觉得很好看,应该能够迷倒不少女人,所以就穿了。」沈一醉笑得很猖狂。
聂轻轻趴到他的胸膛上,狠狠瞪着他的狮子脸,忍不住伸手摘下来。面具下,他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她的心猛然间提到了嗓子口,几乎要吓得哭起来,「一醉?」
她舅舅秦万里是名神医,她跟随舅舅几年,虽然所学不多,但多少懂一点医理,她看得出来沈一醉受了很重的伤,情况非常糟糕。
「到底怎么了?」她焦急地想从他身上起来,查看他的伤势,却被沈一醉一把按住。
「没事,一点轻微内伤,休息一夜就好了。」他淡淡一笑,「看到娘子这么担心,我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呢。」
「还在嘴硬?」她皱眉瞪他。
「我告诉妳为什么我喜欢红色吧。」沈一醉把脸埋进她的秀发里,深深吸嗅着她的清香。
直觉告诉她,现在他正在向她敞开心扉。
「因为这是鲜血的颜色。」沈一醉声音低哑地说。
聂轻轻的心顿时揪成了一团,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她感到了莫大的痛苦,她的眼前又出现了漫天遍野被鲜血浸染的惨烈景象。
「一醉?」
「我的父亲很爱穿白袍,白袍银甲宛若天神,小时候他是我的英雄,我的骄傲,我的榜样,我发誓长大了要像他那样。我心底最喜欢的白色,不是苏凤南那种不沾染尘俗的白,而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的白。」沈一醉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目光似能穿过墙壁望向遥远的天际。
聂轻轻静静的听着,心却越来越不能平静。
白袍银甲宛若天神,多么熟悉的影像?难道沈一醉的父亲是……「他」?!
想想沈一醉和「他」之间的年龄差距,啊……难道一醉真的是「他」的儿子?他们两个又都姓沈……
「可惜,他最后却血染白袍,万箭穿心而亡,据说他到死都是直挺挺地站立着的,不肯下跪,不肯屈服,也不肯求饶。」
聂轻轻抱住他,她已经有些明白了。
沈一醉的父亲应该就是那位和燕戎国作战,却被内奸和敌人里应外合陷害致死的常胜将军沈长风,而沈长风的父亲就是含冤而死的兵部尚书沈开晋。
常胜将军沈长风十六岁担任先锋,二十二岁受封将军,白衣银甲,白马银枪,排兵布阵驰骋沙场,杀敌无数所向披靡,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里,燕戎的兵将一旦发现对手是他就急忙撤退,边境也因此平静了十几年。
可是在祁熠煌登基之后,天下局势大变,沈长风也惨死沙场,至此燕戎的兵马才犹如虎出栅栏,大逞雄威,铁骑践踏过祁国的大好河山。
聂轻轻的舅舅生前一直追随沈长风,当上了战场的军医,而她也曾在前线待过一段不算短的时间,幼年时还曾在沈长风的大腿上睡觉过。
她没想到沈一醉居然会是沈长风的后人。
他时时刻刻都穿着红衣,是为了片刻不让自己忘记那血的耻辱与痛苦吧?
她的心揪成了一团,疼得不停抽搐。
可是她什么也不能做,什么也不能说,只有紧紧地抱紧这个男人。
一醉是「他」的儿子,是她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
兵部尚书沈开晋被杖刑而死后,在前线作战的沈长风被判通敌卖国之罪,沈家的子孙也因为被株连而处死刑,沈一醉为何能逃过一劫,聂轻轻不太清楚,但那个过程一定很痛苦、很血腥。
「你迟迟不报仇,是为了大局着想吗?」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问。
沈一醉轻笑出声,大手在她的腰际捏了下,脑袋又在她小巧的肩头蹭了几下,才懒洋洋地说:「怎么可以就让那皇帝老儿这么容易就死掉?许多痛苦他还没尝到呢。」
聂轻轻不语。
「轻轻?」
「嗯?」
「二哥说妳很有趣。」
「谢谢。」嘴里说谢谢,其实聂轻轻一点也不高兴,那个乱变态的苏凤南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一落千丈。
「二哥是个超级别扭的人,如果他真讨厌妳,早把妳折磨得生不如死了。」沈一醉警告她要知足。
聂轻轻嘟着嘴巴,实在难以感到开心,苏凤南露骨的厌恶眼神让她到现在都还很受伤。
「他说妳虽然看起来傻傻的,像个闷葫芦,逆来顺受,实际上可能比谁都聪明。」
「聪明人还会一直被欺负吗?」她苦笑道。
「以后我不会让妳再被任何人欺负。」沈一醉正视着她的双眸,语气正经而严肃。
聂轻轻突然很想亲他一下。
于是她真的亲了下去,然后迅速的把脸埋在他的怀里,害羞得不敢看他。
「沈一醉,如果我舅舅不认识沈将军,你会把我从父亲手里救出来吗?」
「咦?」沈一醉佯装听不懂。
「你难道不是因为舅舅的关系才抢走我的吗?虽然我在战场上没有见过你,也没听舅舅提起过你,但你一定认识我舅舅秦万里,你一定也听舅舅说过,我在聂家备受欺凌。」
从刚才醒悟到沈一醉的身世之后,她便明白了沈一醉为什么要劫持自己上山,又为什么对自己不薄了。
但,这样的认知让她并不怎么开心。
她本来以为沈一醉是对她这个人感兴趣,现在想想,也许他只是为了报答她舅舅的恩情吧?
就像自己委身于他,并没有太多挣扎,也是因为他和沈长风有着神似的相貌,不是吗?
沈一醉沉沉笑起来,那发自胸腔最深处的笑声,震得聂轻轻的身体都在颤动。
「小可怜,妳就不能不这么聪明吗?看来二哥真的说对了,也许妳不仅不是个花瓶,还有颗玲珑心。」他的笑声里是满满的戏谑。
「沈一醉!」聂轻轻生气了,捏紧粉拳捶着他厚实的肩头,「你如果是为了完成舅舅的遗愿而救我,大可不必牺牲自己娶我。现在你一定已经成了山寨兄弟们的敌人了吧?他们一定都在说你沉迷女色,不思进取,对不对?」
「天哪,妳除了有颗玲珑心,难道还有对顺风耳?他们说的妳怎么会知道?」沈一醉假装震惊地反问。
聂轻轻狠狠地掐他的耳朵,他却继续笑,「放心,兄弟就是兄弟,就算有所不满,他们也不会抛弃我的。」
「可是……」她有点沮丧,「如果他们坚决不喜欢我,你会抛弃我吗?」
「小傻瓜,我不会为了别人的嘱托就去娶一个陌生的女子,更不会因为别人的流言蜚语而休了自己的宝贝娘子。」
聂轻轻看着他清明的双眼,决定再相信他一次。
沈一醉又笑得不正经,「试想天下男人,谁不想佳人在怀?外面那些人,都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呢。这么漂亮的脸,这么娇柔的身子,我怎么舍得抛弃?」
他的大手开始不规矩起来,有些粗鲁地褪去她的衣衫。
聂轻轻低吟一声,紧靠在男人身上,脸儿变得比西天的霞彩还红,娇嗔道:「坏蛋,你不是有心无力了吗?」
「看到妳,谁还能忍得住?」沈一醉看到她紧咬嘴唇的娇俏模样,心中一动,低下头吸吮着她的嫣唇,阻止她虐待自己。
「唔……呜……」压抑不住的呻吟自唇边溢出,淡淡的红晕爬上聂轻轻的脸颊,呼应着身体的热情,「沈一醉……」
「什么?」
「请抱紧我。」
沈一醉如言的抱紧她,两人的躯体紧贴在一起,分享彼此的体温。
聂轻轻拚尽全身的力气将他牢牢抱紧,止不住的泪水浸湿两人的面颊,「沈一醉,如果我说我可能喜欢上你了,你会不会笑我?」
「那我可不可以在这个喜欢上加个期限,比如说……一万年?」
「坏蛋!你果然在笑我!」她又羞又窘。
「我明明已经开心得一场胡涂。」话虽是这么说,他却笑得很是得意。
「不管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救了我,或者说是抢了我,也不管你是单纯迷恋我的外表,还是真的对我有点兴趣,请你不要离弃我。」
「我该怎么回答妳?小傻瓜。」沈一醉低下头,在她裸露的肩头上咬了一口,「在拥抱过妳之后,谁还能带给我这种快乐?」
「色狼。」
「妳不喜欢吗?」
瞧着他英俊的面庞,聂轻轻的眼前恍惚出现了沈长风严峻的面容,她的心一颤,那血染江河的悲烈场面又在她的面前浮现,一股热流冲入她的体内,引来她凄烈的叫喊,「沈……」
沈一醉的面色突然一变。
他整好自己的衣衫,俊秀的脸有些扭曲,像是在强忍着什么。
「一醉?」聂轻轻不解地望着他。
「妳的这双眼睛,到底是在看谁?是我?还是他?!」沈一醉伸手用力捏住她的脸颊,强抑着愤怒逼问,「我一直纳闷妳为什么这么顺从,这么乖巧,原来妳只是把我当作他的替身,所以妳才经常盯着我的脸发呆,是不是?刚才知道了我是他的儿子,所以才那么兴奋,是不是?妳想叫的是沈什么?沈将军?沈长风?根本就不是我,是不是?」
「一醉……不……」
「可恶!」沈一醉猛然松开手,一脚踢翻了桌子,转身冲出房间。
聂轻轻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衣衫,心头阵阵悸痛,忍不住抱住衣服掩住脸,「一醉……一醉……」
这个男人敏锐得可怕,简直就像靠着本能生存的野兽一样,她心里刚刚浮现出一点点过往的影子,他就发现了。
虽然她的脑海里确实浮现出沙场上的场景,也出现了沈长风的样子,可完全不像沈一醉所说的那样啊!
不是那样的!
绝对不是他说的那样的!
第七章
太阳完全下山了,山寨被一片深沉的夜色所掩盖。
聂轻轻感到浑身冰冷,忍不住又加了件衣裳,脑海里依然是沈一醉如火一般的样子。
他……不会不回来了吧?
