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兄弟
Q市
市委书记办公室里的气压很低,沉寂得连一根针落在地上也觉得刺耳。胡耀华屏住呼吸地立在办工作前,而他的上司正坐在大班椅上,手里拿着他刚呈上的一份骇人听闻的报告,脸上满是阴霾,太阳穴的血管正因为极度的压抑而爆出。胡耀华不由自主地偷偷咽了咽口水,他其实更担心自己今天会不会引来无妄之灾,莫名的再次成为炮灰。
“啪”的一声巨响,秦振邦将手上的文件重重地甩在桌面上,在寂静、窒息的空气里引出几乎震穿耳膜的巨响。
“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么严重的污染,为何现在才报?环保局之前都干嘛去了?”
“清水镇的这家造纸厂始建于五年前,据调查,这家造纸厂隶属于金凯瑞集团,所以这么多年来没有任何不良报告存在。”
金凯瑞,陈敏,曹或年,这一连串的关系,便不难解释怎么会有人为他们只手遮天的掩盖住真相。
“我也是在网上无意中发现一条关于清水镇河水污染的帖子,才着手开始调查,而这条帖子在第二天便已经删除了。经过一个月的明察暗访,我发现,清水镇的村民曾经因为河水污染的问题多次向镇政府反应,在镇政府置之不理后,曾试图向市政府反应,但都被当地政府和公安拦截下来,所以这么多年河水污染的消息一直被封锁住了。上一届书记也曾有所耳闻,但拧不过曹市长的势力,索性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胡耀华无疑将事情调查得非常详细,这也更揭示出曹或年在Q市有多么庞大的势力。能在网上删除帖子,必在公安局网络管理部门安插有他的人,而清水镇就更不用说,上下皆是他的人才能将事情压制住那么多年,环保局不敢说一定是他的人,但惧怕曹的势力,袖手旁观替他隐瞒也极有可能。
一句话,曹或年根本就是Q市的土皇帝,想要扳倒他,就如同要搬到一棵根深蒂固、错综盘杂的大树。而这次曝光的河水污染案,或许就是能一个最有力的突破点。
“你去,就从这个河水污染案查下去,立即勒令造纸厂停产,然后把清水镇从镇长、书记开始,上下与此案有直接联系的人,先全给我办了。”
“邦子,这无疑是与曹或年有正面冲突。”
“正面冲突?这可不至于,不过是想试试那只老狐狸的底线。既然造纸厂没有明摆着挂着金凯瑞的名头,那也说明他也不想让外人直接知道这个厂与他有关系,而且在我看来,陈敏在里面占着的也只是干股,造纸厂是想利用他当保护伞罢了。”
“你的言下之意,他不会为了一个区区小小的造纸厂而出面袒护?”
“哼,替造纸厂扛着、瞒着的人不过是想巴结他。这回我们就来个顺水推舟,顺势抽掉他的几个核心力量。”
“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这就是秦振邦,胡耀华一直钦佩的秦振邦。不论心里藏着多少事儿,不论生活里遇上多难的事儿,丝毫也不能影响他睿智的推理,果决的判断。
秦振邦给胡耀华下达指令后,手肘有点无力的撑在桌面上,扶着头,一只手抬起来,轻揉着眉心,样子十分的疲惫。人前他是神采奕奕的市委书记,也只有四下无人的时候,才会展露他如此无为人知的无力与疲惫。
看得胡耀华都有些不忍。
“邦子……”
听到胡耀华的叫声,秦振邦的揉着眉心的手顿了一下,抬起头,眉头尚未解开的看着桌前还立着的人。
“嗯?还没走?还有事?”
胡耀华不知道该不该告诉秦振邦,关于叶炯榆的行踪。虽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自从秦振邦从A市回来后,就在没提过叶炯榆,那一次也是他最后一次让他汇报关于她的行踪。再后来,他哪怕是知道了,也没再敢提。
日子过去了将近一个月,胡耀华突然忍不住的想再汇报一次。
“叶总现在人在巴黎。”
这个汇报换来的是秦振邦微微僵直的身体靠在椅背上,目光深邃犀利地看着胡耀华。
“我有问你这件事儿吗?”
“……”
“如果你觉得日子过得太清闲了,倒不如去清水镇给我住着,彻查河水污染案,案子一日不结,你便一日不准回城,你看如何?”
果然,胡耀华一时兴起的恻隐之心这回算是用错了地方,弄巧成拙地踩在一颗打着警示牌的地雷上,成功的化为炮灰。
“不闲,不闲,我忙得很,忙得很,驻村的事儿,我会另外派人下去的,再说城里的事儿还有很多我脱不开手的。”
秦振邦微眯着眼睛,看着佯装惊慌失措装得炉火纯青的胡耀华,阴晴不定的下了最后通牒。
“那还不快滚,再多事,我让你跟她当对月末情侣。”
“别别别,这就去,这就去。”
胡耀华一溜烟的撒腿就跑,趁着秦振邦还有人性,趁着自己还没有成为真正炮灰之前落荒而逃。
他以为她只是躲回了香港,没想到是躲去了巴黎,躲得可真够远的。
她担心他会抛下Q市里所有的工作再去找香港找她吗?
他会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的生命里爱情从来不是唯一,即使是她,也不是唯一。
爱情之于她又何尝是唯一?
他们身上真的有太多的相似,这或许就是她说的,性格不合吧!
“你倒挺会享受,跑这跟法国帅哥调情来了。”
东方男人走过来,很自觉的在刚才法国男人的位置上坐下。
“那你呢?你到这来是不是想泡个法国美女呢?”
“你这张嘴啊,永远都是这么不饶人。”
以往的叶炯榆总会把这样调侃的话当成赞美,这会儿听来,却是有不小的失落。
服务生给东方男人上了杯温热的拿铁,咖啡豆香浓的味道四散开来,漂浮在空气里。
叶炯榆闻着咖啡香,声音才幽幽地传来,语气里还真有那么点艳遇被打断的哀怨娇嗔。
“沈嘉昊,我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你女朋友?我说你不在家陪老婆小孩,跑这来捣乱?当心我跟严怡然告状。”
沈嘉昊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脸上是得意的笑。
“这点我还真不怕,我家媳妇儿就是这点好,特放心我!”
“臭美吧你!”
“臭美?NO NO NO,这说明我平时业绩做得好,我家媳妇儿对我放心。”
男人的业绩做得好,女人就会放心?这话叶炯榆听起来怎么都觉得讽刺。那她父亲呢?他恐怕是业绩做得最好的男人了吧!
“那你这辈子可别辜负了人家的信任。”
她的父亲便是辜负了母亲的信任,辜负了她的信任,辜负了所有人的信任。
“要构建信任很难,经营信任更是世界上最难的事儿。”
叶炯榆这话颇有点苦口婆心的味道,似是讲给沈嘉昊听,却更是讲给自己听。
她和他之间的信任的城堡是构建的过程中失败了?还是经营的过程里倒塌了?又或者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无法存在信任?
“熙夕,你呢?你能信任别人吗?别为了某些往事而否定了信任,更别因为现在的某些丑陋而否定爱情。你知道,这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两件事情。多少人,求而不得。”
不难听出沈嘉昊这话里的蹊跷,话中有话。
“这世上还真没有秘密可言,这才几天光景便人尽皆知了。”
难道这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我们两兄弟打小就不瞒事儿,有些事儿也自不用他明说,我也能猜出八九分。”
沈嘉昊与秦振邦都是家中独子,皆没有兄弟姐妹的他们打小便一起长大,彼此的感情比亲兄弟还亲。这么大的事儿,沈嘉昊不难从秦振邦身上找得到蛛丝马迹,自然,秦振邦也不瞒他,不然没有瞒不住的道理。
终于进入正题,叶炯榆就知道在这里遇见沈嘉昊,就不是他乡遇故知那么简单。
“本以为你到这来是为了泡法国妞儿,没想到是来当说客来了。这大老远儿的,你还真是有心。”
他们这群兄弟还真是够义气,不远万里漂洋过海的专门来当说客,想来,亲兄弟也做不到如此仗义。
“你这话说得可真酸!我和你一样是来巴黎参加经济会议,在这遇见你是巧合,别总把人想得那么阴暗,做人阳光点。”
“做人阳光点?我说你才够酸的!这话亏你说得出口。我们的人生注定我们将世间的丑陋看得比任何人都多,怎么能阳光?真虚!”
叶炯榆这话语气有点冲,有点怨恨,但更是无奈,谁让他们无从选择?
“倒真是羡慕严怡然,羡慕她能活得如此毫无机心。我真的很喜欢她。你小子真是幸运,上哪找着这么一宝贝?”
说到自家老婆,沈嘉昊脸上的表情都柔和了许多,也更多了几分得意。
“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的眼光。不是真正的好,我能看上?”
“呸,小样儿,得瑟得你!”
“熙夕,其实人生里咱们不能计较得太多,也没有太完美的事儿。别人的幸福不见得就是完美的幸福,自己的幸福未必就不是真正的幸福,你自小就聪明,这道理不难明白。”
万事不能看表面的道理叶炯榆怎么会不知道?正如她父母外人眼中的幸福美满其实才真是丑陋不堪。而现在,他再一次用现实的震撼教育告诉她,幸福极具虚伪性。
“昊子,我知道你跟他是拜了把子的兄弟,自然是要为他说话的。但若你真想在我这当说客,那就免了。”
连秦振邦也不否认的事实,旁人有何必来当说客。相比于旁观者清,叶炯榆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或许她真有那么一点刚愎自用,但,她实在伤不起。
“说客?我还真犯不着。他是我兄弟没错,但我与你自小的感情就亲厚,自不会厚此薄彼,跟你说这些,不过是想让你知道些真相。”
“真相?我这段时间接受的真相还不够多?你还来加这么一笔?”
不是叶炯榆不想听,而是不敢听,她的经验告诉她,真相总是残酷的。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就那么好强,就不能心平气和的听别人说话么?”
频频被眼前这个女人抢白,沈嘉昊真是气得有点想打人的冲动,也只有秦振邦受得了她这脾气。
叶炯榆知道沈嘉昊的个性比秦振邦要霸道上许多,话到了这份上,既然避无可避,她也只有洗耳恭听。
她耸耸肩,佯装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洗耳恭听。(法语)”
[71] 门当户对
叶炯榆耸耸肩,佯装漫不经心的说了句:“洗耳恭听。”
沈嘉昊嘴里吐出一口气,似是松了一口气,更是无奈的叹息。他平静了自己的情绪后,才一步一步引导着,将替某人藏了多年的往事开始娓娓道来。
“你们一起也有些日子了,他对你如何,你真的就毫无感觉吗?”
叶炯榆选择了沉默。这个问题,她不敢回答,但答案是有的。她不是冷血动物,如何能体会不到他对她的好。但好便是真么?父亲对母亲也是好,好到了极致,却不过是为了掩饰婚外情的丑恶。那他呢?对她好,他敢说就没有参杂家族利益在其中。
“哎……夕熙,有些话本不该对你说,无奈你如此别扭,让我不得不说。”沈嘉昊自认从来不是多事之人,这次却不得不当了回鸡婆的和事佬,如此的他让严怡然都大跌眼睛,她还不忘揶揄他一句:“何曾见你如此热情,自家兄弟就是不一样。”
“你总认为他是图了周家的势力,但你定不知道,在秦家眼中,你不是儿媳妇的最佳人选。”
叶炯榆面无表情淡淡的坐着,目光远远的望着,不知焦点落在何处。她手里捏着勺子搅着早已冷却的咖啡,这里的咖啡不太好,喝在嘴里苦得涩进心里。
“记得小韵子吗?”
小韵子,叶炯榆收回飘远的眼神,神情不变的看向对面的男人。这个昵称很陌生,却又似在哪里听过。
“董子韵,一哥的亲孙女。”
叶炯榆有点恍然大悟的张嘴回答。
“哦,想起来了,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很秀气的小姑娘。”
“秀气?比你如何?”
“跟我比?我跟她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干嘛跟我比?无聊。”
叶炯榆自知自己的确好胜,且不服输,但她从不喜别人拿她的外表来与人比较,太肤浅,太俗气,仿佛她就是个百无一用的花瓶,能让人提及的只有这张皮囊。
“你倒是洒脱,怕是不知道自己错过很多故事。小韵子比我们小上许多,记得她搬来大院儿的时候,和你来的那年一般大,不同的是,你处处喜与邦子争锋,她却恰恰相反,是邦子最忠实的拥护者。”
“所以这小姑娘打小就喜欢他?”
沈嘉昊满意的用右手端杯子,轻轻的啜饮,他终于听到了点点波澜。
“小韵子从小不止单恋他,还非常崇拜你。在她眼中你是大院儿里最出色的女孩子,因为只有你才能与邦子靠得如此接近。就连她后来选了金融专业也是受你影响,她想着自己有天能如你这般出色,邦子才会看到她的长大,不再把她当成小妹妹。”
一直以来,叶炯榆都不曾真正有过崇拜的感觉,今天,却尝到了被人崇拜的滋味。她生性好强,从来只有奋斗目标,不曾崇拜过别人。而董子韵崇拜她,竟是为了能与他更接近,让他能正视自己。
董子韵爱了他那么多年,爱得那么久,那么纯,她叶炯榆如何能比,这只会让她觉得自己更加自愧不如。
“是啊,她如此爱他,爱得比我纯粹?”
