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14
乐颜:至尊飨宴 下
第六章
深夜。
皇宫内院也已静悄悄。
服侍皇上的妃子在翻云覆雨后,被太监送回了她自己的寝宫。
祁熠煌半裸著上身下床,眼神冷冷的,完全不像刚刚欢愉过,目光扫向在一旁伺候的太监。
太监躬身行礼,然后叫进两名宫女,按照惯例取来早已准备好的干净寝具,手脚俐落地迅速更换好,又打开两扇窗子让房间内污浊的空气流散出去。
一切收拾完毕,宫女俏然无声地福了一福后退出去,那太监还紧张地等候著主子的吩咐。
撩起准备好的长袍裹在身上,祁熠煌随便挥了挥手。
太监立刻叩安出去,顺手把房门轻轻带上。
房间里静下来,空气中有夜的清冷。
祁熠煌阴厉的墨黑双眸转动两下,伸手把窗子关上,突然沉声低喊:“滚出来吧。”
床内侧的墙忽然动了起来,像门一样被从里面推开,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脸色苍白地走了出来,他的手中有剑,剑光森寒。
祁熠煌看他的嘴角还有血丝,头发亦凌乱无比,头发和衣服上都有灰尘和蜘蛛网,说不出的狼狈,不由得沉沉笑出声,“你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
“废话少说,交出百草续命丹。”祁越体内的毒性虽已解,但功力一时半刻尚未恢复过去,从皇宫密道一路行来已让他气喘吁吁。
“你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还有,谁告诉你朕有百草续命丹了?”祁熠煌似乎早已料到会如此,好整以暇地在龙椅上坐下,长袍拖到地上,半裸的胸膛结实而光滑,在灯光下竟有种冶艳的风情。
“她是你的女儿。”祁越努力站直身体,冷冷地盯著这个桀骛狂妄又阴厉妖冶的男人.
“那又如何?”祁熠煌斜眼瞥视他,“不知何时偷活下来的小东西,却平白无故地让锦王疼爱了她十几年,她就算死也足矣。”
既然祁叠锦无法生儿育女,他这辈子原本是打算不要一个子嗣的,祁天若之所以能存活下来,怕也是祁叠锦从中捣鬼。
“那你也不想要江山了?”祁越知道他心肠冷酷,却没料到已冷到虎毒食子的地步。
“喔?”祁熠煌长眉一抬,“你自认可以对付得了朕?”
“如果你真想牺牲天若的话,我也无可奈何。”祁越拂了拂衣衫和凌乱的头发,又恢复了傲然之态,“这皇家多得是弑父杀兄的伦理惨剧,被逼到这份上,我并不介意也效法古人。”
祁熠煌脸上的笑意尽消。
他知道祁越是个难以对付的家伙,这些年,在他为锦王神魂颠倒的时候,这小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培植出了极大的势力,如果真要闹到鱼死网破,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你想要什么条件?”祁熠煌的眼神不再戏谵,而是变成面对敌人时的谨慎深沉。
“这句话该是我问你。”祁越叹了口气,“你要怎样才肯交出百草续命丹?”
百草续命丹是皇帝才有的救命药,虽说还不至于有“医白骨、活死人”的神奇功效,但凡天下至毒,只要中毒之人在十二个时辰之内服下就都能解毒。
祁天若喝下毒药之后,从白日到深夜,十二个时辰已经过了大半,祁越心中暗自焦急,却也不能不耐心等待时机到了再出来。
皇宫中的密道是只有皇帝才知道的逃生之路,祁熠煌登基后曾经带著祁叠锦走过,祁叠锦又把密道向祁越提过,所以祁越才能从密道来到皇帝的寝殿。
“朕就在等你这句话。”祁熠煌笑起来,灯光下他的脸俊美如天神,眼神却冷冽如九冥阴府的主子。
他知道祁叠锦一定会把唯一的一粒救命丹丸送给祁天若,而祁天若如果自救,祁越就会死,祁越一死百了,他就什么也不用愁;祁天若如果用来救了祁越,祁越势必会来求他,不管怎样,祁越都逃不开他设的局。
为了一个女人,祁越,你也会沦落至此。
“其一,把你手里的权势交出来。”祁熠煌眉宇深锁思考著。
祁越的手下意识地握紧,但最后还是点头,“好。”
“其二,以后不许再涉足朕和锦王之间的纠葛。”
祁越苦笑,他本来就不想管好不好?要不是因为天若……
“好。”
“其三,如果你有能耐,欢迎你以后来杀朕。”得不到祁叠锦,让这个精力过剩的男人无处发泄,他现在倒真的希望天下不要太平,天天有仗打才好。
祁越点头。
“你就不提一点交换条件?”祁熠煌瞥了他一眼。
“受制于人,还有何条件可提?就算提了,你又会答应吗?”祁越淡漠一笑,“只要能走出皇宫,我就有自信不被你追杀至死。”
祁熠煌的眉毛高高挑起。
好!他喜欢这样强硬的对手。
“百草续命丹。”祁越伸出手。
祁熠煌伸手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墨绿色的锦盒。
“有一件事我想问。”祁越伸手接过锦盒,临走之前回头突然发问。
祁熠煌看著他。
“你很爱锦王?”
“你认为呢?”
“那何不让出皇权,和锦王一起去四处逍遥?你明知道身为皇帝其实并不是至高无上的,你会受到太多的牵制。”
比如不得不传宗接代,所以才有了他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抱来的假皇子吧?
祁熠煌傲然冷笑,“你以为朕不曾想过?可是锦王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吗?他自小就认为大丈夫应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朕不在最高位,他大概看也不会看朕一眼。”
锦王喜欢强者,也只喜欢强者。
祁越也多少知道这一点,却没想到锦王的这一喜好,竟然把天下苍生推到了一个偏执成狂的暴君手里。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祁熠煌的眼睛望向不知名的地方,“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朕要让他看看这大好河山因他而变得满目疮痍,看他到时候是否还会想逃!”
祁越的拳头握紧,如果可能,他很想一拳打死这个疯子。
“如果他死也不回来,朕就要这个国家为朕的爱情殉葬!”祁熠煌的眼神里闪烁著疯狂的炽热火光。
祁越猛抽一口冷气,转身就走。
“朕有必要提醒你一句,那百草续命丹里已经掺入了‘忘情散’。”当祁越快走进密道入口时,祁熠煌忽然闲闲地补充一句。
祁越蓦然回首。
他笑得邪佞,“朕手里也只有这一粒而已,要救她,还是让她带著对你的爱情死去,随你选择。”
祁越的牙齿几欲咬碎。
这个恶魔,这个妖怪,这个冷心冷血的混蛋!
他转过身,大步离去。
祁熠煌站起来,甩一甩宽宽的袍袖,面带微笑地来回踱了几步,随即快步走到隔壁的书房,宽大的书案上有一幅还未完工的水墨丹青,上面正是祁叠锦温润如玉的模样。
“锦……”伸手抚摸著柔软的宣纸,祁熠煌的脸变得前所未有的柔和,“别人都道朕残忍暴虐,可是谁知道你才是天下第一狠心人?”
*** *** ***
据史书记载,祁氏皇朝的天佑元年是多事之秋。
祁熠煌登基不到三个月,朝中老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取而代之的是祁熠煌做太子时的太子党,其中又以内侍宦官最为吃香。
就在人心惶惶,睡不安枕之际,更大的灾难接踵而来.
有人密报皇上新立太子祁越密谋造反,他已联络地方官员接应,掌握了朝中部分兵权。
太子祁越是祁熠煌后宫唯一所出的皇子,由皇后所生,祁熠煌继位登基后,祁越被立为太子,可是这太子刚刚新婚就出了这么大的楼子,让世人瞠目结舌。
皇帝大惊,下令彻查。
有人从祁越的宫中搜出了皇袍一套,皇冠一顶,以及私通地方官员与军事大臣的密函若干。
虽然有忠贞的大臣上书说此事透著蹊跷,怕太子是被人陷害,但皇帝仍然暴怒,迅速赐太子祁越与太子妃祁天若毒酒,将之毒杀。
适时,燕戎国已连夺祁国北部边境三座城池,挥军南下,气势如虹。
至此,祁氏皇朝开启了建国以来最黑暗也最动荡不安的时期。
*** *** ***
一年后
成都,古称“锦官城”,又因盛产芙蓉而被称为“蓉城”。
其位于岷江以东,是整个四川的政治与经济中心,历史悠久,经济发达。
自从秦代李冰父子在岷江上游修建起著名的都江堰,将那桀骛不驯的岷江制服以后,成都平原也就成为了富庶的天府福地,历代王朝的统治者无不重视此处,将都江堰之南的成都逐渐建设为重要的军事与政治据点,以便确保其对整个四川的统治地位。
祁氏皇朝亦是如此。
虽然北方边境已经狼烟四起,中原地带的百姓也流离失所,四川却宛如另外一个国度独立于整个大环境之外,民风虽强悍却也朴实,丰衣足食,安居乐业,像一个世外桃源。
*** *** ***
成都 剑南西川节度使府
一名身穿青色布衣的男子登门求见此地的最高长官剑南西川节度使,也就是当今皇上最小的皇叔锦王祁叠锦。
看门人是个眉眼聪敏的年轻人,因为祁叠锦的管教良好,这些手下人也不会狗眼看人低,反而因为知道王爷常结交一些江湖上的能人异士,所以对这些穿衣打扮朴素的人极为有礼。
眼前的男子身材高大颐长,古铜色的肌肤,眉眼俊朗,浓密黑发在头顶绾了个发髻,只用丝带一系,并没有任何玉石装饰,身上的衣服虽然是寻常可见的靛青布衣,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极为洁净好看。
衣饰寻常,可是穿在男人身上却烘托出一种极为华贵的气质,就好像一颗夜明珠放在黑夜里就越发显得明亮一般。
再加上男子举止落落大方,谈吐沉稳淡定,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
“阁下贵姓?可有拜帖?”看门人还了一礼,才客气地询问。
“在下姓苍,苍轩。并无拜帖。”男子同样客气地回道。
“那请您稍等片刻,容小的去禀报。”看门人嘱咐另一人看好大门,自己便赶紧去通报。
片刻之后,看门人脸色黑黑地回来,袖子一挥,“去!去!去!王爷说不认识你,请你快快离开。”
他原本想也许今天又来了贵客,喜孜孜地去通传,没想到一报上来人姓名,锦王立即勃然大怒,连手上的茶杯都砸碎了,遗连声喝道再也不许此人出现在眼前。
看来这人和锦王有仇呢。
苍轩的眼神一黯,随即又拱手问道:“这位兄台,请问郡主身体可安好?”
看门人白眼一翻,喔,原来是看上咱家郡主啦!
难怪王爷会大怒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咱家郡主可是天仙化人一般的大美人哩!
