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2-12

季璃:冷皇囚艳 上

楔子:

  柳丝长,春雨细。花外漏声迢递。惊塞雁,起城乌。画屏金鹧鸪。

  香雾薄,透帘幕。惆怅谢家池阁。红烛背,绣帘垂。梦长君不知。

  ——温庭筠 更漏子

  这件事情绝对不能教别人知道!

  她必须好好地保守住这个秘密,否则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宫廷之中,她很可能会保不住这个她极珍惜的东西。

  在这深宫之中,一切都身不由己。

  就连她的心情呵……

  她丝毫不能阻止,它就是这么来了!

  只怕没有人会相信吧!别说是他,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置信,但那只是一个念头,就在她还来不及设防前,就刻画进她恨他的心底深处……



冷皇囚艳1

  相见争如不见

  倘若命运注定与你为敌

  那邂逅的心动只带来满腔的苦涩


  
第一章:

  初春,犹是乍暖还寒时,天地之间依旧裹著一层薄薄的霜雪,似乎在等待著温暖的春阳将它们融化,乾枯的树干上悄悄地抽出绿芽,随时等待著全新一年的春天来临,盛放满枝的绿意。

  皇宫,是皇帝居住的地方,是皇权的象徵,宫殿楼阁,重门深院,布局之复杂,戒令之严格,都是寻常人家所未见,具有不可侵犯的威严。

  世人很难想像皇帝在宫中究竟过著什么样的生活,人们总是好奇地猜测,却完全料想不到在皇宫之中,为了让皇帝能够适应四季不同的气候,专门建筑了相应的宫室。

  今年的春天来得特别晚,气候仍旧十分寒冷,专门打理皇帝起居的御事人延请主子继续留住在温室殿里,因为此殿内以充满香气的兰椒涂墙壁,又用绣有文彩图案的布料蒙在墙上,殿内的柱子是以香桂木做成,又设火齐屏风,鸿羽帐幕,加上厚厚的毛织地毯,如此一来,殿内便暖气融融,不畏严寒了!

  不过,对於宫人们的多心费事,慕天绝则是一点儿都不以为然,他命人撤了屏风,拆了帐幕,打开一扇背风的窗户让室内的空气可以流通清新,丝毫不肯让自己耽溺於过分温暖的舒适之中。

  「听到那个消息,他们的反应如何?」

  魏象枢身为朝廷重臣,有任何事情都据实以报,不敢有丝毫隐瞒,「三方面都还在猜测,似乎不敢相信这是皇上的意思,蜚短流长,无论什么样的推测都有人在谈论。」

  「就只有这样?」

  「当然不是,皇上下令逮捕祖泽清一事,教三藩之主都慌了手脚,听说,有人已经在暗布重兵,准备必要时一举反叛。」

  慕天绝唇畔勾扬著一抹冷笑,大手轻轻抚著娇媚女子的长发,她乖顺地伏在他的长腿上,就像一只等待主人怜爱的猫儿。

  「好不懂事的莽夫,真是枉费了朕一番苦心。」

  「皇上,何不趁此机会,将这些人都给除掉?」

  「他们都是功在朝廷的将军,如果朕贸然将他们都给杀了,谁还敢替朕的朝廷效命?不,朕要他们知难而退,乖乖交出兵符。」他的眼神之中透出了志在必得,完全就是九五之尊的傲然神态。

  一弯绿水幽幽地穿过山谷,山谷之间苍荫处处,渐渐地到了尾端变成一片宽广的平原,占地虽然不大,却是房舍错落有致,如轻烟般的山岚缭绕著整座城镇,教人刹那问产生一种世外桃源的错觉。

  十多年来,这里一直属於平南王袭百川的管辖,自理自治,就像一个诸侯小国般独立而且自主,同时也替朝廷负起镇守边疆的职责。

  身为平南王郡主,袭冰焰对於这个地方十分满意,虽然她从小出生於京城,见识遇京华繁荣的模样,不过,能够每天无拘无束地策马在山林间奔驰,对她而言是更大的乐趣。

  她心想,就算是这辈子终老於此,她都不会感到太大的遗憾,反而会很快乐满足吧!

  将心爱的坐骑交给马夫,袭冰焰从侧门走进府里,穿过小厅时,远远就看见父亲在大厅里急得跳脚,她略微迟疑了下,决定过去一探究竟。

  「阿爹。」她轻唤了声。

  一看见女儿走进来,袭百川重重地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皇上决定要撤藩了!」

  「撤藩?这不是人们在胡说吗?」

  「没错,刚才爹得到从皇宫里来的消息,听说皇上想要将镇守在边关的三藩裁撤,而且……好像还要问罪,这……这该怎么办?」

  「阿爹,你先别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上怎麽可能会无缘无故要撤藩?好歹咱们袭家也是世代功在朝廷,这些年来镇守边关,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总有苦劳吧!」

  「焰儿,你太天真了!人家常说伴君如伴虎,皇帝的一念之间,往往就已经注定了生死,何须理由呢?」

  「不,阿爹,就算是做皇帝,也该讲道理吧?!凭什么他做皇帝,就可以任性胡作非为了?」她冷哼了声,对於那皇帝的作为感到不满。

  袭百川急著捂住她的嘴,轻斥道:「焰儿,说话小心一点,现在这个紧要开头,阿爹怕是已经有人混进了咱们平南王的辖地里,要是教细作听见了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怕咱们不只王府之名不保,还多了一条掉脑袋的罪名呀!」

  「我不怕。」

  「就算你不怕,焰儿,你好歹想想咱们平南王府一门上下三百多余口人的性命吧!算了,无论怎么说你都是个女儿家,唉……倘若你是个儿子,阿爹不晓得该有多高兴呢!」

  是女儿难道就不行吗?袭冰焰美眸一片黯然,却不想针对这件事情做任何争辩,她认真地望著父亲,「阿爹,如果你相信女儿的话,就把这件事情交代给我吧!」

  三藩真的反了!

  就在袭冰焰还在想办法如何与朝廷抗礼之时,以征西王祖泽寿为首,三藩几十万大军直指京师,似乎想要以武力打消朝廷撤藩的念头。

  此举震惊朝廷,皇帝龙颜大怒,下令举兵平定,就在皇令之下,军中精锐尽出,这教袭冰焰隐约感到事情不妙,她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才能保住家人的安全。

  朝廷决定挥举大军平藩,一时之间草木皆兵,袭冰焰知道三藩背叛了朝廷,是乱臣贼子,但身为袭家的女儿,她实在无法袖手旁观,从小就熟读兵书的她,成了父亲的军师,只希望能够保住袭家人最根本的安全。

  她恨那个决定撤藩的皇帝,因为他在一念之间毁了她平静的生活,单凭他一人的喜怒,就可以决定天下苍生的生死,这是多么不公平而且荒谬的一件事!她现在终於可以明白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因为狂兽向来都是为所欲为,翻脸无情的!

  虽然她知道祖泽寿并不是什么好人,三藩会被撤,有大半的原因都出在他身上,当然,父亲想要封王称霸的野心也是不能忽视的原因,但现在箭在弦上,有力的盟友多一个是一个!

  「焰姊姊,陪康儿读书。」一名半大不小的九岁男孩从内室里跑了出来,及时拦住就要出门的袭冰焰。

  「康儿乖,姊姊现在事情很忙,以後再陪你。」她摸了摸弟弟的头,行色匆匆地就要走出大门。

  「……嗯。」康儿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不过最後还是懂事地点头,以一脸落寞的表情目送她离去。

  袭冰焰给了他一抹微笑,一边往门外步去,一边在心里想著,康儿是她娘拚了命生下来的么儿,绝对不能出事,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尽办法保住这个弟弟,以及找回她原本平静的生活……

  三藩之主,一直是慕天绝即位以来的心头大患,他们在南方扎根太久,势力太过庞大,所以三藩的百姓们不听命於朝廷,三藩的军队也不为朝廷所用,如此长久下去,势必会酿成灾祸。

  只是,没想到皇军在第一仗就败阵下来,五千大军被三藩的兵马围困在南宁动弹不得,长达七天之久,最後,是慕天绝恰好以南巡的名义抵达前线,以计策巧妙地化解了危机。

  「没想到这三个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把朕派出去的大军困守在南宁动弹不得,朕以前太小看他们了!」慕天绝召来辅军魏象枢,想要了解一下事情的真实状况。

  「不,皇上,这次南宁之役的策画者并非三藩之主,而是平南王袭百川的女儿袭冰焰所为。」

  「你是说,这场败仗是拜一名女子所赐?」这个消息引起慕天绝极大的兴趣,他扬起眉,不敢置信地反问。

  魏象枢颔首,继续说道:「没错,从三藩大军後方传出来的消息指出,南宁一役的战略全部都是平南王的女儿所拟,她以弱兵引诱我军深入,然後再派出左右两翼大军将我军统统包围住,足足将我军困了七天七夜,倘若不是皇上御驾亲征,指点了一条破解之道,说不定我军还被困在南宁动弹不得呢!」

  慕天绝沉吟半晌,倏忽勾起一抹充满自信的微笑,「不,这场战役暂时还看不出胜负。」

  「臣资质驽钝,恭请皇上圣训。」魏象枢拱手请示。

  「如果那个袭冰焰够聪明的话,就应该知道三个道理,其一,就是我军深入他们主地之内,置己於必死之地,一定会拚死作战,这是他们不能轻易出击的第一个原因。」

  「其二呢?」

  「其二就是我军的前锋已经被他们打败了,她就应该要料到我军後防会因为有所准备而巩固,再加上我们兵多,他们兵少,无论如何,她应该都不会躁进,轻易攻击我军才对。」说完,慕天绝又沉静了一会儿,似乎对这整件事情还在做全盘的推敲。

  过了片刻,魏象枢忍不住又开口问道:「敢问皇上心里推断出来的第三个理由为何?」

  「第三个理由就简单多了,兵书上说:『目战其地为散地。』这句话的意思非常明白,三藩的士兵在自己的土地上作战,虽然占尽地利之便,但是如果他们贸然行动而没有取胜,军心动摇,士兵容易因为恋家而逃散,到时候,咱们对付的将不是一支强大的军队,而是一盘溃不成军的散沙,我相信以袭冰焰聪慧的资质,应该不难想到这一点才对。」

  「既然如此,皇上,咱们是不是应该趁他们举棋不定之际,趁机追击?」魏象枢面露喜色。

  但是慕天绝却没有那么乐观,他缓缓地摇头,「不,他们现在并非举棋不定,而是在寻找一个最恰当的机会,将皇军一网打尽。」

  「那咱们就更应该要趁机——」

  他冷冷地打断了魏象枢的话,幽邃的眼神之中透著一丝诡谲的光芒,「不,传朕的命令下去,没有军令,不准轻举妄动,朕倒要看看那个袭冰焰是否像朕想像中那么聪明慧黠。」

  事已至此,难道他们还以为三藩有回头路可走吗?

  袭冰焰心里难掩怒气,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了三藩的生路在奔走,好不容易才击溃了皇军的前锋,为三藩大军点燃一丝胜利曙光之时,竟然有人提议藉此要胁慕天绝答应他们的请求。

  她心里明白,三藩大军不应该躁进,却也不能为了这一点小小的胜利就骄傲了起来,否则必败无疑。

  她快步穿越九弯十八拐的长长画廊,心里压根儿没有欣赏园中鸟语花香的闲情,只想著该如何说服众人让精心设计的阵法能够成功。

  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了,她绝对不能输!