“谁说不是。若不是与你亲厚,若不是邦子的死心眼,我还真愿意他就跟了小韵子,那样他会轻松许多,肩上的担子也会减轻许多。”
沈嘉昊真心打小就把叶炯榆当自家妹子看待,知道她好胜,知道后来更是心疼她经历的那些往事。若不是知道秦振邦的一路走来的心路历程,若不是帮里不帮亲的性格,沈嘉昊又如何会舍近求远的来找她。
人是感情的动物,面对感情的时候,没有对与不对,没有应不应该,总是不由自主的顺着自己心的方向走,爱情如此,亲情如此,友情亦如此。
“既然如此,何必劳烦你舍近求远的来这当说客。”
在董子韵面前,叶炯榆的爱是低微的,惭愧的,她心虚的不能与她对决。好强的极致其实是自卑,自知不如人便逃避的自卑。
“你以为我没想过?谁让我对着你们还有私心,我希望你们幸福。谁又让邦子爱的是你,何其无奈。”
当人在遇上爱情的那一刻开始,就是贱。明知卑微,明知纠结,明知过程艰辛,明知不会有好结果,却还是如飞蛾扑火一般的身心投入。
叶炯榆摇头苦笑,自己不也如此。是她提出分手,本该潇洒的走开,但无论如何不能放手,任凭她如何用工作麻痹自己,任凭她远走他乡,忘不掉,终究忘不掉。
“小韵子爱邦子的事儿,打小就不瞒人,双方长辈也都知道,对此事,他们乐见其成。唯独邦子,对此不置可否。直至在Q市与你重逢,他首次开口拒绝了长辈们的期待。一哥有多疼这小孙女你是不知道,简直就把她当成董家的掌上明珠。这么一来,秦家无疑失去了政治场上最大的盟友。一哥想扳倒秦家,一来是因为政治立场上的不同,而小韵子的事儿也正好让他有了借题发挥、反目对立的借口。”
果然是老奸巨猾,秦振邦点了那条导火索,差点就让董家顺水推舟,水到渠成的成就了这件事。
话到此处,一阵不知何处来的凉风吹过,叶炯榆顿时觉得全身生冷,冷得有点刺骨。她低着头,捏着精致的勺子,不停的搅动着早已冰冷的咖啡,再没有往嘴里送。
“对于你,秦家长辈颇有微词。一来因为你本就不是他们心目中最佳的媳妇儿人选,二来是因为你这些年在外闹出的那些个荒唐新闻。我们家这些老头老太太都是些什么人?他们不见得有多相信那些事儿,但不代表他们不关注。这种家族,谁都不愿意自家娶进这么一个在报纸上精彩绝伦的儿媳妇。”
从来叶炯榆对报纸上关于自己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都是置之不理,任那些无聊的笔者写个够,必要时她倒不介意废物利用。她倒是活得洒脱了,落下这么个乱七八糟的名声。
她这算不算作茧自缚呢?
“为了取得秦家老头子的同意,为了和你在一起,让你们老周家成为老亲家的盟友是必须的条件,走到这一步,他怕早就没了别的选择。难得的是,这样的交换,亲家老头子也答应了。”
生在这样的家庭,秦振邦早就没了选择的权利。
原来不是利用,是交换,不能选择的交换。
叶炯榆第一次庆幸自己生在这样的家庭,庆幸自己有能与他们交换的条件。若她不是叶炯榆,若她背后没有强大的周家,若她今天只是个平常人,他们就只能是彼此生命里的过客了。
叶炯榆停下不停搅动咖啡的动作,放了勺子,右手顺势要把杯子端起来。她端着杯子的手在风中颤抖着,她连忙抬起左右有点失措的去接应,双手将杯子牢牢的握住,免去了咖啡因为晃动而洒落,而弄脏了米白色的桌布。
“熙夕,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
这个问题叶炯榆自然想过,和所有恋爱中的女人一样,在两人甜蜜亲昵的时候,也曾亲口问过,而他要么就笑而不语,要么就太极拳四两拨千斤的轻轻带过,她不曾得到过准确的答案。
“这个答案你肯定问过,他也定不会告诉你。记得你被罚抄的《将进酒》吗?他一直带在身边,放在自己的屋子里。”
叶炯榆诧异的抬起头,望向沈嘉昊,眼中尽是疑问。
“你没进过他的办公室?还是日子长了,你连自己的笔迹都不认的了。那副书法装裱好现在就挂在他的办公室里。”
每回叶炯榆去市委找他洽公大都是在会议室见面,又或者在与他办公室相邻的会客室,从来不曾进过他的办公室。起初,她以为是制度,是他可以的避嫌,原来,是因为那里藏着十几年的秘密。
他们的故事开始于年少懵懂的日子,怪只怪他们年轻气盛都太好强了,错过了彼此最好的时光,如今无法追回,怕只有重头再来了。
叶炯榆双手死死的握着咖啡杯,指节泛白。她强忍着不让自己的手捂上左边的胸口,那里一道一道的绞着,让她觉得就快绞成麻花。
“在工作上他是多么严谨的人,但遇上你他一次又一次的破例,任由你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他,就连你偷看重要文件,他也佯装不知,任由你胡闹。”
那晚,他终究还是知道了。他非但没有兴师问罪,反而选择了两人相安无事的相处。
比起她心胸的狭隘,他对她如此宽宏大量。他爱她,真的胜于她爱他。
叶炯榆低着头,有颗透明的水珠落进咖啡色的液体里,泛着一圈一圈的涟漪,接二连三的久久不能停息。
该说的沈嘉昊都说了,不忍心再往下说。他实在是没见过这样的叶炯榆,仿佛泪水从来都不属于她。
“熙夕,你认为你们之间是相互利用?可你怎么不想想,其实你们是真正的门当户对。没人能预知爱情明天的模样儿,只要今天彼此是真心要在一起那就够了。”
这话让叶炯榆想起自己的母亲,母亲固然是不幸的,却也是幸福的。在他们美好的岁月里,父亲爱她胜于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
叶炯榆接过沈嘉昊递上来的纸巾,拭去满脸湿意,已经忘了多久不曾哭得这么淋漓。
“好啦,赶紧擦擦,让熟人看见还不得吓死,堂堂赖氏集团副总裁,亚洲排的上名的女强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哭得这么梨花带雨,让记者看见定又是明天的头版头条,怕还连累了我也跟着一起遭殃。”
沈嘉昊终于恢复了往日漫不经心,张嘴调侃的样子,轻松的欲将两人从刚才那纠结的气氛抽离。揶揄着叶炯榆的同时,他觉得和亲近的人相处,还是这个形象复合他,想刚才那样肉麻,那样狗血的话,他实在不适合再说,现在回想起来,他都觉得鸡皮长遍了全身。
“还不是因为你这死小子。”
叶炯榆擦着脸上的泪水,陷在刚才气氛里的她一时没办法似沈嘉昊这般转换自如,被他逗得真正就是哭笑不得。她吸吸鼻子,语气里尽是鼻音,“你这小子不当外交官真是浪费了,瞧着说客当得还真是经验丰富啊!”
“嫂子,你可冤枉我了。这次是我的处女秀,可不是奉献给你们了吗?”
叶炯榆嗔他一眼,在没说话,只顾着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嫂子,这会开完就回去吧!我哥还在家等着你呢!”
好不容易止住泪水的叶炯榆被沈嘉昊这一句话又引出满眶泪水。不知道是不是泪腺封闭了太久,一旦开启就再难关闭。
[72] 打草惊蛇
“市长,你这回可真是要帮帮我们呀!”
Q市某高级会所的包厢里里,有个男人跪在奢华丝绒地毯上,扯着另一个男人的裤脚,哭得是满面泪痕。他并不是人们印象中满脸横肉,长相猥琐的老男人,而是长相大众,且有那么点儒雅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也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的光景,他卑微的动作和他的年纪、外貌极其的不协调。
“梁镇长,这次我真是爱莫能助,市委书记这会儿是铁了心了。”
几日前,曹或年就收到消息,秦振邦要对清水镇动刀子,他的心不由的还是一惊。清水镇本就是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再加上这些年欺上瞒下的粉饰得非常成功,从来不曾出过纰漏,却还是让秦振邦知道了。
“市长,市长,你帮帮我们,不然我们就真没指望了!这些年我们尽心尽力的为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可真要帮帮我,不然我们这进去怕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听着曹或年没有半点商量余地的语气,梁镇长更是扯着曹或年的裤脚,更是嚎啕大哭。
看着这一幕,包厢里有位全身上下穿着Chanel的女人实在于心不忍,从沙发上起来,上前就来帮忙说情。
“老曹,您看是不是真的帮小梁一次,他也怪不容易的。”
“干妈,干妈,你帮帮我,你可一定要帮帮我。”
梁镇长一见陈敏上前来说情,觉得自己终于有了那么一线生机,她也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
梁镇长当年就是因为长得有那么一点点眉目清秀,那么一点点斯文儒雅,再加上会说话,会办事,便颇得曹或年太太陈敏的赏识,她从中斡旋,他也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你给我闭嘴。早跟你说造纸厂迟早是要出事,让你们赶紧的退了,或者关了另辟他处,你们偏就不听。你以为秦振邦是前任的脓包书记吗?这小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你们落得现在的下场能怪谁?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贪得无厌,且不知道适时收手。”
造纸厂污染的事曹或年一直都知道,秦振邦来了后,这厂的事儿更让他耿耿于怀,总觉得那就是个定时炸弹,不知哪天说爆就爆了。而今天,正好印证了他当初的预感。庆幸的是,他们与这个厂并没有直接的关联,就是陈敏在里面占的也是干股。他现在想撇清关系都还来不及,还让他救他们,愚不可及。
“你们还是想着如何认罪,我或许能保证你们轻判。”
“谢谢市长!谢谢市长!”
梁镇长的头磕在厚厚的地毯上,闷闷的并没发出多大的响声。不知道这算不算讨价还价的结果,起初想让曹或年帮洗脱罪名,不成是他们预料中的事儿,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个真理。如此卑微的求他,若能求得个轻判,也算是他们的造化了。
秦振邦这招叫打草惊蛇,在这铁铮铮的事实面前,若然他真的出面袒护,便落实了他与污染案的关系;如若他害怕牵连不敢出面,那秦振邦就成功的将他在Q市的部分中上层力量打掉,让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秦振邦,这回算你狠!咱们走着瞧!
没过多久,清水镇上下与污染案有关联的所有领导,全部被调离审查,几位镇领导更是被双规了,污染案才成功的告于段落。
这次这案子办得快速,彻底,没让这些人有半点反应的机会。这就是秦振邦的风格,素来看准了便速战速决。
“市纪委已经对此案开展调查。”
“嗯。让市纪委调查不过是做做样子,那里面不还就是些曹或年的人。”
曹或年不愧是政治场上的老狐狸,他很明白这里面上下哪些是关键厉害部门,就比如省纪委、市纪委。他还很与时俱进,知道这年头网络舆论战的重要性,不免在公安机关的网络管理部门安插上他的亲信,这就是这么些年来他为何如此稳坐“土皇帝“位置的原因。
“你担心他会从中搞鬼?”
“这倒不担心,那些人证据确凿,罪名是定了的,现在只看轻判还是重判的问题。”
秦振邦早算准了曹或年会撇清关系,但也算准了他必会为他们的轻判做努力,这是他唯一能为他们做的。
“这老家伙果然是老奸巨猾,这么一来还貌似买了个人情给那帮家伙,他们定会对他死心塌地,绝不会供他出来。”
“我从来就不认为他们会是曹或年的切入点。这群人也不会傻到真相信坦白从宽的诱供谎言,誓死忠心耿耿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不然,曹或年有的是办法让他们家人在Q市没有半点立足之地。
“这不过是场热身赛,我们的机会在陈敏姐弟身上。怎么样?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进展?”
“进展良好,只待时机。造纸厂的事儿表面上我们动不得陈敏,但证据我早就收入囊中。”
“很好。继续,事成之后就让你跟她双宿双栖。”
胡耀华听这话开着车的他不觉翻了个白眼。
“哼,这话我可是听了一次又一次了。再说了,她跟这件事儿也没关系,你犯不着拿这来忽悠我。”
“你这小子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越来越敢揶揄我了。”
秦振邦话里是满满的威胁,脸上却没有半点怒气。车上没有旁人,两兄弟说话也就可以自由、放肆,这样很好。
胡耀华本想问“你和叶总……”,话到嘴边还是窝囊的缩了回去,干嘛非去踩这地雷呢?随即转了话题。
“那边真不需要她啦?”
秦振邦敛了敛轻松的神情,扭头看向窗外,半响才开口。
“再看吧!或者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候,秦振邦口袋里的死人手机响起,这台手机很久没再想起,他都快把它忘了。掏出来一看,本就蹙紧的眉头更是不由的收了下,到了紧得不能再紧的地步。
“喂,爸。”
“你这段时间在Q市是怎么回事儿?”
“我不明白您指的是什么?”
“中纪委里面的人偷偷跟我透露,中纪委里貌似有人在调查你,但具体内容并不清楚。你到底在那干了什么蠢事儿,惊动了这边?”
中纪委调查他?秦振邦一时也有点懵了,要调查也该是曹或年才对,什么时候轮到他这来了。
“这件事儿,我会查清楚的。”
“查清楚?我看你怎么查?一哥派了那边的人调查,秘密得很,连我都无从查证,你能有什么办法。你最近谨慎小心点,决不能有半点差池。”
一来一往的很多事让老亲家与老董家现在有点水火不容的味道,秦启岳是个老好人,自然是步步退让,想要讨好,但经历了董子韵的事后,一哥就再难买他们的账,有点要赶紧杀绝他们的味道。秦启岳接班的事儿现在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他的苗头自然转向了秦振邦。
秦启岳再次质疑自己的退让是对还是错,他是不喜欢叶炯榆这丫头,女人太好强的终究不好,尤其在他们这样的家族。无奈儿子坚持。从小他对儿子的要求就很严苛,秦振邦也才有了少年老成的气质。虽然儿子的未来他并没有安排,却深深的影响,只有这一次,婚姻大事上儿子没再妥协,而他,难得的妥协。
“我知道了。”
秦振邦挂了电话,本就满脸的疲惫又加重了几分,索性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眉心从头到尾都未曾松懈半分。
胡耀华从倒后镜看着秦振邦更阴郁的脸色,本不敢问,但直到是大事儿却又不得不问,只要不是私事儿他都必须及时掌握,日后才好从中协助他。
“首长来的电话?”
“嗯。”
“有事儿?”
“嗯。他说中纪委貌似有人私底下正在调查我。”
“什么?”
还好胡耀华开车的技术稳健,不然这么条劲爆的消息,他的方向盘还不知道打到什么位置上了。
“到底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搞错了?”
“目前还是个迷。”
“要不我去查查?”
“也好,但最近重要的是低调,谨慎,今时不比。”
秦振邦心里隐隐的也知道是一哥在搞的鬼,他心里冷笑。
祸不及妻小是江湖上仗义的做法,在政治场上并不适用,唇齿相依,这里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秦振邦从地下停车场上来,才走出电梯,徐秘书便恭敬的迎上来。因为习惯了她的出现,他连带着淡然的笑从她身边走过。
平日里徐秘书出现多半要不就是文件的呈送,要不就是跟他汇报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但这种事多半她都只需要跟胡耀华说,他从不直接管这琐碎的事儿。
但今日,徐秘书一直跟着秦振邦,好像有那么些许的不同。
“书记,赖氏集团的叶副总裁要见你。”
从来不会因为徐秘书任何工作汇报而停住脚步的秦振邦今天停住了,他回过身,敛起刚才仅有的那么一点点淡然的笑,压抑着看向身后的徐秘书。
徐秘书在秦振邦的阴晴不定的目光里,闪过一点慌张,怯怯的开口。
“我这里没有她的预约,但她坚持称与胡秘书预约过了,所以……”
“所以你让她进来了?”
胡耀华接了下去。
秦振邦依旧直挺的站着,不发一语,他的有一瞬间莫名的慌张。
“我……她没跟你预约吗?”