据说锦王以前有过一位养女,后来嫁给太子,却被皇上赐死,锦王伤心过度,便又收养了一位养女。
据从京里跟来的家丁们说,现在这位郡主可比以前那位胖郡主漂亮,可惜就是身子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经常看她咳嗽,每每看到那瘦骨娉婷的美人儿气喘吁吁,连他这样的下人都忍不住心疼又爱慕。
啧啧,美人不傀为美人,连咳嗽的模样都说不出的楚楚动人哩。
“去!去!去!郡主乃千金贵体,用不著你来操心,快走吧,否则等一下有你苦头吃.”看门人还算厚道,没有放狗咬人。
*** *** ***
一直到天黑,苍轩也没有离开。
他站在离节度使府大门三丈开外的地方,仰首望天,也下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看门人撵了几回,撵一回他后退两步,却也不顶撞,后来看门人也厌倦了,就当作没看见他。
春末夏初的天气,过午之后开始变天,大块大块的乌云滚滚而来,夹杂著雷声阵阵。
看门人把双手伸进袖子里,边跺脚边不停地抱怨,“这鬼天气,早上还热得要出汗,这会儿又冷死人。”
“是啊,看来又要下雨了。”另外一个看门的和他聊天,“听说中原都干旱一年了,咱们这里倒好,三天两头下雨,倒像雨水都跑到咱们这里来了。”
“可不是,只要别淹了就好,水灾比旱灾还麻烦。”
“喂,我说那位,你还不走?眼看就要下雨了。”看门人招呼一声苍轩。
苍轩对他们笑笑,却没有动.
“真是怪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门人摇摇头,巴结锦王的人可多了,哪个不是带一大马车的礼物前来?
虽然带的礼物越多,锦王会越讨厌那人,可至今还是没人敢空手前来。
今天这位可还真是新鲜。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段窈窕的丫鬟从大门里走出来,“小六哥,那位苍先生走了吗?”
“没,还在外面站著.”看门人挺喜欢绣球,抬手指给她看。
绣球抬头望去,看见远处昂然而立,仰首望天的傲岸男子,眼睛一红,低头擦了一下,又匆匆地回内院去了。
看门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事情透著蹊跷古怪,但是下人不能说主子的闲话,两人只是用眼神默默交流一番,耐心等著看好戏。
天黑了。
暴雨倾盆而下。
苍轩依然伫立在狂风暴雨之中,宛如一棵爵然大树,风吹不动,雨打不倒。
大雨淋湿了他的衣衫,却显不出他的狼狈,反而让他更加如临风玉树,悲怆中带著决绝。
晚膳过后,雨势更大了。
看门人准备关上大门,绣球又跑了出来,手里拿把雨伞,也不顾雨水把她的绣鞋和裤子打湿,跑出去把雨伞丢给苍轩。
苍轩却没有接,“谢谢,我不用。”
绣球嘟起嘴巴瞪他,“还逞什么能?万一受寒发烧了可不好,我家郡主……呃,有人会心疼的。”
“绣球!”他的眼睛一亮,“她可还记得我?”
“谁还记得你?你是谁?”绣球哼了一声,扭身要走。
苍轩大手一伸抓住她的手臂,“好绣球,若儿是否还记得我?她的‘忘情散’已解了吗?”
他这一年流亡各处,总算把失散各地的兄弟们聚齐,刚找了个地方落脚后,他就立刻起程来到成都。
他问过沈一醉,沈一醉说“忘情散”怕是无药可解的。
所以那狗皇帝真是坏,坏到骨子里,连亲生的女儿都不放过,自己得不到幸福,就要别人也跟著一起受罪。
绣球眼眶一红,“什么解不解的,我什么也不晓得,放开我!还有,我家郡主叫祁天齐,寿与天齐喔!”
是,他已不是祁越,他叫苍轩。
那祁天若自然也已不是祁天若,她叫祁天齐了。
一年前太子府邸大丧,太子舆太子妃均已亡故。
当年事发之后,祁越放弃皇位做为交换,为祁天若求得了一颗保命丸,之后他却要流亡民间无以为家,还要时时防备祁熠煌的暗中追杀,他无法照顾身体虚弱的祁天若,只能托乐善把祁天若送到锦王这里。
锦王对他的愤怒他可以理解。
正如祁熠煌所言,锦王喜欢强者。
而在锦王的眼里,不管出于何种理由,事实上就是祁越没有保护好祁天若,所以他就不是一个再值得托付的好男人。
所以,锦王拒不见他。
哪怕祁越是为了他才落到今天如此下场,锦王也还是不同情怜悯他。
也许祁熠煌说得对,这天底下最硬心肠、最任性自私霸道的人,可能是锦王才对。
但是锦王对他的愤怒,祁越全盘接受,因为他自己也在难过,气恼自己没有保全他的小花精。
“绣球,她是否快乐?”苍轩只关心这件事。
如果天若真的忘了情也好,只要她过得快乐。
“你想呢?”绣球抽回手,撩起裙摆跑掉。
和她的主子一样,绣球也不再像绣球,她也瘦了,变得窈窕漂亮,府邸里有好多家丁喜欢她,她却谁也不再喜欢。
她还是惦念著那个有著夜叉面孔的乐善。
也许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婢吧?
绣球看著自己的主子时,总是会情不自禁地这样想。
她只是思念乐善而已,而她的主子呢?
她的主子经常经常在吐血啊!
锦王四处搜罗的名医和昂贵药草根本无效,所谓心病……真是无药可医。
什么“忘情散”也许根本就是骗人的,祁天若昏迷几天后清醒过来,不仅一切都记得,而且还记得牢牢的,一年来都没有淡忘过。
那个狗屁皇帝,不知道用了什么伪劣假药,现在绣球倒希望主子能真的忘记过去。
*** *** ***
天越发黑,伸手不见五指。
暴雨越发狂猛,路两旁的树被打断掉许多树枝。
苍轩依然伫立在雨中。
他不想走,他也不想用什么苦肉计,他只是觉得有个人在隐隐呼唤著他,不许他走,他也不能走。
朱漆大门再次打开,一个白色的人影拿著一把伞走过来。
苍轩的心跳几乎停止。
眼前的人儿是他的小花精吗?
腰细得一只手就能环住,身体轻飘飘的好像一口气就能吹上天,如果没有绣球搀扶著,也许这暴风雨就能把她吹跑。
可是她的精神看起来很好,眉梢眼角含笑。
慢慢走到苍轩面前,祁天齐朝他福了一福,“苍公子。”
天地忽然没有了颜色,宛如一片死寂。
苍轩的眼里心里只剩下这个人这道声音,他的喉头发甜,一股血腥上涌,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哗哗地从脸上向下流淌。
他想伸出双手,双臂却沉重若千钧。
这一次他伸出手去,就再也不准许自己和别人伤害她了。
他有这个能力吗?
原本信心满满的他,忽然之间犹豫了。
原来爱到极致,再自信的人也会变得懦弱。
但,他的犹豫只是闪电般的刹那,随即就狠狠把那瘦弱堪怜的小女人搂进怀里,死死地紧紧地拥抱,像是想把她揉进自己体内一般。
祁天齐咬紧贝齿,把哭意硬生生压下去,也伸手揽住他的腰,小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声音颤抖,“坏人,你怎么现在才来?”
第七章
郡主深夜领了一个大男人进府,所有偷偷瞧见的仆人都扑通一声跌倒,下巴也掉到地上,更有谨慎小心的人迅速去通报锦王。
祁叠锦正在书房看书,听了下人的通报,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只问:“你看见了什么?”
那声音竟是意外的低沉阴森,完全不像平素温文尔雅的王爷。
下人聪慧狡黠,很快就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急忙告退,“没没没!这雨大夜黑的,小的瞎了狗眼,其实什么也没看见。”
郡主有相好的,锦王又作壁上观,他们这些做奴仆的自然也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不会惹祸上身。
*** *** ***
“郡主,还是先带苍公子去见过王爷吧。”
绣球觉得瞒著锦王不好,而且这种事就在锦王眼皮子底下发生,想瞒也瞒不过去。
祁天齐的小手被苍轩紧紧抓在他炽热的大手里,她抬眼看看他,想了一下道:“夜深了,还是明早再说。”
苍轩站了一天,饥寒交迫,全身湿淋淋的,如果再见到锦王被斥责一顿,她光是用想的就受不了。
“是,奴婢这就去烧热水.”绣球乖巧地说。
“等等!”祁天齐叫住她,“你去准备一些爹爹旧的衣裳,等一下要给他换。还有,送到清幽池吧,天黑夜冷,别去烧热水了。”
“是。”绣球转身去准备。
祁天齐拉著苍轩穿过回廊,很快来到一间显得宏伟宽敞的琉璃瓦房前,门楣上写著“清幽池”三个大字。
她推门进入,摸索了一会儿才找到火石把铜灯点燃,灯光昏黄,照得咫尺之间的人也变得柔和许多。
两人从在大门外相拥时说了一句话之后就再无言语,一路沉默地走来,只有两手紧紧相握,现在面面相觑,竟有点相逢在梦中的错觉。
胸口发热,眼神交会,千言万语就尽在否言中了。
“郡主,衣裳拿来了。”两人正沉默尴尬间,绣球气喘吁吁地跑来,“您身上的衣裳也湿透了,一起换了吧。”
祁天齐脸一红,回头瞪了她一眼。
绣球扁扁嘴,调皮地做了个鬼脸,“还害羞什么呀,都是老夫老妻了,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郡主,苍公子,你们慢慢亲热吧,奴婢告退了,嘻嘻。”
祁天齐对著关上的门无奈又宠溺地一笑,这个丫头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不过祁熠煌也许并没有真的坏到底,起码他没有株连太子府的仆人们,所以乐善和绣球才逃过一劫。
正是他的这一点点额外施恩,才让祁天齐没有把他恨之入骨。
“能看到她这样欢天喜地的样子,真好。”
一只灼热的大手抚摸上她已湿透的秀发,温柔地托起她的小脸。
那双乌黑的眸子也泛著水光,让苍轩几乎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
目光相对,再次无语。
他慢慢地低下头,那双在他梦中萦绕了千百回的唇瓣而今却泛著不健康的苍白色,他越靠越近,想把自己的体温过渡给她……
“哈啾!”祁天齐鼻子一痒,猛然打了个喷嚏,身体更是哆嗦个不停。
苍轩的身体一僵,明明刚才气氛那么好的!
祁天齐急忙给他擦脸,怕自己的唾沫喷到他脸上,小脸羞得通红。
“你啊。”苍轩忽然心结全开,猛然打横把她抱起来,“身体不好,就快点到温泉里泡泡。”
“咦,你怎么知道这是温泉?”她一脸好奇。
“小傻瓜。”他大笑一声,抱著她就这样穿著衣服跨进浴池里,“这上面不是冒著热气的吗?”
“那也可能是寒气啊。”
“锦王除非脑袋坏掉,否则绝不会建造一个寒气逼人的泉池。”
祁天齐也笑起来,忽然想起什么,急忙要从他怀里挣脱,“你……还是你先洗吧,等一下我再……唔……”
后面的话全数被封在了男人炽热的嘴唇里。
这个吻绝不再是儿戏。
火热的唇舌饥渴却又极力克制著吻她,这个素来沉稳的男子正在狂热的情欲与深情的爱抚之间挣扎,所以他的吻也时而狂野时而细腻。
祁天齐觉得这样实在太过羞人了,可是被男人紧紧拥抱在宽厚的怀里,暌违一年之后重新感受那种值得依赖的感觉,让她终于渐渐失控,两人拥抱缠吻,顷刻间热情似火,呼吸胶著在一块,再难分离。
有很多话要说,有许多疑问要问,但现在却已什么都不记得。
只想抱紧怀里的这个人,只想用身体去感受那真实的感觉,只想就这样天荒地老不再思考。
“若儿,我的若儿……”苍轩的目光紧紧盯在她脸上,好像要再三确认这不是梦,呢喃中双唇再次贴紧,舌尖情动而细致地逐一吻过她檀香小口内的每一处敏感,满意地听著她的呼吸渐渐急促,娇躯微颤。
“叫我齐齐……嗯……”祁天齐的手勾著他的颈项,娇喘吁吁,“我喜欢……现在这个名字……”
她不想再留一点以前的痕迹,虽然祁熠煌确实放了他们一马,但不代表就没有其他恶毒小人抓住他们的蛛丝马迹再次陷害。
“齐齐……”苍轩低沉一笑,“好可爱的名字,可是人为什么这么瘦?”