  不,应该说,三藩大军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败阵下来,否则,她阿爹与平南王辖地里的臣民百姓们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平南王郡主到!」

  她穿过重重的守卫,走进了征西王府里的大厅,一进门,就看见了征西王祖泽寿一脸笑咪咪地迎了上来。

  「郡主,本王已经等你好久了。」

  他想要接近她,却被她巧妙闪开,「让征西王久等,冰焰著实感到内疚,不知道这次王爷找我来此,有何目的?」

  伸出去的手落了空,祖泽寿一脸悻然,不过,还是立刻又挂上了笑容,「事情是这样的,现在我们三藩的军队都站在同一条道上,本来就应该要互相合作,郡主应该也知道,自古以来国与国之间最不浪费兵力,也是最可行的合作方法是什么吧?」

  她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里的玄机,「王爷,恕冰焰有话直说,现在朝廷派出大军,想要击溃三藩大军,咱们不问理由,当然必须要合作,王爷如果怀疑我们平西王府有任何异心,也未免太过伤人了吧!」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好吧!郡主,那我就把话也直说了,咱们好歹也算是郎才女貌,天生绝配,如果我们能够联姻,相信能够稳定军心,对於现在的军情会大有助益。」他露出一脸贪婪的模样,自从知道袭冰焰有著过人的智慧,以及懂得精湛的兵法,他就一直想要把她给娶过门,好让她可以帮助征西王府日益壮大。

  不过,袭冰焰对於这个提议仅只付之一抹冷笑,「不,如果我们结成亲家,将镇北王府置於何地呢?我平南王府除了我一个女儿之外,就只有一个九岁的么弟,到哪里再去找一个女子与镇北王府联姻呢?到时,王爷就真的有把握镇北王爷不会有话说吗?」

  「这……」

  「所以说这个计策不可行,王爷,不如咱们认真商讨一下用兵大计,看如何能够挫败皇军,取得最关键性的胜利,好吗?」她给了他台阶,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就应该要顺势而下。

  「你真的一点都不考虑?」他心里动了怒气。

  她一直都觉得征西王不过是霸气,其实,根本就一点儿都不聪明,「考虑什么?王爷,请自重。」

  「本王已经好话说尽了,你还不肯点头答应?!郡主,你就乖乖点头吧!让我可以名正言顺得到平南王府的大军,只要能够取得两军的掌控权,我就不信那个狗皇帝能够拿我奈何!」

  「恕难办到!」

  「郡主,乖乖与本王合作,绝对有你的好处。」他试图哄她上勾。

  这个男人真的一点儿都不知道死心,袭冰焰按住了腰际的匕首,打算有任何状况就立刻抽出,不过,她暂时还不想跟这个男人撕破脸,「与其要收受你的贿赂,我还不如去投靠朝廷,王爷,如果你还想与平南王府合作,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我可以向你承诺,绝对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今天的事情,如何?」

  「哼!」一如袭冰焰心里所想的,祖泽寿一向不是挺聪明的人,他知道占不了便宜,老大不爽地甩头转身入内。

  原本,她以为皇帝是毫无理由,蛮横地想要撤藩,但当她深入军队了解之後,她明白了无风不起浪,就连她的父亲,对於权力都充满了异常的欲望,在他们的心底深处,都想要更高的地位,远远超越他们现在所拥有的。

  「焰儿,阿爹果然没有错看你,你真是个好女儿,要是爹以前就能够看出你带兵的资质,说不定就不会让祖家那两兄弟嚣张那么久了!」袭百川高兴地说道,大口地喝酒。

  「阿爹,咱们能退就退吧!那个皇帝不是好惹的。」她在一旁进行劝说,并非她胆小怕事,而是当她的围城之计被破之时,她就知道那个破计之人策谋的本领绝对不下於她!

  据说,破计之人就是皇帝慕天绝!

  「女儿,你说那是什么傻话?!皇帝要撤藩,好啊!那就让他撤吧!阿爹现在想要当皇帝,他正好给了咱们一个机会起兵,咱们就带兵直捣京师,杀得他措手不及。」袭百川只要想到万臣朝拱的情景,就忍不住兴奋地灌了口酒,眼神也跟著醺醺然。

  为什么?一提到权力,大家就都像是杀红了眼,看不清楚事情的真相。

  袭冰焰实在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劝退父亲了!

  就在这时,一名哨岗的士兵行色匆匆地跑了进来,「启禀郡主,大批皇军就在我们後方,咱们被包围了!」

  怎么可能?!袭冰焰心里感到震惊,按照她的计画,现在应该迎战皇军的是征西王府的军队,她打算让大批皇军在经历了白天的疲惫之後,对於夜战无力招架,双方夹攻,势必能够收出奇之效!

  但,现在皇军兵临城下,难不成,征西王府的军队全部覆没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呢?!

  

第二章:

  两军短暂厮杀之後,立刻就分出胜负,皇军早就在古北口将他们的前哨军打败,再加上出其不意偷袭军营,平南王府的兵士们措手不及,虽然极力抵抗,却终究不敌。

  就在同时,另外两藩大军也吃了败仗,他们两军似乎说好了中途撤退,好让皇军去攻打平南王府,不过,却被皇军给引进了山谷里,一举被歼灭。

  「进去!」

  袭冰焰被人用力地拽进了皇帐,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了跤,她勉强稳住自己,用手活络了一下被掐得发疼的纤腕,紧抿著嫩唇,片语不发。

  她还来不及看清楚皇帐内的陈设,就感觉到有一股很大的压力存在於这个不算小的空间之内,她立刻就看见了压力的来源,美眸望著一尊高大修长的男人背影,心儿惴惴,屏气凝神,却没敢奢望自己还能够掌控局面。

  「大胆刁女,看见皇上还不赶快跪下?!」一名侍卫架著刀柄呼喝著,想要强按她跪下来。

  「免了。」不疾不徐的低沉男嗓幽幽地扬起,称不上沙哑,却一字一句都充满了震慑人心的魄力,「统统退下,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许进帐。」

  「是。」众将领旨,鱼贯退出。

  袭冰焰眼神无畏地望著眼前的男人,对於身旁所发生的一切看都不看,高傲的姿态半点都不似落败在敌人手下的输家,虽然,她心里明白眼前的局势掌控在这个男人手里,从他说的每个字里都可以听得出来,没有人可以从他的手上夺取任何可以平反的机会。

  慕天绝扬著邪魅的微笑,缓缓地回头看著她,一瞬间,他原本深沉的眼神之中泛过一丝惊讶。

  他似乎不敢置信,一个能够掌控军队打败正规的皇军,用缜密的思维与他较量的女人,竟然出乎意料地美丽动人!

  「朕一直都想要见见你。」他笑著说,表情温和而且无害,却教人不禁从骨子里发寒出来。

  「那恰好与我相反,我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你。」袭冰焰想要维持住自己的气势,不想在他的面前败阵下来,却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之中有一种教她不寒而栗的幽光,最後终於教她别开了眼,选择以不看来对抗。

  慕天绝上下打量著她,一遍又一遍地细审著她的眼、她的眉,以及她倔强紧抿的唇,并不急著有丝毫的动作,「你想要知道自己周详的计策为何会败得那么惨吗?」

  「兵家之争,原本就有输有赢,根本就不需要过问理由。」她硬声回道,感觉到他锐利的视线在她的身上一遍又一遍地灼烫著。

  「事情如果有你料想中那么单纯就好了。」慕天绝勾唇邪佞一笑,从随从手上拿起一卷羊皮图,丢到她的面前,「你自己看看这个,朕想你应该会感到很眼熟才对。」

  她将羊皮图接过乎,看清了图上的内容,不禁失声惊叫出来,「我亲手画的布兵图?!」

  一瞬间,袭冰焰明白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她被出卖了!

  她双手颤抖地紧握住那张羊皮图,仰起美眸瞪著他,心里不知道自己应该对这个男人感到怨恨,抑或是感谢?!

  他打败了她,是该恨!

  然而,倘若他没有把实情告诉她,或许终她一生,都将不会知道这场败仗是教人给出卖了!

  「谢谢你。」她垂下螓首,小声地向他道谢,但这并不表示她与他之间的瓜葛就此一刀两断。

  闻言,慕天绝玩味地勾起一抹微笑,「你跟朕所见过的女人完全不一样,郡主,你越是这样,朕对你的兴趣就越浓。」

  「要杀要剐,我袭冰焰悉听尊便。」她冷冷地说道,-双纤手紧紧拧著那张羊皮图,使力的程度叮以看出她内心依旧有著不甘愿。

  「好一个悉听尊便。」慕天绝唇畔的笑意更炽,俯首托起她小巧的下颔,幽魅的黑眸直勾勾地望进她灿亮的明瞳之中,「那朕就不客气把话挑明

  说了吧!郡主,如果你还想要你爹活命,还有袭家一门可以平安存活下去,那就乖乖进宫来,朕等你。」

  袭冰焰昂起雪白的俏颜,她看见了这个男人,看见了他的志在必得,同时也看见了天底下最无理却最绝对的权威!

  「如果你想要抗命,想清楚一点,朕不相信你那位九岁的么弟能够受得了充军之苦,以及已届中年的父亲可以承受得了天牢里的拷打,如果你受得住,朕就不勉强你进宫。」说著,他放开了箝制,微笑地等待她的答覆。

  闻言,袭冰焰忿然地瞪大了美眸,第一次将眼前的男人看清楚,她看见了他如刀凿般阳刚男性的脸庞,看见了他唇畔志在必得的微笑,以及他身上栩栩龙绣所代表的至高无上!

  她的心口充满了火热的怒气,不知道该如何宣泄,紧紧地用牙咬著嫩唇,死不肯回应他的威胁。

  一直到她把自己都给咬疼了,还是不肯稍稍松口妥协。

  真傲!慕天绝在心里冷笑地想,如果不是她绝美的容颜提醒他眼前是位如假包换的女儿家,他或许会以为自己所面对的是一位傲气凛然的男子。

  「来人,把郡主带下去歇息。」他沉声唤进守在帐门口的侍卫,邪气的眸光瞥向她。

  「别急著回答朕,朕不喜欢太容易得手的东西,明天一早朕要带著大军凯旋,班师回京,朕的皇辇就破例留给你,要不要进宫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你可以不进宫,不过一旦你进了宫,就一定是心甘情愿,届时,朕不听任何理由,就当你是情愿的了!」

  好绝的做法!袭冰焰一时之间傻了眼,宁可自己刚才就回答了他,至少,可以说她是被逼迫的,但她失去了那个机会,落得只有两个选择,一个就是看她最亲的人受苦,另一个就是心甘情愿进宫!

  一直到侍卫来领她下去,袭冰焰都还是无法回过神,她静静坐在形同牢笼的帐中,脑袋里不断盘旋的只有慕天绝邪魅至极的微笑,以及他犹在耳边

  回荡的话语。

  进宫?不进?对她而言,都只有一个「难」字……

  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除了进宫以外,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可以保住家人的性命。数日来,她日夜思量著,终究还是踏上慕天绝为她留在南宁的皇辇,一路随他分拨下来的军队进了禁宫,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回想著他那天的话语。

  如果你还想要你爹活命,袭家一门可以平安存活下去,那就乖乖进宫来,朕等你。

  她心里感到可笑,什么叫做「他等她」?是呀!他确实在等著把她这个手下败将撕成碎片,并且生吞入腹!