胡耀华快速的掠过秦振邦的表情,心底有了答案。
“她有预约,她现在人在会客室?”
“啊?不是,我把她安排进了办公室等您。”
秦振邦脸上不悦的表情不断攀升。
“徐秘书,你第一天上班吗?谁准许你把访客直接安排进我办公室的?”
说完这句,秦振邦转身提步朝办公室大门走去,边走边抛来一句话。
“小胡,明天让办公室换人。”
从来秦振邦的访客都是由胡耀华亲自安排的,徐秘书从不曾经手,没想到今日这位突如其来的访客让她连职位也丢了。
叶炯榆才下飞机,没有回公司,没有告诉任何人,回家放了行李,将休闲换成了职业装开着车直接进了政府大院,到了这里。果然是突击而来,他真就不在办公室,原以为和往常一样,秘书会把她安排进入会客室等候。可这位她没见过的秘书小姐直接把她安排进了这里。她本就是冲着这里而来,却没有迂回的直接进来了。
她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那幅将进酒就醒目地挂在那面墙上。原本只是一幅用普通宣纸写的一幅练笔之作,被他装裱一新的挂在墙上,何其郑重其事。
忍不住的走过去,靠近的看着这幅本应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退化的字帖却依然历久弥新,不难看出他的爱护。
他如此精美的装裱了它,不明所以的人看到它的人绝不会相信,这其实是幅小孩子被罚抄后的作品。
她捂着上面的字,嘴角荡漾着从没有过的甜蜜的笑。
原来,沈嘉昊说的都是真的。
[73] 回来啦
秦振邦将擅作主张的徐秘书甩在身后,一句冰冷的话取了她今天的职位,然后迈开大步朝办公室走去。他尽量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克制着焦急的步伐,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终于走到那道暗红色的实木大门前。
那天,她将分手说的如此决绝,不容一丝商量的余地,虽未放弃,但心里也有了情淡风清的准备。如今,她回来了,在他毫无预警的情况下再次出现,又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隔着这道门,他知道,她就站在里面。
秦振邦直立的站在门前,右手早已握上门把,只是握着,手指泛白的死命握着,却再没了接下来的动作。
他抿着嘴,咬紧牙关,最后颇有几分颓废,几分负气,几分不甘的松开手。转过身,从来时的路走回去,直直的走到电梯门前,西装外套下的手指紧紧握成了拳头。
胡耀华明白所以的从电梯门前跟到办公室门前,却不明所以的又跟了回来,这一来一回如此仓促,任凭他再如何了解秦振邦,也估摸不出个所以然来。
“书记,您这是?”
被教训后的徐秘书并没有离开,更是愣愣的站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这峰回路转的一幕,心里不由的捏了把冷汗。
“徐秘书,我还有个会,让叶总改天再来。”
秦振邦给徐秘书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却并没有理会胡耀华的疑问。“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大步的迈进电梯,胡耀华慌忙的赶紧跟了上去,在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仅仅闪身而入,还好他身手敏捷,不然真被这电梯夹了个正着。
电梯门终于关上,将瞪大了眼睛,懵懂不知站立的徐秘书关在门外。
“邦子,你……”
秦振邦没有让胡耀华说完,直接掐断他的话。
“换个号码,给她打电话,说我在宿舍等她。”
说完,秦振邦又想了想,紧接着开口。
“不要给她打电话了,让人通知她就行了。”
没有姓名,没有尊称,只有这么随意的一个“她”,胡耀华还是快速地反应过来这个“她”除了“她”再不能还有别人。
“你是担心?”
“嗯。”
胡耀华在前面稳稳的开着车,他的技术也是顶好的,从来有司机的时候鲜少轮到他开,他笑言自己是不到必要时刻觉不出手的绝世高人。今天恰遇上司机临时有事,他才定了班当了回兼职司机。
“邦子,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秦振邦接下来有没有会,胡耀华比任何人都清楚,不过是个官方借口。
“徐秘书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秦振邦抱胸坐在后座上,他的胸口还在澎湃着,就为了刚才即将见面的激动。
再淡定的人面对爱情,心也无法平静。
“你的意思,徐秘书是故意将叶总引入办公室?”
胡耀华将刚才他们在车上的对话联系起来想一遍,思绪豁然开朗。他差点忘了徐秘书是曹或年的人,一个名副其实的无间道。
“我们还真是差那么一点就着了他的道儿。”
现在回想起来,胡耀华还心有余悸,若不是秦振邦想得周全,有心人只需要稍稍再使点手段,这就是铁铮铮的证据。
“而且还差点让那小妞儿为他建功立业了。那我们防了她这么久也就前功尽弃。”
“哼,能让曹或年选来放我身边的人定不是一般人。”
“所以,你不让我给她直接打电话,就是担心……”
胡耀华没有把话,讲完,他们彼此已经心照不宣了。
刚才接到父亲电话后,秦振邦想了很多,将自己来Q市后的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又一遍,他办事向来谨慎,在工作上定没有把柄让敌人抓住,除此之外,她,便是唯一的可能。
如果真如父亲所说,中纪委正在秘密着手调查他,有如果真如他所推断的是与她有关,那么他们两人现在的电话定不能再直接联系,就算是让胡耀华直接找她也不行。他比谁都清楚中纪委的给被调查官员上手段的方式,一点不亚于过去的中统和军统,不过是现在技术先进罢了。
父亲反对他们交往,是因为父亲不喜欢她,也是因为他们之间太敏感的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最后还是妥协了,这是第一次父亲向他妥协,也是他唯一一次难为父亲。这唯一的难为却也是要拿条件交换的。他们的感情差点就成了这场相互妥协的交换下的牺牲品。
庆幸,她回来了。
叶炯榆在办公室等了他很久,她望着那幅《将进酒》呆呆的看了一个小时,竟不觉厌。
一个小时后,刚才引她进来的那位美女告诉她,他临时要去开会,今天不回来了,让她改日再来。
叶炯榆心里没有半点不爽,早习惯了他的忙碌,而且,她已经证实了她想证实的事情,就算不能相见的离开,也心满意足。
当她走过那位美女秘书身边时,不知道为什么,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位美女有那么一闪而过的失望。
哼,又是个喜欢窥探领导隐私的八卦女。
叶炯榆离开市委大院儿,才想起来给Linda打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已经回到Q市了。
“Fiona,你可终于回来了。赶紧回趟公司吧,这有好几份文件等着你签呢。”
听着Linda紧张的口气,叶炯榆摇头失笑,这么大的公司难道离了她真不转啦?
“我这才走了多久啊,有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张啊?”
“真的,你还是赶紧回来吧!”
“好,十分钟后到。”
Linda的语气并不像开玩笑,叶炯榆也敛起好心情的轻松,踩着油门直往公司驶去。
才踏出电梯口,早就坐立不安的linda在电梯门打开的第一时间迎了上去,手上空空的并没有任何文件。
叶炯榆挑眉看了看空手相迎的linda。
“嗯?电话里说得是可着急了,文件呢?”
“这个,不是,不是文件的事。”
“那是什么事儿?我这才离开几天啊,你这小妞儿倒是学会假传圣旨了。”
“是,是胡秘书的电话打到办公室来了,说书记想见你,在老地方。”
胡耀华把电话打到办公室来了?事情还竟然是秦振邦要见她?那为什么他不直接给她打电话?又或者胡耀华直接给她打电话?什么事儿会如此迂回?叶炯榆不禁觉得事情很蹊跷,很诡异,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他怎么会打电话打到这来?为什么不让他直接找我?”
“哦,是这样的,胡秘书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从法国回来,他说她给你打过电话了,然后你的电话是关机状态,所以电话打到公司来了,让我在看见你后第一时间通知你,说在老地方见。”
手机关机,叶炯榆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了,她当时应该还在飞机上,所以手机关机了。
“嗯,如此的话我明白了。”
叶炯榆人到了公司还没踏进办公室半步,收到这条消息,转身直接又离开了,走得如此匆忙,如此迫不及待,竟忘了问问公司这些日子来的情况。
叶炯榆不会白目的错把胡耀华通知的老地方与钱帅那群小子通知的老地方划上等号,他们的老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位于半山树林里的小别墅。
再走进这里,叶炯榆发现自己心里满满的就是想念,她似乎开始依赖这里,依赖这有着温馨和甜蜜的地方,依赖,又或者其实是因为这里有他。
用钥匙开门进去,一楼的客厅里安静如昔,外面姣好的阳光从窗户里进来,洒得满室光明亮堂。她鲜少这个时候在这出现,她总是在夕阳余晖里来,在朝阳的晨曦里走,像这般踏着正好的阳光来市极少的,所以,她不曾见过屋内如此明媚的阳光。
他不在一楼,她以为她定是在二楼。她随手放了包,才要上楼,却隐约听到从视听室里传出的声音。她微笑着从楼梯上下来,循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屋外阳光明媚,视听室里拉着厚厚的窗帘,挡住了所有的明媚,漆黑一片。
她对这间屋子很熟悉,无须光明的指引,她也能准确的找到应该有人的位置。适应黑暗后的她,在漆黑一片中还是能看见枕着手臂躺在沙发上的他。
起初,听见这里声响,她原以为他在这看电影,还正纳闷他怎么有此闲心了。靠近了,原来是悠扬的轻音乐。向来躺在这的从来都是她,今日换成了他,真正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她在沙发前蹲下来,靠得很近看着沙发上熟睡的男人的脸。
他们才多久没见,他就瘦了,习惯性收紧的眉在睡梦中总也不放开。他的眼眶下有那么一点点阴霾,原本神采奕奕的男人,如今透着掩不住的疲惫和憔悴。她的心不由的揪在一起,又开始慢慢绑起了麻花。
情不自禁的伸手抚上他的老脸,软软的手指在他眉宇间徘徊,想要抚平他好像永远也平不了的褶皱,久了,都成纹了。
突然,他的一抬手,准确无误地抓住她游离的小手,握在他的打掌里,像是要掐碎一般的紧紧握着,声音不急不缓的传来。
“回来啦?”
好平常的语气,说着好简单的三个字,好普通的三个字,没有半丝怨怪的意思,就如同一个丈夫对妻子说的最简单平实的问话,可听在叶炯榆耳里,恍若等待了千年的激情,听进心里惊起了千层巨浪,澎湃着,拍打着,撞击着她的心房,几乎要撞出心脏。
“嗯,回来了。”
眼泪不由的顺着脸庞滑落下来,一温润的液体滴落在他的手上,随即蒸发殆尽,融进他的血液,顺着一直流,流进心里。
他心剧烈的震动,握着她的手的手一使劲儿,把她从地上提起来,在她还反应不过来的状况下,动作如行云流水般的将她压在身下,他强壮高大的身躯将她困在自己与沙发之间,目光深邃悠远的看着她,黑暗中悲喜难辨。
“这趟回来,还走吗?”
这句话,他几乎是咬牙问出。
她抬起双臂,主动的环上他的颈项,落泪的应承着他。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这不是一段简单的对话,这是一段承诺,她给他的承诺。
[74] 泪腺
“不走了,再也不走了。”
这不是一段简单的对话,这是一段承诺,她给他的承诺。
秦振邦深邃幽黑的眼底闪烁着明亮的火花,犹如最璀璨的流星划过漆黑的夜空。他抬手,用拇指拭去叶炯榆脸上滑落的泪珠,轻柔的动作更是挑动她的泪腺,引得她泪如泉涌。
从没见过她的泪水,哪怕是在那些年幼的时光,她也不曾像别的小女生那样哭鼻子;哪怕是在父亲事情东窗事发,母亲抛起的情况下,她也只是哽咽,只是悲伤,却不曾落泪。如今,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她在他面前哭得像个小孩,止不住的泪水沾满了他的手掌。
“还不知道,你竟这么能哭。”
他有点哭笑不得的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将她拥在怀里,轻拍着她因哭泣而抽动的背脊,他的唇靠在她耳边,带着浓浓宠溺的味道安慰着,丝丝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瞬息安慰演变成挑逗,引得她不由的轻颤。
“好啦,好啦,熙夕不哭了啊!”
或是被他的话刺激着,好强的她依旧不想被他看笑话在他温热的气息中好容易才止住失控的泪腺。她心里愤恨的想,自己是不是该去看医生了,好好治疗下她近来总是失控的泪腺。
她将自己从他的耳边移开,却不是为了躲。她抬头主动吻上他吐着温热气息的唇,将那总是挑逗她的气息尽收嘴里。
被她这么一吻,他原是身体一震,随即被她吻着的唇扯出一抹满意的,得意的笑。
他的大女人是真的回来了。
他心情大好的并不着急回应,自得其乐的任她索取所需,享受着她的热情似火。
而她,在没让他失望。她如今的技术再不是当初笨拙的她,在他的调教下也早就炉火纯青。她起初吻得是那样的轻,那样的细致,然后渐渐的加深,加重,窜入他的口中,勾引着他与她唇齿相缠。
终于,她成功逼退了他的淡定,引出他的狂热如火的回应着她,激烈的惹得她不由自主的呓语,不是痛苦,是和他一样的情动。
纠缠间,他再次将她放倒在沙发上,整个人密密紧紧的压向她。唇从她的唇离开,她喘着气任由他温热的贴上她耳处的敏感。他故技重施的又吐着气息,“以后再气也不能说分手,知道吗?”饱富磁性的声音透着心有余悸,但更多的是宠溺诱哄的焦虑,混在两个人的情动中,交织出一张巨大的网,想要将两个人永远的网住。
“我保证。”
他不是命令她,她却是真心的跟他下了保证。
不知何时,两个人上身的衣服早凌乱的落在丝绒地毯上,而他已置身她的两腿间,彼此上半身密密的贴着,体温不断的攀升,如要升到顶点烧起来一般。
他的唇舌紧随大章之后,抚刷便她全身肌肤。
她在他的蛊惑下手指迫不及待的伸进他柔顺幽黑的发丝里,睁不开眸子的迷乱着,双唇微张,大口的喘着粗气。
“振邦……”
有点哭喊的终于再也忍不住。
他在她的呼喊中被逼至爆发的边缘。他抬起上身,对准,正准备将自己陷入,突然想到什么的骤然而止,硬生生的将所有停在空气里。
等不到的她不解的睁开眼睛,看向身上有点懊恼,有点压抑,但更是雨求不满的深邃眸子。他就这么停在与她如此接近的地方,她几乎能感到他的温度,让她发狂。
“振邦……怎么了?”
“熙夕,家里没有套子了。”
她离开了这一个月,他再没关注过这些,如今箭在弦上才想起这让人无比懊悔的粗心大意。
此刻,他只知道,她不能再吃药了。
她妖媚的抬起手臂缠上他,抬起身躯主动的欲靠向他,他咬牙的紧张一退,压抑着却没不舍得退得太远。
“振邦……你不打算跟我求婚吗?”