他的大手在她的身上游移,当手指触到敏感的大腿部位时,祁天齐瑟缩了一下,倒抽口冷气。
“你不喜欢我这样?”她担心地问。
她也知道自己多么不健康,风吹就倒的模样可能比以前胖胖的还难看,毕竟一个胖子比一个面黄肌瘦的女人显得红润鲜亮一些。
“喜欢,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他轻声叹息著,“可是我最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不要这么极端啊,要嘛胖胖的,要嘛就瘦得过分。”
大手轻巧地褪掉了两人的衣衫,肌肤相亲,祁天齐害羞地在他怀中闭上眼睛。
可是刚才那一瞬就足够让她看清楚,苍轩那精壮有力的男性躯体,和她苍白瘦弱的身体截然不同,古铜色的肌肤像是吸饱了阳光,闪烁著令人迷眩的光泽,还有……
祁天齐忽然睁开眼,怔怔看著那原本应该是光滑无瑕的肌肤,如今上面布满了一道道伤痕,有的深有的浅,可无一不狰狞。
她伸出小手颤抖地摸著那些伤疤,眼泪啪答啪答掉下来。
这一年,他到底受了多少苦?
“小傻瓜,哭什么?”苍轩低头吻掉她的泪水,“这是男人的勋章,是值得骄傲的事,我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无用太子了,我要变成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男人。”
他已毁了她的前半生,他要珍惜她这后半辈子。
这一次祁天齐干脆大声哭起来,眼泪鼻涕全部抹在他的胸膛上。
这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去求他救爹爹,如果不是她嫁给他,他现在也许依然还是太子。
都是她的错!
“你再哭我就忍不住了喔。”苍轩咬著她的鼻尖,自己坐在池子里的石头上,让她分开双腿跨坐在他的大腿上。
他的坚硬抵著她的柔软,祁天齐觉得身体深处窜出一丝丝酸麻的感觉,她泪眼蒙胧地瞪著他。
她正在伤心,他却如此“性”致勃勃。
“看到你,我怎么还能忍得住?”他拉过她的身体紧靠在自己胸膛上,吮皎著她有些红肿的唇办叹息。
“坏……坏蛋!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祁天齐脸蛋徘红,轻咬著嘴唇,忍受著身体逐渐浮现的欲望。
“我会的很多啊,比如亲你吻你,还有……”他粗糙的大手探进了她的柔软之中,温热的水流也随之进入,让她啊一声叫了起来。
“不……不要……”她的脸羞得通红,可是那久违的舒服酥麻感觉也让她腰肢发软。
苍轩的呼吸也越发粗重。
他另一只大手握著她的乳房不停揉动,乳尖高高挺起,显然祁天齐的身体反应热烈,而情动如火让他搓揉的动作有些粗暴,祁天齐却已顾不得,只能娇喘不已。
苍轩沉声笑著,低头咬上那令人垂涎欲滴的紫红葡萄,小女人亢奋时的硬挺现象很是醒目,让他充满成就感。
“啊嗯……别……别吸……痛……不要……”祁天齐用娇软夹杂著亢奋呻吟的声音抗议,这坏蛋竟然真的咬她。
“真的不要?”他含著乳尖,含糊地回应,手也在下面不规炬,往她的柔软里一压,便可以感受到蜜汁沁出,“可是你的身体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喔。”
“啊……不要说……”她扭著腰,羞得全身发红,双腿张开,任凭男人的手又揉又搓。
“绣球说得对,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其实苍轩爱死她此时的模样,偏偏要坏心眼地刺激她。
“老夫老妻就不要羞耻心了吗?啊……”祁天齐红著脸咬著牙,心里有一丝丝气愤,但是身体却格外兴奋了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双腿已经夹著男人的腰在颤抖。
“想要吗?”他声音粗嘎地问。
“啊……嗯……不要再捉弄我了……唔……”身体内确实酥痒得很,祁天齐焦躁不安地在他身上摩挲。
苍轩低吼著,拾起她一条腿架在他的肩膀上,然后慢慢进入她已经悸动不已的私处。
硬硕烫人的巨物进入体内的感觉,让祁天齐发出甜美的呻吟,身体深处划过一道道酥麻,宛如被雷电击中。
苍轩咬紧牙关,挺腰抽送,水花四溅,那格外刺激的感觉让两人都有些痴狂。
祁天齐全身的肌肤泛红,双手紧勾住苍轩的颈项,身体拱起不断向他顶去,她从未如此失态过,可是经过一年的分离,让她再也端不住矜持,只想任凭欲望沸腾燃烧。
苍轩又低头咬住她的乳尖轻啮慢吮,祁天齐整个下半身都在发热发痒,自动地迎合著男人的节奏扭动起来,她想控制自己的身体,狂热的欲望却让她逐渐沉沦。
“苍……苍轩……”
他抽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她渐渐感到晕眩,温泉蒸腾不散的雾气也让她感到胸口如擂战鼓,卜通卜通跳得格外沉重又欢快。
“小东西,我……我等了这么久……好想一口吞掉你……”苍轩低吼著,硬胀的下身几乎要爆炸了,可是体内奔涌不断的欲望却源源不绝,灼热也膨大得更厉害,他几近失去理智地狂抽猛送,把她一对丰乳顶得上下晃动,亢奋不已。
“不……不要了……啊!你……快……啊……啊……嗯……”祁天齐已经语无伦次,停不下身体摩擦的动作,苍轩的手又握住她的双乳开始揉捏著,身体各处汇集的快感,让她忍不住发出类似哭泣的细细呻吟。
“啊……就是这样……嗯……再……啊……”
祁天齐直上高潮,销魂的呻吟让苍轩全身颤抖,下身也早已不受控制,又用力顶了几下,然后跟著攀越高峰。
*** *** ***
当水平浪静,一切安定下来时,已近天明。
暴雨已停,夜空里冉冉升起晨星。
祁天齐浑身酥软,腰又痛得厉害,被苍轩抱著回绣楼时哀哀嚷了两声,随后便甜蜜地偎在男人的怀里沉沉睡去。
苍轩哑然失笑。
可随即笑容慢慢敛去,眼神浮现出满满的疼惜,这小东西也一年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吧?
虽然他一直不断传信给锦王,证明自己还活著,而且活得越来越好,但他明明活著却不能见她,对于这个敏感的小东西而言,依然是太沉重的负担。
而且——
她居然没有忘记他!
苍轩相信祁熠煌不是开玩笑的,他说百草续命丹里掺了“忘情散”就一定是掺了,可是居然对祁天若无效?
也许只有一个答案。
而那个答案太沉重,只要一想到,苍轩就心痛如绞。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也许对于付出真心的人来说,什么样的药物都是无效的吧?
所谓心病……终究只能心药医。
祁熠煌虽然为爱痴狂,怕也明白什么药物都救不了无望的爱情,却也毁不了真心的爱情。
以前,苍轩还曾怀疑过祁天若是为了救锦王才嫁给他,也许她的心里永远都忘不掉锦王,不会真心爱他。
而现在,他对于自己曾有的怀疑感到羞耻。
这是个太过纯真的小女人,一旦付出就是全部,不会因为最初的交易而掺杂了别的成分。
就像第一次看到她,像个小小的花精灵,比花娇,比花美,比花还水灵灵、粉嫩嫩,小小年纪的他其实尚很懵懂,却本能地上去抱住她,本能地想去亲近她。
对于在皇宫的腥风血雨中求生存的祁越而言,这个小东西太纯太美太诱人了,他不能不受吸引。
不管她是叫祁天若,还是祁天齐,她都是他最爱的人。
而不管他叫祁越,还是苍轩,他最爱的人还是她。
“小东西,这次我绝不会让你吃苦了。”把她放在床上,在她的嫣唇上轻吻一下,苍轩呢喃做著保证。
祁天齐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好梦正酣。
“太……苍公子,锦王找您。”绣球探进头来,她也一夜没睡好,困得眼皮直打架,偏偏今夜府里的主子们都精神特别好,连锦王都一夜没睡。
苍轩长眉一扬,不由得笑了起来,锦王倒挑的好时候。
“绣球,我饿坏了,能否先替我弄点吃的?”站了一天,又辛苦操劳一夜,他是铁打的也快撑不住了。
“早给您准备好啦,快吃,锦王怕是要等急了。”绣球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这一点?
*** *** ***
书房。
苍轩换上了锦王以前的旧衣裳,稍微有点小,但还不至于出丑。
其实他自己有换洗衣衫,只是放在客栈里,但现在也来不及顾这些小节。
见他走进来,祁叠锦斜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坐。”
苍轩在他对面坐下。
“如果不是若儿坚持,我绝不会让你迈进大门一步。”祁叠锦的眉目如画,眼神却极冷。
天若是他抱著长大的宝贝,因为他和祁熠煌之间的争执而受了连累,他本想把她托付给祁越应该可以保她平安,没想到祁越也无力保全她,这让他暗自恼火,同时也迁怒于祁越。
“如果不是若儿,我也不会管你和那个男人之间的烂事。”苍轩收敛起在心上人面前的温柔似水,换上了冷硬的面孔。
“你!”祁叠锦气结。
“为了一时的意气用事,把身边的人都拖下水,自己却悠然置身事外,那个人是谁?这天底下真没有比某人再厚颜无耻的了。”
祁叠锦心里不快,苍轩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年不见,脾气倒长了不少。”祁叠锦哼哼冷笑起来。
“草莽之人多是粗鲁野蛮,让锦王见笑了。”苍轩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两人敌对而视,宛如两头龇牙咧嘴的猛兽。
须臾,祁叠锦的嘴角先撑不住,然后苍轩也低沉笑起来。
对于这样的人,真是恨不得爱不得怨不得打不得骂不得,偏偏看见他还是牙根痒痒的。
两人心中同时这样想著,笑容越发欢畅,剑拔弩张的气氛总算稍微缓和一些。
“若儿有我这样的爹是她的不幸,有你这样的丈夫是她的大不幸。”祁叠锦忍不住叹息。
“可是我会让‘祁天齐’幸福的。”苍轩敛起笑容,恢复了正经。
身在皇家原本就不容易幸福,两人同时“往生”,再世为人倒也算好事一桩。
祁叠锦目不转睛地盯著他,好像要从他的言谈举止中找出破绽,可是最后他放弃了。
一年不见,往日那个养尊处优华贵无比的太子真的变了,变得更强悍更深沉,也更高深莫测。
他的身躯越发强壮,面容也因为餐风露宿粗犷了许多,眼睛却比以前更清亮,
灼灼逼人,眉梢眼角有了沧桑的痕迹,却越发显得魅力。
才十九岁的人哪。
如果不刮胡子,别人铁定认为他已经接近三十。
祁叠锦的良心总算短暂浮现,拍了拍苍轩的肩膀。
“若儿曾经想忘记你。”他的脸上浮现浓浓的忧伤。
他可以原谅祁熠煌做任何事,唯独不能伤他的女儿。
偏偏那该死的家伙动了他最宝贵的珍爱。
当奄奄一息的祁天若被送到成都时,祁叠锦一怒之下几乎拆毁了整座府邸。
后来,他很认真地策画了起兵谋反的计画,甚至已经训练了十万精兵;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获胜,但他宁愿玉石俱焚。
祁熠煌的行为绝对不能原谅。
后来,还是获得新生的祁天齐以死力谏,才阻止了他真的出兵京城。
祁天齐不懂国家大事,但她知道锦王一旦出兵必将天下大乱。
为她一人,真不值得。
后来祁叠锦只能按捺下火气,在这里修身养性。
“如果她忘记我更快乐,我倒宁愿她忘记.”苍轩这样回答。
“她有一次问我,她是不是个坏女人,因为她明明最爱的是我,却在嫁给你后就再也忘不掉你。呵,天底下没有她这样的傻女人。”祁叠锦的口气里是满满的疼爱与怜惜。
“是啊,她真傻。”为了锦王可以舍身,为了他祁越又可以相思成疾,这个小东西活得很纯粹,很少想到自己。
“我对她说,你对我并不是爱,只是一种孺慕,一种亲情,一种少女怀春期的幻觉而已,只有遇到自己真心爱的人,才会刻骨铭心,就算痛苦得想死掉也无法忘记。”
苍轩的眼一红,别开头去。
“苍轩。”祁叠锦忽然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撩袍下跪。
苍轩慌乱地伸手去搀扶,“你这是做什么?锦王!”