  他到底想要如何折磨她呢?一路舟车劳顿进了宫,她无心去窥见这座宫廷的堂皇富丽,也无心去比较它究竟与她儿时记忆有何不同,在宫人的安排之下,她住进了一处院落,第一个夜晚彷佛经过刻意安排,一切都是如此平静,就连宫人都鲜少打扰她的休息,平安地度过了。

  第二个夜晚,她依旧像初夜般浅眠,睡醒睁开双眼时,午夜才刚过,她走出房门看月亮,一轮明月高悬在宫闱之上,显得格外耀眼明亮,那一刹那间,她想念起南方家乡那一弯永远躲在岚烟之後的月牙。

  後来的第三个夜晚,她作了一个恶梦,袭家一门三百余口人统统被下令斩杀,而她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著家人死去,无能为力地呐喊著,最後留下的只有她梦醒时的两行泪。

  第四夜,她不敢睡,生怕又梦到了前夜那场恶梦,终究在凌晨时分支持不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已经过了晌午,她看见了一群眼生的宫女在花厅里到处张罗著,从她们的口中得知,今晚,皇帝指名夜宿此处,需要提前准备。

  这整件事情说明白一点,就是慕天绝就要对她动手了,所谓的夜宿不过就是对於他後宫妃嫔的临幸,只不过进宫几日,她依旧缺名少分,姑且就称她为前平南王郡主吧!

  入夜之前,宫女们特地将她妆点了一番,一身洁净的素白映著她脸上淡淡的胭脂,连她自己都不得不承认,镜中的女子远比她想像中还要娇美动人,与她沉重的心情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丝沁凉的晚风拂进了房里,夜色掩映著晚霞,出乎意料的迷人,她站在门口痴痴地望著,直到宫女轻声催促她进房。

  对她而言,这一天就像百年般漫长,却又像一瞬间匆匆眨眼就过去了,华灯初上,她静坐在房内的暖炕上,面无表情地等待著……不,她不承认自己在等待著慕天绝的驾临,只是随著时间的渐渐逼近,她的心忐忑不安。

  她到底在紧张什么呢?早在出发到京城之前,她不是已经有赴死的心理准备了吗?为什么……只是再度见到这个男人,远比面临死亡更加教她手足无措?袭冰焰不解到底什么才是自己内心真正的想法。

  「奴婢参见皇上!」宫女们敬畏的唤声从厅外传来。

  门外的一阵骚动微微地拆穿了她平静的表面,她立刻强迫自己重新恢复冷静,不自觉揪紧罗裙的纤手却泄漏了她真实的不安情绪。

  她敛眸不瞧房门,坚持不看信步而入的慕天绝,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魄力从他高大的身躯辐射出,阵阵逼迫著她。

  她的心跳不自觉地因此而加快,如编贝的牙咬著唇,轻颤著,眸光瞥见了一双男靴出现在眼前,那是他,这点认知教她脑海一片空白。

  「卸了军服,你变得更美了。」他的嗓音近得就像在她的耳畔呢喃,充满了挑逗的意味。

  她深吸了口气,彷佛想要回应他的话,却在最後一刻选择放弃,静静地任由他打量凝视。

  「朕说过,一旦你进宫,就代表你是心甘情愿。你是吗?」慕天绝冷不防地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掷得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昂起脂粉不施犹清丽过人的脸蛋,看见他居高临下俯瞰著自己,两泓黑眸就像吞蚀人心的深潭般,看不见他真正的内心。

  是啊!她应该是心甘情愿的,成为这个男人的俘虏,任由他摆布,她确实应该是,心扉深处却仍有像针般的挣扎,一次次地螫疼了她。

  「你究竟打算多久不跟朕说话呢?」他扬起一抹非常轻浅的微笑,托起她精巧的下颔,俯首轻吻了下她黑色柔软的发际。

  一瞬间,袭冰焰心情悸动了下,胸口泛起一阵热麻,被他过分的温柔给吓住了,纤手一扬,想要将他从身边推开。

  「不要碰我……」她想要沉著嗓子对他说话,却因为内心的紧张,意外地变成了虚弱的低吟。

  「恕难照办,不过,至少你已经肯开口了,这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他以低沉轻缓的嗓音回答她,张牙轻咬著她柔嫩的耳朵,不时地以舌头舔吻她耳廓内敏感的肌肤。

  袭冰焰感觉自己的心一阵阵地骚动,就像天外飞来一只蝴蝶,它不断地拍打著翅膀,在她的心里舞动著,却教她搔不到痒处,难过却又无可奈何。

  他的气息就在她的耳畔,低缓而稳定,彷佛心乱的人只有她,这一切亲昵的接触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这时,慕天绝长臂一扬,身後的宫女像是早就已经熟练了一般,接连著陆续退下,并且将隔绝的轻纱一重重掩上,晚风吹起,绛紫色的轻纱透著烛光,形成一种如梦似幻的美。

  四下忽然变得悄静,袭冰焰抗拒不了他强势的侵略,心神随著眸光被他黑暗的眼眸给吸引住,他艮臂撑在暖炕边缘,一寸寸地将她往後逼退。

  「朕一直忘了问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十……七。」

  「以女儿家来说,这个岁数已经不算小了,你爹怎么没有想到要帮你择觅良婿呢?」

  「他想过,只是我不要。」她一直在逃避他锐利的视线,如果她勉强要直起身子,就会与他拉近距离,叮她不愿,纤细的身子以一种近乎蜷曲的姿态,在他长身之下勉强拉住一点点微不足道的距离。

  「为什么?」他对於她这异样的坚持感到好笑,大子捻起她一束青丝,凑在鼻端轻闻著馨香。

  「就是不想。」她不愿继续与他讨论这个暧昧的话题,断然回答,不解就算他触碰她发丝的动作如何亲昵,头发终究是没有生命的,为什么她心头慌乱不减,而且更添一种几乎教人喘不过气的窒熟呢?

  仿佛那一缕缕青丝,都与她的心接连上了!

  「你爹一定对这事情感到烦恼吧!朕讨厌你的倔强,不过,你对於这件事情的倔强却教朕相当高兴。」他的大掌顺著发丝而上,带著温熟的指尖彷佛不经意地轻触她柔腻的颈子,立刻就感觉到她的瑟缩。

  「我做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她急著想要跟他撇清关系,不想让他以为自己坚持不嫁,只是注定为了与他相遇。

  他游移著长指,粗蛎的表面在她柔嫩的颈肤上撩人地画著似有若无的线条,那条线彷佛随时会中断,却又如此深刻地烙印在她肌肤的表面,随著温度不断地渗透进去。

  这个温度不属於她,袭冰焰屏著呼吸,细致的眉心轻轻蹙起,似有一丝痛苦,只有她自己明白,那是忍耐的苦,她只消把它想成是人与人之间不经意的触碰,很快就会完结。

  只要她忍耐,这没什么……

  慕天绝浅笑了声,大手巧妙一绊,让她重心一个不稳,躺上了暖炕,黑色细柔的青丝飞散成瀑,妩媚地披散在她的身後。

  「你真的以为只要自己咬咬牙,把朕的拥抱当做是被狗给咬了,过了就算了吗?」说话的同时,他的笑容也跟著变冷,黑色的瞳眸瞬间蒙上了一层冰霜,寒冷得似乎会将人冻伤。

  「我没这么说。」她睁大了美眸,就像迎著霜雪的红梅般,冰清玉洁而且不可亵玩。

  「如果你还在期待事情有什么转圜的余地,那就省省力气吧!今天晚上你注定要成为朕的女人,谁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他冷不防地撕裂她月白色的上衫,软轫的布料在他的掌间成了片片碎缎,他深沉地凝视著她美丽的曲线微微敞露,比较起他如静潭般的眸光,那一声刺耳的裂帛声仿佛金属碰撞般,尖锐地一阵阵回荡。

  袭冰焰感觉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险些停止了!她回过神,才开始深深地呼吸,柔软雪白的胸脯也跟著起伏不定,红色的肚兜差点就包裹不住那呼之欲出的丰满。

  「联不会让你轻易给忘了,过了今夜,你将永远都会记得朕在你身上做过的一切,朕片刻都不允许你忘记。」

  他魔魅般的嗓音犹在耳边,男性的薄唇已经狠狠地吻住她略显苍白的柔嫩丹唇,初接触到那饱蕴力量的弹性唇瓣时,袭冰焰有一瞬间愕然,她不知所措,对她而言,这是一种陌生至极的触觉,他灵活的舌头强势地探入,吸吮挑弄著她从未有人探访过的檀口香舌。

  她的心在震荡,同时也感到冰凉,因为,她很清楚地听出他话里宣告的意味,他绝对做得到!

  「唔……」

  他牢牢地将她拥住,宽阔的胸膛紧紧地贴住她,单薄的兜衣无力抵抗他男性的魄力及温度渗入,当他移动长躯,在她的唇间寻求更直接的刺激。

  「不……」

  她困难地在他迷人唇瓣的掠夺之下发出声音,伸出柔荑握住他的上臂,想要以微薄的力量教他松手,却无奈地只能在他的揉捻之下不断嘤咛。

  无论她再勇气无畏,终究只是一个未经人事的十七岁少女,慕天绝此刻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强烈的震撼。

  她想要自己是不愿、是被迫接受的!但激情的滋味太甜美,她实在是无力招架……

  慕天绝执住她一只纤荑,高举过她的头,长指解开她系在颈项上的红绳,瞬间红兜脱落,展现无垠的雪白春色。

  他缓缓地放开了她被吻得嫣红肿胀的唇,看见她的美眸泛著一层淡薄的泪意,才一回神就想要用空著的手掩住娇裸的胴体,不过立刻就被他给一掌擒住,不教她有机会阻扰他欣赏她美丽的娇躯。

  「放开我……」

  她挣扎著,双手就像被钢铁给箝住般动弹不得,整个人被他给牢牢地钉在暖炕上,任由他一览无遣,金黄色的被褥衬在她的身下,更显出她嫩肤的雪白,以及淡淡潜藏在肌肤底下的粉红色泽。

  她忍不住一阵战栗泛过背脊,感觉即将有一种更致命的热潮排山倒海地袭向自己,她不能阻止,更无力抵挡,心里有一种绝望,美丽的容颜因此而皱了起来,眼角泛出泪光。

  「不要……不要啊……」

  随著她一声近乎绝望的叫喊,汹涌的热浪彻底地将她淹没,她十指深深地陷入被褥之中,弓起身子,任由生平第一次情欲的高潮将她击垮……

  

第三章:

  久久过後,她才缓缓地睁开双眼,一时之间还不太能够适应,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像是被大水冲刷过一样,虚弱得像个婴孩,提不起一丝力气。

  她看见了他嘲弄的笑脸,心里好恨、好恼,她怎么能够……怎么能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引他明明就是她的敌人,而她却躺在他的怀里,不能自己地呻吟,她明明就应该拒绝,却只想要更多!

  「不……」

  她在享受著他的服侍、他的挑逗!