他身体一震,雨求不满的眼眸夹杂着复杂的情绪,纠结的看向身下如妖精一般的女人。
“振邦,我们是要结婚的。”
趁着他还沉浸在震惊中,她握着他,主动的靠近,身体往下一沉,将自己完全的交给他。
他低吼着,在温热包裹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在她熟练的帮助下骤然深入。
喘着粗重的气息,有点语无伦次的重复她的话,却比她的妖媚更多了份坚决:
“熙夕,我们结婚。”
感觉到他的那一瞬间,她迫不及待的攀着他的背,紧紧的贴着他索取温暖,紧的如同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放开他,她将陷入冰冷的深渊,再也找不到一丝的温暖。
他感受着她逐渐的顺畅,再无阻碍的将速度加强。
快意中,他抬起头,看着身下他的大女人,看着那个他不知不觉爱了二十年的女人,她正因为他的温暖和狂热,本就无双的容颜染上那抹情动的红晕,头发散乱在沙发上,平日里犀利的眼眸此刻迷蒙着,他将她此刻无以伦比的美丽尽收眼底,下身的动作不觉的越来越强,将她所有的娇媚与狂热全数逼出,毫无保留的为他盛开。
他们缠绵着共赴欢愉的高峰。
她为他盛开,他为她狂热,他们真就是这世上最天生的一对儿。
不知时间怎么流逝,不知经历了多少回高峰,他们在月上枝头的时候才相拥睡去。
半夜里,叶炯榆在全身酸痛中醒来,身体瘫软如泥的趴在秦振邦的胸口,他的强壮的手臂牢牢的环着她,睡梦中都不曾松懈,她不禁想起才过不久的缠绵,她的脸上还是不免泛起红晕,虽不是第一次与他缠绵,却是第一次如此强烈,从视听室到了卧室都不曾分开。他如此的需索无度,仿佛要把这一个多月的分离都补回来一般的激烈。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不是那个淡定入了骨子的秦振邦。
“饿了?”
“啊?”
很明显,她再次被他的假睡给骗了。被他这么一惊吓,她真的觉得饥肠辘辘。刚才一回来两人温存,都忘了吃饭这回事儿。她抬眼看了下床头的闹钟,原来已经是凌晨一点了,在经历了一场体力活动后还不饿的话那就真不是人了。
“你去洗洗,我下去做饭。”
“嗯。”
对此安排,她没有异议,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因为无法对调,不然他们恐怕真要空腹到天明。
她打开浴室门,人还位踏出来,就闻到一阵清新、诱人的香气,这股香气离她很近。
原来,他今天做的是清淡的蔬菜粥,并且还把这让她食指大动的香粥端进了卧室里。
他看着她走路仍然难掩的别扭,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需索无度。
“嗯,好香啊!”
她拖着拖鞋走到床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香喷喷的蔬菜粥就摆在茶几上,她深吸了口气,将香气尽收腹中,饥肠更是辘辘。
“香就赶紧吃吧!”
他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顶,从她旁边走开,朝浴室走去。
“你不吃吗?”
“在楼下吃过了。”
话音落下时,他人已在浴室里,没多久水声响起。
厨房里水声响着,叶炯榆在水声里欢乐的洗着碗筷儿,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她承认自己是不会做饭,但她也绝不会四肢不勤的连洗碗都得靠他。
秦振邦下身穿着黑色的家居裤,上身赤祼着的只在颈项挂着白色的浴巾,穿着她给他买的情侣家居鞋,下了楼,走进浴室,叶炯榆都全然不知,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中。
而这欢乐也是来源于他,只有在他身边,她才会变成这样快乐的叶炯榆。
他身上混合着刚洗完澡尚未退去的温度靠近她,双手撑着橱柜的案台,将她至于他和案台的中间,将她牢牢的困住。
“我们家的公主很开心?”
她早闻着他身上沐浴露的香气,他们身上有同样的气息,她知道他来了,所以并未被他的悄然而至而吓到。她将洗净的最后一只碗顺手放回碗架上,才巧笑着在他的困着的空间里转身,贴着他转身。回过身抬手就环着他,动作熟练且流畅,一气呵成,妩媚动人。
“我的开心与你有关。”
叶炯榆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过去的那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她过得很好强,很谨慎,很压抑,摒弃了所有的美好,后来这十年更是将自己锁进那最冰冷的现实世界里,任凭冷风冰雨的冲刷,看尽人世丑恶百态。直到与他重逢,直到与他相爱,她发现原来生命里还有如此美好、温暖的人,一直在原来那个地方等着她,无怨无悔的等着,为她寻回失落许久的温暖。
于是,她没有不爱他的理由。
所以,她爱他,她的开心与他有关。
“我爱你。”
秦振邦的手从案台上离开,环上她的腰紧紧的抱着,这是他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的话。
他低下头,迅速而准确无误的摄住她的唇,他霸道的、狂乱的在她的唇舌之间搅的翻天覆地。她也随着他的搅动回应着,熟练的与他相缠。
他越吻越深,越吻越用力,逼得她越来越往后仰,她在他牢牢扣住腰部的情况下,如同要下腰一般的往后仰去,环着他的手不得不放开,反手撑在案台上,为自己的身体在寻一个支点。
用力把她往后仰的身体收回怀里,要融进自己身体里一般的揉,在两个人的难解难分的时候,他不舍的放开她,她缺氧的靠在他怀里,此刻,他成了她唯一的支点。
温存是美好的,却也是短暂的,他们无法因为留恋美好、温暖而永远留在那个只有我们的世界里,当他们回到这个现实的世界,等着他们的依然是无奈,是冰冷,是勾心斗角的残忍。
在这个甜蜜美满的时刻,秦振邦不愿提及那些该死的事情,但他知道,他们都无法逃避。
“熙夕,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得去上一段时间。”
就算再多的不舍,他们也得分开一段时间,为了她,也为了他。
“嗯。”
她任由他搂紧自己,听着他胸口有点加速的心跳,没听出半分端倪。像他这样的领导出差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没什么特别。
“这次的会议比较保密,可能会屏蔽手机信号,我到了地方再联系你。”
很正常,在A城那个地方很多部门开会,就算是普通的培训也是需要屏蔽手机信息的,尤其是在开会期间,这也没什么特别。
“嗯。欧洲开会的事儿我也得回香港跟赖老汇报。”
她本该先回香港的,为了见他,直接就过来了。
甚好,如此一来他的心可以放下不少。
他无法告诉她中纪委的事儿,是因为未经证实,更是因为不忍让她为此揪心。
[75] 架空
这日,香港的天气大好,晴空万里,赖氏集团为旗下位于湾仔的一座新建的商业大楼举行剪彩仪式,这样的仪式已是半退休状态的赖胜峰自然不会参加,那么如此隆重的仪式就剩下两个人选,第一人选自然是赖哲宁,偏不巧,他人此刻还在新加坡,所以剪彩这项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在叶炯榆身上。
这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到了八卦媒体的嘴里就变了味道,水果周刊的封面标题更是将她比作新任赖氏集团“女掌门人”,虽然这称号打了个双引号,但是在不明所以的人的眼中,暗示、暧昧到了极致。
剪彩现场,到场的媒体记者更是没有放过叶炯榆,拿着话筒追问着,他们的每一道问题问得是那么的恰到好处,让她无法追究,却引人遐想。
叶炯榆微笑着四两拨千斤的将他们的所有问题一一带过,诚恳着不卑不亢让他们再没有反驳的机会。八卦媒体是世界上最复杂的动物之一,对于他们的猜测,你解释,他们理解为掩饰;你盛怒,他们理解为心虚;你沉默,他们理解为默认,反正落在他们手里,不论你如何做,都会成为他们报道的噱头。所以这么多年,她应对记者早有了自成的一套方法,早混世成精了。
好不容易打发了所有记者,叶炯榆没有马上离开,她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对整个商场进行了一番视察,这是例行的程序,从来没有剪彩完后拍拍屁股走人的范例。
这个虽然是个新开业的商业广场,但因为这个广场的宣传战早在半年前已经打响,今天,更是以各种新噱头、折扣、活动引来市民的人流如潮,其中也不乏内地来的观光客。
叶炯榆满意的看着这开门红的人流,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
“这次的宣传做得不错,开张的公关活动也不错,收效可人。Well done!继续努力!”
“谢谢叶副总的夸奖,我们定将继续努力,做到最好。”
商场的主管胜不骄败不馁的表着决心,叶炯榆听着觉得有点乏,再来太多人跟着她,会让她觉得不自在。她索性抬起手,示意他们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你们都回去工作吧!Linda陪我四处看看就行了。”
“是的,叶副总。”
叶炯榆随着人潮在商场里四处走动着,观察着消费者的表情,观察着售货员的态度,观察着市场的需求,这是她熟练的工作,她可是市场行销出身的。
这时候,叶炯榆身边发生了一个小插曲。有位夫人被过往的行人不小心撞了下,身体有点站不稳,她的丈夫及时扶住她,那个撞她的人连忙的道歉,这小插曲并没有演变成大干戈,和谐的一笑而过。
插曲并不是重点,重点是叶炯榆觉得那位夫人的丈夫很是面熟,却一下子说不上来在哪见过,但她确信自己绝对认识他。
当这对夫妇相携着就要离开的时候,叶炯榆终于在脑海深处找到了与此匹配的那个面孔。
“栗叔叔……”
在香港这座城市,普通话是件相对稀罕的事儿,若在香港的街上被别人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叫着自己的名字,那是震撼的,也是一瞬间便能反应的事儿。
那中年男人听着这陌生的声音,叫着一个遥远熟悉的称呼,他停住了离开的脚步,转过身,身后站着位美丽、干练的女人,她的外貌对他来说是陌生的,却能让他立刻的想起曾经认识的熟人,只是那位熟人现在早已是年过半百,怎么也不可能是这副年轻的模样。
“你是……”
叶炯榆有点着急的走上去,直直的立在中年男人的面前,脸上有那么一点点的稚气。
“栗叔叔,我是熙夕啊,你不认得我了吗?”
“熙夕?你是熙夕?”
中年男人震惊着对着叶炯榆左看右看,终于明白她像谁了。她想在的这个样子像极了二十几年前的周宇婧。那个美丽的女子,是该有这么美丽出众的女儿的,这就是强大的遗传。
这边是真正的他乡遇故知,真正的故知。
那名中年男子名叫王栗,曾经是周家年的其中一任勤务兵,他在周家当勤务兵的那年,叶炯榆正好入住大院儿,也就认识了。听说,后来他升官儿了,也就调出周家,重新回到了部队。
坐在舒适的咖啡厅里,王栗看着眼前这个他已经再难认出的叶炯榆,不胜唏嘘。
“周家的小公主真是长大了,出落得越来越漂亮了,我是真不认得了。”
“栗叔叔,什么公主不公主的,都是那群家伙的戏称罢了,你现在还拿来打趣我?”
王栗憨憨的爬了爬头发,微笑着。
“首长全家都好吗?这些年倒是真惦记他们。”
周家对属下是很好的,若不是在那里工作过那么多年,就凭他一农村出来,没有后台的穷小子怎么可能被选去军校学习,又怎么会提干,也就没有今天的他。
“大家都挺好。你呢,栗叔叔,自从你回了部队,我们就再没见了,还好吗?”
“多亏了首长的关照,我后来去了军校,提了干,几年前副团转业,现在在我老家做点生意,日子过得还行。”
说话间,王栗还给叶炯榆递上了自己的名牌,上面印着某某公司总经理。
“栗叔叔,你都自己开公司啦?”
王栗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头发。
“嗨,什么公司不公司的,就是那年随别人下海炒股赚了点钱,后来就开了这家小公司,也不就是小康的过日子罢了。”
叶炯榆很乐意看到曾经的故知过得都如意,挺好,真的挺好。
“嗯?这些年,大院儿里的那些小兔崽子都长什么样儿了?这么些年,还真没机会见着。”
骂他们兔崽子是一直以来大院儿里面所有的勤务兵私下对他们的昵称,那群人也的确很调皮,年少轻狂的时候总跟他们玩在一起,没少欺负他们,也没少被他们欺负,相互逗着乐,倒也不记仇,更像是兄弟,哥们。
“他们啊,好得很。私下聚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老样子,还是那么皮。”
包括秦振邦,那曾经的孩子王。
“我倒是有那么一次见过邦子,他是越来越成熟稳重了,大有乃父之风。必成大事啊!”
“是啊!他是挺好的!”
不知道为什么,王栗明明夸的是秦振邦,叶炯榆倒有那么一点点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熙夕啊,当年有件事儿,怕你今天还不知道呢吧!”
王栗说着说着,就说回了当年,这就是故人重逢后必不可少的话题。
“嗯?什么事儿?”
“其实啊,当年院子里的那个秋千不是我搭的。”
“啊?可姥姥、姥爷、舅舅都说是他们让你搭的呀!”
周宇成的话不可信也就算了,姥姥、姥爷的话自然不会假吧!
“哎,当年还真有那么一段。但那秋千真不是我搭的,是邦子给你搭的。那天你们全家去玉夕山泡温泉,就剩我在家值班,我午睡起来的时候听见院子里有声响,便出去看看,没想到就看见邦子拿着板子,绳子,锤子这些工具在捣鼓着,秋千就这么成了。后来,一直没说,是怕因为自己的没记性被首长责罚,也是答应了他不能说。这事儿一藏就藏了二十几年。”
叶炯榆搅着杯中的咖啡,强忍着眼泪不让它在外人面前落下。这又是一桩关于他与她的她所不知的往事,到底有多少往事她不知?
与王栗告别,叶炯榆独自回了公司,靠坐在办公室的大班椅上,那段往事还在胸口萦绕着,久久不能平息。
她想他了。
他们分开后,他只给她来过一个电话,电话直接打到她公司的座机上。隔着万里,通过电波,他们没有甜言蜜语,其实他们见面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少甜言蜜语,但彼此是知心的,这就够了。
现在,她真的想他了,想给他打电话,想听听他的声音,想去求证那往事的缘由。
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熟练的拨出了那连串的号码。话筒的另一头传来一个机械的电脑女声。
“您好,您拨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关机了?她抬手看了看手表,正是下午三点,他这会儿应该还在开会吧!或者她应该晚点再找他。
令叶炯榆没想到的是,她再也拨不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就在叶炯榆离开Q市的第二天,中纪委就到了Q市,一前一后步伐紧得很。
秦振邦被通知正式接受中纪委的调查,保留市委书记的职务,但在调查期间暂停职权,交由市长曹或年代为接管一切日常工作。
秦振邦,被架空了。
庆幸的是,秦振邦没有被双规,只是调查,调查期间,他的手机,电话所有一切的电子通讯产品都将被严密监控,索性,他关了所有的手机,拔了家里的电话线,他的开始进入与世隔绝的日子。
他不担心这样的与世隔绝,但他担心她,担心他找不到她。虽然他知道她不是会整日打电话粘人的女人,她也没有这个时间,但他总想着他或者有那么一刻想他了,想找他了,找不到会不会着急?他知道,他的大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就算着急,她也会淡定的解决,她是信他的。
窝在书房里练毛笔字的秦振邦,听到了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那么一瞬间,他错觉的以为是她。摇了摇头,不禁有点想笑,笑话自己竟痴狂到这个地步?