祁叠锦却固执的不肯起来,“我亏欠了她的,此生也还不了她。苍轩,给她幸福,不要再让她吃苦,答应我。”
“是,我答应你。”苍轩连连答应,眼眶发热。
锦王是真的爱祁天若,他终于知道了。
不是亲生,却胜过亲生。
“你好好爱她,我也会好好帮你。”祁叠锦这才站起来,神情若有所思地望向窗外,“不杀那个人不足以泄恨,杀他却又会天下大乱,苍轩,怎样才能权力制衡呢?”
苍轩诧异于他的心思如此跳脱,怎么可以立刻就从儿女亲情一下子跳转到国家大事?
但他随即静下心来,“我此来第二个目的也正是为此……”
接下来,两人细细密谋。
当商量完大事,天已大白。
“王爷,我还有一事想问.”
祁叠锦点头示意他问。
“你为什么宁愿让天下大乱也不从了那人?”
“喔,那你可愿从了我?”
苍轩额头青筋直跳,锦王怎么会问他这么愚蠢的问题?
让他和锦王脱光衣服,嘴对嘴,唇对唇,肌肤相亲地这样那样?
老天!还不如让他一头撞死。
苍轩只觉浑身鸡皮疙瘩掉满地。
“只要你愿从我,我就从他,自此天下太平。”祁叠锦凉凉地瞄他一眼,“怎么样?你从也不从?”
“呃,哈哈……男人嘛,怎能屈人身下?哈哈……这天下嘛……乱吧!乱吧!”苍轩打了个哈哈,匆匆告退。
锦王绝不是省油的灯,温润如玉的模样下是剽悍的个性,难怪祁熠煌那个妖怪会为他抓狂。
第八章
苍轩是不能在锦王府久留的。
第二日,他便准备回程了。
当然,这次跟随他一起走的还有郡主祁天齐和丫鬟绣球。
祁天齐原本还有些犹豫,怕自己一个弱质女流会影响到苍轩和他的兄弟们的生活,因为发生危险时她是绝对帮不上手的。
但是苍轩却很坚持,他忍耐了一年的分离,不想再与她劳燕分飞。
而且山寨里如果没有押寨夫人是很没面子的事。
祁天齐的脸色发黑,这是什么理由?!
她堂堂一介郡主居然沦落为强盗的押寨夫人……咳咳咳!真是风水轮流转,半点不由人哪。
祁天齐只带了一些随身衣物,和一些牡丹花种,她此生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只是爱花成痴。
祁叠锦送了一大车的陪嫁礼物,非金非银也非珠玉珍宝,却是满满一马车的药材。
自从那次大祸之后,祁天齐的身体一直不好,虽然查不出具体的病症,却总是身体虚弱,一旦受了风寒就咳嗽不停直至吐血。
这一年来,祁叠锦请遍了整个四川的大夫,也收集了许多珍贵药材,现在祁天齐要离开,自然也要一并带走。
分别来得太匆促,甚至来不及感伤。
等马车走了很远,祁天齐从马车里向外眺望,那一抹身著锦衣的伟岸身影还坐在马上纹丝不动。
她的眼泪终于落下来。
一只大手把她拥入了温暖宽厚的怀里,没有言语,只是温柔地抚摸著她的秀发。
她叹息著,在那个怀抱里找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一生中她最爱的两个男人,犹如左手与右手,她分不出到底爱哪个更多些,但也许苍轩才是那个可以陪她到老的人吧?
锦王……自有那个为他疯、为他狂、为他神魂颠倒片刻不忘的男人来关心吧。
因为爱,她选择投奔苍轩。
也因为爱,她选择离开锦王,给他完全的自由。
爱啊,爱,真的不是一个字而已。
也绝非语言能够描摹得清楚,种种复杂微妙的纠葛,只能任由各个当事人自己去体会了。
*** *** ***
祁天齐的身体实在虚弱,受不得长途跋涉,所以马车行进得很慢,一路上走走停停,顺便观赏沿途的风景。
原本苍轩打算走水路,沿长江一路东下可以很快到达目的地,可是祁天齐是天生的旱鸭子,晕船得厉害,最后只好还是像蜗牛爬一样乘坐马车。
苍轩每到一处大城镇就会出去一日,似乎是和一些人联络,回来后总是面带笑意,看得出来事情应该进展得很顺利。
一个月之后,他们来到了汝南郡与汝阴郡的交界处,那儿有绵延数百里的山脉,崇山峻岭,山峦叠嶂。
刚入地界,就有几个布衣年轻人来接应,把祁天齐带来的行李全部打包扛走。
然后又来了一顶软轿,苍轩说山路难行,还是坐在软轿里比较舒服。
绣球惊讶地左看右看,“姑爷,也没见您和什么人联络呀,怎么什么都安排得好好的?”
“到了我的地盘,还需要我来安排吗?”他朗声笑道。
“哗!原来这就是占山为王的感觉啊,真威风!”绣球兴奋得满脸通红。
祁天齐却只是坐在轿子里淡淡而笑。
这一切应该是别人安排好的吧?
翻过两座不算太高的山,又越过一个山谷之后,他们来到一座耸入云霄的高山山脚下。
刚进入初夏,山上的树木还未葱郁,鲜嫩的绿色看起来格外舒服,带著一股子朝气蓬勃的气息。
沿著狭窄山道向上,不久他们就看到一座石门,石门是在山道两旁各摆了一块巨石,上面还放了一块长条石组成,并没有什么雕刻装饰,相当简陋,但是门楣上“白玉京”三个大字却格外苍劲有力。
那三个字深深嵌在石头之中,应该是凹雕出来的。
“白玉京?”绣球歪著头打量那三个字,“这是什么意思?”
祁天齐也拨开帘子朝外看,再扭头看看苍轩,他双眼含笑地看著她,似乎等待著看她有什么解释。
她凝神思索了一下,缓缓吟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苍轩拍手鼓掌,忍不住凑过来在她的脸上捏了一下,亲匿地说:“还是娘子知我。”
一离开成都,他们的称呼全部改了。
绣球叫祁天齐“小姐”,叫苍轩“姑爷”。
祁天齐叫苍轩“夫君”,而苍轩则称她“娘子”。
这是一些大户人家的称呼,不至于引人侧目。
“喔,原来是诗歌啊,那奴婢也知道一个,‘帝作黄金阙,仙开白玉京。有人扶太极,惟岳降元精’”绣球不甘示弱,从小她就陪伴著郡主,也跟著念过几年书,所以约略知道一些,现在脑海里突然冒出这几个句子,便忍不住拿出来卖弄。
苍轩和祁天齐相视一笑,同时摇头,“绣球,你不觉得你那个比较俗气而且小气吗?”
绣球嘟起嘴哼了声,一抬眼,却猛然呆住。
乐善带领几个兄弟迎下山门。
“绣球姑娘,好久不见了。”乐善先对主子和祁天齐打了招呼,然后又问候绣球.
“啊……嗯……好……好久不见了。”真的好久,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外加这一路上的三十几日,真是时间漫漫.
祁天齐伸手拉了拉苍轩,苍轩顺著她的眼神看向绣球和乐善,绣球的小脸红扑扑的,而乐善那张夜叉脸也难得地涨得黑红。
他了然一笑,握了握她的手,低声说:“交给我吧。”
*** *** ***
一行人欢欢喜喜地继续往上走,一直到了几座石头房子之前才停下。
苍轩把祁天齐抱下轿子,有些歉疚地说:“这地方是刚寻到的,先盖了几间石屋,还很简陋。”
按照他的设想,这里是要慢慢盖起几间别院,七个当家人一人一间,然后再替底下的兄弟盖一些通房,还要垒起高高的围墙,种上各种花草果木。
只是现在才刚刚起步,真的很简陋。
“不要让我餐风宿露就足够了。”祁天齐莞尔一笑,对他扮个鬼脸,附在他耳边小声道:“你已不是太子,我也不是郡主,还讲究这些吗?”
祁天齐虽然生在王侯之家,身上却有一股落落大气,是那种不怎么计较生活琐碎之事的性格。
苍轩忍不住抱紧她,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他好想现在就狠狠亲她一记。
“哟哟哟!光天化日之下这是做什么呢?”一个清朗快活的声音响起来。
祁天齐慌忙从苍轩的怀里挣脱,抬眼看去,却是个身著大红衣衫的俊俏年轻人,她不由得笑了起来,“沈公子,好久不见。”
“啊?你还记得我?”沈一醉一脸惊讶,“我们只匆匆见过一面耶。”
而且还是很不愉快,充满敌视的见面。
“沈公子和其他几位公子俱是人中龙凤,让人见之倾心,怎会忘记?”祁天齐微笑道,随即眼神一转,“啊,我忘记了,我是祁天齐,我是第一次见到你,我没有见过你。”
沈一醉哈哈大笑起来,他没料到大哥的夫人也会如此风趣,这下他已经想唤她一声大嫂了。
而且上次见她时还胖胖的、圆滚滚的,如今却弱质娉婷楚楚动人,再加上眉清目秀美丽飘逸,想不喜欢都难。
他暗自叹息,男人果然肤浅,看见美人就忍不住心软。
“其他几位兄长都下山忙去了,就我一个人看家,嫂子来了也没有好酒好菜,小弟亲手做了几个素肴,还请嫂子品尝。”沈一醉笑道。
祁天齐惊讶地看看他,再看看苍轩,小声道:“你可不会做菜吧?这就不如沈公子了。”
“嫂子,叫我小七就好。”沈一醉天性热情活泼,一旦心中接纳了祁天齐就立刻本性显露无遗。
“小七。”祁天齐也不再客气.