  天啊!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告诉她她应该是对他深恶痛绝的!袭冰焰感觉自己的心就快要被活生生撕裂成两半。

  她咬唇含著泪光,扬手想要给他一巴掌,立刻就被他给擒住,他凝视著她不语,神情自信而且邪气,她对此感到深恶痛绝,用力地挣脱了他的箝制,翻过身去获得了片刻的喘息。

  她一头黑色的发丝顺势迤落在金色的床褥上,完美地展现出她白皙无瑕的肩颈及侧脸,她以手掩住嫩唇,不让轻泣声夺喉而出,在她的身上披散著被他撕破的月白罗衫碎片,以及半褪在腰间的红色肚兜,看来别有一种荒淫的美感。

  不能……她绝对不能够再失去自己……袭冰焰不断地在心里提醒自己。

  「不……」

  她低叫出声,柔荑紧捉著金色罗被,想要逃、想要躲,她只消忆起方才那激动得不复掌控的自己,心里就莫名地害怕了起来。

  慕天绝以长臂为制箝,牢牢地锁在她的腰间,强硬地将她揽向自己,长腰一挺,愤张的火热狠狠地贯入她娇柔的花穴之中。

  「不……」

  她的吟叫是深沉的、绝望的,身子里如火灼般的疼痛强烈地在提醒她,就在刚才,他已经占有了她的清白!

  她咬住洁白的贝齿,忍住了夺眶而出的眼泪,也忍住了他带给自己的疼痛,她不想教他感到得意,一点儿都不想!

  「你以为只要毫无反应,就能激怒朕吗?」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念头,随即付之一笑。「朕说过,经过今晚的一切,你将不能忘了朕,你会想起的,每当午夜梦回,你会想念朕,疯狂煎熬地想念。」他的神情雍容且志在必得。

  「我不信……」她摇头,坚决地否认。

  他勾唇一笑。

  为什么?她心里好恼恨……为什么他总是如此自信,不浪费丝毫的力气与她争辩,总是以低沉的嗓音,志在必得地宣告著她即将面对的困境?!她就像一只被困在牢笼里的鸟儿,而困著她的人就是他。

  身子里,依旧有一丝丝的疼痛,不过,那已经不足以唤回她的理智,比较起来,她现在耽溺在欢愉快感的热潮里还多一些。

  比起恨他,此刻,她更恨自己!

  天色还透著晨曦的清亮,袭冰焰在宫女的服侍下起了床,她们替她准备了一件月白色的秋衫,外罩著一件颜色淡雅嫩橘的绸袍,她不让宫女们在自己身上多添任何首饰,只单披了紫色的羽衣,就被请到了花厅里等著。

  教她等什么呢?

  原来,慕灭绝下令教御膳房将他的早膳送到她这里来,而他则是天还未亮就离开了,听宫女们说,他平时在上早朝之前,都只喝了杯参汤,下了早朝再用膳,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数年如一日。

  是教她等他吧!她想,慕天绝一如她的料想,是一个律己甚严的男人,他与百官在朝廷上议的是天下事,倘若他吃饱喝足之後再上早朝,只怕他睿智的判断力就会大打折扣,不能做出最好的决定。

  这却恰恰好是她所痛恨的,她痛恨他异乎常人的冷静,想起了昨晚的意乱情迷,她不只痛恨他,同时也恨起自己!

  宫女们同时端来了他的常服,在等待的过程中,她总是忍不住去看那一套织工精美,完全配合他高大体型剪裁的袍服,那是他在宫里日常穿著的模样,不过,当慕天绝下了朝堂,在宫女的服侍之下宽衣时,她又别过眼选择不看。

  她一直不想正眼瞧他,不理他柔声哄她吃菜,心想他们又不是寻常新婚夫妻,他又何必这么做呢?

  「你这是在干什么?」慕天绝终於放下了筷子,在她身上耗尽了最後一丝耐性,「看著朕,这是你应该要有的礼貌。」

  「是。」她回答得并不热衷,昂起美眸注视著他。

  慕天绝并没有在她的瞳眸深处找到自己的身影,这一点教他心里不快,「朕不管你是否曾经与朕为敌,又或者是那个献出良策、大败皇军的平南王之女,这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你败在朕的手下,只是朕後宫里的一名嫔妃,服侍朕,让朕龙心大悦,就是你唯一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我做不到呢?」她倔强地反问,这并非在耍脾气,而是她心里真的不以为自己做得到。

  不过,慕天绝却不管那么多,他接过宫女递上来的绢巾擦拭嘴角,随手将巾子丢在桌上,站起身来,冷然地瞥了她一眼,「你必须,别妄想朕会在你的激怒之下,如你所愿,将你贬出宫去,只是朕要提醒你,在与朕对抗之前,好好想一想你目前的处境,想清楚自己是否有那能力与朕较劲,想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要付出那个惨痛的代价。」

  闻言,她的心底一阵冷飕,非常明白他所指的「代价」是什么,也非常清楚自己根本就做不到!

  「从来我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进宫,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皇上,如果袭冰焰有任何不敬之处,请您大人大量多加海涵,以後的事……我会好好去学,学著如何去当一名後宫的女人,讨您欢心。」她模样恭顺地垂下螓首,不再试图向他做任何无谓的抗争。

  能向他争回什么呢?一无所有的她,所能够面临的只有输的局面!掌控权此刻正被他握在手里,她根本就没有办法争回!

  她一定要如此曲解他话中的意思吗?慕天绝冷冽地眯细黑眸,直勾勾地瞅著她,毫不客气地回道:「如果你想做的仅仅只是一个讨朕欢心的女子,那就省省功夫吧!可以比你做得更好的女人,在朕的後宫里多得数不完!」

  「那你究竟想要我怎么做呢?」

  「你还不明白吗?自己好好去想一想,依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难想出一个办法,一个让你在宫里更好过,以及保你家人平安无事的办法!」

  「我想不出来。」

  「错了,你只是不愿想,如果你愿意多在朕的身上花一点心思,相信这件区区小事绝对难不倒你。」

  被他一语道破了心思,袭冰焰俏颜一阵赧红,却选择以沉默不语来回应他的冷嘲,她确实没有资格辩解,早在她进宫之前就已经明白,一旦进了宫就等於是正式认输了,是心甘情愿向他臣服了!

  「自己好好想一想。」他凌锐的眸光深沉地扫视了她一眼,一拂袖,领著一干随侍大步离开沐英宫。

  好一个不识好歹的袭冰焰!

  自从沐英宫回来之後,接连著两、三天,慕天绝就是一脸阴沉,此刻在紫宸殿上,臣子们无不是个个小心翼翼,生怕一个不慎就掉了脑袋。

  这两天,外国使臣前来朝拜,献上了不少奇珍异宝,对於这些东西,慕天绝并非很热衷,总是淡淡瞟过一眼之後,就命人依照惯例,编册之後就搬到藏库里,如果没有突然想起,或许他这一辈子再也不会见到。

  不过,眼前这一箱奇珍异宝里却有个东西非常招惹他的视线,那是一根女人用的簪子,做工算得上是细致,不过,最特别的是镶嵌在簪子上的宝石,看起来就像是被冰给凝住的血滴,又像是一簇火焰随著光线的折射,在寒冰中狂舞,好不灿亮动人。

  「你说,这根发簪适合郡主吗?」他把玩著那根簪子,问向身後的人。

  跟在慕天绝身边,德顺当然见过袭冰焰,他知道主子正因为她而不高兴,知道专挑好话说就没错,「回皇上,焰郡主的容貌气质都是天下无双的上等,这根簪子再适合她不过了。」

  「嗯,留下吧!」他微勾起一抹笑容,转过头再也不看别的宝物。

  「是。」德顺示意底下的人手脚俐落一点,把其他的东西抬下去,却还不忘提醒主子道:「万岁爷,楼国使臣来朝,万岁爷下令要尽地主之谊,今晚不知道要点召哪一个妃子陪您宴客呢?」

  「让朕想想。」他回答得有点漫不经心。

  「是。」德顺已经非常懂得观察主子的神色,笑著点头。


  
第四章:

  原来,她这些日子以来所居住的寝宫就叫做沐英宫,一向都是贵妃等级的妃嫔才能够住得进来,虽然慕天绝至今仍旧不肯为她正名,但是她享用的一切吃食仆佣都足以证明她现在并不比一个真正的贵妃差。

  袭冰焰并不在乎慕天绝究竟给了她什么,只要他遵守自己的诺言,不轻言将父亲定罪,一切就由得他去。

  关於这宫里的所有大小事情都是珠儿告诉她的,她原本是太后宫里的人,进宫已经七年多了,年龄却只比她大一点,仗著先前太后的威望,珠儿在宫里相当吃得开,也非常懂得宫里的伦常道理,知道怎么做才不会吃亏。

  经过前天早上那-闹,宫里的人已经都知道她袭冰焰不知好歹,似乎都在等著把她的下场当好戏来瞧。

  珠儿打从第-眼就喜欢上这位主子,心想如果这位个性倔强的主子想要在宫里安身立命,她这个做人家侍女的人就不能太打马虎眼,随时都要在身边提醒她这宫里的伦常规矩。

  说了一个早上的话,珠儿终於切入了重点,这就是她一直想要告诉袭冰焰的话,也是最能够保障她在宫里生活的方法。

  「娘娘,其实,你只要生了皇子,就等於在这个宫廷之中奠下了不败的地位,到时候,凭你的容貌与才华,相信没有任何后妃能够在皇上面前赢得过你了!」她端了杯刚泡好的茶,送到袭冰焰面前。

  袭冰焰放下手里的书卷,伸手轻轻地打开了杯盖,看著袅袅白烟不断地往半空中飘散,沉静了片刻,她终於缓缓吐出三个字。

  「我不生。」

  闻言,珠儿简直就傻眼了,她著急地追问道:「娘娘,你说这话奴婢不懂,什么叫做不生呢?」

  「我不生他的孩子,这辈子就算是死,我也不愿生他慕天绝的骨肉,此生绝不!」她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谈论仇人一般。

  「娘娘——」珠儿倒抽了一口冷息,看到慕天绝就站在门口,一脸铁青地瞅著袭冰焰,她连忙跪了下来,「奴才参见皇上。」

  「退下,统统退下!」他断然沉喝,一群宫女连著珠儿都被吓得拔腿就跑,片刻都不敢多留。

  袭冰焰听见他的声音,手震了一下,不小心挥倒了杯子,热烫的茶水洒了一桌,她站起身来,回眸望向他,一瞬间四目胶著,翻倒的茶水聚成了细流,不绝地滴落在她的脚边。

  她抚著被茶水洒烫的手背,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他走到她的面前,黑眸冷冷地眯起,「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朕说一次。」

  「你听见了。」

  「不,朕刚才没有听清楚,想要听你再说一次。」

  「……」她缄默不语地低下螓首,似乎对於他的质问选择逃避不答,隐约可以感觉到他幽冷的眼眸正直勾勾地注视著她。

  慕天绝无法忍受她对自己的视而不见,箭步上前,大掌一把握住她细致的肩膀,另一手则是强势地箝住她白嫩的颈项,强迫她与他的视线交会,「为什么不说话?说呀!说你不想生朕的骨肉,说你就算死也不生,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是不?」

  「放……开我。」

  她伸手捉住他的衣袖,困难地吞咽,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他蛮横的力道握住,渐渐地变得呼吸困难。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说?」他眯细冷锐的黑眸,直勾勾地盯住她,强硬地想要从她的身上勒索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次,她不再开口,因为不想向他求饶,睁著倔强的美眸望著他,柔润的脸蛋从涨红慢慢苍白,再渐渐地变成绛紫,胸口因为缺乏气息而疼痛,她伸手反握住他强而有力的手臂,渐渐乏了力气去挣扎。

  她这条命……如果他要,那就给他吧!至少这一点点东西,她还给得起,比起更昂贵的情感,这条命她给得起!