现在会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胡耀华。
“邦子,查到了。”
“说。”
“几个月前,UFA向中纪委举报,说他们怀疑在Q市海堤招标案中,有人私下向他们的竞争对手透露他们的报价,导致他们在招标中的失利。”
原来,真的是因为这件事儿。事发的时候,秦振邦不是没有想过这就是颗不知何时会爆的定时炸弹,担心它哪天会爆,但心存侥幸的赌它是颗哑弹,永远不会爆。
事实证明,他的赌运还真不怎么样。
秦振邦不急不缓的将手中握着的毛笔放下,夹在笔架上,这才淡定的开口。
“他们查到了多少?”
“这……”
“直说。”
“这次恐怕有点麻烦,据我手上的消息显示,他们手头上有照片。”
“照片?知道是什么照片吗?”
“关于你与叶总的关系的照片。”
果然不愧是中纪委,只要他们想要找到的证据就没有找不到的。
“知道了。”
秦振邦就这么云淡风轻的回答着,手再次拿起笔架上的毛笔,黑色的墨汁刚柔并进的落在纯白的宣纸上,挥洒自如的成了一个“静”字。
看着秦振邦一副并不着急的模样,胡耀华可是急坏了。
“邦子,你就不担心?”
“哼,他们要有真凭实据,就再不需要调查了。”
[76] 8年男友
在叶炯榆和秦振邦完全失去联系的第三天,她疯狂的给他的手机打电话,传来是机械的电脑声。她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一个陌生的声音告诉她,书记出差了,问去了哪里,对方也似是设了程序一般,机械的回答:“领导的事情他们不清楚。”她给胡耀华打电话,就连胡耀华的电话也无法接通。
他仿佛就这么凭空消失了,消失在他们重归于好后,消失于他答应要跟她结婚后。
在疯狂的寻找未果时,她开始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心底升起一股不祥的寒意,有个声音叫嚣着要迫切的找到他,无论用什么办法,她都必须找到他。
“喂,昊子,是我。”
如今,沈嘉昊是她唯一的希望了。
“熙夕。”
对方的波澜不惊没有丝毫惊讶,仿佛早知道了是她。所以,叶炯榆知道,这是迄今为止最有希望找到他的电话。
“我找了他好几天,都没找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电波里传来微微喘气声,却更似带着无限唏嘘的叹息。
“昊子……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沈嘉昊在思考着怎么将着突如其来且复杂的事情告诉本该是罪魁祸首的女人,秦振邦也特别交代了暂时不能告诉她。无奈,电话都打到这来了,他若说自己不知道,她也绝不会信吧!
既然瞒不住,那就无谓再瞒,他们都忘了,他们要瞒的对象是叶炯榆。
“他……中纪委下来了。”
沈嘉昊回答得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但是叶炯榆已经完全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领悟出这个答案的时候,她本该震惊的目瞪口呆,又或者慌张得乱了方寸,但她并没有,不知是不是麻花绑得太紧,开始麻木,人反倒冷静了。
“为什么是他?”
而不是曹或年,如此本末倒置。
“有人举报他。”
“举报的理由呢?”
“……熙夕,你别问了,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沈嘉昊实在拿不准讲事实全盘托出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掂量着,最后还是没敢说。
面对沈嘉昊掩饰得很好的欲言又止,叶炯榆还是听出了破绽。
“沈嘉昊,别瞒我,你知道,如果我怀疑,自然有办法知道,但我想你们也不想我以我自己的方法知道事实的真相。”
叶炯榆是真的急了,不然她不会连名带姓的叫沈嘉昊。她的威胁也正中他的要害,应该说是他们的要害,他们目前最不愿意见到的便是她不明所以的莽撞。
“熙夕,你先别激动,这事儿说起来有些复杂。”
“挑重点的说,到底为了什么事儿?”
沈嘉昊终究拗不过叶炯榆,重重地叹了口气。
“因为城东海堤招标的事儿,他被人举报涉嫌向……外透露UFA的竞标价。”
这就是真相,他失踪的真相,沈嘉昊欲言又止的真相。
叶炯榆握在手里的话筒颓然滑落在桌面上,敲打着木质的桌面,发出“咚”的声响。她觉得此刻自己胸口麻花绑得紧得不能再紧,不知道是不是阻断血液的流通,血液在体内瞬间停止。她抬起手揪在胸口的衣服上,不由自主的张大口,想要大口大口的呼吸,不是有人说深呼吸能促进血液循化么?可是为什么此刻她再吸不到空气,血液也再不流动,她如死了一半的人,徒留到不了心的呼吸。
“熙夕……你还在吗?”
“嗯。”
“你还好吗?”
“嗯。”
后来不知道沈嘉昊还说了什么,叶炯榆困在自己的思维里亦不知何时挂了电话。
叶炯榆告诉自己此刻必须冷静,要超越她以前经历的所有冷静。她曾在两人温存时说,她要当奸妃,成就他成为唐明皇。没想到,她成就成了祸水,而他是不是就成了唐明皇了呢?
后悔么?悔,悔得肠子都青了。
结束了那通电话后,叶炯榆再没走出办公室,也再没管公司里那几乎要堆成山的文件。她只是坐着,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坐着。她从白天坐到了天黑,天黑的时候竟灯都没有打开,置身一片黑暗里,或者黑暗能让她更冷静,头脑更清明,她需要在冷静和清明中找到帮助他的方法。
叶炯榆没走,Linda也没敢走,她坐在与她一墙之隔的外面,不敢打扰,只是用耳朵关注着里面发生的所有声响,半点不敢掉以轻心。
这时候,Linda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响起,那是个她的新号码,目前只有一个人知道的号码。
漆黑的办公室里,玻璃幕墙外透进来的霓虹夜色成为这里唯一光明,闪烁的光打在叶炯榆脸上忽明忽暗,幻彩万色。静默了许久的空间终于有了声响,她微微蹙了蹙眉,显示着因为被人打扰而有的不悦。她保持原来的动作,只是嘴型微微蠕动了下,发出声响。
“进来。”
Linda小心翼翼的推门进来,她手里还握着个闪着蓝光的物体
叶炯榆闭着眼睛,无须看也知道是谁。
“你还没走?也正好,帮我订今晚十二点的机票,飞Q市”
她此刻只有回去,才能让她心里有那么一点踏实,她实在无法忍受在他深陷麻烦的时候与他相隔千里。
“这个……Fiona……有电话找你。”
“告诉他,下班了。”
为什么这个公司上下所有事都来找她,难道没了她地球就不转了吗?这个公司就倒闭了吗?她不过是个打工仔。
叶炯榆从来没有那么厌烦这份工作,厌恶到了极致。
“是……是胡秘书的电话。”
胡秘书?胡耀华?是他?
叶炯榆被霓虹照亮的脸上闪着惊喜的光,很是炫目,分不清是窗外的光,还是心里的光。
“赶紧接进来。”
“Sorry,是手机。”
转正椅子,做好接电话动作的叶炯榆愣在当下,背着光的她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向大门,那个握着蓝色光物件的女人。
Linda有点怯生生的走进来,将手机放在叶炯榆桌面,大气都不敢喘的赶忙转身出去。
叶炯榆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她,但此刻,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她手有点颤抖的拿起桌面上卧着的手机,看着蓝色光的屏幕,她试图记下这可能是唯一能找到他的号码,谁知道,屏幕上显示的是“私人号码”四个字,比数字还要简短,直白。
她拿起手机,贴近耳边有点负气,口气不善。
“喂。”
“你好,我是胡耀华。”
“我知道。”
叶炯榆强大的气场含着冷意穿过电波,让电话那头的胡耀华也着实冷汗夹背,此刻他对她的惧,不亚于对秦振邦的怕。
“是他让我给你打这个电话。”
“我知道。”不然你找我能有什么事儿,废话。
“他希望你能保持冷静,不要轻举妄动,这边的事儿他自由安排。”
“自由安排?怎么个安排法?瞒着我让我置身事外就是安排吗?”
叶炯榆终于有些压抑不住的发作出来。秦振邦,你可瞒得我苦了。是不是我不找你,你就永远不打算告诉我?
“请你冷静,他这样也是为你好,这事情复杂,他不希望你陷进来。”
“你告诉他,我一直都在这潭子里,绝不可能置身事外。如果他这是为我好,我自然也有我为他好的方法。”
这最后一句,叶炯榆几乎是用吼的说完,然后便按断了电话。她虚脱地靠在椅子里,大口大口的呼吸,胸口麻花似乎渗出血来。
半个小时前Q市
沈嘉昊挂了与叶炯榆的电话后,第一时间拨通了另一个电话。
“喂。”
接通电话后,对方传来淡定的声音,他的淡定并没有因为近来被困失意而有半分落寞之意。
“她知道了。”
沈嘉昊说完这句后,对方沉默了,传来一声声的叹息,仿佛这并不是变故,而所有都在他预料之中。
“想来也是瞒不久。”
“对不起。”
“不用道歉,你瞒不了她,我瞒不了她,总会知道的。”
挂了电话,秦振邦握着手里的毛笔,看着宣纸上刚写完挥洒自如的“静”字呆呆的出神。
“耀华,给你女人打电话,让她接。”
“啊?你确定?”
“嗯,没有必要再瞒她了。”
香港
叶炯榆挂了电话,胸口的怒火渐渐消去,心里有了自己的决定。此刻,她需要解决另一件事儿,今晚她初次知道的另一件事。
她按下桌面上与外间秘书链接的按钮,
“Linda,你进来。”
Linda知道自己的身份今晚是再瞒不住,不论里面的人要如何责罚她,她都认了。只是还是会怕,她站在门前,深吸了后几口气,才敢敲门,在得到允许后,又深吸几口气才敢去见她。
“Fiona……”
Linda怯怯的声音小得要不是因为夜深人静高空,叶炯榆几乎听不见。
“说说吧!说说你到底是谁。”
“Fiona,我……”
“过来坐着说,这么多年的事儿,你怕是一晚上就讲不完了。”
Linda坐在叶炯榆对面的位置上,低着的头几乎要贴近胸口,心虚的让她无法对上她疲惫却仍旧犀利的目光。一时间,她不知道如何开口,是不知该从何说起,也是仍旧胆怯的不敢让她知道。
“怎么?不知道怎么说?”
叶炯榆的声音出奇的冷静,暂时的将那烦扰置于旁边。
“……”
“好吧,既然这么难以启齿,那么我问,你答。”
Linda很认真的点点头,这样甚好。
“你和秦振邦什么关系?”
叶炯榆的这个问题,linda猛然的抬头,她误会了。一紧张,Linda冒出了几句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她们平日在工作和工作之于都是用粤语或者英语交流,叶炯榆还不知道Linda的国语水平几乎可以去当播音员了。
“不不不,我跟秦书记没有什么关系,真的没有,绝对没有。”
“原来,你的普通话这么标准,linda,你可瞒得我苦了。在你身上,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既然对方有如此纯正的国语,叶炯榆也索性用国语与她对话,这样审问起来她更得心应手。
Linda知道今晚是再也躲不过了,国语就国语吧,也没差了。
“既然不是秦振邦,那就是胡耀华咯?”
“我……”linda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他是我男朋友,我们交往快8年了。”
[77] 麻将搭子
“既然不是秦振邦,那就是胡耀华咯?”
“我……”linda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与让叶炯榆误会自己与秦振邦有暧昧关系,还不如争取坦白从宽。“他是我男朋友,我们交往快8年了。”
“啪”的一声,叶炯榆伸手按亮了桌上的工作台灯,白灼的灯光瞬间冲淡了窗外映入的幻彩灯光,单一白色让室内明亮。
突如其来的光芒让Linda不适的闭上眼睛,缓冲着毫无心里准备下的冲击,待她重新睁开眼睛,对面坐在的那个人挑着眉看着她,似乎看了她非常久,声音不急不缓的飘来。
“接着往下说。”
“其实,我不是土生土长的香港人,是在高中那年随母亲来香港投奔失散多年的外公来了。耀华是我在内地读书时候的师兄,我们却不是青梅竹马的情侣,是在很多年以后机缘巧合下遇到,才知道了彼此竟是校友,他是我的师兄,20岁那年我便与他谈起了相隔两地的恋爱,这一谈便是八年。”
Linda口中说的八年恋爱,简短,简单,透着点点心酸,但更多的是掩饰不住的甜蜜与幸福。
这么数来,在进入赖氏以前,linda已经跟胡耀华开始了。
“这么说来,你进入赖氏不是他们的刻意安排?”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大学毕业留在香港工作是家人的希望,所以那年我应聘进入了赖氏,也本想工作两年,积累点工作经验,便找个机会回内地工作,我们便不必两地分隔了。就在我正谋划辞职回内地工作时,偏偏就成了你的秘书。留下来给你当秘书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也是真心的崇拜你,你对我的器重和栽培也让我不甘心就这么辞职回内地。耀华是在后来无意中知道的。”
“所以,你也向他们透露了许多关于我的事情,当起了无间道?”
Linda的身份曝光,让叶炯榆一下子想明白了许多一直以来想不明白的事情,若不是她,他应该不会对他这么了如指掌吧!
Linda摇摇头,有几分无奈于自责。
“其实,我也没能给他们提供些什么。毕竟我跟着你这么多年,对你了解得其实不算多。”
这是大实话,叶炯榆与linda之间的关系很微妙,她们彼此是很亲密的工作伙伴,但更撇不开上下级关系,她们互不干涉私生活,如linda无从判断那些乱七八糟的绯闻几分真几分假,无从知晓叶炯榆有没有男朋友,正如叶炯榆竟连她有了八年的男朋友也懵懂不知。
这座城市便是这样,说它小,但可能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能明早便人尽皆知;说它大,但可能你不知道身边人几时结婚,又是几时离的婚。很矛盾,这就是一座充满了矛盾的城市。
“fiona,我知道,你觉得我骗了你,觉得我在你身边是他们的授意,但事实并非如此,我是真心想跟着你工作,跟着你的时间越久,这份事业上的成就感让我更无法舍弃这份工作。”
Linda仍旧急急的解释着,叶炯榆看着她因着急而通红的脸,感受着她诚惶诚恐的诚意,她相信了,相信这不是一场有预谋的故事,只是机缘巧合下的巧合。
只是,秦振邦,你这份心藏得够深的,只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你这份心这辈子不就白费了吗?