毕竟,以后她要和这些人一起生活了。
是一家人了呢。
*** *** ***
傍晚时分,除了四爷、六爷之外,其他几位当家的都回来了。
四爷白行简远在京城为官,是不能来的。
六爷柳行云准备继续进行柳家原本在京城的买卖,酒楼茶馆客栈青楼全部都开,据说现在正在扬州开创基业。
二爷苏凤南、五爷云飞渡是祁天齐以前见过的,只有三爷燕未勒未见过,免不了多寒暄几句。燕未勒虽然生得高大魁梧,言行举止中却自有王者风范,显然也不是寻常百姓。
祁天齐暗自惊讶,没想到这些人居然真的甘愿落草为寇,而且脸上没有一点落魄潦倒的痕迹,心中不由得暗自敬佩,这都是些能屈能伸的真男儿呢。
很少有人真的能够做到身屋局位而不骄,沦落草莽而不馁的。
大家都对祁天齐颇为热情,虽然谨守著礼节有些客气,但祁天齐已经相当高兴,毕竟她也觉得是自己连累了他们的大哥,他们不怨恨她,她已经很开心了。
只有苏凤南态度冷冷的。
令祁天齐惊心的是他容貌的改变,以前那一头乌黑的长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头银发,而且发丝并不算很光华润泽,有种不健康的灰白感;他的眉心也多了一朵宛如梅花的红色印记,映著他苍白的脸色更显得绮丽诡异。
她本想问什么,看到苍轩警告的眼神又闭上嘴巴。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对苏凤南是有些愧疚的。
真是奇怪,她居然会觉得愧对一个男人?
*** *** ***
一路奔波疲惫,祁天齐晚上洗了澡之后就早早睡下了。
等次日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没有摸到苍轩温暖的胸膛,她嘟了嘟嘴觉得有些失落,
翻身趴到枕头上,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在她的头发上欢快地跳跃。
“醒了吗?”苍轩推门进来。
他已练身完毕,又吃过早膳,和几个兄弟开完早晨的例行会议,把他和锦王商定的事情谈了一下,其他几人都很是欢喜。
“嗯。”祁天齐懒懒地应了一声,觉得浑身骨头都快酥了,她伸出手要他抱。
苍轩笑著拥住她,动作轻巧地为她把衣裳穿起来,伸手在她的俏臀上捏了一下,“小懒猪,第一天就这样,以后还得了?”
“因为是自己家啊。”她笑咪咪地回了句。
在锦王面前她是不敢如此慵懒无度的,因为锦王不喜欢懒散的人。
可是苍轩不同,他虽然也关心她的健康,还是坚持要她经常走走动动,晒晒太阳,但其他时候却尽量宠著她,任凭她懒到骨子里。
苍轩见她笑得妩媚,回答的又这么可爱,忍不住低头吻她,谁知两人刚刚唇舌相交,祁天齐忽然脸色大变,猛然推开他俯头到床下干呕起来。
这一次她呕得相当严重,脸色苍白,眼泪都呛得滚滚而下,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
苍轩也脸色大变,莫不是水土不服?
“绣球,快去叫七爷!”他对著外面大喊。
“是。”绣球闻声本想进来,听到吩咐后急忙转身去找精通医术的七爷沈一醉。
“以前也曾这样过吗?”苍轩倒了水给她喝,有点焦躁地问。
“没,就是走到半路时胃口变得不好,经常觉得恶心,却没这样吐过。”祁天齐有气无力地靠在他身上,精神委靡。
苍轩伸手给她按抚胸口。
“大哥,嫂子怎么了?”沈一醉快步走进来。
“干呕,她说十几天前就觉得有些恶心。”苍轩双眉紧锁。
沈一醉略一沉吟,伸手搭上祁天齐的手腕,又回头对苍轩眨眨眼,“大哥,我这样碰嫂子没事吧?”
苍轩劈头给了他一下,他呵呵笑起来,“别担心,不是坏事,是喜事。”
苍轩一愣,祁天齐也先是一惊,随后便脸红起来,抽回自己的手又钻进被窝里。
“你是说……”苍轩几乎要大叫起来,“你是说她怀孕了……”
沈一醉眉眼含笑地点头。
“老天!老天!”苍轩站起身,在房间里大步走来走去,双手使劲互搓著,喜出望外。
“真是个傻爹爹的样子。”沈一醉被他走得头都晕了,强硬的把他按下,又拉过祁天齐的手腕把脉,“可是嫂子的脉象有点虚弱,需要谨慎调养,毕竟以后是一人吃两人补。”
“那该怎么做?”苍轩又紧张起来,做爹爹的惊喜与不安同时折磨著他,让他难以平静。
“我并不精通妇科。”沈一醉搔搔脑袋诚恳地回答,想当初他师父教他医术时,他都是把妇科一眼扫过,根本没有用心。
女人家的事,他一个青春美少年为什么要去管?
苍轩瞪眼盯住他。
“大哥……”沈一醉明白他眼神中的含义,不由得毛骨悚然,“你不会是要赶鸭子硬上架吧?现学现卖是来不及的……”
“可是对于你这种天才来说,并不困难吧?”苍轩笑得很是友善和蔼。
“你就会欺负小弟我。”沈一醉顿时成了苦瓜脸。
“不欺负小弟,我干嘛做大哥啊?”
“什么?原来我著了你的道!”沈一醉哇哇大叫,捶了苍轩一拳,笑著跑开,
“我立即下山买医书。”
怎么著也要大包小包买一大堆书籍回来,说不定十个月以后他就成为妇科圣手了。
*** *** ***
接下来的一个月,对于祁天齐来说如同走了一趟炼狱。
每天她最大的“休闲娱乐”就是呕吐。
身体本来就孱弱,再这样吐个不停就更加消瘦,每次看她吐得死去活来,绣球都跟著泪眼汪汪。
苍轩尽量抽时间陪著她,还认真地跟著沈一醉学著下厨做饭,一开始每天都火烧眉毛灰头土脸的,弄出来的也是黑糊糊的恐怖食物。
但对于聪明人来说,只要肯下功夫就天下无难事,所以七天之后他就能做出一桌美味可口荤素搭配得宜的绝佳菜肴了。
只可惜,祁天齐只有眼谗的份。
她唯一能吃的东西就是黄澄澄的鸭梨,其他的东西吃一点吐一点。
刚刚进入初夏,还不是鸭梨成熟的季节,市面短缺,为了给她弄来鸭梨,柳行云甚至牺牲了好几桩大生意。
再后来,她的呕吐症状稍微减轻,但精神依然倦怠,不想动,每天除了在床上躺著,就是在院子里的摇椅上躺著。
苍轩实在看不下去,怕她到临盆的时候连生产的力气都没有,就强硬地架著她在山路上来回走走,当然也换来她不少的白眼。
怀孕的女人脾气不好,性格很坏,经常要些莫名其妙的小脾气,连绣球都被累及,更别提枕边人苍轩了。
那一晚,祁天齐不知道犯了什么别扭,死活觉得苍轩躺在身边不舒服,哭嚷著把他赶下床。
苍轩无奈只好的坐在床边。
可是她耳朵里听到他的呼吸声也觉得气恼,又把他赶到卧室外。
虽已是仲夏,但山上的夜晚还是相当凉,苍轩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本来想趁她睡下再进去看看她是否盖好被子,却又被她赶了出来。
苍轩虽然宠爱她,却也向来是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主子,就算沦落为草寇也是大当家的,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
他虽然没有当场发火,却皱著眉头拂袖而去。
祁天齐看他真的走了,房门都被带得发出巨响,明明是她把他赶出去的,她却觉得好委屈,翻身趴在枕头上呜呜哭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绣球脸色难看的走进来,“小姐,您就别这么任性了吧,姑爷都跑去和二爷睡了。”
第九章
自此之后,苍轩每个月总会有两、三次夜宿在苏凤南的房里。
绣球的脸色越来越坏。
因为乐善,还有苏凤南的贴身侍卫杜渐都偷偷告诉她,曾经看见二爷和大爷同床共眠的时候,二爷早晨起来身上经常是不著寸缕的。
看著主子越来越大的肚子,绣球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听说男人最容易在妻子怀孕的时候勾搭上别人,难不成姑爷他……
啊呸呸呸!
苏凤南虽然生得俊秀,可是比她要高出两个头,是真正的大老爷,两个男人凑在一起能干什么?
可是主子好像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却也让绣球暗中著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我的好小姐,你就态度柔和一点不行吗?人家都说男人是要哄的,你这样三天两头的耍性子,再好脾气的人也受不了啊,再说泥菩萨还有三分泥性子呢。”可怜绣球还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为了她的主子却不得不像老太婆一样唠唠叨叨的。
“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求来一时最后却也不是你的。”祁天齐懒洋洋地晒著太阳,像只慵懒的猫,眼睛微微眯著,嘴上虽然这么回答,心里却也不停地想著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话可不是这么说,很多事情就是因为有心才能做成,无心就会失去啊。”绣球提醒她。
“绣球,那你要我怎么做?”祁天齐坏心眼地瞄了她一眼问。
“呃……”绣球瞅瞅主子圆滚滚的肚子,噘了噘嘴巴,她怎么知道该怎么做?
人家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可是看主子这样子,呃……滚床单有点困难吧?
“男人真坏。”想不出办法的绣球郁闷地低下头,“明明是他们害女人怀孕的,女人怀孕了他们却又抛弃不管,去和别人厮混,什么嘛!”
祁天齐嘴角微扬,这件事看来不能听之任之了,该想个办法让真相大白了。
流言再传下去,恐怕整个山寨的人都以为她要成为第一个被男人抢走丈夫的可怜女人了。
*** *** ***
当夜。
祁天齐主动洗好身子,躺到床上摆出撩人的姿势诱惑著男人。
苍轩好笑又好气地在她的俏臀上拍了一下,“你又在玩什么?”
这小女人自怀孕后脾性大变,简直快让他无所适从。
祁天齐不回答,迳自伸手把他拉到床上躺下,小手剥掉他的衣裳,然后朝他身上的敏感地带摸去,他的肌肤光滑而紧致,摸起来好舒服。
从柔软掌心传来的奇妙热力,让苍轩身上开始起了鸡皮疙瘩,他急忙抓住那只作怪的小手,“不要玩火。”
她的身体明明不允许的!
“我要绣球替我问过小七,他说适当的亲热是可以允许的。”祁天齐靠在他耳边吐气如兰,两人身体靠近,她圆圆的肚子就顶到了苍轩身上,吓得他赶紧后退,只怕压坏了胎儿。
“真的?”他还以为整个孕期都要禁欲的。
“这种事情,该你去问吧?”祁天齐心有不甘地在他的大腿内侧狠狠掐一下,“我……我也会想要的啊。”
也许因为就要成为母亲的原故,祁天齐在床第之间比以前开放许多,而她这无心之下的大胆表白显然也收到了满意效果,男人的下身立即就挺拔如铁了。
“我还以为你现在厌烦看到我。”苍轩沉沉一笑,伸手轻巧地转过她的身体,从背后拥住她,免得压迫到她的小腹,“别扭的小东西,想要就要,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对我发火?”