  都已经痛苦成这样了,还不开口求他吗?她所流露出来的不驯与倔强教他感到忿怒,一瞬间,慕天绝心里气极了,真想一把就这样把她给掐死,这样一来,天底下就少了一个总是能够惹他心情不悦的女人了!

  可是,他却在瞥见她眼角隐隐泛动著莹亮的泪光时,胸口一痛,倏然放开大手,他忍不住低咒了声,不敢相信自己真的差点想杀了她!

  「天杀的!」

  他伸出长臂及时捞住她虚软的身子,将她按在胸前,感受著她纤细的身子不停地颤抖著。

  袭冰焰没有力气推开他,她伏在他的怀里不停咳嗽,她一边咳一边大口呼吸,似乎想要把刚才没有吸进体内的空气统统补回来,苍白的脸色也慢慢地恢复了红润。

  他不发一语地抱住她,等著她慢慢把气顺过来,冷冽的眼眸瞧不出一丝半毫的情感,却也不复刚才那一副残暴的模样。

  原本,他是想要好好疼惜她的,只是她的倔强与骄傲总是一次又一次将他惹恼,她是他生平所见最不乖顺的女人了!

  「放开我……」才稍顺过气,袭冰焰便想要从他强壮的怀抱中抽离,她纤手推拒著他,无奈敌不过他如钢铁般的臂膀。

  慕天绝对於她的抵抗彷佛无动於衷,心里则是恼恨著她的可恶,「有时候,朕真是恨不得一刀把你杀了痛快。」

  「如果真有那么一刀,不只是你,连我也会感到痛快。」她以轻柔的语调回应他的咬牙切齿,美眸冷冷地别开,试图忽略从他胸膛之中进发而出的男性魄力,以及沉麝的气息。

  「你休想我会让你那么好过!」他将她攫入怀里,强硬地扣住她的下颔,俯唇狠狠地吻住她柔嫩的丹唇。

  疼……

  一丝如针螫般尖锐的疼痛从她的唇上泛起,她唔唔地叫著,想要抗拒他,却在下一瞬间听见了刺耳的裂帛声,立刻就感到冷凉的空气接触到她的肌肤,引起她一阵哆嗦。

  他想干什么?!

  袭冰焰脑海里一片空白,她身上的衣衫在他的掌下成了碎片,一片片彷佛雪花般飘落在她的脚下,如果说,他先前对她还曾经有过一丝温柔,如今也已经被她激得荡然无存了!

  他将她推靠在一根朱色的长柱上,撕开她身下的亵裤,大掌抬起她浑圆的雪臀,强迫她双足离地,只能无助地圈在他强健的腰。

  「不……」她低喊了声,心想他不是这样就要了她吧?

  是的!他是的!慕天绝已经被她激得毫无理智,他从不曾为一个女子如此动怒过,而她办到了!他当然也不会给她什么好下场!

  她挣扎著想要落地,心里其实有一点害怕,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惩罚自己,不……他不能像对待一只牲畜般那样待她!

  慕天绝冷笑了声,此刻的他根本已经不在乎她在心里如何想他,他解开腰胯的束缚,在她一声惊呼之中,狠狠地贯穿她。

  「你说你不想怀朕的骨肉是吗?你休想,朕偏偏就要你生,无论你多么不愿,都要生下朕的孩子!」

  「不……」

  她虚弱地摇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一次次地随著他强烈的进犯而颠晃著,她紧紧地揪住紫色布幔,嘤咛的声音就像在向他哭泣求饶般。

  「这件事情由不得你!」他轻哼了声,再度挺腰深深地进入她。

  好热……好烫!

  这就是他愤怒的温度吗?她不知道,她的身子里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温度,彷佛她随时都会燃烧起来,又像是随时都会破碎一样,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会毁在他手里!

  这就是惹怒他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吗?!

  袭冰焰感觉到自己脑袋里一片空白,再也无法思考,好痛……她从来就没有那么痛过……

  「啊……」

  他凭什么惩罚她?难道,她就连最後一个替自己选择的机会都没有吗?

  她不想生他的孩子……不想!

  她已经被他所囚了!再更深一层的羁绊会教她难以承受,是的……她不要他的骨肉……今生今世绝不!

  她揪紧了身畔的紫色布幔,用力地拉扯著,丝毫没有感觉到那脆弱的缎子从边缘慢慢地撕裂开来,或者说,她根本就感觉不到,因为,在她的身子里有著教她必须花付全部心力的事情在发生著!

  她该怎么办?她已经不知道了!袭冰焰眯起水光潋滥的美眸,感觉一阵快感的热潮激闪而过,身子不禁颤抖了起来。

  她真的惹他生气了!

  想想,惹一个天下至尊盛怒至极,真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呀!

  捧著白色的刻花瓷杯,轻啜著新泡的春茶,袭冰焰说不出自己究竟应该是高兴,抑或是难过,高兴自己终於小小地报了仇,悲伤她自掘坟墓,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理由可以夜夜临幸她。

  对於後宫里其他的女人而言,这或许会是最好的消息,不过,对她而言却一点儿都不值得高兴。

  他在惩罚她!

  他总是极尽所能地嘲讽她,总是能够强硬地褪去她武装的理智,让她在自己的怀抱里成了一个不知羞耻的淫媚女子,从男女之间的云雨得到极大的欢愉。

  有时候,就连她都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珠儿张罗了宫女换掉一柜的春衫,把新制的夏衫装进常用的木柜里,看著自己的主子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不但没有担心最近宫里的风风雨雨,反而还有闲情逸致在喂鸟儿饲料,心里就发急。

  「其实,主子你又何必这么跟皇上闹脾气呢?这种事情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的呀!」

  「我从来不妄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只要他履行承诺,不伤害她的家人,那就已经足够下!

  「好处?主子,你才进宫不久,一定不晓得宫里的规矩,谁说殷勤献尽就能够从皇上身上得到好处呢?那是只有区区几个受宠的嫔妃才能够得到的呀!寻常人哪敢妄想得好处,别一个不小心惹万岁爷不高兴,落得满门获罪就够不错的了!」珠儿比手画脚夸张地说道。

  「珠儿,听你的语气是希望我能够讨好他罗?」她淡淡地瞥了侍女一眼,美眸之中难得地带著顽皮的笑意。

  「要是别人,我一定会说对,不过,如果是主子你呢,只要别净惹万岁爷生气,咱们这些跟在你身边的人就可以准备吃香喝辣了!」

  「为何这么说?」

  「难道主子看不出来吗?万岁爷对待主子的方式跟一般後宫的嫔妃不一样,你都已经这么惹万岁爷生气了,却还没有被降罪,可见万岁爷心里对你是真的疼爱。」

  「你错了。」她出声淡淡地纠正。

  「咦?」珠儿不解地发出疑问声。

  「他只是不服气,在这天底下竟然有人不服他万乘之尊的威严,他只是想要折服我,只要我一旦向他投降了,对他而言就失去存在的价值了!」

  「主子,你……」

  「我越是知道这一点,越是不能这么做。」她缓缓摇头,轻叹了口气,心里泛起一阵怅然。

  珠儿苦著脸,实在不解主子的用意,「这又是何苦呢?主子,珠儿实在不懂你的想法,哪个进了宫的女人不是急著要讨皇上欢心呢?唯独你没有这么做,还处处惹皇上生气。」

  「关於这件事情,我不想再争论了,请你退下,珠儿。」

  「主子,珠儿多话教你生气了?珠儿该打,请主子千万不要讨厌奴才,把奴才赶走……」

  「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想说话,想要一个人静静,其他人也都退下,我真的只是想要静一静而已。」

  看见主子不想再多说什么,珠儿也只好乖乖退下。

  一时之间,屋里就只剩下袭冰焰一个人,她想著一些自从进宫以後就无暇细思的事情,一时想人了神……忽地,她感到一阵不适,忍不住以手掩唇,试图压抑住不断从心口泛涌而上的思心感,她翻胃想吐,乾呕阵阵,却没有真的吐出什么,只觉喉咙里一阵泛酸。

  起初,她以为自己吃坏了肚子,才会有这种症状,正想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後时,她忽然想起来一件极重要的事情。

  不会的……

  事情不会如此巧合,老天爷不会如此残忍对待她……难道,她现在不正站在生命的谷底吗?

  难道,非要她跌落万丈深渊,老天爷才肯对她善罢甘休吗?!

  她从小是在京城长大的,一直到了十岁才去了平南王领地,所以,会在宫里找到儿时的玩伴似乎一点儿也不稀奇。

  严妃也是出身王府,从小与她感情称不上好,却还不至於有仇,这些日子,她天天到沐英宫来,总是带著补品、点心来给她。

  「妹妹,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

  「谢严妃娘娘关心,在宫里的日子称不上快乐,不过至少平顺。」袭冰焰微微地笑著,心里其实不太高兴自己看书的时间被打断。

  没错,她与严妃的感情算不上好,也不以为两人儿时的交情可以好到教她这样嘘寒问暖,她如此做法未免显得虚伪。这件事情她并没有告诉慕天绝,她觉得不必要拿这种事情来增添两人之间的话题,她不想,也不要。

  严妃轻叹了口气,「那就好,听说妹妹前些日子惹得皇上不高兴,害咱们後宫里的姊妹们个个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把皇上真给惹毛了,往後日子就难过了!」

  「我自己做的事情,自己会承担,我想,皇上也应该明白『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不会找无辜的人出气。」

  「妹妹这话就说差了,咱们好歹都是一起长大的好姊妹,如果妹妹有事,姊姊我岂会袖手旁观呢?」

  说她虚应也好,除了微笑之外,袭冰焰实在没有办法想到更好的方式来回应这些她根本就不感动的言语。

  「对了,妹妹,我随手炖了一些补品给你吃,瞧你,这些天憔悴生瘦了,你多吃一点,把身体给补回来。」

  「搁著吧!饿了我再吃。」她扬手推开,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严妃却完全不管她的反应,迳白招来下人,「怎么可以?补品当然要趁热吃,来人,帮郡主舀一碗上来。」

  「不必了。」袭冰焰娇嫩的嗓音一沉,闻到了浓浓的鸡汤味,脸色显得有些苍白,「对不起,严妃娘娘,我身体突然有点不舒服,想要早一点休息,请娘娘回去吧!」

  说完,她还来不及命令珠儿送客,就匆匆地回到屋里,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按住颈喉,不断地伏在盆边乾呕,一次又一次,像是要掏心挖肺般,痛苦得无法形容。

  从那一天开始,-连十多日,她没有办法好好地吃下一顿饭,最後为了怕被宫女们瞧出来,她只能推说没胃口,免得吃了又吐,教人心生疑窦。

  但是老天,这样痛苦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她生怕被别人发现事情的真相,内心同时也充满了不安与挣扎。

  如果,他知道了呢?

  他的反应一定是对她得意地嘲讽吧!口口声声说不生他的孩子,肚子里却已经怀了他的骨肉!

  但她究竟能够隐瞒到什么时候呢?这里是後宫,是他的眼皮子底下,她的一举一动,岂能够逃过他的监控?!

  袭冰焰用手按住依旧平坦的肚子,不敢相信自己的体内竟然有了属於他们两人的小生命!