她走到门外,虽然是盛夏,山上的夜风依然有些冷,她打了个哆嗦,慢慢地在青石台阶上坐下。
她双手抱住小腿,小巧的下巴搁在膝盖上。
山寨的夜晚很静,除了风声,就是虫鸣声,蟋蟀、蝈蝈、金钟儿、纺织娘竞相吟唱,此起彼落,无边无际。
聂轻轻叹了口气,想起当年在战场上时,出事的前一夜也是这么安静。
她舅舅陪着沈将军喝了两杯酒,那时候沈开晋杖刑而亡的消息还没有传到前线,沈将军对击退燕戎兵马充满了信心,认为次日的决战一定会大获全胜。
谁能想到,他们得到的消息全是假的,燕戎兵马故布疑阵让祁军扑了个空,还从背后偷袭烧光了祁军的大营,更在大军回程的路上设置了陷马坑,坑里装了硫磺和弹药,祁军的两万精兵在那一役损失绝大多数,沈长风将军更是惨烈战死。
聂轻轻打了个寒颤,一想起当时的血流成河她就忍不住心悸,一种几欲疯狂的恐惧将她团团包围住。
是舅舅舍身把她送出了敌圈,又拜托护卫把她送回祁国南方的老家。
舅舅后悔把她一个女孩子带到前线,临死都眼含热泪。
舅舅和娘亲一样,从小就被卖身为奴,后来舅舅因缘际会学得了高超的医术,赎得自由身,就把聂轻轻从聂家接了出来,带着她悬壶济世四处游走。之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救了重伤的沈长风,从此舅舅就对将军死心塌地,随军做了军医。
秦万里舍不得抛开年纪尚小的外甥女,就把她女扮男装带到前线,聂轻轻生性沉默乖巧、不喜张扬,对外人只说是舅舅的小跟班,加上将军的大力维护,倒也瞒过了众人的眼光。
其实在前线的那段时间,是聂轻轻最快乐的记忆,那些保家卫国的男人才是她心目中真正的男子汉。
那时候的她刚满十二岁,隐约已经明白男女之事,她情窦初开,满腔的爱恋全都寄托到了宛如天神一般的沈长风身上,那高大魁梧的身影,那白衣银甲的飒爽英姿无不让她迷恋,成了她以后审视男人时的唯一标准。
沈长风在她心目中,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峰,是可远观而不可近视的理想,她敬他、畏他、爱他,甚至崇拜他,却没有想过要和他有什么肌肤之亲……
说起肌肤之亲,她好喜欢被沈一醉拥抱的感觉,虽然一开始有些排斥,但是后来她越来越沉迷,甚至会主动承欢……
聂轻轻的小脸涨得绯红,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可恶!沈一醉,你这个大笨蛋!」
当时之所以叫出他的名字,都要怪你讲起战场上的杀戮,让我陷入可怕的回忆之中嘛!
笨蛋!笨蛋!大笨蛋!
如果你再不回来,我、我、我……
我就去找你好了!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总可以了吧?
*** *** *** ***
想到就做,聂轻轻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出狮轩。
可是一走出狮轩大门,她却傻住了,看着四通八达的小路,到底沈一醉在哪里?她又该怎么去找?
那些守卫的小盗匪根本把她看成眼中钉、肉中刺,完全不理睬她。
「娘娘,妳要去哪里?」
正在六神无主时,胖嘟嘟的芽芽手舞足蹈地跑了过来。
「芽芽,妳来得正好。」聂轻轻惊喜地抱起她,「知道小爹爹去了哪里吗?我有重要的事情和他谈。」
「小爹爹不是和妳在一起吗?」芽芽奇怪地问,「自从娘娘来到山上后,小爹爹总是和娘娘在一起的啊。」
聂轻轻的脸一红,「刚才……我们吵架了。」
「啊!小爹爹欺负娘娘了吗?芽芽来帮妳!」芽芽握起小拳头,但当聂轻轻伸手按紧她的小屁股时,她立即痛得连声抽冷气。
「还疼?」聂轻轻连忙放开手。
芽芽噘起嘴巴,可是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笑意,「我讨厌爹爹们,总喜欢打我屁屁,我刚才又被凤教训一顿。对了,小爹爹应该去聚义厅了,我刚才听杜渐说如歌姊姊来了呢。」
如歌姊姊?
不知为何,这个名字让聂轻轻的心一沉,当她跟着芽芽来到聚义厅时,事实更是让她怒火中烧。
一名身穿紫色花笼裙的美艳女子正半坐在沈一醉的大腿上咯咯娇笑着,丰满的酥胸半裸,几乎要撑破那轻软的丝质布料,性感而野性。
而沈一醉则是懒洋洋地坐着,嘴角挂着最邪佞最挑逗的笑。
聂轻轻如同被雷击中,怀抱中的芽芽也滑了下来。
什么叫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她总算明白了。
不久前那个男人还和她耳鬓厮磨、肌肤相亲,还因为她无意中的走神而火冒三丈。
她还以为他多少也是在乎她的,心里多少也是有她的,甚至贪婪地想,他也可能是爱上了她的。
实际上呢?
他的双手马上抱住了别人,他的胸膛马上让给了别人,他的微笑马上给了别人,也许等一会儿他还可能像拥抱她一样再去拥抱别人!
不管他是谁的儿子,他现在毕竟是个毫无道德节操的强盗!是个彻头彻尾的色中饿鬼、淫中饿狼!
混蛋!混蛋!大混蛋!
聂轻轻,妳才是个自以为是、自做多情、自寻烦恼的大傻瓜、大笨蛋、大白痴,妳怎么会以为这个强盗会真心爱上妳?
「娘娘?」看着聂轻轻阴沉的脸色,芽芽吓得大气不敢出,只好怯怯地扯一扯她的袖子。
聂轻轻低头看看她,猛然咬牙把她抱进怀里,扭头往回走。
「娘娘,妳不要找小爹爹了吗?」芽芽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平常如歌姊姊就是这样和大伙玩的啦,如歌姊姊总说这些强盗山贼太没人性了,居然不碰女人,所以总是故意挑逗他们的。
回到狮轩,聂轻轻拿了两套衣裳放进包袱里,然后很认真地问着小女娃:「芽芽,妳是不是知道下山的路?」
芽芽惊讶地看着她,乖乖地点点头。
「那好,妳告诉我怎么走。」
「啊,娘娘,妳真的要下山吗?晚上很危险的耶,到处是野兽。」芽芽不安地大叫。
「就算葬身野兽之口,也比待在这些人面兽心的家伙身边强一百倍。」聂轻轻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愤怒,捏着包袱的手颤抖个不停。
她已经气得浑身哆嗦。
沈一醉,算你狠!
什么押寨夫人,什么佳人在怀、宝贝娘子,你把这些话到底对多少女子说过?
「娘娘,妳哭了?」芽芽的小嘴扁呀扁的,看着聂轻轻那副委屈又难过的模样,她也跟着难过起来。
「我才不会为了他哭。」聂轻轻狼狈地用袖子擦脸,「看清楚,我没有哭!是眼泪自己不听话跑出来的,明白吗?」
「娘娘……」
聂轻轻取了纸笔放到桌上,「芽芽,帮我把地图画出来好不好?」
她不可能带着芽芽下山,那太危险了。
「娘娘,我、我……尿急,妳等我一下喔。」芽芽慌张地跑了。
想也知道芽芽一定是去找沈一醉,聂轻轻皱紧眉头,想着干脆就这样下山算了,就算走到死路也是她命该绝。
*** *** *** ***
天很黑,山路很难走。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聂轻轻的脚底就疼得无法再走,她的手上、脸上、小腿上更是被石头和荆棘划了许多小口子。
可恶!
连这见鬼的山也欺负她!
远处有狼嚎声,聂轻轻又累又饿,干脆一屁股坐下,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把头埋进膝盖中,小声地哭起来。
「沈一醉,你是乌龟王八蛋,就让别人给你生七八十个乌龟王八蛋儿子好了,呜……」
「既然这样,为什么还一个人跑到荒山野岭来哭?」
聂轻轻惊吓地抬起头,发现她骂的那个男人就站在她的旁边,身体懒懒地靠在一块大石上,目光幽深莫测地望着她。
她立刻爬起来,转身就逃,可是一双大手却比她更快地箝制住她。
「放开我!」她像只愤怒的小野猫一样对他张牙舞爪。
「跟我回家。」
「我哪里有家?」她怒喊竟。一提到「家」字,心头蓦然疼痛,眼泪更是不争气地滚落下来。
「我们已经成亲了,我在的地方就是妳的家。」沈一醉的眼睛在夜色中显得好明亮,简直像燃烧的火焰灼痛了她,而他的话更是让她的心一热,可是……
「成亲管屁用?你不照样拥抱别的女人!」她嘴硬地反驳。
说她小心眼也好,说她没出息也好,被沈一醉这样一个强盗山贼强行拥抱没开系,可她就是忍受不了他抱了她之后,再去抱别的女人。
「我可以把妳的行为解释为嫉妒吗?这样我们也算扯平了。」沈一醉不怒反笑,脸上浮起令人想痛扁他一顿的可恶笑容。
「傻瓜才会为了你这种毫无节操只靠下半身生活的色鬼嫉妒!」
沈一醉猛然拦腰抱起她,害她一阵尖叫,可是拳打脚踢依然改变不了这种「任人欺凌」的劣势。
「妳从来都不够坦白,明明是为了救家人而牺牲自己却死不承认,现在为了我而嫉妒也一样不明白说出,可是我的宝贝娘子,我居然连妳这么不坦白的缺点都喜欢,妳说,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男人的呼吸落在她的耳根,热热的,痒痒的,聂轻轻一阵脸红气喘,可随即又绷起脸来,「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花言巧语了!」
「喔,妳还打算要跑?」
「对!」她握紧拳头,示威般地在他面前挥了挥,「只要你不绑住我,我就会跑!」
「那我就绑住妳好了。」沈一醉的嘴角浮现恶魔一般的笑容,「聂轻轻,妳以为『白玉京』是什么地方?我这个强盗又是做假的吗?由得妳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总算露出强盗的真面目了。
原来那些所谓的君子作风都只是为了蒙蔽她,为了拐骗她吧?
聂轻轻冷哼一声。
「妳应该去见见如歌,她是个很可爱的女人。」
「我、不、要!」聂轻轻生平第一次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尖叫。
「这可随不得妳。」沈一醉抱着她朝山寨的方向飞去。
聂轻轻气得咬牙切齿。
凭什么?这个混帐王八蛋凭什么要她去面对他的新欢?不,说不定那个美艳过火的女人是他的旧爱也说不定!