“我……我怎么说得出口?”她嘟起小嘴抱怨。
“是,是我不对。”他低头咬住她白皙的后颈,大手则托住她越发饱满丰盈的双乳轻轻触摸,慢慢揉搓,当他用手指拨著乳尖时,一阵轻颤从祁天齐身体里传了出来,颜色变深的蓓蕾瞬间挺立起来。
“这段时间我也快闷坏了。”苍轩低喃著,大手则慢慢向下,沿著大腿爱抚,祁天齐微扭动身子,口里发出轻浅的低吟。
“都说过多少遍了,是老夫老妻了,以后要坦率一点喔。”
“啊……啊……不要碰……啊……”她的呻吟声颤抖起来。
“我想碰,还要碰遍你的全身。”坏心眼的男人开始在她的下身四周爱抚著,小指却又撩拨著悸动的柔软处。
“啊啊……喔嗯……不要了……”随著他爱抚的动作娇喘呻吟,祁天齐全身都在颤抖,她吃力地反手抓住男人的大手,“不要了……”
“那要什么?”苍轩灼热的坚挺紧抵著她的柔软摩蹭。
“苍轩,你太坏了。”她的声音里带著哭意。
他把硬硕在她的柔软那儿来回挑逗,直到她快哭出来,才慢慢地挺进,然后在里面又慢慢挺了几下,才又缓缓抽了出来。
也许因为久违亲热,祁天齐的反应尤其强烈,硬挺刚刚进入就紧吸不放,身子不住颤抖。
苍轩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他也同样禁欲良久,这次久违的欢愉他在梦中不知道演练过多少回。
他咬住牙关,一次一次地缓慢攻击,每次的深入摩擦,都让她的身体深处一阵收缩,每次的抽出,又几乎把她的魂勾了出来。
苍轩的手固定住她的腰,慢慢增加速度往里面抽送,半途又突然减速。
“啊……啊……”突然减缓的刺激让祁天齐的身体深处难受得要死,好像刚刚被唤起的欲望焦躁的发出酥痒难耐的讯息,“快……快一点……啊……”
“小妖精。”苍轩低吼一声,把硬硕拉到穴口猛地挺了进去,祁天齐兴奋地配合著扭动,承受他激烈的攻击,丰满的乳房不停晃动。
她并不是不担忧,当绣球说起那些事情时,她也曾经怀疑过,所以她想藉由这种方式来确认自己的男人是否忠诚。
可是她的身体反而先兴奋起来,忘情地沉溺在男人的激爱之中,像是完全伸展开翅膀的小鸟,在无垠的蓝天中自由飞翔。
当一切缓和下来时,祁天齐已经浑身大汗淋漓。
她现在不怎么恶心想呕吐了,所以胃口也逐渐转好,身体渐渐丰盈,不过这样剧烈的欢爱还是让她气喘吁吁的。
苍轩端来温水为她擦拭全身,又换过干净的床单,然后才拥著她躺下,准备入睡。
心里的烦闷,体内的焦渴,都因为一场尽兴的欢爱而一扫而空,他现在只觉得通体舒泰。
祁天齐伸手抱住他放到她肚子上的手臂,小手在他的掌心里玩耍,“轩?”
苍轩已经快进入睡眠,朦胧地应了一声。
“你和二爷……呃……”
“什么?”提到苏凤南,苍轩猛然清醒。
“那个……呃……传言是假的吧?”祁天齐心跳如擂鼓,心虚万分地问。
真是的,明明她才是传言中的受害者,为什么她要心虚呢?
“什么传言?”他一头雾水。
“咦?”这回轮到祁天齐惊讶了,忍不住笨拙地回转过身,纤指戳戳他的脸,“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有谁敢传他大当家的流言蜚语?
祁天齐吃吃笑起来,原来流言的主角永远都是最后一个听到流言的。
“他们说啊,你和二爷有暧昧。”她笑咪咪地说。
苍轩先是愕然,然后震惊,最后暴怒,几乎要从床上跳下来,还是祁天齐从后面把他拽住。
“传言嘛,没有几个是真的。”她连忙安抚他。
“你呢?怎么想?”苍轩毕竟不是鲁莽之人,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只是苦笑不已,这是什么跟什么?
以为所有人都跟那个变态皇帝一样吗?
“我……”祁天齐呵呵傻笑,“我很乖啊。”
既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今天晚上还乖乖耍了他,不是吗?
她可真是很尽妇职耶。
“流言该不会是从你这里出去的吧?”苍轩忽然眼珠一转,大手狠狠掐住了她的腰。
“咦?你说什么?怎么可以口说无凭,诬陷好人?”祁天齐大叫冤枉,“正所谓无风不起浪,身正不怕影子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苍轩封住了她那张聒噪而不知所云的小嘴。
祁天齐在心底长长舒了口气。
老天保佑,他不会再追根究柢了吧?
*** *** ***
苍轩不追究,不代表别人不追究。
次日,苏凤南请苍轩夫妇到他房中一起吃晚饭。
所谓宴无好宴,祁天齐自然是极力推辞,但最后还是被苍轩拖到苏凤南那里。
正厅里摆著大大的八仙桌,一边坐两人,五兄弟再加上祁天齐、乐善、杜渐正好八人凑一桌。
乐善、杜渐是从小陪伴主子长大的,忠心耿耿,被当成兄弟一样对待,所以能够同桌就餐的。
今天的晚膳是苏凤南亲自下厨做的菜。
祁天齐看著满满一桌于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只能感慨现在的男人都存心不让女人活,一个个心灵手巧成这样,女人还能做什么?
本来苍轩和祁天齐坐在客位,后来苏凤南把苍轩拉过去和他一起做主人位子,沈一醉则被挤到和祁天齐坐一起。
祁天齐看看沈一醉脸上的苦笑,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
苏凤南明显是发怒了。
虽然他笑得温文尔雅,可是他平素明明是冰山脸的啊!
冰山美男一笑,岂不是雪山崩坏春冰乍裂?
总是不笑的人突然发笑,比总是笑的人板起面孔还吓人。
席间,苏凤南频频给苍轩夹菜,甚至还喂到他嘴边,苍轩诚惶诚恐,眼睛里却是同样闪著恶作剧的笑意。
凤总是有办法给他扳回一城。
流言说他们有暧昧,那就暧昧到底好了。
祁天齐看得内伤,眼睛都快掉出眼眶,其他几个男人则是忍笑到内伤。
苏凤南的怒气乎素总是隐忍不发的,这次如果不是把他逼到了极点,他也不会如此发火。
现在有些新进寨子的小喽啰,每每看到苏凤南就双眼冒粉红泡泡,不仅不觉得他“以色待人”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这样的美男子就该好好疼爱的。
吃到一半时,苏凤南夹的菜“不小心”掉在苍轩的衣襟上,祁天齐伸手用手绢替他擦拭,却被苏凤南一手挥开,“我来就好。”
祁天齐举著手绢的手定在半空,看著苍轩几乎快哭出来。
呜……她的男人真要被人拐跑了!
“祁天齐,”苏凤南撩袍端坐,正眼瞧著她,“你不觉得我和轩才是最配的吗?”
“呵呵……”祁天齐苦笑。
“这样吧,你就把苍轩让给我,反正我一直很喜欢他。”苏凤南淡淡道,“而你呢,和绣球一直同甘共苦,主仆情深,姊妹情浓,不如就凑做一对也好。”
最后一句让乐善口里的酒喷出来,毁了一桌子好菜。
“咳咳咳……二爷……”乐善快哭出来了,玩笑可不要随便乱开啊,他昨天刚向绣球求亲了的。
祁天齐也是一阵猛咳,同样鸡皮疙瘩落满地。
她和绣球?
假凤虚凰?
让她找块豆腐一头碰死算了!
“凤南,对不起.”祁天齐唯有道歉,“我不该信不过我的夫君,我不该信不过我夫君的兄弟,我不该小心眼,我不该听信流言,我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请随便,只要不伤了我的小孩就好。”
她一席话说下来,苏凤南脸色更坏,“听信流言?难道这些流言不是你传出去的?”
“怎么会?”祁天齐正容,“我可以对天发誓。”
她好歹是堂堂锦王府的郡主,宁愿被人抛弃也不会做这种背后说三道四的行为。
虽然她一开始确实有些怀疑,但那也是女人的直觉加上听绣球说了之后才怀疑的。
苏凤南瞪著苍轩,这个混蛋怎么说流言是他的夫人传出来的?
苍轩呵呵笑著。
如果不这样,又怎么消除苏凤南对祁天齐的心结?
经过以前种种的事端,苏凤南一直是不喜欢祁天齐。
这个男人表面上冷漠,性格又极为别扭,只对自己真心接纳的人好,欺负起讨厌的人向来不会手软心软耳根于软。
“那这些流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苏凤南几乎要咬牙切齿了。
“呵呵……”沈一醉的眼睛贼贼地瞥了一眼杜渐.
杜渐一脸憨厚相,是那种别人看一眼就愿意信任的男人。
“小渐?”苏凤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贴身侍卫身上。
“爷,我可一句谎言也没说。”杜渐连忙证明自己的清白,“大爷是经常到您房中来呀,而且次日您一定是裸睡,这一天您一定会是精神饱满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后来已是几不可闻。
其他人的目光又凝聚在苏凤南和苍轩的身上,祁天齐也暗中踢了苍轩一脚。
苏凤南手中的筷子啪一声被他捏断了,筷子头打在杜渐脸上,杜渐疼得连连抚摸,真怕自己破相。
“他那是在为我疗毒!”苏凤南几乎要掐死杜渐,“这件事还有别人比你更清楚的吗?”
当年阴错阳错之下,苏凤南也喝下了毒酒,虽然他师父及时救回他一条命,体内余毒却怎么也清不干净,他的头发变成银白,眉心有梅花印记其实就是毒性在作怪。
只有等他体内的余毒清除干净时,头发才会重新变黑,梅花印记也才能渐渐消散。
每次余毒发作他都会头疼欲裂,要靠著师父浑厚的内力才能缓和一点,后来他坚持来找苍轩,为他驱毒的工作也就转到了苍轩身上。
一直贴身伺候保护苏凤南的杜渐,自然应该清楚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不过苍轩却知道,那绝不是阴差阳错,而是祁熠煌算计好的,利用云飞渡毒死苏凤南,一下子就清除了他的左膀右臂,正所谓的一石二鸟。
苍轩一直对苏凤南心存愧疚,所以一般小事都听从他的安排,给他足够的权力,自己乐得做一个无所事事的大当家。
“爷……我……我是清楚啊,可是每次我话还没说完,乐善就一脸兴高采烈地跑远了,忙著去给绣球传话,绣球那丫头又不听我解释,还说我为虎作伥呢。”杜渐也是满腹委屈。
听到最后,沈一醉笑得差点滑到凳子下,乐善扭身想要偷偷溜走,却被苏凤南一把抓住。
“乐善,看来你想娶媳妇想昏了头?”苏凤南面色扭曲地低笑,“很好!二当家今日立下新规矩,没有我的允许,山寨里谁也不许再娶女人!娶男人就另当别论!”
“不要啊!”乐善哀号一声,“我还想快点尝尝老婆孩子一家和乐融融的滋味呢,呜……”
沈一醉边笑边抹眼泪,“原来咱们一寨人都不是强盗,全是长舌之辈。”
*** *** ***
当晚各自回房以后,祁天齐好奇的问:“轩,苏凤南到底对你是什么感情?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耶.”
“嘘……”苍轩伸手掩住她的嘴,“有些事说不明道不清,越说越胡涂,倒不如不说的好。”
她噘起嘴,“那就是说他还是对你有点那个意思了?”
“爱吃醋的小东西。”苍轩把她抱进怀里,轻轻抚著她隆起的肚子,“你都快成为我孩子的娘了,还担心个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祁天齐气恼,“其实我还挺喜欢苏凤南这个人的,外冷内热。我不是排斥他,我是觉得你不要总是做一些让他容易误会的事,如果误会越深,他岂不是越伤心?”