在叶炯榆谋划着如何将秦振邦救出困境的同时,Q市某高级私人会所的包厢里,轻歌曼舞,美酒佳肴,一番轻松迷乱的景色,还伴着点点小人得志的嚣张气焰,更有恶心的小人谄媚的拍着马屁。
“恭喜市长,终于得偿所愿。”
曹或年眉宇间的确得意,嘴角歪向一边奸笑着。中纪委正式下来的时候,秦振邦正式被架空的那天的时候,他知道他的好运又回来了。
“我倒是不明白了,市长为什么不直接拔出他一绝后患?”
多么没大脑的提问,曹或年瞟了一眼提问的人,差点没将手中把玩着的名牌打火机砸出去,砸开他的脑子,幸好,他今天心情大好。
“说你没脑子就是没脑子,你以为秦振邦是以前那些个甲乙丙丁吗?他身后是谁?别说拔出他,现在找这么个小错处我们都处心积虑了多久。别说我整不死他,就是整死他,就不怕他老子找我算账?”
那人被骂了一通,还是恍然大悟屁颠屁颠的跑来拍马屁。
“市长英明,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依着您看,若这罪名坐实了,他得个什么下场?”
“卷铺盖回家,从此政治生涯到此为止。”曹或年轻描淡写的想象着秦振邦接下来的下场,心里不知道多解气。“哼,他这小子要不是痴心妄想的想动我的人,我也不会这么快的把他赶回老家去。”
“您还真别说,这叶副总裁还真有那么两下子,能把秦振邦这个柳下惠给搞到手,想当年,我们可是用了多少方法也没能让他入套。”
“叶炯榆是什么货色?是我们安排去的那些能比?所以说是个男人就没有不贪色的,看什么色入了他的味儿罢了。只是便宜那小子了。”
曹或年脑子里映着叶炯榆出众的样貌,窈窕的身材,想着就足以令他垂涎,若不是为了扳倒秦振邦,他有如何会放过这样的绝色佳人,真是可惜了,可是令他抱憾终身。真就应了那句古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所以啊,聪明又美丽的女人真就是祸水,哦,不对,应该是毒药才对,不知哪天就死在她手里。”
想起秦振邦就这么栽在女人手里,曹或年这活说得不知是无限唏嘘,还是幸灾乐祸。
“市长,市长,我最近认识新人,可绝对也是萌物,身材也是一级棒的,有那么点像电影明星什么什么女郎。”
曹或年身边人都知道最近领导的口味变了不少,赶了时髦喜欢时下最潮的“萌”,就是传说中的萝莉,所以都争相投其所好,给他物色新猎物,现下正是献宝的好时机。
果然,这句“萌物”引起了曹或年浓浓的兴趣,他端着酒微眯着眼睛,色迷迷的看着说话的人,不发一语,下面人马上会意,挥了挥手,立即有人着手去安排。
有人推门进来,众人期待着看向慢慢开启的门扇,讽刺的是,萝莉没来,走进个大老爷们,那人脸上并无与今晚气氛相符的喜色,有那么点煞风景。
“说,什么事?”
面对来者的踌躇,曹或年蹙了蹙眉,知道定是有事发生。
就在他们为胜利开上美酒庆祝的时候,事情有了变故。
“中纪委那边传来消息,说是秦振邦对所有调查里的指控予以全盘否认,让调查陷入僵局。”
“屁话,这群上面下来的人都TMD吃干饭的吗?有叶炯榆拥有进出部队大院儿的出入证的证据,和她屡次出入部队大院儿时被拍的照片,还轮得到秦振邦不承认。”
曹或年为上面下来的人搭好了桥铺好了路,眼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儿,竟然说不成,这群人不是饭桶又是什么?
“……关于那本出入证,经查实,并不是秦去找师部要的,而是师长夫人开的,竟求证,师长夫人也承认了,叶总是她的麻将搭子,给她这本证是为了方便她出入大院儿陪她们打麻将。”
“混蛋。”曹或年将手中的杯子惯在地上,玻璃杯落在柔软的地摊上,并没溅成碎片,倒是那昂贵的红色液体洒了一地,如血一般地渗进了地毯里,随后消失殆尽。
众人因曹或年的怒火而哽住,大气不敢喘的端坐着,背脊发凉。
曹或年站着,大口大口的喘气,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气喘顺了过来,有也许是想明白了某些事情,他重新坐回到沙发上,刚才的那满脸怒火也再寻不到踪迹。
“嗯?你们说的那个萌物呢?怎么还没来?”
拉皮条的那位晃过神来,赶紧的起来,谄媚的嘴脸陪着笑。
“来了。来了,这不在门口候着吗?”
届时,一个打扮清纯得如同十几岁高中生的女孩子怯懦地走进包厢,微低着头,不敢看人。被人领着就坐在了曹或年身边。
曹或年很是满意,搂着他开怀的大笑,包厢里的人也皆都陪笑起来,他们不知道曹或年笑什么,只是虚伪的陪着笑。
只有曹或年知道,他绝没那么容易让秦振邦翻身,这场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胡耀华站在院子门口,刚刚送走前来问话的中纪委领导,心里仍旧为他们提出的犀利问题和证据感到心有余悸,还好这一切皆在秦振邦的预料之内,他们也早有准备。
早在要为叶炯榆准备通行证的时候,秦振邦未雨绸缪的就想到了这一天。所以当初这本通行证根本就不是由他们出面找来,而是钱帅师长夫人,恰巧师长夫人是钱帅的师妹,据说也曾有一段暗恋之情,虽不算自己人,不过是做了个顺水人情,由始至终,她也不知道这件事与秦振邦有关系。
前几日,钱帅被授意找到师长夫人,开通行证的借口是他教他的,师长夫人只是看了看他,没说什么,也没向外打听过发生什么事儿,也不需要他向她解决利害关系,很明事理的就应承下,就算她与他不再有情,但明白钱帅的身份,这个不费吹灰之力,白捡来的人情又如何不要。
中纪委去师部跟师长夫人查实的时候,师长对此颇有微词,后来,他们的言语间不注意,抱着质疑的态度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了审问的语气,师长更是坐不住了,觉得他们这是侮辱人,还差点一语不合闹到上面去。中纪委再大,部队的事儿也是不能随便管的,这点规矩他们疏忽了。
为此,一哥没少责怪他们,“查什么不好,查到部队头上,这不是自己人打自己人吗?”
少了通行证的突破口,中纪委只能又在秦振邦身上下功夫。秦振邦面对他们一再的问话,脸上的表情始终淡淡的,眉眼也是淡淡的,处境不变,荣辱不惊。
“你们打小就认识,怎么会不熟?”
他们还是查出了叶炯榆的身份,“是认识,但自小关系就不好,后来,更是很多年没见了。我和她之间无所谓熟与不熟。”
“你们没有不寻常关系?”
“这个问题你们问过很多遍了,我也说过很多遍了。你们倒是解释下我和她之间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如果你们又真凭实据,我愿意接受调查,如若是欲加之罪,我便何患无辞。”
秦振邦说完,从沙发上起来,朝书房走去。
中纪委的人知道秦振邦有点生气了,知道他身份的他们也没敢再往下逼问,的确,他们并没有真凭实据,心里没底虚得很。
[78] 拱手相让
香港国际机场里人来人往,机场广播用英文、粤语、国语三种语言播放着即将起飞的班次,告知等候登机的人们及时登机。叶炯榆手里提着一个L牌的小行李包,轻装简行地在安检门前排着长队,依着次序等待着进入候机室。她已经很久没这么简朴的排队候机了,从来linda帮她定的机票因为是头等舱的缘故,都是可以从VIP商务通道无须排队直接进入候机室,这次,她是以私人名义回Q市,便瞒了linda自己定的机票,商务舱。
眼看着叶炯榆排着的队伍越来越短,紧接着就快到她了,突然,有人冲过来,拉住她的行李袋,死死的拉住。
叶炯榆一惊,抬头看去,是linda,拖着她的她已是气喘吁吁,话不成句了。
叶炯榆微微一皱眉,将视线从被拽着的手上移开,看向linda,口气充满了不悦。
“linda,你这是干嘛?”
自从知道linda的普通话水平,叶炯榆再无法与她用第二种语言沟通。
就在两个人僵持不下的时候,后面的队伍发出阵阵不耐烦的抱怨声,偏linda像铁了心似的拖着叶炯榆,死命的就是不放手,为了不影响公共秩序,维持她的公共道德,她妥协了。
Linda将叶炯榆拉出了队伍外,吊起来的心才放下一半。心底案子庆幸,幸亏自己来得及时,不然如何能拦得住?
“fiona,你听我说,你现在不能回去。”
叶炯榆怎么不知道自己现在回去将面对什么问题,但回去是她的决定,毅然而坚决,再心无他念。
“linda,跟了我那么多年,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脾气,你拦不住。”
“拦不住也得拦,耀华说,一定不能让你回去。”
虽然胡耀华没有很仔细的告诉linda真正的原因,她也没问,但是,她知道,他的决定绝不会害叶炯榆,也不会害她。
“胡耀华?哼,他是他的秘书,他是你男人,他可不是我的任何人,他管不了我的事儿。”
“fiona,你就听我一句劝吧,耀华这时候不让你回去定是有他的道理,也定是为你好,你又何必这么固执?”
这是linda第一次质疑叶炯榆的决定,坚决的维护着自己的男朋友。
“他们倒真是用心良苦了!我自己的事儿,用不着他们为我好,我会为自己做过的事儿负责。”
眼看着既然苦口婆心的劝不住,linda改用了惯有的一招。
“你就是要走,也先开完会再走,赖老还等着你回去开会呢!”
“linda,别跟我玩这套缓兵之计。我今天必须得走,你回去告诉赖老,就说我请长假。”
要撤职,要开除,随便吧!如今再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儿,就是天塌下来也拦不住她回去的脚步。
“fiona……”
Linda还想说什么,搜遍了脑子也寻不到其他更好的理由,眼看着叶炯榆再次回到安检的队伍,她的心像热锅上的蚂蚁,着急却无计可施。
这个时候,上帝帮了她,或许老天爷也不想叶炯榆就这么回去。
叶炯榆从口袋里掏出烦人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赖哲宁”的名字,她想都没想就随手按掉,此人这会儿找他定不能是大事儿,就是再大的事儿,也没有她回去的事儿大。
手机还没来得及放回口袋,又锲而不舍的响了起来。叶炯榆再按掉,不到两秒钟又响,实在不堪其扰的她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叶炯榆,你有本事再挂,那你男人的事就绝无转圜的余地。”
“你男人的事”这五个字重重地震动着叶炯榆归心似箭的心。
赖哲宁知道她与秦振邦的关系?还知道秦振邦现在的处境?那么,他还知道些什么?什么又是所谓的转圜的余地?
一连串的问号在叶炯榆脑海里萦绕着,让她握着电话,一时间忘了说话。
“喂,fiona,你还在不在?”
“赖哲宁,你到底想干嘛?”
“想知道,现在到峰景餐厅来。”
说完这句,也不等叶炯榆这边再做任何反应,赖哲宁已经把电话挂了。其实,她也没什么好问的,现在关于秦振邦的事儿便是头等大事儿,赖哲宁就算再无聊,也断不会用这个事情来捉弄她,这点她很肯定。
峰景餐厅是香港著名的高档西餐厅之一,更以能坐在一整面的落地窗前能观赏到香港的全景和维多利亚港的美景而闻名于世,相比于晚上,白天的峰景餐厅要清净些,因为这里的夜景要比白天美丽上百倍。当然这是对于约会需要浪漫的情侣来说的,对于叶炯榆,这只是个商务见客的地方。
也许因为不是饭点,叶炯榆走进餐厅时,餐厅里的人不算多,很多都是来这里谈事情的人,从他们桌面上简单的一杯咖啡不难明白。
赖哲宁就坐在这座餐厅的最佳位置上,邻近的位置都没有人,那里也就显得更清净了。那样的清净不是必然的,必是用钱才能达到,看来,他今天要跟她谈的事儿绝不是戏言。
叶炯榆出现的时候,赖哲宁只是漫不经心的抬眼看了她一下,“来啦,坐吧!”
他并没有像香港绅士惯有的为女士拉凳子的动作,当然,他本就不是个绅士,只是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她也再无法把他当做几年前那个莽撞、无知、轻狂的男人。
叶炯榆待侍应生给自己上了杯咖啡,就再也忍不住的直切主题。
“开门见山,你找我来到底所为何事?你也不用在这故弄玄虚。”
“好,爽快,商场上传言的女魔头就是干脆。既然如此,我也不绕弯子,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做单交易。”
交易?叶炯榆心里顿生警惕,如今这男人变得太令人难以捉摸,让她无法掉以轻心。心里的警惕并未能影响她表面的淡定,她冷笑一声,面无表情的瞟了赖哲宁一眼。
“交易?Jason,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先说说你到底知道多少?”
“你觉得我知道多少?”
叶炯榆并不理会赖哲宁的反问,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等待着他自己报上答案。
“OK,比你想象的要多许多。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是你男人,也知道他先走正被调查,更知道他是为了何事被调查。这样,够不够多?”
赖哲宁的话,让叶炯榆听得心里突突的直跳,多,的确够多,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得多,他或者是出了他们当事人之外知道知道最多的人。
突然,叶炯榆豁然明白了许多,这些年,真的她太低估赖哲宁了,不,也许是他一直扮猪吃老虎的蒙骗了所有人,包括,他的父亲。
“Jason,看来我们真的都太低估你了。”
“哼,你的夸奖我接受,但你应该把你的夸奖留到最后,或者后面有更多你意想不到的精彩。”
“OK,你想用你的什么交易我的什么?你也别把事情说得太绝对了,我可不是什么交易都接受的。”
赖哲宁胸有成竹的笑着,脸上尽是志在必得的表情,看得叶炯榆心里直发毛,这个男人不但变了,还足以令她心底生寒。
“我手头上有份材料,能完全帮他脱离困境。”
虽然这话里的真假尚不知,但的确令叶炯榆眼底、心里都为之一亮。谈判最忌讳的事情,她明白,那就是先露底牌,所以她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嘴角微笑的喝着,全身上下散发着漫不经心的淡定。
“你讲啊?空口白话,毫无意义。”
淡定也是可以传染的吧,所以秦振邦的淡定传染了她,这就是传说中的潜移默化?