  他与她的……

  她忍不住泛起一丝苦笑,无奈也无助地跪坐在地上,痴痴地仰望著天空,而她的天空只是一片金雕玉琢的宫房顶盖,一重重地压在她身上,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

  不,不能被知道……

  她怀孕的事情绝对不能被任何人知道,至少在她想出办法之前,这个秘密一定要好好保守住!

  只是,她所不知道的是,此刻在窗边就有一双窥探的眼,将她害喜的模样尽收入眼底……

  「不要……」

  红烛,暖阁,原本应该是一片男女交欢的旖旎风情,此时却显得有些僵持,袭冰焰躺在他宽阔的怀抱之中,硬是倔强地别过头,不愿顺从他。

  慕天绝扬起眉梢,对於她这个反应不太谅解,沉声质问道:「你这是在拒绝朕吗?」

  「不,我只是身子不舒服,真的……」她轻轻地摇头,想要教他接受这个说法。

  听见她虚弱的嗓音,慕天绝忍不住蹙起眉心,以长臂为度,掂量著她的斤两,最後不悦地下了个结论,「你瘦了。」

  「是你多心了,我吃好睡好,还觉得自己胖了不少呢!」她以轻快的语气反驳他,语气之中掺揉一丝讽刺。

  「你以为自己这些话能骗得了朕吗?」

  「骗不了,也从来没有想过要骗你,如果你真的心疼我清瘦了不少,就请让我休息,别扰我了。」

  「你就真的那么不喜欢朕的宠幸吗?」他眯细黑眸,似乎想要勒索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她轻咬嫩唇,久久沉默不语。她能说不吗?不能,她说不出口,说自己不曾为他强健的拥抱意乱情迷,不能自拔,那都是骗人的,她说不了谎,就只好缄口不说。

  「你是,怎么不是呢?」慕天绝冷笑了声,起身忿然地揭开床帐,随手抄起一件外袍披上,回眸沉魅地瞅著她,「你连朕的骨肉都不肯要,可见你对朕有多么深恶痛绝,放心吧!朕不会再上你这儿来自讨没趣了!」

  他迳自替她的反应做下了错误的判断,她却不想浪费力气更正他的想法,就让他这样继续误解下去吧!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结果,不过,这样也好,再过一段时间,她的身子就瞒不住怀孕的迹象,他少上她这儿来,或许她才能真正地松口气。

  「来人,更衣。」

  从他扬起的浑厚嗓音之中可以听出盛大的怒气,下人们战战兢兢地上前服侍,过程中,他的脸色极度铁青,吓得众人连出声都不敢,沉重的气氛一直到他大步离去之後,都还凝冻在空气之中,教人窒息……

  他想惩罚她!

  想要让她知道在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够违逆他!

  她的出言不逊,与他处处作对,早就该死千万次了,所以,他必须给她一个教训,但……或许,被惩罚的人是他也说不一定!

  按照以往的惯例,臣子们在下朝之後,还有要事禀报的话,就带著奏章上紫宸殿求见。

  「启禀圣上,河漕潘季驯所督造的高家堰在今年二月完工了,总计六十余哩,归仁集堤四十余里,堵塞崔镇等处决口一百三十余缺,此渠造福了当地不少百姓,但臣以为潘大人督建河工多年,需要休息,望请圣上批准他与现任南京兵部尚书江一麟互调,由江大人主河漕,潘大人到南京养望。」魏象枢按照奏章禀道。

  「就照你说的去办吧!从朕即位以来,潘季驯就已经被任派督建高家堰,实在是他该休息的时候了。」

  「还有十天之後,皇上要到天寿山谒拜祖陵一事,臣以为——」

  「慢著!」慕天绝扬手阻上他开口,倾耳仔细地听着殿门外宫人窃窃私语,神情显得有些凝重。

  「你说的话是真的吗?听说平南王郡主才进宫不到两个月,怎会那么快就传出喜讯了?」

  「不不不,这是宫里的下人们在猜测,据说是延兰殿里的严贵妃眼尖发现的,准错不了,平南王郡主八成是有喜了,喂,你觉得皇上会不会知道这件事情?」

  「我想应该不知道吧!皇上跟郡主的关系那么差,听说郡主从进宫以来都没给过皇上好脸色,瞧,皇上一直都没有诰封郡主,给她一个身分以正视听,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慕天绝越听脸色越阴沉,「来人,去给朕把外面那两个嘴碎的下人带进来!」

  不片刻,两个宫人被侍卫押进来,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先开口求主子饶命。

  「皇上饶命!」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朕问你们,刚才在殿外说些什么?」他一双锐眸紧盯住他们。

  「呃……奴才们在说……说这个……」其中一人嗫嚅地开口,脸色阵阵地发白,没有想到他们在门外的谈论被皇帝给听得一清二楚。

  「快说,朕的耐心有限,不把话给朕说清楚,小心你们两人的项上脑袋不保。」

  闻言,他们点头如捣蒜,「是、是!奴才们在说……说现在宫里的人都在流传……听说沐英宫里的平南王郡主……有喜了!」

  「这个消息是打哪儿来的?」

  「奴才也不知道,只不过听说这消息十之八九错不了,据说是眼尖的妃子看见郡主有害喜的症状,所推敲出来的结论……」

  「来人!」慕天绝冷叱。

  「在。」门外的侍卫快步奔入,拱手领命。

  「把这两个拿主子私事来当闲谈话题的下人拖下去各打嘴巴一百板子,然後贬到水房去,每天没担足五十大缸的水,就不准休息吃饭。」

  「皇上饶命!奴才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两名太监吓得哭爹喊娘,被人给硬拖了下去。

  「皇上?」魏象枢试探地轻喊了声。

  「刚才的事情继续说下去,朕听著。」他冷然地吩咐,耳畔听著魏象枢禀告有关祭祖一事,心思却已经完全不在这个议题上了!

  可能吗?她怀了他的孩子?!他想起袭冰焰前阵子的异常反应,心里也不免怀疑了起来……


  
第五章:

  她没有想到自己还会见到慕天绝!

  在这後宫之中,只有皇帝可以召唤妃子,妃子却无力干涉天子丈夫的一举一动,如果说,丈夫是妻子的天,那么,慕天绝就是她们无力能构及的崇伟之天,随他所欲赋与她们这辈子的生命意义。

  「你来干什么?」她没给他好脸色,静静淡淡地转过身,调著琴上的弦,转移对他的注意力。

  慕天绝冷声提醒,「这里是朕的後宫,朕高兴什么时候来,没有人可以

  置喙,当然连你也不例外。朕听宫里的人说你……有孕了?」

  「不,我没有……」她心下一惊,手一松,琴弦飞弹了起来,鞭了她的手臂一下,她逃避他锐利的盯视,急著想要加以辩解,「宫里人多嘴杂,是是非非也多,所以宫人们的话根本就不足采信。」

  对於她异乎寻常的反应,慕天绝付以一抹冷笑,「其实,朕只是想要求证一下,但是你的反应却教人很容易起疑窦,来人,传太医。」

  看见宫人接到他的命令之後,立刻退身照办,袭冰焰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你想干什么?」

  慕天绝魅眸直勾住她美绝的俏颜,潇洒地撩起长袍,落坐在铺著紫锦的长榻上,「你说宫里人多嘴杂,他们的话不足以被采信,谣言止於智者,所以朕不信宫里的传闻,不过,朕相信太医的诊断结果。」

  听见他要召唤太医来替自己诊脉,袭冰焰感觉心跳漏了一拍,「我一点都不需要太医——」

  「来人,还不快点替娘娘安顿一下?她可是朕的後宫妃子,岂能够允许寻常的臣子见到!」

  他打断了她的话,低沉的嗓调转为严厉,只见宫女们个个像是惊弓之鸟,以眼神请求袭冰焰不要再忤逆皇上,让她们可以好好伺候她,否则只怕她们这些下人的脑袋不保。

  看见这副景况,袭冰焰知道如果自己再坚持下去,倒楣的人将会是这些无辜的宫女们,她美眸一黯,柔顺地让宫女们搀扶著躺上暖炕,在腕上绑著红色的丝线,绣帘一遮,阻绝了外面的视线。

  她轻喟了口气,没想到慕天绝就在这时候突然掀帘而入,他身後的宫女飞快地再将绣帘遮好,他居高临下地俯瞰著她,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螫疼著她,让她格外明白在这个绣帐之中只有他们两人。

  是呀!她是他後宫的女人之一,能够进入这个绣帐之中的男人只有他一个,也只有他能够拥有她的身子,名正言顺地拥有。

  他高大的身躯无声无息地坐在她的身畔,大掌轻抚著她颊畔柔嫩的肌肤,看起来就像嘴角还沾染著猎物血迹的猛兽,以异常平静的眼神审视著他下一个狩猎的目标。

  「倘若你真的怀了朕的孩子,你会怎么做?」他的嗓音听起来比平常低沉,充满了胁迫的压力。

  「怎么做?你明明就知道我根本不想要。」她别开眸光,回避他紧迫盯人的凝视。

  「回答朕,你会怎么做?」他沉声一喝,强硬地扳回她的脸蛋,逼迫她不许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为什么他总是喜欢逼她回答一些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事情?袭冰焰咬唇轻轻地摇头,她也想过这个问题,但真的没有答案!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反抗朕?你只消虚情假意点头,说你已经改变了心意,说会留下孩子,朕就会相信,不再为难你了,不是吗?」他低叹了口气,似乎对她感到无奈又生气。

  宫人领著太医进来,叩跪在帐前,「老臣参见皇上。」

  「嗯。」他微微收敛起冷怒的神色,淡然地朝著帐外吩咐,「郡主玉体微恙,请太医替她诊脉。」

  「是。」太医接旨,捻过早已经准备好的红线,诊断了片刻,连忙叩首道:「恭喜皇上,郡主有喜了!」

  「嗯。」慕天绝淡淡地颔首,一双如鹰隼般锐利的黑眸盯在她的身上,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感受。

  这时,太医却又忽然磕了几个响头,「请皇上饶命!」

  「朕只是请你来替郡主把脉,既然把出喜脉,好歹都是喜事一件,你何罪之有?」说话的同时,慕天绝冷魅的眸光有意地瞥了袭冰焰一眼,没看出她眼底有什么异样的神情。

  「因为……焰郡主曾经在两天前差人向臣要了一帖顺经药,说是经事不顺,凤体不妥,後来是因为药库里的人弄错了宫,一来一回之间,才误事没送到郡主的手里,要是……要是这药真的教娘娘给吃下了……」想到这里,太医就不禁手脚冰冷。

  「吃下了又如何?」

  「顺经之药原本就是利用活血的药物,让女子体内积郁不顺的血气可以运行,但有孕之人重养血,最忌讳的就是活血,所以……」

  慕天绝一口喝断了他的长篇大谕,「废话少说,朕问你,如果郡主真的吃了那帖药会有什么後果?」

  「回皇上,郡主会……会流胎,失去皇子。」说完,太医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在地上,身子抖得像风中的落叶,「皇上……皇上请饶命,罪臣一时不察,才会险些铸下谋杀皇子的大错……皇上……」