“我哪里有让他误会?”苍轩觉得好笑,点点她的鼻尖,“不要疑神疑鬼了,我不是祁熠煌,他也不是锦王,反过来也不是。”
祁天齐哼了一声。
“凤从三岁进宫做我的伴读,一直到现在可算没有分开过,感情不会亚于你和绣球……不,或者说要比你和绣球之间的牵绊还要深,因为我们还有共同的理想和抱负,好男儿志在四方,而我们是一起闯天下的人,比手足还亲,有血的牵绊。” 苍轩缓缓说道。
祁天齐凝神聆听。
“他在家中不受宠,大部分时间都跟著我,大概是依赖惯了吧,突然之间我成亲了,他应该会感到有些失落。”苍轩大方承认,“你自己想想,你成亲了,绣球曾经觉得难过吗?”
祁天齐歪著小脑袋想了想,“她哭过,哭得好伤心。”
可那时候是因为绣球以为她被太子欺负了。
“如果绣球成亲了,不再整天围绕著你打转,心思有一大半分给另外一个男人,你心里会有什么感想?”
祁天齐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现在仔细一想,不免觉得心有不甘,“我当然会不开心,绣球是我看著长大的耶,她就算成亲了也不该忘记我呀,我成亲了都没有忘记过绣球。”
“真的?”他坏坏一笑,“和我亲热的时候也没忘记过她?”
“喂!”她握起粉拳打他。
“所以说,就像看著自己的儿女长大成人后突然娶妻生子的父母,自己最要好的伙伴突然成亲了,也会感到失落的。凤就是这样,过一段时间就好了。而且就算有如何,我的心里只有你,再也容不下别人了。我们能做的,只有对他更好一些。”苍轩低头在她的嫣唇上吻了一下,很认真地说。
话已至此,祁天齐也无话好说。
她原本就不是那种小心眼又斤斤计较的女人。
这两天的闹剧大部分原因是被乐善、杜渐和绣球这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坏东西挑拨起来的,事情被戳破了,大家就不得不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现在既然这样,那就让这件事不了了之吧。
真相也许如苍轩所说,也许不是。
真相到底如何,恐怕只有苏凤南自己知道。
但苏凤南一口咬定自己对苍轩只有兄弟之情,祁天齐自然不能再无事生非。
只是在以后的日子里,她对苏凤南更友善了。
她总觉得这个男子眼底里有一些轻愁,而这愁绪是和她有关的。
她无意让出自己的丈夫,便只能对苏凤南更好一些。
爱情没有错,错的是人选择什么方式来表达。
祁熠煌选择了疯狂,而苏凤南则可能选择了隐忍。
比起前者,这样的苏凤南更让人心疼。
可是此生已然注定,祁天齐也只有惘然叹息了。
第十章
度过了难熬的盛夏和天高气爽的金秋,山上很快迎来了白雪飘飘的寒冬。
这期间,云飞渡离开“白玉京”出海远航,这是他从小的志愿。
山上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热闹,燕未勒每天都在操练这些多数出身寒苦的年轻人,而他们有饭吃有温暖的房子住,虽然操练辛苦,但身体却锻炼得越来越强壮,也都甘之如饴。
但祁天齐的日子却越来越难熬。
她的肚子变成了圆滚滚的,行动越来越困难,每天都要靠著苍轩和绣球的合力帮助才能平安度过一日。
还未到预产期,但是她这几日却开始感到阵痛。
苍轩和沈一醉大为紧张,沈一醉特意去山下请了三位稳婆上山,就怕小孩突然要出世。
一日,沈一醉再次为祁天齐把脉之后,面色凝重。
他把苍轩拉出房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大哥,对不起。”
苍轩的心陡然一沉,双手握拳,只是凝神看他。
“都怪我医术不精,对妇科一知半解,当初只晓得嫂子怀孕了,却不晓得她的身体并不适宜受孕……”沈一醉钻研了半年多的医书,又寻访了许多妇科圣手,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你说什么?!”苍轩猛然抓住他的手,手背上青筋猛跳。
“嫂子大概是自胎里带的病根,原本就身体孱弱,但因为让锦王照料得很好,所以没有怎么显现病兆,只是中毒之后引发了原来的积弱成疾,她……怕是没有能力顺利产下胎儿。”
苍轩满脸震愕。
“大哥,真的对不起。”沈一醉也很心痛,将近一年的相处,让他也喜欢上祁天齐那个生性淡泊、纯真诚挚的女子,他也不忍心看她出什么意外。
“可有解救之法?哪怕不要孩子也行!”苍轩极力压抑住心头的惊慌与恼怒。
“还有二十几天就到产期了,孩子已然成型,现在再说什么也晚了。”沈一醉用力敲著自己的头,“我只能苦思到时候如何不让嫂子有性命危险。”
“一醉……”苍轩死死抓著他的手,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不管如何,拜托你,日后要大哥怎么谢你都成。”
沈一醉叹了口气。
苏凤南正巧走过来,看到他们愁眉不展的样子,惊讶地问:“出了什么事?”
沈一醉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
苏凤南伸手在他头上狠敲了一下,“你啊。”
沈一醉像个犯错的孩子低下头,他一向对自己的医术相当自豪,如今却出了这样大的娄子,简直想寻个地洞钻进去。
苏凤南看了苍轩一眼,伸手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火红玉佩,塞到苍轩的手里, “快去给她戴上,要护到心口。”
苍轩吃了一惊,“凤,这是你的护心玉!”
这块护心玉是上古宝玉,可以保护人的心脉不受损伤,是苏凤南的师父送给他用来抵抗毒性侵入心脉的。
“没关系。”苏凤南淡淡一笑,“我的毒解了七八分,已经死不了了,没了护心玉只是会稍微难过一点而已,但是给天齐戴上,却可以保护她不会因难产而亡。两相比较,还是生命重要。”
苍轩看著他那双淡然如水的眼眸,心疼如绞,手中的玉佩还有著苏凤南的体温,几乎要灼伤了他。
苏凤南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扭身想走,却被苍轩从背后猛然抱住,他的身体一僵,“大哥?”
“凤……”苍轩的眼睛发酸,他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有两个身体两个灵魂,好可以劈开一半用来回报这个男子,他只能再三的低吟,“对不起……对不起……”
他知道苏凤南拿下护心玉绝不是“难过一点”而已.
他亲眼看过苏凤南毒发时的痛楚,而拿下护心玉就等于让他时时刻刻都处于毒发的危险状况中。
苏凤南拍拍他的手,不发一语的离开了.
沈一醉望著他清瘦的背影,回头对苍轩说:“大哥,我一定会救二哥的。这一次,我再也不会轻狂了。”
“不要怪小七。”祁天齐由绣球搀扶著从房间里走出来。
“怎么出来了?”苍轩急忙搀住她。
“没关系。”祁天齐对他笑笑,“轩,就算当初小七劝我不要孩子,我也不会答应的。”
“傻瓜。”
“这是你和我的孩子耶,该是多么的好,只要这么想,我就感到很快乐。”她轻叹口气,“所以,谁也不该责怪谁。而且,我会努力的。”
苍轩只有更加抱紧她。
*** *** ***
三天后,祁天齐早产了。
正如沈一醉预测的那样,她陷入难产,先是孩子迟迟露不了头,僵持了四、五个时辰之后,孩子终于顺利生下了,但她却大出血。
等孩子一离开母体,沈一醉就迅速封住了她全身各大血脉,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但祁天齐也陷入了昏迷,意识微弱。
生下的婴儿是个女娃儿,白嫩嫩、胖呼呼的,哭声响亮中气十足,不像一般婴儿刚出生时的皱巴巴小虾米样,好像母亲所有的营养都给了她。
婴儿交给特地请来的奶娘去照料,其余人的心神都放在祁天齐身上。
只可惜,三天之后祁天齐依然处于昏睡中。
沈一醉说如果没有苏凤南的护心玉保护著她的心脉,她现在怕已经不在人世了。
是那块玉硬生生吊住了她的一口气,让她的心脏还在细微地维持著跳动。
苍轩一直在床前没走开,他甚至没有看那个刚出生的小孩一眼,目光一直落在祁天齐的身上.
他的胡子长长了,眼窝凹陷了,嘴唇干裂了。
每个人都劝他去歇一歇,可是他的手一直握著祁天齐的手,死也不分开。
每个人都在叹息。
祁天齐命运乖舛,帝王之女养在王侯之家,嫁给太子半年不到就被赐死,好不容易重获生机,却又因为产子命在旦夕。
五天后,祁天齐依然没醒。
苍轩的身体也快撑不住了。
是夜,苏凤南和沈一醉一起走进房间。
苍轩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面容憔悴。
沈一醉手上端了饭菜,“大哥,吃一些吧,否则你自己先要受不了。”
苍轩这次没有再推辞,他必须保证自己的健康,才能看护好自己的女人。
苏凤南看著他艰难地吞咽食物,再看看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祁天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大哥,我有一个提议。”
“什么?”苍轩放下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
沈一醉的医术已经远远超越了御医,连他都一筹莫展,苍轩都快绝望了,他真担心祁天齐就这样一直昏睡下去。
“如果大哥信得过我,我想带她去找我的师父。”苏凤南看了祁天齐一眼,“我师父医术虽不如小七精湛,但是他所住的地方乃是神仙宝地,有一处温泉,泉底还有一块罕见的天然温玉,可解百毒,疗百病,疑难杂症尤其见效。而且那里一年四季鲜花盛开,空气清新,气候宜人,天齐的身体虚弱畏寒,咱们这里实在不适合她疗养。”
苍轩低头沉思。
“大哥,不如就听二哥的吧.”沈一醉也劝著,二一哥当初喝下毒酒可说是必死无疑,现在不照样活著吗?那里一定有玄机。这天地间有许多神奇之处是人力所不能及的,不如一试。”
“那我也要跟去。”苍轩说。
“不行。”苏凤南一口回绝,“我师父是世外高人,性格乖僻,绝不容许我带外人进入他的神仙府第的。”
“那怎么可以带天齐去疗养?”苍轩反问。
“师父曾欠我一份恩情,他答应救我三次,之前救了一次,现在以我的命换天齐的,算是第二次,但别人是不能进入的。”
“那总要通融一下,让绣球去吧?否则天齐的起居生活都很麻烦。”苍轩最后妥协一步。
苏凤南思索一下,点头答应。
“谢谢你,凤。”苍轩拍拍他的肩膀。
苏凤南皱一下眉头,“我是因为你才会救她的。”
“我这个做大哥的啊……”苍轩苦笑一声,“亏欠你们太多了,觉得自己真是一无是处。”
“你错了。”苏凤南笑了笑,“有些人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号召力。如果没有你,我们这些性格乖僻的人是绝不可能聚在一起的。”
“二哥说得对,如果没有大哥,我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做无家可归的游魂野鬼呢。”沈一醉也附和,“大哥再要如此颓废,才不像大哥了呢。”
苍轩拍拍他的肩膀,叹了一口气。
有兄弟如此,人生已足够了。
*** *** ***
时光飞逝,一晃眼已经八年。
“白玉京”经历过许多生死大事,却越发繁荣昌盛。
除了大当家苍轩和二当家苏凤南,其余几位当家都各自成家了,而且山上还多了许多小萝卜头。
最大的萝卜头当属芽芽,她已经八岁了。
芽芽是“白玉京”的宝贝,被几个当家轮流看护著长大,尤其是苏凤南,如果苏凤南不是男的,芽芽最初都要唤他娘了。
粉雕玉琢一般的芽芽小时候被喂养得圆滚滚的,像个会移动的小雪球,后来慢慢懂事一些,知道女孩子胖了不美,就竭力克制自己爱吃甜食的欲望,肉肉一点点消减下去,越发变得漂亮可爱。
不过,当几位娘娘分别生下小宝宝,那些小宝宝开始咿呀学语喊爹叫娘的时候,“白玉京”的开心果芽芽却变得不开心起来。
为什么呢?