「轻轻,我不会放妳走的,就算有人来要妳回去也不行。」在进入山门之前,沈一醉在她的耳边呢喃。
聂轻轻一怔,双手更加搂紧他的颈项,「什么意思?」
「妳父亲来了,还带来了五千兵马,已经包围了山寨。」
聂轻轻彻底惊住了。
*** *** *** ***
沈一醉抱着她很快回到了狮轩。
他亲自点起蜡烛,聂轻轻发现这座山寨里的当家们都不太像当家,许多事情都事必躬亲。
窗扇没有放下来,夜风吹进来,烛焰在风中飘摇,眼看就要熄灭了,风一停,烛焰又迅速窜起来。
就像现在她摇摆不定的心情。
因为心中如狂涛烈焰般的嫉妒,她明白了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沈一醉,可是沈一醉可能不是真心待她,加上她父亲又带着兵马寻上门来……
「如歌不是我的情人。」沈一醉忽然开口,「就是她带来的情报,关于皇帝和妳父亲的计画。」
「什么?」
「她是老六的属下,开了一家青楼,表面上做着风月买卖,实则是为『白玉京』在暗中收集情报。她人长得漂亮又机灵,很懂得做事为人的分寸,所以很吃得开,是『白玉京』不可或缺的手下。只不过她看不惯我们兄弟一向洁身自爱,不屑与女人为伍,所以特别爱挑逗我们,做一些恶作剧罢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漂亮又不机灵,而且还不懂得做事为人的分寸,对吧?」聂轻轻憋在胸口的郁闷之气终于消散了,可还是嘴硬地反驳。
沈一醉微微一笑,伸臂把她揽到怀里,直视着她那双哭得有些红肿的眼睛,心疼又骄傲地吻了两下,这是她在乎他的证据呢!
「在我心里,没有任何女人比妳更美了。」
「喔,那如果我不美,你就根本不会多看一眼了?」她的心越来越暖,却还是要鸡蛋里挑骨头。
「嗯,如果妳真的相貌平凡,我可能要好好考虑一番哦。」沈一醉抚着下巴,审视着她说。
「沈、一、醉!」
聂轻轻的娇斥声淹没在男人甜蜜的拥吻中,长长的、深深的吻,好像要吸走她的灵魂一般,直到她感到难以呼吸,小脸涨得通红,男人才放开了她。
沈一醉用额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低喃,「小傻瓜,就算妳是个瘸子、麻子我也照样要妳。一开始掳妳上山时,妳自己不是就说过了吗?人的眼睛也是有看不清的时候,要用心才能看清另一个人的心。」
她撒娇般哼唧了两声,终于慢慢伸出了手主动抱住他。
心,在这一刻是感动的。
虽然她仍然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这个优秀的男人爱自己如斯。
「其实妳抱着芽芽到聚义厅时我就发觉了,之所以没有推开如歌,就是想做给妳看。」
「啊!你故意耍我是不是?」聂轻轻捏紧粉拳捶他。
很快的,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拦住,然后被反手包住,大手有些粗糙,却很温暖。
「轻轻,不管妳以前心里有过谁我不会再去计较,可是以后妳的心里只能有我一个。」沈一醉声音低沉而霸道。
「凭……」想说凭什么,可是看到他炽烈如火的眼神,聂轻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沈一醉的目光锁定在她的身上,然后微微一笑,伸手解下腰间的双鱼玉佩,把其中一枚系到聂轻轻的腰间。
聂轻轻惊讶地看着他。
「这是小时候我爹送我的,他原本冀望我能鱼跃龙门好有一番作为。」沈一醉淡淡地说,「不过我娘说这鱼是成对的,也可以当作定情信物,以后不妨送给咱们沈家的媳妇儿。」
聂轻轻重新扑进他的怀里,闷闷地说:「可是二爷的话也许真的应验了,我是个祸水,是麻烦精,这次我爹带那么多兵马前来,一定不是为了夺回我那么简单,也许他们……」
「对,朝廷早看『白玉京』不顺眼,这次大概就是要师出有名地顺便剿灭我们。」沈一醉又恢复一贯讥嘲的笑容,眼神也变得桀骜不驯。
「也许我应该离开,为了芽芽和山寨的安全……」她低声道。
「妳知道妳爹为什么前来寻妳吗?」他的嘴角浮起更深的冷笑。
「不是用来剿灭『白玉京』的借口吗?」她不解地反问。
「笑话!他一个小小鸿胪寺卿会打仗吗?」
「那……」聂轻轻的心一跳,难道父亲真是单纯为了救她?
「别蠢了。」明白她想到了什么地方,沈一醉狠狠捏了一下她的脸颊,「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就不要心存妄念,否则会更伤心。」
「可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爹啊。」聂轻轻有些不甘地说。
「他只是要夺回妳这个天姿国色的宝贝女儿进献给皇帝,想着说不定能让他的官职再升两级。」
虽然已经预感到事实情况可能是如此,但从沈一醉的口中得到证实,还是让聂轻轻心寒如冰。
「可笑,在被强盗劫持之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最不注意的女儿其实生得花容月貌,平素都是以假面貌示人。」沈一醉满脸讥讽的神色。
聂轻轻的手指绞紧衣襬。
「其实倒也不是他想抢回妳,是皇帝不知从哪里听说『白玉京』多了一名绝色尤物,才想要把妳抢回去的。」沈一醉耸了耸肩,脸上神情更是不屑,「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现在妳就是我怀中的那块宝,只要我抱着妳,我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喔。」
本来是甜蜜的情话,却让聂轻轻听得很是难过,她低声问:「我到底该怎么办?」
「乖乖做我的贼婆娘,努力为我生七个八个乌龟王八蛋儿子吧。」
「喂──」聂轻轻的小脸被气得绯红。她是真的担心了,为什么他还这样没个正经?
「放心,一切有我。」他托起她的下颔,看着她氤氲着雾气的双眸,「我知道妳顾念血脉之亲,我不会伤了妳爹的。」
「一醉──」
「嗯,是不是觉得妳的男人很帅很有魅力呢?」
聂轻轻笑了起来。
男人的眼神那么温柔,连夜色都跟着温情许多。
第八章
「七爷,二爷请您过去一起用餐。」
聂轻轻和沈一醉正沉浸在甜蜜温馨的两人世界里,杜渐却非常不识时务地前来打扰。
虽然他们还都没有吃晚餐,但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早已过了晚膳的时间,苏凤南之所以请沈一醉,肯定是别有目的。
「去吧。」聂轻轻推了推腻在自己身上的沈一醉,拜这个厚颜无耻,随处发情的男人所赐,现在这种情形被别人看到,她已经不太会脸红了。「也许二爷要找你商量重要的事。」
其实用脚趾想也知道,一定是商量如何对付山下的那五千兵马。
就算「白玉京」再怎么强大,想和朝廷的军队相对抗恐怕也是很困难的。
「二爷还吩咐,请七夫人也一道过去。」杜渐补充一句。
「咦?我?」聂轻轻惊讶地指着自己。
杜渐点头。
「看起来像一场鸿门宴,小可怜,妳真的要去?」沈一醉微笑地问着妻子。
聂轻轻犹豫了一下,整了整身上的衣服,把稍微乱掉的头发重新梳理好,跟随着沈一醉出了狮轩。
*** *** ***
「白玉京」的面积颇大,七位当家各自拥有独立的院落,七个主庭院落呈北斗七星的形状罗列,所以建筑物都呈不规则的排列,聂轻轻很快就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紧紧跟随在沈一醉的身后,深怕自己迷了路。
他们走进一间院落,一块巨大的区额悬挂在正厅上,上面写着四个苍劲的大字:人间有味。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聂轻轻喜欢匾额上的四个字,不由得脱口而出。
坐在椅子上的苏凤南看了她一眼,「难得妳还读过书,我以为妳那颗脑袋里装的全是稻草呢。」
聂轻轻皱了皱鼻子,真的觉得这位二爷非常非常讨厌。
「妳好。」坐在苏凤南旁边的是一位高大威武的男子,满脸的落腮胡,皮肤黝黑而发亮,虽然只是坐着,那气势却比普通男子站着还骇人。
聂轻轻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听到他向自己打招呼,连忙回答:「你好。」
「这是三哥燕未勒。」沈一醉拉开椅子让她坐下,「以后妳就随我叫他三哥。」
好一个威风凛凛的三哥呢,这才是她心目中的草莽英雄啊。
聂轻轻胡乱想着,又不免觉得狐疑,这里只有他们四个人,不是有七位当家吗?就算大当家出了远门,那么其他三人呢?
「老四在朝为官,是从来不在寨里现身的。」沈一醉主动为她解惑。
在朝为官?天哪!难不成是奸细,在朝中卧底探听消息?
「老七,住嘴!」苏凤南沉声喝止沈一醉再透露更多山寨的秘密。
沈一醉耸了耸肩,装作没听见,继续说:「老五一年之中有十个月在海上,老六则总是神出鬼没,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家好像各自为政,却又让人能感受到他们之间割舍不断的深厚情谊。
「还记得妳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沉默地吃了一会儿饭,苏凤南忽然问着聂轻轻。
「记得。」聂轻轻当然记得那句话,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应验了。
「那么说说看。」
「如果我惹了祸,或者给你们带来了麻烦,请立即把我抛弃或者杀掉,不用犹豫。」聂轻轻的心沉了下去。
她不怨苏凤南,如果她处在苏凤南的位子,她也会这么做。
「白玉京」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就公然与朝廷开战,虽然他们已经有了些气候,却还不够强大,硬碰硬的话恐怕会玉石俱焚。
看来她还是得离开,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而连累了整个「白玉京」。
可是她的心好疼,好不舍。
「二哥,你真要赶轻轻走?」沈一醉长眉一挑,望着苏凤南问。
「形势逼人,无可奈何。」苏凤南淡淡地说。
「如果她走,我也走。」沈一醉同样淡淡地开口。
苏凤南的脸色一白,握着筷子的手一阵颤抖。
燕未勒伸手按在苏凤南的手腕上,目光幽深的看着他。
苏凤南看了看燕未勒,摇头叹息,「所以我才最讨厌女人。」
「二哥,你明知道这不是轻轻的错。女人是弱者,最厉害的抵抗也不外乎求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现在掌握大权翻云覆雨、黑白颠倒、指鹿为马、生杀予夺的人都是男人,是男人让她们被蹂躏而不敢言而不可争,为什么却要把责任都推到她们身上?」
「什么时候咱家小七这样怜香惜玉了?」苏凤南好笑地看着沈一醉问。
「不管怎么说,轻轻要走要留都要问过她的意见。二哥,你莫忘了,不管如何,你已经送她喝过了『家酒』。」沈一醉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家酒并非普通的酒,一旦喝过就意味着是「白玉京」的人了,如果家人保护不周,或者没有尽心尽责,让家人出了意外,送酒的人是要承担责罚的。
家人受伤越重,责罚也相对越重。
这也是为什么虽然苏凤南在酒里下药,沈一醉也没有太过生气计较的缘故。
能让「白玉京」里最别扭的二哥接受他选中的女人,他知道二哥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苏凤南不喜欢女人,甚至憎恨女人,但是他爱着每一个「白玉京」的兄弟,为了他心疼的七弟,他才不得不容忍聂轻轻。
苏凤南表面上最难缠、最冷漠,实际上最心软,但做起事来却非要反其道而行,把别人折磨得死去活来时,他才装做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所以说,这个人有着非常恶劣的恶趣味。
「要让她留下也可以,不过……」苏凤南扯长了声音。
「不过什么?」沈一醉有了不妙的预感。
「你自己把那五千兵马给解决掉吧。」苏凤南微笑着说。
「这怎么可能?」一直沉默的聂轻轻再也忍不住插嘴抗议。
苏凤南瞪她一眼,警告她这里没有女人插嘴的份,聂轻轻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沈一醉低头扯了扯衣襟,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思考了一会儿后点点头,「一言为定。」
「你疯了!」聂轻轻抓住他的肩膀,「你以为你真的可以呼风唤雨吗?」
「为了美人疯一回,不也很帅吗?」沈一醉那双淡漠的眼此刻却灼灼发亮,「我一直很想体会那种为了美人倾城而引发的战争呢。」
「沈、一、醉!」
这该死的男人,以为这样很风趣吗?