  耳畔听著太医的求饶声,慕天绝勾起一抹寒冷至极的微笑,潭黑的瞳眸一瞬也不瞬地注视著躺在床上的娇人儿,锐利地察觉出她眼底泛过一抹讶异的光芒,似乎有话没对他说。

  「好一帖顺经药啊!焰儿,这真的只是巧合吗?还是你真的已经铁了心不要朕的骨肉?」

  「随便你去猜想,我无话可说。」袭冰焰冷淡地别过美丽的脸蛋,对於他尖锐的问题选择了不答的逃避。

  「刚才问你的问题,朕算是已经得到答案了!」慕天绝扬起一抹阴森至极的微笑,对於她的冷淡反应视若无睹,深沉的眸光不兴波色,转首望向跪在跟前颤抖不已的臣子,「太医!」

  「臣在!」太医连忙磕头,恭请圣训。

  「你险些误杀了皇子,原本是一条很大的罪行,不过,朕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你以为如何?」他冷笑地挑眉,看起来冷漠又无情。

  「请皇上吩咐,臣就算粉身碎骨也会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务。」太医又连磕了三个响头,对於慕天绝的不杀之恩欣喜若狂。

  「朕所要你做的事情不用粉身碎骨,只要你拿出毕生所学,好好替郡主养身子,一定要她平安生下朕的皇子,记住,在皇子诞下之前,不许出一丝差错,知道吗?」

  「臣领旨。」

  「那就退下吧!」他扬手挥退众人,转眸瞅著袭冰焰刻意别开不看他的美丽侧影,沉静了半晌,幽冽的嗓音恍若从地狱中缓缓飘荡而出。

  「你记住,如果你真的执意要堕掉朕的骨肉,就等著看太医一门九族给朕的皇子陪葬吧!」

  闻言,袭冰焰激动地起身,不敢置信地瞪著他,「生不生你的孩子,是我的事,你又何忍牵连那么多条人命?他们原本就不该死!」

  她扬起手想要推开他,也想要他收回这个不合理的成命,阻止他这疯狂的行为,却被他一把握住纤腕,不能动弹。

  「他们不该死,难道朕的皇儿就该死吗?!」说完,慕天绝甩开她的手,冷笑了声,似乎觉得她所说的话可笑至极。

  他冷冽的语调就像一道利刃刺进她的心坎里,袭冰焰顿时无言以对,只能愣望著他高大的背影离开,僵硬的宽肩可以隐约窥出他正在盛怒之中,却又用最冰冷的态度压抑著,没有发泄在她身上。

  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他才不忍心伤害她吗?

  袭冰焰感到一阵心伤,十根纤指深深地陷入缎被之内,用力地握成拳头,她敛眸瞰见了自己白皙的腕上有著他所留下的鲜红握痕,一时之间,她的心底不禁感到惘然……

  自从那一天起,她就像一个被关在华丽牢笼中的囚犯般不得自由,在她起居的院子里日夜替换了两班守卫,随时跟在她的身边,身旁的仆从除了珠儿以外,也都被慕天绝撤换了,目的就是为了要看照她,让她没有可以召唤的贴心下人,行为就会安分一些。

  她可以吃到任何她想吃的束西,太医精心炖煮的药物也都按时送上来,几名太医就镇守在沐英宫里,任何药都不许他人经手,这是慕天绝所下的旨意,他怕她暗中动手脚,把胎儿给堕了!

  她怎么会呢?能够名正言顺不吃别宫送来的补品,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自己过不去呢?

  只是,他不再来探望她了!

  从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再踏进沐英宫里半步,似乎只要她能够平安生下他的孩子,她这个生孩子的工具对他而言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随著肚子渐渐隆起,她的心情就如潮水般起起落落,想笑的时候不多,忽然想哭的时候却多不胜数,她真怕啊!怕自己的坏心情传给孩子,让他一出生就是张苦瓜脸。

  「主子,吃炖品了。」珠儿端著一碗刚熬好的鸡汤,趁热送到主子面前,打断了她的沉思。

  「嗯。」袭冰焰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到桌前。

  看著主子缓慢地喝著汤汁,珠儿突发奇想,「主子,今儿个天气挺不错的,吃完了炖品,珠儿陪你去御花园里散散心,如何?」

  「好。」

  她柔笑著点头,似乎觉得自己对这个提议没有反对的立场,是该出去走走散心了!或许,她的心真的快要被闷坏了,否则,也不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想起不该想念的人……

  御花园里,一池绿水幽幽,掩映著夏末秋初浓郁的荫色,不时有风拂来,吹得树叶沙沙直响。

  「这几天郡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按照皇上的吩咐,不仅三餐正常吃喝,就连太医开出来的补方,她也都按时吞服。」一名被派在沐英宫里当差的宫人将袭冰焰的一言一行如实向慕天绝禀报。

  他静静地听完之後,过了片刻,才沉声问道:「那孩子呢?她有对任何人提起孩子的事情吗?」

  宫人摇摇头,「没有,郡主这几天少话,除了宫女们替她准备吃食时,她会说几句道谢的话以外,其他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退下吧!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慕天绝扬手挥退宫人,也同时将身旁的近身侍卫给屏到外头,心里想著待办的国事,却有更多的心思在想著那个怀著他孩子的女人。

  这时,御花园外起了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想进来这里,却被他的侍卫给挡在外头,他回眸望见了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颔首示意手下放人。

  袭冰焰缓缓地走了进来,她原本想要走开的,却不料被他瞧见了,也就只好过来了,她福了福身子,隆起的肚子似乎已经造成她行动上有点不太方便,「冰焰参见皇上。」

  「平身。」他忍住了想要扶她一把的冲动,冷声问道:「这些日子,你身子还好吧?」

  「多谢皇上关心垂问,一切尚好,没有什么大碍。」

  「吃的、穿的都不缺吗?」

  「皇上已经给得太多了,冰焰什么都不愁没得用,皇上放心,孩子有太医好好养著呢!」她心里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对於这一点,她的心里不无恼怨。

  「你说那是什么话?是故意在惹朕生气吗?你好歹都是孩子的娘,对这孩子你就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他一脸阴沉,对於她的回答感到不悦。

  「我都照你的话去做了。」她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若非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会以为他是在为自己争取她的感情,而不是孩子。

  「那样最好。」他硬声说完,领著侍卫离开御花园,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此刻正盛怒不平,再继续待下去,很难保证她与孩子的安全!

  夜深沉。

  月牙的清辉也同样照落在沐英宫,袭冰焰躺在软靠上,昂眸望著天边的一轮明月,美丽的瞳眸就像覆了一层冰雾般,有种迷蒙的深邃,却又清亮得

  像会发光似的。

  她回想著今天下午与慕天绝的不欢而散,心里觉得好笑,他在怪她不爱自己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

  只是不愿呵……如果教慕天绝知道她吃睡一切正常,只是为了不伤害肚子里的骨肉,他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他大概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她会疼爱他的孩子吧!

  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或许,她说过的每一个字、流露出来的每一个眼神,宫人们都会回报给他,她在他的面前连一丝自由都谈不上,总不能连真心都教他给看穿吧!

  夜深了,宫人都睡下了,每天也只有这个时候,她能够放心地表现出对腹中胎儿的关爱,说说母子之间的悄悄话。

  她轻轻地哼著一首南方的小曲儿,嗓音和缓温柔,「儿啊!好好睡,乖乖睡,娘要你一天天长大,平安长大,娘会守在你身边,你好好睡,娘会永远都在你身边,你别怕呵,别怕呵……」

  是的,她曾经恨过……

  在最初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刹那间,她真的恨起自己,也恨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那恨意来得快,去得也迅速。

  现在她非但不恨,还想好好把他生下来,只是,慕天绝一定不会相信她的话,当她是存心要欺骗他!

  或许,是他赐予她的特别待遇,教其他妃子眼红了,她们并不乐见她受宠,她怀有皇子对她们而言,更是一大刺激!

  在南方时,她曾经与几名巫医见习过,略懂一些药草,所以,她立刻就发现从别宫送来的吃食补品都放了少量的药,药量不多,寻常人吃了没有什么反应,不过,要是有孕的人吃了,只怕孩子就不保了!

  他绝对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相信她竟然会想要保护属於他的骨肉!袭冰焰轻轻叹了口气,对著月亮,不停地对孩子哼著摇篮曲……

  秋去,冬来。

  才刚过完了年,袭冰焰就已经甚少出外,太医交代她要在暖炕上好好歇息,说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出生。

  但她实在闲不住,总觉得他们小题大作,有时候还是会坚持下炕走动,但这两天,她总感觉肚子格外地沉,有时候,她会觉得脚步也跟著沉重,就快要走不动。

  「孩子,是你要出来见娘了吗?」她笑著小声对肚里的孩子问,虽然知道他不会回答她,却还是继续温柔地说道:「我真希望你父皇不要你,这样娘就可以完完全全拥有你,不过,娘总是喜欢惹你父皇生气,或许他真的会不要咱们母子……但没关系,娘会保护你,就算没有你父皇,娘也会好好把你抚养长大。」

  她笑著说完,咚地一声,双膝不支地跪倒在地上,美丽的脸蛋显得有些苍白痛苦。

  「珠儿……」


  
第六章:

  「要生了?!」

  慕天绝心里感到震惊,他没有料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原本他想把太医召来问清楚,可是,在这个重要的时刻,他要所有的太医都在沐英宫里等著,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可以来得及抢救!

  他命令德顺去探问情况,只见德顺匆匆地跑出紫宸宫,过了片刻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怎么了?太医怎么说?」

  「据太医说,郡主的身子有点虚弱,孩子胎位不正,想要顺产只怕很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顺过来,德顺就连忙禀报。

  闻言,慕天绝觉得心口一阵冷凉,「朕不管,传令下去,如果郡主有任何差错,朕绝对不饶!」

  「是……」

  接下来,德顺几趟来回,禀报状况。

  慕天绝对这种缓慢的传报速度感到不耐烦,下令一批人都在沐英宫里等著,随时回报消息。

  这时,才稍稍清闲下来的德顺突然发现了不对劲,急忙地喊著:「皇上,请快松手,您的手掌在淌血了!」

  慕天绝坐在御案之前,手里紧紧地握住那根他原本要赐给袭冰焰的簪子,尖锐的一端刺进了他的掌心,泛出了血光,「滚开!」

  「皇上……」

  「朕教你滚开,你听见没有!再罗唆就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滚!」慕天绝眯细的黑眸之中绽出如冰刀般冷寒的光芒。

  他一直都记得自己最後一次看到她的情景,那是在过年时的家宴上,他允许她以後宫妃子的身分入席,还记得她那时候的脸色不太好看,除了隆起的肚子以外,她自己本身并没有增加多少重量。

  家宴过後,他召来太医痛骂了一顿,责备他们没有好好尽守职责,这才从太医的口中得知她肚子里的孩子成长太过迅速,导致她的身体有点不堪负荷,并且有一点胎毒攻心的症状,他们正在想办法,希望在生产之前能改善这个情况。

  但没有。

  一直到她快要临盆之前,体内的胎毒一直都没有消退,所以太医们叮嘱她要躺著好好休息,以求减少母体的损耗,才能够母子平安。

  她为什么就不肯乖乖听话呢?明明要她别轻举妄动,为什么她偏偏要起来呢?慕天绝眉心深锁,沉重地叹了口气,紧紧地握住了簪子,任由它刺痛了掌心,他却恍若未觉……

  好痛!

  袭冰焰觉得自己的身子就快要被这强烈的疼痛撕成碎片,她感觉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新鲜的空气对她而言是奢侈而难得的。

  她紧紧地揪住产婆塞给她的布条,用力地、死命地拉扯,就像溺水的人要求得一线生机般,但她好痛,真想不求生,而求一死了!