“没有真凭实据,我会如此坐在你面前?fiona,你心里明白,我绝不是空口白话。”
“那就拿出点我能相信的事儿来,不然,就别在我面前瞎编。”
面对叶炯榆的质疑,处处紧逼,赖哲宁也不恼,他好脾气的耸耸肩,潇洒的摆摆手。
“OK,知道你不会相信。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知道的事儿的部分,以证明我所言非虚。”他端起咖啡,有模有样的喝了口润润嗓子,才将事情慢慢道来。
“海堤投标案从方案到预算都有Roy全权负责,对不对?而你们打败UFA公司也是仅凭预算上的一千万差距,对与不对?你偷看过标书,但却不用修改预算,却又出奇的以这一千万胜出。你觉得是好运?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让我来告诉你,这一切都是认为,是个圈套,早就给你们设好的圈套。调查组认为你们可以修改了报价,但事实上是,对方刻意将报价调低了一千万,仅仅是一千万。”
赖哲宁这个故事听起来很绕,绕的叶炯榆背脊发凉,冷汗直冒。标书、圈套、一千万这几个词在她脑海里纠缠着,乱成一团麻,她却仍需强作镇定的接着往下谈。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你不明白吗?还是你不愿明白?Roy是你一手栽培的大将,你不愿相信他才是真正出卖你的罪魁祸首,我说的对不对?”
路言,会是他吗?他可是她一手提拔的人才,她对他那么好,他又如何会倒戈相向。但她心底也知道,如此的话赖哲宁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会胡说,只是她打从心底不愿承认罢了。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几乎揭开在你面前,证据,对你来说又岂是难事儿?”
“好,就算这事儿你说的全是事实,就算是Roy搞得鬼,他想得到什么?”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再简单不过的生存法则。”
“照你这么说,Roy也是受人指使,那只是他的是谁?这一切又与他的调查案有什么关系?我又如何能相信你的片面之词?调查组又如何能相信我的片面之词?”
“好,这件事儿,终于正式进入了重点。我手头上的东西就是我想要与你交易的筹码。”
“你要交易什么?我手头上的赖氏股份?还是赖氏内地分公司的掌控权?如果是这些,你皆可以统统拿去,本来就是你们赖家的东西,我不过打工仔一名,代为保管罢了。”
如果皆是这些身外之物,倾家荡产,她定当拱手相让,只要能换来他的沉冤得雪。
“叶炯榆啊,叶炯榆,到底是你在我面前装傻呢?还是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我这么煞费苦心,大费周章就为夺回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79] 成交
“叶炯榆啊,叶炯榆,到底是你在我面前装傻呢?还是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我这么煞费苦心,大费周章就为夺回本就该属于我的东西?”
今天的赖哲宁不单只与往日再不相同,也必是有备而来。他漫不经心的转动着手里的名贵尾戒,只有语气还保留着他以前的痕迹,玩世不恭。
赖哲宁的话挑得如此明白,叶炯榆的身外之物哪些不是他们赖家的?既然为的不是这些,那他要的便不言而喻了。她镇定着心情,并没有主动挑开她以心里有数的答案,继续装傻。
“既然如此,我想我身上也没有什么可以拿来交换的了,我这趟怕是来错了。”
叶炯榆冰冷的语调将话讲绝,起身准备离去。
“是吗?用你的婚姻来换如何?”
也许是胸有成竹,也许是底气很硬,赖哲宁此时此刻就算面对叶炯榆的决然起身离开,语调亦能保持平稳不变,再没有当年鲁莽慌张之气。
叶炯榆知道,他看上的必是她与生育来的东西,却万万没想到他竟会痴心妄想到这个地步,简直就是疯了。
“赖哲宁,如果你这不是开玩笑,那么,我也告诉你,我没时间陪你疯。”
叶炯榆挽着手里的包,抬起腿继续离开的方向,只是她身后的人是那么的死心不息。
“要走尽管走,你心里清楚,以他的情况,现在就连他爸也未必能让他全身而退,只有我,可以。”
赖哲宁的这番话的确成功的留住了叶炯榆离开的脚步,他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案子坐实了,秦振邦的政治前途算全毁了,就连秦启岳也回天乏术。
“哼,你也太大言不惭了。你知道的,我有办法解决很多事情。收起这些趁人之危的小人之心。”
“哦?是吗?我倒是劝你放弃你脑子里那些愚蠢的想法,你这一去,他便真是证据确凿了。”
叶炯榆回过身,眼神冷若冰霜的射向仍旧泰然自若品着咖啡,侧头看向窗外美景的赖哲宁。这男人不仅知道很多她料想不到的事情,就连她下一步打算如何救秦振邦的计划也准确估算,分毫不差。
她的确是打算回去编了个幌子去调查组那投案自首,将所有事情尽数揽进自己身上,这样一来,他便不能烙下以权谋私的罪名了。也只有这样,他或者才能全身而退。
“女人就是女人,就算再聪明的女人遇上爱情的事儿也会脑子发蒙,慌了手脚,就连你叶炯榆也不例外,慌张忽略了全局和后果。看来,你还真是爱上他了。”赖哲宁抿了口咖啡,咖啡凉了有些苦,让他不禁蹙了蹙眉,“你这一去,麻烦的不单只是他,你也恐怕也逃不开香港商业罪案调查科的调查,到时候,你俩真就是对同命苦鸳鸯了。”
赖哲宁冷静的分析着,将这个事件接下来的走向和后果残忍的摊开在叶炯榆面前,她背脊滑落的冷汗湿透了纯棉T恤,被空调吹过,刺骨的寒凉,凉得她的牙齿有点禁不住的打着颤,下意识的将它们紧紧咬住,便再难开口说话了。
“fiona,你还看不明白吗?你们根本不合适,只要你一日还在商场,只要他一日还在政坛,你都将是他命中的软肋,就算他侥幸这次逃过,难保没有下一次。内地的政治斗争你应该比我看得明白。”
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一直低调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他们不敢公开的原因,他们一直漠视着这个死结的存在,自欺欺人的风花雪月,享受爱情,到头来终究逃不过。
他会为她放弃事业吗?定不会,因为那不只是他一个人的事业,而是家族事业的延续。他甘愿为她放弃让父亲事业更上一层楼的捷径,却仍旧让她的家族成了他家族的后路。
反问自己,她又会不会为了他放弃苦心经营的事业,甘愿做个平凡的女人?她犹豫了一下,心里的天平摇摆着,最后停在了否定的那边。她甘愿为他背负被商业罪案调查科调查,却还是放不下这得来不易的成绩。
他们终究不是会为爱情牺牲所有的人,爱情之于他们都是锦上添花的金线,没有了锦缎,那绣花的金线又有何用?
想着想着,叶炯榆脚下一个不稳,踉跄几步,她赶忙伸手扶住旁边的椅子,才不至于让自己真的倒下。
事实如此,哪里轮得到她不低头,不妥协?
“为什么要换这个?”
赖哲宁清楚的知道叶炯榆的底牌,她也必须知道他的底牌,只有重回平等,谈判才能继续下去。
“答案很简单,我需要你替我得到赖氏的大权。”
“这是你父亲开出的条件?!”
“不然呢?你以为他明知你身份将你招至公司,真就是为了让你平步青云一辈子替他打工?如果是,你就太看低赖胜峰了。他要的远比你想象的多。现在整个香港正在向北望,而内地又是个极注重与政府关系的地方,如果他能成功与那么背景深厚的家族联姻,你可想而知,以后赖氏在内地,又如何能事半功倍,如鱼得水,风生水起?”
赖胜峰,这个老狐狸实在是机关算尽啊!在这样深谋远虑的谋划面前,他们显得就像是群未成年的孩子,任他玩弄于鼓掌之间。
“Jason,你知道我不可能嫁给你。”
赖哲宁又喝了口苦得舌尖发涩的咖啡,艰难的将它们吞咽进腹中,优雅的放下杯子,抬起头,玩世不恭的看着叶炯榆。
“我没让你真的嫁给我。我只需要你跟我订婚,订婚后,老头子那边会给我他手头上30%的股份,他说我们正式结婚后,他会给我剩下的20%。只是他不知道,我手头上已经掌握了赖氏25%的股份。”
在悄无声息之间,赖哲宁竟然以一个世人眼中的花花公子,二世祖的形象已经将全盘计划部署好,而这一切瞒住了她这位众人眼中精明的女人,也瞒住了他堪比老狐狸还精明的亲生父亲,甚至瞒住了天下人。
如此一来,赖哲宁想掌权赖氏就再不用仰仗父亲的恩赐。
这活生生的就是一幕太子爷逼宫的戏码,阴谋诡计部得是天衣无缝。
刚刚叶炯榆还在心里感慨赖胜峰这只老狐狸将他们当了孩子耍弄,没想到,他竟被自己儿子算计得如此周详,真正就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即将被后浪拍死在沙滩上。
“原来,你是想让我配合你演这场逼宫的好戏。赖哲宁,天下人真是错看你了,你才不是什么二世祖,你根本是个阴谋家。”
“谢谢你的夸奖!算算对你也大有好处,一来,你可以成功的救出情郎,二来,也不用卖身于我,你的脑子那么好,如此划算的交易如何会错过?”
若如赖哲宁所说,她的确没有什么损失,不过是订婚罢了,他得他想要的皇位,而她也能成功让秦振邦全身而退。
“我们得有协议,只是订婚。”
“自然只是订婚。”
“你必须得先把材料给我,UFA必须撤销举报,我才能答应与你配合。”
“可以,你的诚信我也的确信得过。而且,我担保,举报方看到我手头上的证据会立即撤销举报,保证他全身而退。”
叶炯榆深吸一口气,狠狠一咬牙。
“好,成交。”
这一连串的事情,叶炯榆没让linda跟着,也没让linda知道有交易的这件事儿,她必须确保事情能圆满结束,至于过程,他无需知道,也定不能让他知道。
就在赖哲宁与叶炯榆交易成功的那天下午,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敦促他让人拿着那份材料去了UFA亚太总公司。
赖哲宁给叶炯榆的那份证据里面有一盘录音带,清楚的收录了UFA与郑恒串通密谋陷害秦振邦的整个过程,而这中间,她意外的还听到了另一个声音,曹或年。说意外并不是意外他是幕后的主谋大老板,而是意外他竟然与郑恒如此勾结,狼狈为奸,竟能串通国外顶级的公司陷害秦振邦。
路言是他们整个计划中最重要的一颗棋子,也是被利用得最莫名其妙的棋子。路言年前因为炒孖展输了很多钱,欠下一屁股债,就是这样的金钱纠葛成了他们这群人利用的把柄。他们为他还清的债务,只要求他透露赖氏投标案的竞标底价。
于是,路言早早的自己已经做好了一份报价,却未敢告诉叶炯榆,直接透露给了对方。任何人都以为对手如此想知道自己的底价是为了赢,却万万没有想到,这次,竟是为了输。
竞标成功的那一瞬间,路言也傻眼了,就连他被叶炯榆辞退的那一天,他也无法明白自己竟是成就这个阴谋的最大帮凶。
也正正是因为这样,叶炯榆再也容不下他。
UFA的高层对于赖氏提出的铁证如山瞠目结舌,心虚的再没敢说什么,赖氏代表应承,如若他们撤销多赖氏的诬告,赖氏将不予追究,否则,赖氏将将这份证据交给香港商业罪案调查科,届时,UFA面临的不单只是诬告的罪名,还将面临多项不正当竞争的罪名。
除了答应,UFA再没有别的选择。
赖氏仅答应不在香港提告,却没答应他们不在内地追究,证据的原本早就被叶炯榆拿在了手上,她要将这份重要的证据留给秦振邦,她知道,他一直很想对付曹或年,这必能帮上他的忙。
赖胜峰看着自己儿子终于牵着叶炯榆的手走进家门,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原本皱纹不是很明显的脸,此时皱得难看,至少在叶炯榆眼中是的,极度厌恶。想想,自己竟然能给他卖命的打工这么多年。不过再想想,阴险狡诈本就是商人本色,换了老板也未必就不是这样,天下乌鸦一般黑。
“fiona,Jason终于把你追到手了。”
追到手?混蛋,明明就是被你逼的。
赖胜峰必是不能知道她与他儿子的交易,所以还能这么虚伪的笑着。叶炯榆看着那张虚伪的老脸,很想上去就给他两耳光。但是,她忍下了,很有职业道德的咬牙微笑着,赖哲宁已经完成协议,她必不能失信,定要陪他演完这出好戏。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Daddy,我们想先订婚。”
“也好,也好,这样婚礼有充足的时间办得隆重点。那订婚时间定了没有?”
“我找师傅看了日子,下个月初八,因为时间比较匆忙,我们想订婚宴简化些,等婚礼再大搞!”
“下个月初八?”赖胜峰嘴里呢喃着这个日期,“订婚宴简化也没什么问题,但是过两天就召开个记者招待会公告天下吧!”
老狐狸必是老狐狸,绝不是省油的灯。
叶炯榆听到记者招待会这个事儿,心里停跳了一拍,这是他们之前没有商量好的,赖胜峰突然来的这一招杀她个措手不及。她下意识的看了看赖哲宁。
赖哲宁脸上的表情没变,眼中仍旧是习惯了的玩世不恭。
“daddy,既然有订婚宴,又何必搞记者招待会,这太多此一举了。”
“赖家娶媳妇是大事儿,肯定要提前公告天下。”
“可是……”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我让秘书去联络记者,我看就三天后吧,你们也好好准备下。”
[80] 胃病
“没有可是,就这么定了。我让秘书去联络记者,我看就三天后吧,你们也好好准备下。”
最后说的那句话,赖胜峰说得坚决,毫无转圜的余地。叶炯榆差那么一点点就没能忍住,冲口翻脸。她紧紧咬着牙关,觉得满口的牙都快被自己咬碎了。放眼过去,自己何曾这么被人钳制,如此窝囊!
从赖家位于半山的大宅出来,一路上想起刚才赖氏父子过招的一幕幕,叶炯榆心里憋闷得很,她不确定赖胜峰知道多少,还是从头到尾他都知道,只是并不知道自己儿子背后的另一道棋。而她,偏无缘无故成了这两父子暗斗的棋子。
叶炯榆坐在车里,越想越气,最后,还是爆发了。
“记者会我不同意。”
如此诏告天下,赖胜峰就是要让她没有退路?
开着车的赖哲宁并没有因为叶炯榆的爆发而受到丝毫影响,把着方向盘的手依旧玩世潇洒。
叶炯榆看后心里冷笑,不愧是城中著名的二世祖,玩车、玩女人本就是他们的长项。
“放心,记者会的事我会搞掂。”
总算听见了一句人话。
“何必如此紧张,怕那边知道了不好交差?”