*** *** ***
晚上。
苏凤南帮芽芽铺好被窝,把她抱到床上,“睡吧。”
芽芽伸出小手拽住他的袖子。
小丫头已经一天都没有说话了。
“怎么了?”一向对别人冷一百冷语的苏凤南,只有面对两个人时比较和蔼,一个是苍轩,一个就是这个小丫头芽芽了。
“凤……”芽芽乌黑的大眼睛里突然布满了泪水,“芽芽真的是山怪变的吗?”
“当然不是。”苏凤南伸手为她擦掉眼泪,“怎么会这样想?”
“那为什么悦悦、果果、晴晴都有娘娘,芽芽却没有?”她的小嘴扁扁的,看起来就快哭起来了。
苏凤南一怔,在床边坐下,芽芽爬到他的怀里,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他的胸口上。
“凤也骗我,芽芽其实是没爹没娘的小山怪对不对?不然别人都有亲生的爹娘,芽芽却没有。”
苏凤南搂紧她,“芽芽有七个爹爹,难道还不够?”
“那不一样……”芽芽说得更加委屈,“悦悦他们都有亲生的娘娘陪著睡觉,还给他们讲好听的故事,做好漂亮的衣裳。”
“我也有哄你睡觉,给你讲故事吧?几位娘娘也给你做了很多漂亮衣裳啊,而且芽芽的衣裳比谁都多,衣柜都要放不下了.”
“才不一样.”芽芽在他怀里耍赖,“娘娘亲手做的衣裳,和娘娘们做的根本就不一样。凤坏,一点都不同情我。”
苏凤南笑了起来,“那要我怎么同情你?”
“七娘娘说没有人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所以芽芽也有自己的爹娘,那凤告诉我,我爹是谁,我娘是谁,他们都在哪里?”她满是期盼地问。
苏凤南轻叹口气,“芽芽,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你的大爹爹。”
“咦?大爹爹知道吗?”芽芽兴奋地从苏凤南怀里爬出来,赤著小脚就要跳下床,“那我去找大爹爹。”
虽然她有点怕大爹爹,因为他总是板著一张脸,看到她也不笑,但如果大爹爹告诉她爹娘是谁,她就决定以后也喜欢大爹爹。
“今天他出门还没回来,明天一早再去问好了。”苏凤南急忙抱住她,把她塞进被子里。“芽芽要先做个听话的乖小孩,这样你的爹娘才可能出现喔。”
芽芽立刻乖乖地闭上眼睛,“我睡著了!我很乖!”
苏凤南莞尔一笑,为她盖好被子才离开房间。
外头夜空如洗,又是一个美好的春天。
芽茅的事情也确实该解决了吧?
*** *** ***
“带芽芽去见天齐?!”苍轩吃了一惊。
苏凤南点下头,“母女天性,芽芽思念从未见过面的母亲,我想天齐也一定会很想芽芽。”
“可是你不是说天齐的身体还是很不好吗?”苍轩露出忧虑的神情。
上个月苏凤南接到师父的飞鸽传书,说祁天齐已经从每天睁开眼睛一会儿,恢复到每天可以晒晒太阳,清醒大半个时辰了。
祁天齐整整昏睡了六年,到最近两年情况才慢慢好转,每天都有段时间会清醒过来。
这些年来绣球一直陪伴著她,耐心伺候照顾著她。
乐善隔一段时间就托苏凤南给绣球带一些东西过去,这两个年轻人转眼间也都成了成熟的大人了。
一段感情拖累了许多人,苍轩心有所感,但乐善却说不在意,绣球是个好姑娘,让他等一辈子都乐意。
“师父说,念你这些年感情始终如一,耐心守候,而且还乖乖听他的话,没有强行去看天齐,做到了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克制,所以可以破例让你一起去。”苏凤南含笑道。
“真的?”苍轩大喜过望。
这些年,他一个人苦挨苦熬,一方面担心祁天齐的身体健康,一方面又思念入骨,夜夜辗转难眠。
如果不是因为信任苏凤南,他怕早就坚持不住,把祁天齐给抢回来了。
实在太久了。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一日十二个时辰,时时刻刻都在煎熬。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长相思,催心肝。
*** *** ***
半个月后,一行三人来到了无名山。
山谷中各种奇花异草竞相争放,空气里弥漫著一股淡雅的清香,诱使成千上万的蝴蝶前来聚集。这些蝴蝶大的如掌,小的如蜂,或翩舞于色彩斑斓的山茶、杜鹃等花草间,或嬉戏于蓝天碧草之上。
“哇!哇!好多蝴蝶!”芽芽兴奋雀跃,干脆从苍轩的怀里跳下来,迈著小短腿去扑蝴蝶,不时跌倒在草地上,引得苏凤南一阵大笑。
“凤,很久没听你这样开心笑过了。”苍轩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苏凤南的笑容一敛,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的脸色有点微红,不自在地扭扭脖子,“因为我喜欢芽芽吧。”
“芽芽也很喜欢你。”苍轩也笑了,“如果将来她长大了,你却还未娶,不如就嫁给你吧。”
苏凤南脸色一沉,随即讥笑的开口,“怎样?要拿女儿来抵债吗?认真算起来,你们夫妻俩欠我良多,一个芽芽还不够换。”
苍轩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只好尴尬地陪笑。
“凤,要朝哪边走才能见到我娘?”芽芽很快就放弃了蝴蝶,她迫不及待地想见到自己的亲娘。
苏凤南把她背起来,“跟我走吧。”
有那样随便就把她出卖的爹,真是芽芽的不幸。
*** *** ***
山谷一处盖了两间石屋,屋子不远处就有温泉。
祁天齐坐在石屋前的椅子上晒太阳,绣球则在她旁边为她揉捏小腿;这些年来,如果不是绣球坚持不断地为她揉捏全身,她的肌肉大概会全部萎缩了。
芽芽趴在苏凤南的肩头,小嘴咬住手指头,大气不敢出地看著那个在阳光下美丽如仙的女子。
真的,虽然她好瘦弱、好苍白,可是她真的好漂亮,比“白玉京”所有的娘娘都要好看。
在她周围,那些花儿都黯然失色,蝴蝶也不再动人。
她静静地躺著,长长的眼睫毛覆盖在如玉的肌肤上,好像这山谷里幻化出来的精灵,带著透明而脆弱的感觉。
不知道为什么,芽芽的眼泪流了下来。
然后她被苍轩抱进怀里,她恍惚地抬头,看到大爹爹也已经泪流满面。
那儿躺著的是他们最想念的人。
就像苏凤南说的,有些人只要存在著,就已经是一种奇迹。
苍轩抱著女儿俏俏走到祁天齐的面前。
听到脚步声,绣球先抬起头,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苏凤南的师父,却震惊地发现是苍轩,还有他怀里的小女娃是……她呆愣住了。
等泪水泉涌而出时,绣球才急忙拍拍祁天齐的肩膀,“小姐!小姐,你快醒醒,快醒醒,看看谁来了?”
祁天齐并无反应。
“对不起,小姐身子还没有全好,一旦入睡就很难清醒过来。”她转身对著苍轩道歉。
越来越多的泪水涌出来,绣球只好用手捂住嘴巴,感伤又欢喜地看著芽芽,“这是小小姐吧?真好,和小姐小时候好像呢。”
苍轩点点头。
芽芽好奇地看看绣球,再看看躺在椅子上的祁天齐,最后小声问著苍轩:“她是我娘吧?”
苍轩还是点头。
除了点头,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芽芽从他怀里滑下来,轻轻地俯到祁天齐的面上,小手摸摸她的脸颊,热热的泪水落到上面,她小小声地唤道:“娘,我是芽芽,你还记得我吗?我好想你,你也想我吗?”
就像奇迹一样,当芽芽的泪水落到祁天齐的眼睫毛上时,她的眼睛动了一下,缓缓睁开了。
天很蓝。
风很轻。
百花盛开,蝴蝶翩翩。
天地间是如此美丽。
祁天齐睁眼看著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女儿,缓缓绽放一个让天地为之失色的笑容。
这是她用生命换来的两个至爱。
*** *** ***
苏凤南远远伫立著,看著这一家团聚的美景,不禁会心一笑。
他爱的苍轩,他爱的芽芽,也因为这两人,让他已经有些喜爱的祁天齐,都如此安好,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
他转过身,背手而立,仰首望天。
透过朦胧的水雾,天空也蓝得如此美。
尾声
苍轩和芽芽在无名山住了一个月。
苏凤南先回“白玉京”,他还要代替大当家处理许多事务。
因为精神愉悦,祁天齐的身体也一日比一日健康,现在可以在别人的帮助下行走一会儿了,但她还是要在这里调养一年才能离开。
芽芽几乎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腻在祁天齐的身旁,像个叽叽喳喳永远不会停下来的小麻雀,把这些年“白玉京”发生的事钜细靡遗地讲给娘亲听。
当然,说的最多的还是苏凤南。
凤亲手给她洗衣裳,凤每天晚上都会哄她入睡,凤教她学写字,凤让她每日都要锻炼身体、学习强身健体的武功,凤会给她做好多拿手的小菜,凤做的甜点比其他几位娘娘都要漂亮好吃,凤……
“芽芽,你再这样说下去,娘都要吃醋了。”祁天齐捏著女儿的小鼻子,笑著说。
“娘啊……”芽芽撒娇地钻进她怀里,“是凤把我养大的耶,娘也要谢谢他才对呢。”
“芽芽真懂事。”祁天齐在她粉嫩的脸蛋上亲吻,“是,娘真的很感激他,把芽芽照料得这么好。”
苏凤南把她的女儿养得很好,聪明又懂事,健康活泼又伶俐,完全不亚于当年锦王抚养她的用心。
当年锦王疼爱她,和现在苏凤南疼爱芽芽,历史竟然出现了惊人的重合,那么,她的芽芽会不会像她当年喜欢上锦王一样,也喜欢上苏凤南?
“芽芽,你喜欢凤吗?”祁天齐问女儿。
“嗯。”芽芽重重点头,“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把所有的喜欢都加起来的喜欢。”
“那如果你因为喜欢他,将来要吃很多苦,还会喜欢吗?”
“喜欢!”芽芽依然点头,但其实她听不太懂娘亲的话。
祁天齐摸摸她的小脑袋,只能暗中祈祷她将来能够比自己还幸福。
“既然喜欢,那就拿出全部去喜欢吧。”她把女儿的小脸捧在手心里,柔声道。
“嗯!”芽芽再次点头。
她有爹娘了,其他几位爹爹也有妻儿相伴,只有凤还是孤独一人,以后她一定要好好爱凤,让他也像爹娘和其他几位爹爹一样幸福。
茅芽发誓喔!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