  「主子,撑著点,别放弃啊!」珠儿在一旁替她加油鼓励,但她实在是很想放弃。

  「用力,再用力一点!」产婆也跟著信心喊话,可是,她已经痛到没有力气了!

  算了吧!她真想跟所有人这么说,就这么放弃她算了,继续活下去也不见得会快乐,就让这撕心裂肺的疼痛淹没她,并且迎接死亡。

  「再用力一点,郡主,你要是再这样耗下去,孩子只怕很难存活,你的命也保不住啊!」产婆眼看著情况不对,著急地喊道。

  她的命不重要……一点儿都不重要,但是孩子……不能死!对,孩子不能死,她必须活下去,才能够保住孩子!

  对不起,孩子,娘真的一时疼晕了!否则怎么会想到要放弃你呢?袭冰焰在心里不断地责怪自己,用力地咬住了嘴里的布垫,淋漓的汗水之中掺入了两行泪,她想忍住不惨叫,可是疼痛却还是逼出了她的叫声。

  「啊——」

  「主子,主子你不要紧吧?」珠儿被这声惨叫吓得手忙脚乱。

  「对!对!就是用力,就快了!孩子就快出来了!」产婆看见情况大有起色,不禁喜出望外。

  天晓得她是怀著多么戒慎恐惧的心踏进这间产房,太医们个个对她耳提面命,说皇上有旨,要是郡主出了差错,谁也逃脱不了责任。

  但生孩子这档子事情,谁也说不得准,更何况母体本身就不够健康,要是稍有差错,能保住母子其中一个就已经是万幸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各自的心思,袭冰焰却恨不得自己的脑袋里能够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不想疼痛、不想放弃,也不想起慕天绝那个男人!

  她怎么能够想起他?!是他把她折腾成这副德行的呀!她不要……却偏偏无助地想著他,他知道她快要生了吗?知道她痛得想要放弃吗?知道她正在想著他吗?!

  够了!真的够了!

  她究竟想要逞强到什么时候呢?明明就想著他,却还要努力将他从脑海中抹去,她实在没有那么多力气了!

  一瞬间,她为自己挣扎著想不想他而觉得可笑,一咬牙,彷佛已经疼痛到了极致,她反而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释然……

  清晨,曙色渐渐地洒落在宫殿高合上,空气之中弥漫著一阵阵清冽的薄雾,殿门口依旧迟迟不见前来回报的宫人。

  德顺心里急得跳脚,他看著主子紧握住簪子,血流了停,停了又流,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跑到殿门口观望著,只见一抹人影迅速地打这儿奔来,一瞧清是前来禀报的人,他大喜过望,连忙揪著那个人就往殿里跑。

  气喘咻咻的宫人片刻都不敢停留,咚地一声跪叩在慕天绝的跟前,「启禀万岁爷,焰郡主生了,是一位健康的皇子,奴才恭喜皇上。」

  闻言,德顺带领著所有的宫人、侍卫一起下跪恭喜,慕天绝则是面无表情地颔首,缓缓地放松了大掌的力道,尖锐的发簪掉落下来,鲜红的血滴也顷刻得到释放,一滴接著一滴淌落在地上。

  不片刻,滴落的血珠就形成一小摊血水,德顺在一旁张罗著,在旁的宫人连忙取来白巾替他包扎,却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丝毫改变,彷佛受伤的是别人的手,而不是他的。

  「郡主呢?太医怎么说?」他低沉的询问就像是从幽冥而来的声音,神情犹是一脸凝重。

  「太医说郡主失血过多,玉体虚耗,需要好好静养,不过只要善加调养数日,应该很快就会康复才对。」

  闻言,慕天绝沉默了久久,过了片刻才又开口说道:「朕有一件事情交代给你,听著……」

  一丝红色的烛光刺痛了她的眼睛,袭冰焰缓缓地睁开双眸,虚弱的转头望向桌上的烛台。是晚上了吗?要不然怎么会掌灯呢?

  她看向窗户,窗外一片黯色,怎么时间过得那么快?她还记得自己闭上眼昏睡过去之前,才刚好是太阳升起的清晨呢!

  她到底睡了多久?她已经都胡涂了!

  珠儿一看主子睁开眼睛,就立刻飞奔了上前,喜极而泣,「主子!主子你终於醒过来了!太医们个个提心吊胆,生怕你就这样一睡不醒了呢!」

  「孩子……孩子呢?」喝了一口水之後,她嚅动著犹显乾燥的唇,勉强地问出来。

  听到她这么问,珠儿脸上一阵苍白,似乎有难言之隐,「呃……主子饿不饿?珠儿去端一点吃的给主子。」

  「不忙吃的,我生下的孩子呢?我记得……产婆最後跟我说是位皇子,我生了个儿子,他现在在哪里?」她不允许珠儿就这样打混过去,拉住了她的手不停地追问。

  珠儿知道纸总归包不住火,只好怯怯地应道:「主子,皇子……被皇上下令抱走了。」

  「什么?!」

  袭冰焰不敢置信,激动的想要起身,她想要向慕天绝追讨儿子回来,却一时气急攻心,上气难接下气,再加上产後身体虚弱,眼前一暗,纤手抓住珠儿的手腕,身子虚弱地躺回炕上。

  「主子?主子你不要紧吧?」珠儿在她身畔心急如焚地唤道。

  袭冰焰觉得眼前笼罩住一团黑雾,她看不见珠儿,也听不见她的呼唤,一颗心都悬在刚出生的儿子身上。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狠心对我?把孩子还我……还我……」她不断地喃喃自语,盈眶的热泪不断地淌落双颊。

  「主子,你振作一点,别哭啊!你才刚生完皇子,太过伤心对身子不好啊!」珠儿在一旁不停地为主子拭去冷汗及泪水,心里也跟著难过了起来。

  「把孩子还我……慕天绝,别这么狠心待我……别让我恨你,求你把孩子还我……」

  「主子,皇上的话就是圣旨,他说要把皇子带走,谁也阻止不了啊!主子,你才刚生完孩子,千万不要动气呀!」

  「珠儿,你去替我把话转达给他,说我求他,求他还我……把孩子还我,我要我的孩子啊!」她以含泪的美眸期盼地注视著珠儿。

  「别激动,郡主,你现在身子虚弱,亟须好好休息,你千万不要太挂念孩子,皇子有人看照著,绝对不会有事的。」

  「我不放心……没亲眼见著,我不放心……」一颗豆大的泪水冷不防地又滚落她的颊畔。

  珠儿实在不忍心,只好点头,「好好好,我去帮主子探听一下消息,你不要担心,只要一有消息,珠儿就立刻回来告诉主子,行吗?」

  「拜托你了。」袭冰焰露出了一抹宽心的微笑,又不支地昏睡了过去,眼角还挂著晶莹的泪水。

  华灯初上,慕天绝破例地来到了沐英宫,他在宫门口示意随行的侍卫打住,自己一个人走进去,一路上看见宫女忙著提水,似乎里头忙碌得很。

  「奴才参见皇上。」珠儿看见慕天绝走进来,连忙带著一行宫女快步到他的面前拜见。

  慕天绝扬手示意她们免礼,眼光深沉地盯住了躺在暖炕上的袭冰焰,「郡主的情况如何?」

  「主子一直都是睡睡又醒醒,身子有点发烫,不停的说梦话,她在唤……在唤……」珠儿欲言又止,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说。

  「在唤什么?」他冷声质问,不允许她不说。

  珠儿这才嗫嚅地说出实话,「主子一直思念皇子,在睡梦中叫著孩子,偶尔醒了过来,也是一心悬念著皇子,不停地叫奴才去打听消息。」

  慕天绝乍然听到这番话时,心里有点诧异,但他却只是冷静地颔首,「都退下吧!」

  宫人们鱼贯退出房门,慕天绝这才走到暖炕边,坐在她的身畔,细细地凝视著她憔悴苍白的脸蛋,瞥见了她的眼角挂著未乾的泪痕。

  就连在梦中,她都不停地哭泣。难道,那个她替他产下的孩儿,有如此教她魂梦牵萦吗?

  他曲起指背,轻轻地滑过她微烫的肌肤,这个动作扰醒了睡不安稳的她,他看著她缓缓地睁开美眸,似乎有点不信自己竟然会见到他。

  「是你吗?真的是你吗?皇上。」她寻求他的答案,娇柔的嗓音虚弱得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

  「对。」他点头,指端依旧轻轻抚著她柔滑的肌肤,不意地,一滴莹泪顺著她的颊畔滚滑过他的手指。

  「你的手受伤了。」她轻轻地陈述一个眼前所见到的事实,一圈圈的白布裹著他的手掌心,还隐约地渗出血来。

  「这没什么。」他对这伤口轻描淡写,或许说他根本从来都没有重视遇,敛眸看著她绝美的脸蛋从初醒的平淡,渐渐地显露出凄绝的哀伤。

  「把孩子还我,求你……求你把孩子还我……」她伸手揪住他的衣袖,语气中充满了祈求。

  「是你自己不想要他的。」他的语气淡得就像一池冰冷的水,似乎在藉机指责著她拒绝自己。

  「我……」

  「睡吧!别以为这样虐待自己,朕就会大发慈悲把孩子还你,好好把身子骨养好,才有力气跟朕抢回孩子。」

  「你好狠的心肠……」她感觉自己全身虚弱无力,一双眼皮就像有著千斤重,想睁也睁不开,烫人的热泪顺著双颊淌落下来。

  她恨……恨自己不争气!

  为什么在面对慕天绝这个男人时,她总是只能节节败退,丝毫没有招架的能力呢?为什么她总是只能受他宰制,一举一动都受限於他呢?

  就连自己的孩子……她都无力拥有!她只能握紧双手,什么都捉不住,一次又一次,握紧的双手里总是空的,她什么都没有捉住!

  「睡吧!」他握住她的手,轻抚著她柔细的发丝,注视著她缓缓地昏睡过去,低沉的男性嗓音在她的耳畔低语道:「尽管安稳地睡吧!咱们的儿子很好,你一点都不需要担心。」

  一声细细的低呜声从她的喉咙逸出,袭冰焰并没有听见他接下来的轻声细语,只感觉到一片黑暗无边无际地笼罩住自己,在清醒的最後一刹那间,她对他只有怨、只有恨,以及思念儿子的悲伤心痛……

  一踏进门,就听到了婴孩吵闹不休的哭声,慕天绝蹙起眉心,对於自己所见到的状况感到不悦。

  「奴才叩见皇上!」除了抱著孩子的奶娘之外,其余的宫人都叩首跪迎他的驾临。

  「孩子为什么又哭了?」他厉声质问道。

  姿颜秀丽的奶娘摇了摇头,心里慌了起来,「奴才不知道,皇子最近每到半夜就哭,怎么都哄不睡。」

  「难道就没有人能把孩子哄得不哭吗?」

  「皇上,再让奴才试试看吧!」奶娘自告奋勇,生怕把这份哺育皇子的光荣差事给丢了,可是过了片刻,孩子还是不停地哭闹,她看情况不对,发现孩子的体温有点热,「启禀皇上,皇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他的哭声渐渐微弱,小身子有点烫,该不会是著了风寒吧?」

  慕天绝伸出大掌贴在婴孩的额上,确实感觉到异乎寻常的熟度,扬声喝道:「来人,快!宣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