「二哥,莫忘了你今天说的话。」警告地看了苏凤南一眼,沈一醉拉着聂轻轻快步离去。
望着他们的背影,燕未勒摇了摇头,「二哥,今天的醋味好大。」
「怎样?不喜欢吃就滚一边去。」苏凤南眉间的梅花越发嫣红。
只有「白玉京」的几位当家清楚,他眉间的梅花痕迹并非胎记,也非点染上去的,而是中毒所致,只有当他体内的毒全部被排清,痕迹才会消失,这些年那梅花已经渐渐淡了许多,只有他在生气或者情动的时候才会加重颜色。
那毒药的名字就叫做「才下眉头」。
「好像自己养大的宠物背叛了,跟了别的主人,你的心情一定很复杂吧?」燕未勒语气轻快,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二哥,说实在的,你的样子很像欺负新媳妇的恶小姑,呵呵。」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苏凤南的嘴角一撇,大口吃起菜来。
「二哥最会装傻。」燕未勒不吃菜,只喝酒。
「我就是吃醋,就是讨厌自己的兄弟被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女人抢走,怎样?」苏凤南啪一声放下筷子,凤目怒视着燕未勒,「小七是『白玉京』的,是我的,不是那个只会装可怜的女人的。」
燕未勒一口酒喷了出来,一张粗犷的脸也涨得通红,他边狂咳边结结巴巴地说:「二、二哥……你、你……咳咳……别突然说这么直白好不好?我会吓出病来的,兄弟们也会以为你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毛病。」
「不就是断袖之癖吗?有什么奇怪的?」苏凤南嗤之以鼻。「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
燕未勒彻底被打败。
苏凤南真的不能以常理来衡量呢。
*** *** ***
战场上一地的鲜血,刺眼的惨烈……
聂轻轻从睡梦中惊醒,身体剧烈颤抖着,她死死抓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几乎陷入了肉里。
不要!
她再也不要看到那种情形了!
她不能让沈长风的悲剧重演!
她必须离开「白玉京」,这里有她最喜欢的人,有喜欢她的芽芽,还有那么多朝气蓬勃的年轻小伙子。
她不能让鲜血浸染了这片土地。
她舍不得沈一醉,可是她不能因为贪恋一己之欢,而让整个「白玉京」都白白赔上,所以她必须走。
聂轻轻小心翼翼地挪开男人的手臂,慢慢下床穿衣服,等她好不容易收拾好,准备再看男人最后一眼时,却意外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啊!」她吓了一跳,随即心虚地哈哈两声,「一醉,你也醒了?」
「我在等妳逃跑,妳这个口是心非又心软无比的小骗子。」沈一醉扬起讥嘲的笑容,「已经熟悉了山寨地形的芽芽都跑不出去,妳还想自己下山?」
「我……」被说中心事,聂轻轻低下了头。
「说妳聪明看来是在恭维妳,木头脑袋永远开不了窍。」沈一醉走到她面前,伸手给了她一个爆栗子。
「好痛!你怎么可以打女人?」她嘟起红唇瞪着他。
「有些仗必须打,不要以为牺牲自己就可以赢得整个山寨的安宁。」
「可是这场战争确实是因为我而起的啊,我可不想成为战争中,那个罪名深重的红颜祸水。」
「喔唷,说妳胖就真的喘起来了!妳真以为自己有那么大魅力吗?以为皇帝和『白玉京』会因为妳而不惜发动一场战争?」沈一醉又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伸手把她拽回床上,顺便褪掉她身上碍眼的衣裳。「别笨了!我说了多少遍了,就算没有妳,皇帝也早看『白玉京』不顺眼了。」
「可是二爷说……」
「二哥最奸诈了,想派我去打仗就故意拿妳开刀,妳不要理他。」
「咦?」
「说妳笨还真是笨!」
「呜……那你也不能咬我啊……唔……混蛋,你不是要打仗了吗?现在还浪费体力……」聂轻轻的声音里少了呜咽,多了几分娇媚性感。
「我一直认为,床上的仗比较有趣一点,我不介意和妳打一辈子。」
「色鬼!」
「那妳是想多打几场硬仗啰?」
「啊……不要……饶了我……哈啊……」
炽热的身体缠绕贯穿,快感袭身一浪高过一浪,无休无止。
大战在即,危险迫在眉睫,却成了另类的催情剂,让这场欢爱变得更加汹涌炽烈。
还有没有明日?还有没有下一次?
聂轻轻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她只能抓住现在,抓住这个温暖的男人,放任自己沉沦。
沉沦缠绵,抵死相随。
*** *** ***
人言可畏,利箭穿心。
清晨送沈一醉走出狮轩大门的时候,聂轻轻差点被那些热血澎湃的年轻人以唾沫淹死,眼光射死。
妖精!
祸水!
带来灾祸的扫把星!
把她赶下山去!
众人纷纷劝阻沈一醉不要一时胡涂,为了一个女人丢了性命,然后就开始用恶毒的话攻击聂轻轻。
甚至有人开始猜测聂轻轻是故意被擒的,目的就是做奸细,探听「白玉京」的虚实,然后再与她的父亲里应外合,将「白玉京」一举歼灭。
聂轻轻听了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如果不是沈一醉的坚持,她真的很想和他一道下山。
「娘娘!娘娘!」
沈一醉刚走,狮轩还未安静下来,芽芽便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看到聂轻轻便大叫着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抓住她的衣襟。
「芽芽,怎么了?」
「娘娘,我以为妳离开我了。」芽芽担心地仰头看着她说。
「妳家小爹爹不放我走。」聂轻轻把她抱到椅子上,拿了块点心给她。
点心很精致,也是沈一醉亲自张罗来的。
「真好吃,小爹爹最好了。」芽芽三两下就把点心吞下肚去,小手按着胸口,似乎有些被噎住,聂轻轻连忙倒了一杯水,芽芽接过来,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下。
「芽芽,妳有没有想过离开山寨?就像上次私自逃跑那样?」聂轻轻蹲在芽芽的面前,问着她。
这个小女娃虽然年纪小小,实则古灵精怪,聂轻轻早不把她当作单纯的儿童看待。
「想啊,只要凤一欺负我,我就好想逃跑喔。最讨厌凤阴沉着脸了。」芽芽天真地说。
「我是说,永远离开这里,永远不回来。」
「为什么?!」芽芽吃惊地睁大乌黑的双眼,「为什么要永远离开?」
「他们不是叫妳山怪吗?」聂轻轻提醒她。
「那也没有什么呀,他们爱说什么就说,我又不会少了一块肉。」芽芽小脸皱起来,连说话的语气都很像苏某人。「虽然我偶尔会想逃跑一下,吓吓他们,但不会真的跑走不见喔,因为这里有我喜欢的人。」
聂轻轻的心一痛。
她取笑般地捏了捏芽芽粉红的小脸,「羞羞脸喔,才多大的娃娃,就知道喜欢不喜欢的了。」
「那有什么?我还打算做凤的新娘呢。」芽芽握着小拳头说。
「可是他比妳大那么多,还是妳的二爹爹呢。」聂轻轻笑起来。
这句话果然让芽芽受了打击,她郁闷地交握住两只肥肥的小手,认真地烦恼起来。
聂轻轻也不理会她的小女儿情怀,独自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桃林,眼神忧虑。
一醉,你不要做傻事啊!
「娘娘?娘娘?」芽芽从背后扯扯聂轻轻的衣服,见她一直伫立在窗前动也不动,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小女娃有些担心了。
聂轻轻回过头看着她。
芽芽对她露齿一笑,「娘娘,妳在担心小爹爹吗?」
聂轻轻点点头。
「放心吧,凤一定会帮他的。」芽芽拍着胸脯做保证,「凤其实最好了,是个爱操心的大傻瓜。」
「妳真了解他呢。」聂轻轻好笑地看着小大人似的芽芽。
芽芽的小脸终于红起来,忽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里取出两枚鸽卵大小的令牌交给聂轻轻,「其实小爹爹应该更担心妳,所以妳一定要好好的喔。」
聂轻轻狐疑地接过令牌,触手沉重冰冷,竟是寒铁铸成,其中一枚上面刻着一头狮子,另外一枚上面则是雄鹰。
「这是小爹爹的『狮之令』和三爹爹的『鹰之令』,只要有了令牌,那些人就不敢再欺负妳了。」芽芽笑咪咪地说,「还有啊,小爹爹害羞,所以才特地拜托我转交给妳呢。」
他会害羞?
聂轻轻的心顿时变得无比柔软。
那个放浪形骸、无拘无束、桀骜不驯的男子竟然也会害羞,让她感到意外的同时,又有无尽的甜蜜。
「其实小爹爹最狡诈了,他哪里是害羞?根本是想利用我再拐骗另一块令牌的。」芽芽开口打断了她的美梦。
「咦?」聂轻轻惊讶地看着芽芽又掏出另外一块令牌,对着那块令牌看了又看,最后才依依不舍地交到她手里。
「娘娘,这是凤的『凤之令』,妳一定要收好喔,千万不要弄丢了,这样妳就有三重保护了。」
「芽芽,这些东西我根本用不着。」聂轻轻把「凤之令」和「鹰之令」放回小女娃的手心,「有『狮之令』就足够了,我相信一醉。」
「娘娘!小心!」芽芽正想说什么,忽然瞥到聂轻轻背后有个黑影,她只来得及出声示警,便被一个黑衣人给击昏了。
两名黑衣人对视一眼,把芽芽安置到床上,又小心帮她盖好被子,这才扛起被打昏的聂轻轻,从狮轩中的密道悄悄离开了山寨。
第九章
聂轻轻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宛如全身骨头都被拆了开来。
她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被囚禁在一间四面无窗的屋子里,房梁很高,在这炎炎夏日却显得阴森森凉飕飕的。
地面是用青砖铺成,也许年代久远,上面长了青苔,散发着铁锈似的味道。
抓她来的人似乎还算善待她,并没有将她捆绑住,然后丢在潮湿的地上,她是在一张木板床上醒来的,床上铺着稻草,还算柔软。
屋里没有窗子,只在一张漆黑方桌上燃着两根蜡烛,聂轻轻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亦不知她被捉了多久。
完全不关心自己的处境,她脑海里全是沈一醉的影子。
一醉怎么样了?
他一个人要怎么对付五千官兵?
他会不会也被捉住了?会不会被那个残忍的狗皇帝杀害?如果他赢了,却发现她不见了,又会怎样?
一醉……
聂轻轻呻吟一声,无奈地闭上眼睛。
这该死的世界,什么时候才能让人安安稳稳地生活?
时间一点点流逝,聂轻轻有些尿急,她走到门口,用力敲着铁门,扬声道:「开门!我要方便!开门!开门!快开门……」
直到她喊得声嘶力竭,快要瘫软在地板上时,门被推开了,一名身着黄衣的男人走了进来,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聂轻轻顿时浑身升起冷气,从脚底一直流窜到头顶。
这是一个阴厉的男人。
阴沉的墨黑双眸,有些苍白的英俊面庞,冷酷之极的气势。
霸气!
杀气!
戾气!
天下若有枭雄,便应是这般人物吧?
「什么事?」男人皱紧双眉问。
「我要方便。」聂轻轻拚命给自己打气,不要这么快就被吓趴下。
她现在可是强盗山贼的婆娘,怎么可以被另一个贼给吓倒?
男人唤来一个侍女,带聂轻轻去解决生理问题,又好心地让她洗净了手,才把她送回黑屋。
男人还在屋里。
聂轻轻低下头不看他,想直接走到床前坐下休息,男人却伸手抓住了她,那只手宛如鹰隼的利爪,疼得她猛抽一口冷气。
她怒视着这个粗鲁野蛮的男人。
男人的眼眸如暗夜一般深沉,嘴角微微挑起,「近看更是漂亮,果真是人间尤物。」
他的手指挑逗般地抚过她的嘴唇,聂轻轻愤怒地扭开头,男人沉沉笑起来,「愤怒的小野猫会让人更兴奋。」
「不要碰我!」聂轻轻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
沈一醉说过,在某些时候,女人越反抗,反而越能刺激男人征服的欲望。
不过对于沈一醉来说,无论她反抗还是顺从,他对她总是「性」致勃勃就是了,这真不知道是她的悲哀还是幸运。
「那些无用的奴才总算办了一回漂亮事,选了一个真正漂亮的人间尤物。」
奴才?他是……
「你是皇帝?!」聂轻轻惊讶的看着他。
「还不算笨嘛。」男人伸手勾着她的头就亲了过去,用另一只手扳着她的下巴强行把舌头伸进她嘴里。
聂轻轻一阵恶心,从胃里翻涌上来的感觉让她想吐。
或许感受到了她的异常,男人主动撤离,盯着她苍白如纸的脸看了一会儿,眼神变得更加阴厉,「妳就那么爱那个男人吗?我最看不得那些惺惺作态的女人,哭死哭活的到最后还不是乖乖听我的话。」
聂轻轻猜测他说的男人应该是指沈一醉,看来他们是认识的。
她没有回答,只是用决绝的眼神回视着他。
已经四十二岁的皇帝祁熠煌,看起来却像才三十出头,怎么看都不像是纵欲早衰的模样。这个传说中好色无度的男人,置天下百姓死活于不顾的残酷暴君,居然有着一副好皮囊,真是苍天无眼!
「呵,不要挑战我的耐性,虽然我一向喜欢漂亮的东西,但等新鲜感一过,妳就会连妓女都不如。」祁熠煌残忍地笑着,大手粗鲁地扯开她的衣襟。
他的武功深不可测,在他的箝制下,聂轻轻无力抗争。
「你干脆杀了我!」她终于哭了起来,泪如雨下。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与其被辱,不如一死。
同样是被掳,同样是被强行占有身子,当初沈一醉的亲热让她激动,现在这个男人却让她只求一死。
原来自己对沈一醉的感觉,从一开始就不一样。
即使他只是个抢劫她的强盗,即使一开始不知道他是因为舅舅的缘故特意从聂家解救她,即使他三番两次言而无信是个无赖汉,她还是不知什么时候就喜欢上了他吧?
「妳知道当初沈家满门抄斩的时候,沈一醉为什么能逃过一劫吗?」祁熠煌捏弄着她毫无反应的酥胸,在她的耳畔轻浮地说。
聂轻轻愣了一下。
「是我!是我救了他!天下人都想不到吧?是我这个刽子手放了他一条生路,因为我等着有人来找我报仇,这样的生活才有趣是不是?除了女人,鲜血和杀戮更刺激是不是?」祁熠煌在她的耳畔呢喃,宛如一个疯子。
聂轻轻惶恐地睁大双眼,这个男人是她此生见过最疯狂的人。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啊?!」祁熠煌的大手探进她的大腿之间,她死命抵抗着。
「我先杀了他满门,如果再占有了他的女人,妳说,他会不会气得疯掉?」他有些疯狂地揉捏着她的酥胸和柔软,剧烈的疼痛让聂轻轻浑身痉挛。
一醉……
就让她这样死了算了!
聂轻轻使劲要咬断舌头,一只大手却捏住了她的下颔。
两人对视着,眼神里都充满了愤怒与疯狂。
「皇兄,你在做什么?」一个清脆如黄鹂鸟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看到聂轻轻的狼狈样子,身穿鹅黄色衣衫的少女急忙上前,一把从祁熠煌怀中把她抢了过来。
「皇兄,你疯了!」黄衫少女帮聂轻轻把衣服穿好,「咱们把她抢来,是为了引沈一醉和锦王叔自动前来,你这样做,沈一醉会恨死你的。」
「沈一醉恨不恨我,关我什么事?」祁熠煌猖狂冷笑,「我就是要让他发怒,让整个『白玉京』跟着发疯才好,那样,那个一直坐镇幕后的锦王叔才肯出头,才肯见我一面吧?」
说到后来,他的眼神越来越疯狂,「我要毁了锦王叔心爱的东西,与其不痛不痒地被抛弃,不如让他恨我一辈子,哪怕要他亲手杀了我!」
「皇兄!」少女大恸,抱着聂轻轻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不要这样!」
「用这张脸、这副身子迷惑男人,就是妳所有的本事了吧?」祁熠煌忽然靠近,手指捏住聂轻轻的下巴低语,「既然如此,就让我尝尝绝世美女的销魂滋味好了。小秀,妳走开。」
聂轻轻不知道这个男人和沈一醉之间到底有什么纠葛,更不知道他们口中的「锦王叔」所指何人,但是她知道这样下去自己绝对生不如死。
她的手不经意触到了少女腰间悬挂的小巧匕首,牙一咬,猛然抽出,少女惊呼一声,匕首已划过聂轻轻的右脸颊!
她还想继续划,却被男人的大手制止。
祁熠煌震惊地望着她。
长长的、深深的一道血口,让那张惊世绝艳的娇颜完全破相。
鲜血滴落在地板上,映衬着聂轻轻雪白的脸,妖艳中透着凄烈的诡异。
「这样……够不够?」
如果一切的罪孽,一切的欢情都因这张脸而来,那么她干脆毁了这张脸,这样她是不是就能像个平常人那样生活?
只是一醉……
一醉那么爱美丽的事物,他会心痛吗?
会不会不再要她做他的贼婆娘了吗?
因为剧烈疼痛而昏过去之前,聂轻轻恍惚看到一团火烧云从天而降,她的身子重新落入了那个令她安心的宽厚怀抱之中。
「一醉……」她虚弱地露出凄艳一笑,「我……死而无憾了……」
*** *** *** ***
两个男人互相对峙。
祁熠煌的怀里有被沈一醉点昏的黄衫少女,而沈一醉的怀里则有聂轻轻。
「狗皇帝,你居然亲自来了。」沈一醉浑身溅满了鲜血,把红衣染得触目惊心,而他此刻也宛如被魔鬼附身,大有遇神杀神,见佛杀佛的气势。
他没想到祁熠煌这么狡猾,居然在他对付聂全忠的时候劫持了轻轻,他更没想到「白玉京」里会有皇帝的奸细,才会让这狗皇帝得逞。
听到聂轻轻被劫持的消息后,他简直快发疯了。
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祁熠煌藏身之处,杀光了外面所有的守卫。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今日就来个彻底了断吧!
「呵呵呵,兵不厌诈啊。」祁熠煌啧啧而笑,视他为无知小儿,「怎么?就你一个人来?」
「一人就足以让你死上百回。」沈一醉握紧了手中的宝剑。
「祁迭锦到底打得什么算盘?」祁熠煌却不理他的杀气,只管问着自己在意的问题。
「锦王?」沈一醉冷笑三声,「你这辈子都别想见到他,他已经发誓再也不过问世事了。」
「你们的大哥苍轩不是去游说他出面对抗燕戎兵马了吗?为了天下苍生啊。」祁熠煌的嘴角是浓浓的讥嘲,态度越发猖狂。
「为了天下苍生,我就一剑要你狗命!」不屑与这个疯子皇帝多言,沈一醉单手抱紧聂轻轻,挺剑刺过来。
祁熠煌站着未动。
一柄银枪挑开了沈一醉手中的剑,一道白影也随之出现,那俊秀儒雅的人儿眉心有着暗血般的梅花烙印。
「二哥?!」沈一醉有些吃惊,「为什么要拦我?」
`
「为了大局。」苏凤南淡淡地说。
许多野心人士对皇位虎视眈眈,一旦祁熠煌死了,天下必定大乱,到时会有更多的无辜百姓受苦受罪,甚至枉死,所以在新的君主登基之前,一定要维持现在貌似天下一统的局面。
祁熠煌虽然该死,现在却还不是死的时候。
沈一醉咬牙,几乎发狂,「大局!大局!为了这该死的大局我隐忍了多久?什么血海深仇都要假装忘记,天天窝在那见鬼的山寨里苟延残喘,现在他又欺到了我的头上,试图凌辱我的妻子,你还要我忍耐?」
「七弟──」苏凤南一向冷漠的面容也出现了悲痛的神情。
谁的伤痛比他少?比他轻?
「白玉京」的兄弟们,哪个人身上不是背负着鲜血淋漓的血债与仇恨?
「罢了,我也不指望你们,『白玉京』里本就容不下女人,害得轻轻被这疯子劫持,受了这样的羞辱,现在我就和轻轻一起离开,从今天起咱们路归路,桥归桥!」
沈一醉最后怒视一眼那疯子皇帝,抱起聂轻轻掠出屋外,「祁熠煌,这笔帐我早晚会和你清算的!」
*** *** *** ***
聂轻轻感觉脸颊火辣辣的,似灼烧般的痛。
她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目光却没有焦距,只是空洞地看着头顶淡绿色的罗纱帐,右手无意识地去抓疼痛的脸颊。
一只粗糙而温暖的大手捉住了她的小手。
她慢慢地转过头,看到熟悉的狮子面具,那原本风流妩媚的面具变得恐怖骇人,上面溅满了鲜血,血迹干了,变成了黑红色。
「一醉?」聂轻轻的表情好像作梦一样,嘴角扬了起来,双眼里盈满了泪水。
「是我。」沈一醉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到他的脸颊上,触到毛茸茸的面具,才想到自己一路上一直担忧她的状况,竟然忘记取下来。
他急忙把面具取下来,扔到窗外,面具下的脸也是苍白得吓人。
这两日,他也是累坏了。
聂轻轻抬手抚摸他憔悴的脸,那来不及刮的胡子已经长得相当长,硬硬的,刺刺的,原本英俊的面容被遮掩住大半,此时的他倒像一只落魄潦倒的雄狮。
「真好……」她叹息着说,「在我死之前,你还肯到我梦里来,真好。」
「轻轻?!」一听她的语气,沈一醉大为焦急,也不顾她的疼痛,大手使劲掐着她的手心,「这不是作梦!我真的在妳面前,妳已经安全了。」
他低下头想吻她,但聂轻轻别开头,泪水缓缓流下来。
「轻轻?」如云朵般轻柔的吻最终落在她覆着白布巾的脸颊上。
「我……被人欺辱了。」
虽然那疯子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可她的身子还是被他的手玷污了。
聂轻轻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看得开的女子,不会斤斤计较这些小事,可是……好难受。
「妳、没、有!」沈一醉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聂轻轻,妳给我听好了,在我的心里,妳比谁都干净。妳是我的女人,永远都是,妳要做我一辈子的婆娘。」
听他这么说,聂轻轻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沈一醉轻柔地拥住她,抚摸着她纤小而颤抖的肩头和背部,直到她哭累了睡过去。
这个傻女人,就这样毁了自己的脸,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决绝惨烈的女子。
什么样的坚决才能让她痛下决心?
沈一醉对于她脸上的伤只有心痛和怜惜,他一点也不奇怪看起来柔弱无骨的聂轻轻怎么会做出这么决绝的选择。
在他的心目中,聂轻轻一直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
那个小小年纪便敢只身闯沙场的稚嫩身影,已经整整在他心头萦绕了八年。
八年前,沈一醉只有十四岁,还是一名翩翩少年,每日呼朋唤友到处闲晃找乐子,那时他和另外四名少年被称为「京城五少」。
京城五少个个风华绝代,气质绝伦,一时间成为京城贵族千金的梦中情人。
沈家突然遭到灭门之灾的时候,沈一醉正和几个朋友在外面游玩,禁卫军杀气腾腾地寻来,要把他抓去砍头。
他把另外四名少年赶走,不想拖累比手足还亲的兄弟们。
他孤单一人搏斗,最后逃了出去。
他知道父亲已经战死沙场,便决心到前线替父亲收拾骸骨,好好下葬。
越往北方走,天气越寒冷,四周越荒凉。
当他赶到父亲浴血沙场的地方时,战场已经被整理干净,鲜血也已经被黄沙掩盖。
沈一醉茫然无头绪,不知该从何找起。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个小小的身影闯进了他的视线,那是一个干巴巴瘦小小的少年,大约十一、二岁左右,身体枯瘦如柴,脸蛋小得只剩下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沈一醉迅速找了棵大树藏了起来。
少年胆怯地在地上爬行,双手不时在黄沙下挖着,直到他小声哀叫一声,抬起双手,手上扎了几根银针,鲜血淋漓。
沈一醉的心一痛。
那银针是少年趁乱时埋在地下做记号的,这个地方就是燕戎兵埋葬沈长风将军的地方,等燕戎兵都离开了,少年才赶回来。
少年把手上的银针拔掉,从背上背的小布包里取出一块小小的石碑,又用手挖了个深深的坑,把石碑埋入黄土。
石碑上只有四个用鲜血写上去的字──长风万里。
将军名为沈长风,舅舅名为秦万里,墓碑虽然简单,却足以代表这两个人。
少年在石碑前抹起眼泪,小嘴扁扁的却不敢放声痛哭,直到把一双眼睛揉得通红,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将军,舅舅,请你们安息吧,等我长大了一定还会来看你们的。」临走前,少年这样说。
沈一醉的心几乎跃出胸口,他很想跳出去拦住少年,但一想到自己是朝廷钦犯的身分,他又硬生生忍住。
望着少年渐渐远去的背影,沈一醉不禁落下泪来。
他确信那少年立的石碑就是给父亲沈长风的,而少年口中的舅舅,也一定是曾经指导过他医术的那名军医。那位军医斯文俊秀,性格沉稳,一直跟随着他父亲转战各地,他也曾偶然提起他有个外甥女聂轻轻。
那名少年,其实应该是少女吧?
在父亲墓前痛哭一场,发誓报仇的同时,沈一醉也暗下决心等自己长大成熟了,一定要找到这名「少年」。
如果他真是男孩,就与他做兄弟;如果他是女孩,就娶她为妻,一生不离不弃。
第十章
当聂轻轻再次苏醒的时候,屋子里一片黑暗。
月光从窗棂透进来,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耳畔有温热规律的呼吸声。
聂轻轻伸了个懒腰,伸手触到男人结实的肌肉时吓了一跳,一转身,才发现自己赤裸裸地躺在男人的怀里。
更要命的是,沈一醉居然也是赤裸裸的,他的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居然……居然不知羞耻地放在她的两腿之间。
她的身体陡然滚烫起来,脸儿火红火红的。
这个该死的混蛋!
「醒了?」沈一醉搂着她腰的手向上移动,「小懒猪,妳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她轻哼了一声。
「饿了吗?」他贴近她的耳朵,用一种奇异的声调询问,带着无边的情色韵味。
「饿得能吞下一头牛。」聂轻轻想起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是肚子饿,还是别的地方饿呢?」
在朦胧的月色中,她瞪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脸儿红红地娇嗔道:「你是个大坏蛋。」
「咦,居然这样说自个儿的夫君?那我还是离开好了,乖乖去面壁思过。」他作势要离开,聂轻轻惊慌地夹紧他。
沈一醉笑起来,她握起粉拳砸在他宽厚的胸膛上,「坏蛋!欺负我!」
「真正的欺负还没开始呢。」他翻身把她压到身下,用双肘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她还有好多话想问,好多话想说,可是……
「一醉……」她喘息着抱紧他的颈项,「不要……再戏弄我……唔……」
「轻轻。」
「嗯……啊……什么?」
「快乐吗?」
「不要……废话!」她害羞了,难以形容的快感让她只想把自己掩藏起来。
当沈一醉用尽全力的一击时,聂轻轻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喘,整个人像飘浮在半空中一样。
她紧紧抱着他的身体,感受着他健硕的身躯,抱着他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寂静的山林,被这午夜的激情搅乱了安宁,彻夜未休。
*** *** ***
云收雨息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聂轻轻之前睡了很久,现在也没有困意,只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便推推身边明显精神不济的男人,「我饿了。」
「还没有喂饱妳吗?」闭着眼睛不肯睁开的男人大手缠上她的纤腰,「我都已经被榨干了。」
「你去死啦!」在他手臂狠狠掐了一下,聂轻轻不满意地又用脚踹他的腿,「我肚子饿了。」
沈一醉闷闷地笑了一会儿,才懒洋洋地下床,「我以为已经满足妳了呢,看来还是努力不够啊。」
「沈、一、醉!」她红着脸朝他丢去一颗枕头。
沈一醉出去张罗吃的,聂轻轻四下打量了一下,这是间茅草屋,屋里的陈设简陋,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一张椅,就别无他物。
「来吃吧。」不消一会儿,沈一醉便端着一碗地瓜面糊走进来。
虽然以前吃惯了苦头,聂轻轻还是不禁为食物的简陋而惊讶。
「亲爱的娘子,咱们落魄潦倒,无家可归,能有一碗地瓜面糊喝就很不错了。」沈一醉可怜兮兮地说。
聂轻轻瞪他一眼,接过陶碗,轻吹了几口气,喝了两口,「还有些甜呢。」
「小草,如果咱们以后只能过这种吃糠咽菜的日子,妳会不会后悔跟了我?」沈一醉轻声问。
「那你会嫌弃我丑陋的脸吗?」聂轻轻指指自己的右脸,这是她心底最深的痛,即使在欢愉的时候她也没有忘记,却刻意不想让沈一醉知道她很在意。
她不想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因为如果沈一醉不要她,早就把她抛弃了,而不会把她救到这间茅草屋来。
「那是属于我的烙印,让妳比原来更美丽,我怎么会嫌弃?」
「那不就结了。」她喝下半碗面糊,把碗递给他,「你也喝。」
即使只剩下一碗地瓜面糊,也要两人分享。
「娘子,我又饿了。」把碗放在一边,沈一醉拉着她的小手放到自己的下身。
聂轻轻睨他一眼,对他毫无节操的下半身嗤之以鼻。
「妳还没有吃饱吧?」沈一醉笑咪咪地走出去,一会儿后拿着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进来,烤鸡外面糊着一层泥土,泥土已经干了,一敲就碎裂,野鸡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哇!你这个坏蛋!明明有好吃的,却还先给我地瓜糊喝!」聂轻轻不满地大叫,生气地夺过一只鸡腿大口啃着。
沈一醉微笑看着她吃,等她吃饱了,替她擦干净油油的嘴角和双手,自己才把剩下的吃掉。
*** *** ***
山清水秀太阳高,微风轻轻飘,山里沁凉的气温让酷暑也变得清爽宜人起来。
聂轻轻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欣赏着窗外的美景,傻傻地想着就这样地老天荒也不错。
沈一醉还在床上酣睡。
太阳已经升到了中天,肚子又有点饿了,她不满意地捏捏有点赘肉的肚子,不明白自己最近受尽折磨,为什么小腹还会微微隆起?
真是令人头疼。
这么早就身材走样的话,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黄脸婆,所有的恩爱都会变了味。
聂轻轻一想到那种可怕的后果就一阵恶寒,所以她作了一个英明的决定──继续饿肚子,不吃午饭了!
可是很快她又团起了身子,抱紧肚子,五官皱成一团的小脸满写着:我真的很饿啊!
以前一天只吃一顿饭也不见饿成这样,今天早上明明喝了一大碗地瓜面糊,又吃了大半只烤鸡,沈一醉都没有她吃得多,天啊,难不成她的食量变大了?
「娘娘!娘娘!妳在哪里呀?芽芽来找妳了!」
正当聂轻轻在那里胡思乱想,外面传来芽芽清脆的呼唤声。
聂轻轻猛地站起身,以为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自从在这间茅草屋里醒来,发现沈一醉完好地在她身边,她就把所有的担忧都压到了心底。
爹的五千兵马如何了?发现她失踪的山寨如何了?对于以后沈一醉有什么打算?
所有这些烦人的问题,她统统不问。
沈一醉不想说的话,她绝对不会逼问他。
更何况,她也想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好地和自己的男人在这个杳无人烟的地方过过两人世界。
生逢乱世,一点点的幸福安宁都是奢侈。
「小爹爹、娘娘,你们在哪里呀?芽芽来找你们了!」芽芽的声音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
聂轻轻这次确定不是幻听,她急忙跑出茅草屋,看到对面山坡上一个高大的男子背着一个小女娃正朝这边奔来。
是三爷燕未勒和芽芽!
聂轻轻向他们挥手,「芽芽,我在这里!」
「娘娘!哇!真的是娘娘耶!总算找到妳了!」芽芽在燕未勒的肩上兴奋地挥舞着小手。
燕未勒的身手了得,眨眼间就已经来到茅草屋前,虽然黝黑的脸泛着些微汗意,却一点粗气也不喘。
「弟妹,妳的脸──」看到她脸颊上包着白布,燕未勒赫然一惊。
「娘娘,妳受伤了?」芽芽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
「没事,只是一点小伤,明天就好了。」聂轻轻从燕未勒手中接过芽芽,重新抱住芽芽香香软软的身体,让她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呜……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娘娘。」芽芽放声大哭起来,「都怪我,呜……」
「没事啦,真的没事。」聂轻轻无奈的为她擦泪,「妳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又没缺胳膊少腿的,万幸呢。」
不说还好,一说更是惹到了芽芽的痛处,这下哭得更厉害,大有黄河决堤的气势。
「妳哭够了没有?」不知何时打着呵欠走出来的沈一醉凶巴巴的瞪着芽芽,「犯了错只会哭,顶什么用?」
「呜……呜哇哇……」芽芽撇撇嘴,继续嚎啕,「都是我的错!我知道!可是凤却坚持是他自己失职,没有看好娘娘,所以他一直把自己沉在黑龙潭里,呜……他会死的,呜……」
聂轻轻大惊,急忙看向燕未勒,「到底怎么回事?」
「二哥没想到寨里有奸细,居然让妳在寨里被掳走,虽然妳已被七弟救了出来,但毕竟受到了惊吓,家人出了危险,二哥自然要惩罚自己。这就是家酒的规矩。」
「可是我没有任何事啊!那个黑龙潭……」聂轻轻着急地跺脚,她曾经听芽芽说过,黑龙潭深不可测,潭水一年四季寒冷如冰,普通人在那里待上一天一夜就会被冻伤,两天两夜就很可能难以活命了。
「一醉,咱们快回去制止他吧!」她把芽芽抱给燕未勒,扯着沈一醉的衣袖说。
「不去。」沈一醉的表情冷漠,语气却很决绝。
「喂!」聂轻轻生气了,「二爷的身体一看就不好,总是病恹恹的模样,怎么受得了浸在黑龙潭里那么久?他不是你的兄弟吗?」
「是兄弟就该帮我照顾好我心爱的女人,可是他做到了吗?如果不是他带头敌视妳,狮轩也不会疏于防范,让奸细有机可乘,归根究柢还是他的错。」
「不是不是不是!你混蛋!」聂轻轻抡起拳头砸向沈一醉的胸口,「你脑子坏掉了是不是?是我不好,是我给大家带来了灾难,大伙虽然口头上不满,却并没有把我怎么样不是吗?还是给我好吃好穿好睡,为什么你要把责任推到二爷身上?山寨里有奸细,确实是『白玉京』内部的失误,但把我抢到山上来的人是你,没有把我保护好的人也是你,你为什么要把责任推卸到别人身上?沈一醉,你真不是男人!」
沈一醉脸色铁青,一把捉住她的拳头,怒视着她,「妳说什么?」
「回去『白玉京』吧,不要让二爷再折磨自己。这回有惊无险,这不是万幸吗?难道你还要再多搭上一条人命吗?」聂轻轻哀求道。
她现在真的好自责。
为了她,「白玉京」终于公然与朝廷作对,现在又可能害得他们兄弟失和,她罪孽深重。
「七弟。」燕未勒深深望着沈一醉,「赌气就赌气了,现在二哥认错,你就原谅他一次好吗?二哥的自尊比天还高,让他认错比登天还难,你应该知道。」
沈一醉别扭地哼了一声。
「而且,还有一人陪着二哥在受罚,即使不怜惜二哥,也该怜惜一下难得回山寨一趟的老六吧。」燕未勒最后一句话意味深长。
「六哥?!他回来了?为什么要陪着受罚?」沈一醉吃惊的问。
「清查奸细是老六的工作,这次寨里居然出了奸细,你说算不算他的失职?而且还害得七弟妹被掳走,他当然要受罚。」
聂轻轻愕然,难道受罚还有抢着要的吗?
果然是一群不可思议的强盗!
「该死!」沈一醉蹙紧长眉,嘴里叽哩咕噜诅咒了一大堆,最后才不悦地瞪了聂轻轻一眼,「妳真的要原谅苏凤南?」
「嗯!」她重重的点头。
「烂好人!心疼那个狡猾的家伙,以后有妳的苦头吃。」沈一醉伸手粗鲁地在她的后脑揉了两下。
可是聂轻轻并没有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如释重负的神情。
毕竟是多年的兄弟,沈一醉即使一时生苏凤南的气,也舍不得真的与他们决裂吧?
「那如果他们以后欺负我,你要保护我喔。」聂轻轻抱住他的手臂,撒娇般地说,「不许他们再说女人是山怪,也不许他们取笑我变丑了。」
「是,我一定会保护妳,就算被人家说是妻奴也甘之如饴。」沈一醉微笑着背起她,回头对燕未勒说:「走吧,去解救那两个混蛋。」
「呀!太好了!凤得救了!」芽芽兴奋地欢呼起来。
「小丫头,只管想着妳的凤,这次来找我们,也是因为要救凤,而不是担心娘娘吧?」沈一醉刻薄地损着小丫头。
「哪有?人家真的很担心娘娘啊,如果娘娘出了意外,芽芽也不要活了!」芽芽气愤地反驳,随即又小声补充一句:「现在娘娘安然无恙,人家当然就要开始担心凤啦。」
聂轻轻噗哧一声笑起来,这小妮子真的很早熟呢。
「娘娘,妳知道吗?小爹爹好厉害喔,一人就把那五千兵马解决掉了。」
「他怎么做到的?」聂轻轻一脸好奇。
「我听大哥哥们说,小爹爹先偷偷烧了他们的粮草,趁他们急着救火的时候,又从密道里破坏了地下河床,河水一下子泛滥起来,就淹没了他们的营帐,哈哈!那些人都像木头一样被冲走了。」芽芽兴高采烈地边说边比画。
这只是占了地利人和之便吧?
总还算有点头脑,没有一个人去和五千人单打独斗。
「那……我爹呢?」聂轻轻小声问着身旁的男人。
「放心,我早一步把他迷晕送到了安全地方,现在他应该痛哭流涕灰溜溜地返回京城了吧。」沈一醉云淡风清地说。
「狗皇帝一下子折损了五千兵马,怕是要把『白玉京』当成了心腹大患。」燕未勒说出不容乐观的前景。
「对不起。」聂轻轻小声说,「都是我的错。」
「美丽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混蛋。」沈一醉咬牙切齿,「可恶!我真想一刀捅了那个狗皇帝,大不了赔上一条命,一了百了。」
「七弟,不可胡来!」
「小爹爹,我不要!」
「一醉!」聂轻轻又想哭。
「这可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为什么还不能报仇?」沈一醉仰天长啸。
燕未勒和聂轻轻听了不禁黯然。
只要天下大局一日未定,胸中的这郁闷就无法消散吧?
*** *** ***
回到「白玉京」时已是黄昏。
沈一醉和聂轻轻没有先进山寨,而是直接来到黑龙潭。
还未靠近潭边,就已经感受到了阵阵寒意逼人,聂轻轻瑟缩了一下,沈一醉解下长衫给她披上。
她抬头看着他英俊的脸,微微一笑,「一醉,我爱你。所以我也会爱整个『白玉京』的人,包括那个难缠的二爷。」
「小女人,越来越厚脸皮了喔。」沈一醉的脸难得微红。
「如果你喜欢青涩小女人,我也会努力学习的。」
「看来我把妳调教得太过了。」沈一醉嘀咕一声,低头堵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
聂轻轻主动伸出丁香小舌回应他的热情,粗硬的胡碴擦过她的唇,有一种酥酥麻麻的快感。
沈一醉伸手勒紧她的纤腰,舌尖钻入她的口中,纠缠着,吸吮着她的舌,逐一舔着她的每颗贝齿,仔细尝过她嘴里的每一个地方,贪婪的掠夺她的唾液。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重,聂轻轻双臂紧紧的缠住沈一醉的脖子,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可以感到对方越来越激烈的心跳。
野外的激情似乎更让人忘记所在何处。
「你们够了没有?」恼怒的声音从潭里破空响起,惊起潭边树上的鸟儿,纷纷乱飞。
「还没有。」沈一醉凉凉地看一眼潭水里脸色苍白的苏凤南,又在聂轻轻的唇上啄了一下。
「混蛋小七,你等着我剥你的皮!」苏凤南咬牙切齿。
「六哥,你干嘛要傻傻地陪他?让他一个人冻死好了。」沈一醉走到潭边,把手伸向一名一身黑衣的男子。
聂轻轻从沈一醉的怀里探出头,好奇地打量这个传说中神出鬼没的六爷。
嗯,「白玉京」大概专产帅哥,这位六爷也是帅得无可理喻,只是显得稚嫩了些,脸皮很嫩,沈一醉一说他,他的脸就全红了,比西天的云霞还红。
她觉得大为好玩,难得见到这么会害羞的强盗呢。
「弟妹。」黑衣男子深感歉意地看向聂轻轻,「对不起,是我的失职,害妳受惊了。」
「没事的,现在已经安然无恙了。」聂轻轻不在意地笑笑,「六爷,潭水寒冷,还是请快快上来吧。」
「我叫柳行云,妳和小七一样叫我六哥就是。」他从善如流,立即从潭水中一跃而出,同时运起内力把湿衣服弄干,等落到岸上时,衣衫只剩下有点潮湿而已。
这等高深功夫让聂轻轻大开眼界。
柳行云指了指潭水中的另外一个人,聂轻轻会意,开口道:「二爷,也请你上岸吧。」
苏凤南虽然自恃功力深厚,但也早已冻得受不了,巴不得快快上来,却死要面子,赌气般地看着沈一醉。
「他这人喜欢凉快,就让他多泡些时间好了。」沈一醉拉着聂轻轻就走,头也不回地说。
「小七!你又皮痒了是不是?」终于忍不住的苏凤南从潭里一跃而起,袖箭如雨般射向沈一醉的背影。
自然,那些箭雨都被好心又爱害羞的柳行云给收去了。
柳行云虽然不疼惜自家的兄弟,但好歹怜惜女人。
*** *** ***
四个人吵吵闹闹地上山,走到山寨大门前,看到两队人马列队相迎。
聂轻轻很是惊讶。
因为一看到她,那些人又吹起了喜庆唢吶,和她第一次上山时候一样。
大红花轿放在山寨门口,是八抬大轿。
「大爷回来了。他吩咐再次给七爷补办婚礼,这次由他亲自主持,七夫人从今以后就真真正正是咱们『白玉京』的人啦!」总是一脸严肃的杜渐,难得露出了欢欣的笑容。
「呃?」聂轻轻愣住了。
这到底是怎样?
「七夫人,咱们以前都误会了您,您其实就是仙女下凡,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女人,咱们有眼无珠,以往伤害了您,还请您大人大量多多担待。」
聂轻轻脸颊上的伤就像一个勋章,让这些热血男儿震惊而崇拜,原来女子也有性烈如火的,她居然没有攀附那位高权重一呼百诺的皇帝老儿,反而为了一个山贼毁容,这份决绝让他们也自愧不如。
那些莽撞的小伙子纷纷向她道歉,倒让聂轻轻不好意思起来。
「如果您肯原谅咱们,就请快快上轿,今儿个会更热闹呢!」杜渐说。
聂轻轻看看沈一醉,沈一醉亲自把她抱进轿子里,「娘子,谁会像咱们这样,可以和同一个人成两次亲呢?」
沈一醉知道这是大哥苍轩给他一个重新回来「白玉京」的理由,所以亲自主持婚礼,毕竟上一次的婚礼对于聂轻轻而言,未必是个多美好的回忆。
这一次,聂轻轻就真的成为「白玉京」的女主人之一了。
可是,当轿子抬起时,聂轻轻才发觉上当地大叫:「哇!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会被颠死的!哇……可恶的强盗山贼!连老大也是存心害人!哇哇啊……」
山寨的男儿喜欢颠轿,左三下、右三下,上三下、下三下,就这样颠来颠去,聂轻轻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了出来。
可恶!可恶!可恶!
山贼终究是坏心眼的!
*** *** ***
那一夜,「白玉京」里彻夜狂欢。
虽然新郎官被大爷、二爷、三爷、六爷霸占着,聂轻轻独守了一夜新房,但是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肚子,想起那坏蛋说她早已有孕时,她便不由得满心欢喜。
「白玉京」和朝廷的梁子已经结下,前方注定有更大的风雨在等着,但是她不后悔。
因为她相信她的男人也不后悔。
所以,这辈子她愿意安心做那个男人的贼婆娘,不离不弃。
白玉京八卦之一【男色传说】
男人的爱不会超过三天。
聂轻轻总算亲身体验到这句话的正确性了。
在「白玉京」的老大苍轩亲自主持婚礼之后,聂轻轻也正式成为「白玉京」的七夫人。
「白玉京」的喽啰们立刻换了张脸,全都对她必恭必敬,维护有加,勤加伺候,可是她的夫君大人呢?
除了在床上还是一如以往的兽性十足之外,他整天跑得不见人影,就连两人白天难得聚一会儿,他也只顾低头看手中的卷宗,视她这个绝世大美人为花瓶。
可恶!
聂轻轻瞪着面前黑糊糊的安胎药,再次在心里把沈一醉咒骂得狗血淋头。
知道要给她安胎,那干嘛还要在床上折腾她?
知道她已怀孕三月有余,为什么还要丢给她一大堆衣服清洗?什么美其名要让她适当的运动,强壮身体,骗鬼啦!
聂轻轻觉得自己距离变成黄脸婆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 *** *** ***
又是一个美好的清晨。
聂轻轻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沈一醉穿好衣服,把他那修长而结实的躯体遮掩起来,从性感的狮子转眼变成高大英俊、玉树临风的「白玉京」七爷,她不由得感慨真是人靠衣装啊。
正当她沉迷在对男人的遐想之中,沈一醉却把昨晚脱下来的衣物收拾在一起,然后卷成一团丢到床前的地板上,冷冷说了一句:「记得洗干净。」
聂轻轻气得张口结舌,这么美好的清晨,这该死的男人就不会说点温柔的话,做点让她开心的事吗?
以前还会甜腻腻地叫她小亲亲,或者宝贝娘子,甚至连轻轻小心肝这样恶心得要死的话也说得出来,现在呢?
干脆连称谓也省了,直接吩咐她做事而已。
可恶!
察觉到她埋怨的眼神,走到门口的沈一醉折身回来,英俊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邪恶的微笑,大手托起聂轻轻的下巴,在她脸上啄了几下。「宝贝,一大早就露出这样的眼神可不好喔。」
「喂!你这个野兽又在乱想什么?」
「在想妳想的事啊,昨夜是不是没有喂饱妳?」
「混、混蛋……你给我滚啦!」
开玩笑!三、四天一次的欢爱对于怀孕的她来说已经是相当大的负担了,哪还禁得住早晨的折腾。
「我已经很忍耐了,所以才故意跑开不见娘子,妳不能再故意勾引我喔,哦哦哦,一看到娘子这样的眼神我就要受不了了。」沈一醉还想挑逗她一番,却被枕头砸个正着。
他笑着跑了出去,口里还嚷道:「我让小毛准备好了早膳,等下记得吃,现在妳可是一个人吃两个人用,一定要多吃些。」
聂轻轻在床上翻了个身,噗哧一声笑了起来。
*** *** *** ***
她的身体里还残余着昨夜激情的余韵,有一种倦怠从骨头缝里逸出来,融化在血液里,让她有些慵懒。
聂轻轻才刚起身,芽芽便欢天喜地的跑进来,「娘娘,早。」
「早啊,芽芽还是这么漂亮。」
芽芽笑得合不拢嘴,现在她越来越喜欢聂轻轻了,因为聂轻轻会把她洗得香香的,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女孩子总是喜欢这些的,不管年龄大小。
「娘娘,我告诉妳一个大秘密喔。」芽芽示意聂轻轻弯下腰,附在她耳边说:「有一个大人物来山上了呢,听说是什么锦王爷。」
意外听到这个名字,聂轻轻瞪大了双眼。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那个疯子皇帝那里听来的。
「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好奇的问。
「我也只是偷看了一眼,就被杜渐赶出来了,可是我觉得他好迷人喔,真的好迷人好迷人的。」芽芽像个小花痴一样,「他是和爹爹们都不一样的类型,可是真的很迷人。」
小笨蛋,这样笼统的说法,谁知道那个锦王爷到底是生得怎样个迷人法?
聂轻轻从来不过问「白玉京」的事,平时她都乖乖待在狮轩里,偶尔在山上散散步,所以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机会见到苍轩的模样,更别提这个神秘来客锦王爷了。
「我偷听凤和杜渐说话,他们说皇帝很迷恋锦王爷呢。」
「什么?!」聂轻轻差点跳起来,愕然的开口,「芽芽,妳今年到底几岁了?知不知道什么叫迷恋?」
「我当然知道啦,就像我喜欢凤一样吧。」芽芽得意地说。
「那妳知不知道他们……那个……都是……男人?」
「男人就不能喜欢男人吗?」芽芽歪着小脑袋天真地反问,「可是我知道凤很喜欢大爹爹,五爹爹也很喜欢凤,四爹爹又很喜欢五爹爹啊。」
青天霹雳!
聂轻轻被这个劲爆消息轰得头晕眼花。
这、这、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怪不得「白玉京」不欢迎女人,难不成他们都是……都是……啊啊啊!
「芽芽!」聂轻轻忽然想起什么,一把抱住小女孩紧张兮兮地问:「那、那么妳的小爹爹呢?他喜欢谁?」
芽芽不解地看着她,一副「妳真的很笨」的眼神,「小爹爹当然喜欢娘娘啦,还用问吗?全山寨的人都知道。」
呼……聂轻轻用手按住胸口大大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起码她的男人是正常的。
*** *** *** ***
夜晚。
聂轻轻辗转反侧睡不着。
沈一醉受不了她的噪音,干脆长臂一伸把她禁锢在怀里,「在想什么?」
「那个……呃……是真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真的很担心,虽然她的男人现在没有怎么样,但万一等到她怀孕后期,两人根本不能做那种事时,一醉忍不住转而投向男人的怀抱怎么办?
苏凤南很漂亮,燕未勒很魁梧,柳行云又俊美又害羞也惹人怜爱,想必那个大哥苍轩长相也不差,啊啊啊啊!
聂轻轻越想越觉可怕,一个头两个大。
「什么是真的假的?妳到底在烦什么?」沈一醉有些不耐烦了,捏着她的腰逼问。
「那个……呃,其实我不是看不起男人相恋啦,可是……我都有孩子了,沈一醉,你一定不能对不起我!」聂轻轻终于忍不住说出口了。
沈一醉听得目瞪口呆。
「妳到底听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过了好久,他才无奈的问道。
「难道不是吗?皇帝喜欢锦王爷,二爷很喜欢大爷,五爷也很喜欢二爷,四爷又很喜欢五爷,啊,那接下来是不是六爷喜欢四爷,你就该喜欢六爷了?」
沈一醉好想掐死这个联想力惊人的小东西。
「妳白痴啊!妳以为『白玉京』是为了这样乱搞才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吗?我们有大志向好不好?有鸿鹄之志好不好?那个皇帝变态是他一个人的事,不要以为我们也跟着变态好不好?」
「这么说皇帝是真的喜欢锦王爷了?」聂轻轻依然很担心。
「那个皇帝是全天下最疯狂的人,不要把他当人看。」
「那你们呢?」
「我们都很正常好不好?要不要我马上证明给妳看?」
察觉两人的下身紧贴着,危机立即向聂轻轻袭来。
「呵呵呵……我相信你就是了。」她赶忙求饶,心里却把芽芽痛骂一番。
芽芽果然还是个小笨孩,根本弄不懂什么迷恋、什么喜欢嘛,真是害死她了!
「睡觉啦。」在妻子的酥胸上咬了一口,沈一醉闭上了眼睛。
盯着男人俊美无俦的容颜,聂轻轻刚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了,同时下了一个决定──不管「白玉京」是不是真的流行男人相恋,她以后还是要把自己的男人看严一点,一醉这么迷人,谁知道哪天说不定就被哪个男人看上了呢?
一直到进入梦乡,聂轻轻还不时地嘟囔着:「沈一醉……不准你学坏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