叶炯榆偏头看向窗外,压抑着满腹怒火,再没有说半句话。
“嘿,我们是合作伙伴,能不能别总绷着脸,这样很影响“喔嗨”(和谐)。”
为了缓和车内紧绷的气氛,赖哲宁最后是出绝招,讲起蹩脚普通话来,他的普通话的确够蹩脚,最简单的“和谐”二字也能讲得如此滑稽。
若是一般女人,早被这平凡的滑稽逗得乐开了花,但他忘了,他面对的是叶炯榆,她丝毫无为所动。
除了他,她还能为谁动?
“Jason,我们只是partner,这件事以外的事你大可不必做,你知道我不会领情。”
他们之间不存在互相帮助,他们本就是彼此利用,赤祼裸的利益关系,这对父子已经让她恶心到了极点,对于他要求的“喔嗨”,她连应酬都吝啬。
赖哲宁也没再说话,没再自讨没趣,安静的开着车,就在叶炯榆在这难得的沉静中牵挂着千里之外的人的时候,他再次破坏了这份沉静。
“你好像很讨厌我?”
从语气里,叶炯榆无法判断是肯定句还是疑问句,她也不想纠结,无暇纠结,索性不作理会。
“我以为自己的改变应该令你惊喜。”
三句话不到,赖哲宁又找回了他玩世不恭的调调,叶炯榆突然觉得还是这个调调适合他。
“哼,喜没有,惊倒不少。”
“我以为你会感谢我帮了他,哦,不对,应该是帮了你。”
“Jason,收起你这些烂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帮她?这才是真正的滑稽,滑天下之大稽。
面对屡次被对方打枪,赖哲宁没打算再接再厉,耸了耸肩,无所谓的开着车。这回他再没说冷笑话,也再没找话题,真正的不发一语,一直将车开到她家楼下。
车子停稳后,叶炯榆松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有点迫不及待的下车,她很想发泄的随手重重关上车门,但二世祖的车不是轿车,是跑车,门市飞起的,也是自动的,所以,她只能提着包包,头也不回的离开,连谢谢也不愿说一句。
那辆明黄色炫目的莲花跑车在楼下停了很久,知道保安上前催促,他才一脚油门,将车飞快的开走。
自从与赖哲宁达达成合作协议后,叶炯榆以工作的名义将Linda派回Q市工作,为了不让Linda生疑,她同时还给她委派关于了解秦振邦最新情况的工作。只有Linda走了,她在香港才能违心的、专心的与赖哲宁配合,她但愿这件事赶紧过去。
这天,赖哲宁来了电话,说是晚上要叶炯榆陪他出席个舞会。她想拒绝,才知道又是赖胜峰这只老狐狸的诡计。不知赖哲宁是怎么说服他的,他的确答应取消记者会,就在叶炯榆以为可以松口气的时候,又来了这么一出。赖胜峰,这老狐狸真是不消停。
这几日一连串事情纠缠着,让叶炯榆是焦头烂额,心力憔悴,紧接着老毛病也接踵而来的凑热闹,着实令她雪上加霜。
再加上,Linda走了,叶炯榆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太顺手,就像此刻,她胃里翻滚得难受,找遍了办公室的抽屉也找不到那瓶她专用的胃药。她这才知道,不知不觉中,Linda已经很重要了。
最后,叶炯榆胃里实在难受,只好拨通了Linda的电话。电话放空了很久,才传来接通的“嘟……嘟”声。
“Hello,Fiona。”
“找到你就好了,我想问问,那胃药放哪了?我找遍了都找不到。”
“胃药?你又胃疼啦?又不按时吃饭了吧!你怎么老这样?老毛病总不改,我不在就知道你会这样……”
Linda在电话那头苦口婆心的像个老妈子一样唠叨着,她在的时候,总会尽量的督促叶炯榆的吃饭时间,后来,叶炯榆不难知道,这里面多少也有秦振邦的嘱咐。
后来知道,很多事,他都有嘱咐。
“OK,OK,姑奶奶,要教训我改日成么?我待会儿还有事儿赶着出去。”
本就烦躁,叶炯榆再没闲心听Linda的苦口婆心,赶紧的便打断了。
只听电话那头重重叹了口气。
“你去我的办公桌左边最下面的抽屉里……”
叶炯榆拿着手机开门走到Linda的办公桌面前,伸手拉开。
“看见了吗?里面有个小药箱,你应该就在里面了。”
打开那小小的药箱,里面还真是应有尽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大都是些常备的药,叶炯榆不得不佩服这小秘书的细心。她细细的在药箱里翻着,终于看见那个白色印满英文的药罐,就是它。摇了一下,丝毫不见响声。又失望了。
“Oh,NO,空的。”
“啊?”Linda在电话那头同样传来惊呼。“哦,我忘了,你这段时间常在内地,香港的药我也就忘补了。”
叶炯榆抬手轻拍额头,刚才还心里暗自夸奖Linda全能呢,这么快就破灭了。
“OK,你告诉我哪有卖也成。”
“这药我是找旁氏诊所的旁医生开的,他的诊所的地址在……”
Linda将地址七拐八弯的讲了很久,叶炯榆才知道这药还真不好买,难为了她一直总帮她备着。
只是,叶炯榆最后还是没能找到那瓶需要山路十八弯的胃药,因为时间不允许,这一来一回,就算不堵车,她也比赶不上赖哲宁的舞会。她倒是这不想去,却怕在这紧急关头赖胜峰出更损的招。
她从椅子上站起来,无奈的摇摇头,自言自语的安慰自己。
“算了,也不是很难受,这药明天再买好了。”
后来,她才真正明白,这世上很多事情是不能等的。
叶炯榆挽着赖哲宁出现在舞会现场的大门前,没等他们走进去,从旁边窜出许多记者,他们拿着相机、摄像机、话筒等各式各样的工具朝他们蜂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围住。
“小赖生,小赖生,听说你和Fiona小姐即将订婚了,是不是真的?”
“Fiona小姐,那你与内地那位高官的关系又是怎么回事呢?你对此怎么回应?”
“小赖生……”
“Fiona……”
顿时间,相机的闪光灯,记者的问题声,保安人员的阻挡声混乱成一片。赖哲宁下意识的想要护住叶炯榆,但这突如其来的纷乱早就让本没有准备的他和她,还有现场的保安人员失了分寸。
胃里本就翻滚的叶炯榆在一片混乱的嘈杂声中只觉得头晕脑胀,就算赖哲宁扶着她,她还是觉得脚步虚浮,在记者、保安的推撞中摇摇晃晃,最后,眼前一黑,幸亏赖哲宁眼明手快,她不至于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周遭本就混乱的场面更是一时失控,记者们并没有因为叶炯榆的晕倒而退后,反而更向上涌,举着闪光灯抢拍着这可能是明天头条的图场面。
这就是记者,在他们眼中只有新闻,恻隐之心早被上级压榨得分毫不剩。
躺在医院急诊室蓝色床单上,叶炯榆缓缓转醒过来,四周是各种急诊用的医疗仪器,不用旁人告诉她,她也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醒啦?”
有位身穿白大褂,脸上和煦微笑着的女医生微微弯腰看着她。
“医生,我的胃病是不是有严重了?”
严重到进了医院,给Linda知道怕又得是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叶炯榆发现,自从Linda的身份曝光后,她再没那麽怕她了。
“叶小姐,你不是胃病,你是怀孕了。”
“我怀孕了?”
叶炯榆着实被这意外的消息惊得跳起来,目瞪口呆、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医生。
女医生微笑的点点朝叶炯榆点点头,手里拿着病历夹翻阅着,对于这样懵懂不知的病人,作为妇科大夫的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怀孕三周,因为初期怀孕不适合做详细的妇科检查,我建议你在满10周的时候再到医院做一个比较详细的检查。”
“医生,那我……现在怎么样?”
也许是过于震撼,也许是过于激动,致使叶炯榆连讲话都有些语无伦次。可是,要她如何不激动,她怀孕了,怀了他的孩子,他们的孩子。
应该是那次,她回去,又离开的那一次。
“目前看,你各项检查都很正常,只是有点疲劳过度、睡眠不足的迹象。”女医生说完,轻轻拍拍叶炯榆的肩膀,似安慰,又似语重心长的说。“孕妇最重要的就是心情,和休息。好了,你现在可以走了,你男朋友还在外面等着你,回去吧,满10周了再来。”
她男朋友?叶炯榆拉开急诊室蓝色的布帘,还没等她走出去,有个人急冲冲地迎了上来,下意识的伸手就要扶她。
“怎么样?有没有觉得怎么样?”
叶炯榆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满脸焦急的男人,外人眼中,如此的他们,必真会误以为他们是情侣吧!只是,不是。看着他的脸,她刚才的满心欢喜顷刻愁上心头,她默默的退开他的搀扶。
“我没事。”
“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刚才就那么晕过去,吓死人。”
“医生都跟你说了?”
叶炯榆不知道赖哲宁刚才是怎么介绍自己的,但她知道,医生必是已经与他说了。她不该怪医生的,那样的状况,任谁都会这么认为。
“我们上车再说。”
叶炯榆有了些犹豫。
“记者都已经打发了,医院这边也交代过了,他们知道怎么做。”
原来,赖哲宁也会办事。听到记者都走了的消息,叶炯榆才缓步朝医院大门走去。从来不怕他们的追问,她已经学会应对自如,只是,此刻今非昔比,她担心他们伤了它,伤了他们的宝贝。她下意识的想要抬手护住腹部,但想想还是忍住了。
[81] 见家长
A市
这座城市的清晨天亮得很早很早,随着天边渐渐溢开的亮光,这座城市渐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在一片晨曦的微光里,街道上还很安静,除了环卫处的清扫车,再看不见别的车辆。
很久不曾这么早的醒来,很久不再看过这座城市清晨的模样,除去了白日的繁忙,夜晚的暧昧,晨曦里的这座城市依旧是那么的宁静、祥和,它的气息仿佛千百年来不曾改变。叶炯榆站在酒店的露台上,看着外面的晨曦,手轻抚着肚子,她身体里跳动的另一颗心脏就如同这即将冉冉升起的太阳,充满了新的希望。
想想,昨天晚上她还在千里之外的香港,而今天清晨却在这座熟悉的城市里苏醒,时间的仓促,让她毫无任何准备,现在醒来,身处这里竟意识里仍保留着恍惚,辨不清虚实。
她是怎么会突然回到这里?这要从昨天晚上出院后讲起……
从医院出来,叶炯榆坐上赖哲宁的车,满心以为他会送她回家,没想到,车子开了很久,却久久没到她家,心里顿生警惕,她才想起了要问。
“我们这是去哪?你不是送我回家吗?”
“是送你回家没错。”
叶炯榆转头看向窗外,灯光璀璨里的都市总容易让人迷失,辨不清自己身处何方,哪条又是回家的路。这就是传说中的夜盲症吧,原来人人都有夜盲症。
“为什么那么久都没到?”
“快到了。”
黄色的莲花跑车朝着前面明亮的那栋建筑飞快的失去,叶炯榆清楚的认得那栋高大的房子,不是别处,正是她不计其数走过的机场。
说时迟那时快,黄色的车身下了地下停车场,待叶炯榆还来不及适应这里明亮的白色灯光时,车子已经稳稳停在机场停车场的VIP停车格里。
“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赖哲宁没有回答她,自己先下车,从车尾箱里取出一个不大的行李包,然后才小心的将叶炯榆从飞起的车门下护出来,待她稳稳的落地,才开声回答她满腹的疑问。
“送你回A城。”
“回A城?”叶炯榆一把拉住转身正要朝电梯方向走去的赖哲宁。“谁告诉你我要回去的?”
赖哲宁索性转身,两手插在裤兜里,头有些歪着,目光炯炯的看着叶炯榆,神态仍然有点吊儿郎当,却再找不到惯有的玩世不恭。
“不然,你还想留在这里吗?今晚的事情不会是个意外,那群记者就算再神通广大,没有人给他放消息他们不会知道我们订婚的消息,也不会到舞会现场堵我们。”
“这自然不用你说,能做这事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向来只有晚辈对长辈阳奉阴违,这回倒是反了,赖胜峰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阴招都使得出来,真就是个为老不尊。
“所以,你今晚必须得走。我能让医院抱住消息不透露,他也能,或者说记者也能找到透风的墙缝。而且你现在又是这个状况,在香港就是个麻烦,赶紧回你的A城去,那是你的地头,谁动得了你?”
叶炯榆清楚的明白,赖哲宁说得每一个字都是事实,她惊讶于他把事情想得如此周密,处理得如此未雨绸缪。回去是个绝对正确的选择,只是,她现如今更担心的是秦振邦的事儿,从来与赖哲宁这一路走来就为这个,她不想一走了之的半途而废。
“那我们的协议……”
“你是担心我反悔?”
叶炯榆低头沉默不语,就算她小人之心那也是谨慎之举,这件事上不容许有半点纰漏。
“那份文件的原本我已经放在你的包里,UFA也已经正式向你们的中纪委提出撤销举报,这个案件不日即将结束。”
他没有食言!
“那订婚的事儿?”
“Fiona,哪个男人愿意跟一个怀着别的男人孩子的女人订婚,哪怕是演戏,我也不愿意。”
“你父亲那里你如何交代?”
“我自有自己的退路。你能不能别管那么多?赶紧回你的A城去,你要在这出什么事,我上哪去找个貌美如花的老婆和孩子赔给秦振邦?你们这些传说中的太子党,我可惹不起。”
话说到这里,赖哲宁又找回了往日说话玩世不恭的调调,还不忘双手抱胸,装出一副害怕,楚楚可怜的怂样,让人看了就讨厌。
但叶炯榆这时看着,心上不由的松了下来,她张嘴才要说话,被赖哲宁竖起一只手指打断。
“哎,别说谢谢!这可不是帮忙,不过是卖你们个人情,日后也好收利息。我这叫抛砖引玉,投石问路,跟你做朋友怎么也好过跟你当敌人,这点头脑我还是有的。”
眼前这男人,觉悟真是越来越高了。
“好吧,既然如此,我你这人情我欠下了。但也不能让你做那么大一笔亏本买卖,我决定把我名下的10%赖氏股份全部转让给你,虽然我不是大股东,这10%跟那30%也有很大差距,但也希望你积少成多。”
赖哲宁愣了一下,倒也没再扭捏。
“杀你。(成交的意思)”
这句无比香港本土味道的后语,让叶炯榆一时间竟以为自己在市场买菜,正与人讨价还价。不过也好,这样免去了不少尴尬、矫情、扭捏的画面。
叶炯榆坐上赖哲宁给她安排的飞机回到A市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大院儿是回不去了,索性找了间酒店住下。
入睡前,她心里还心心念念的想着他,想着他的事儿。
或许万大的事儿也许等明天一早便就解决了,人总要有希望。
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在阳光逐渐升起,崭露头角的时候,叶炯榆反倒又困了,她转身进了房间,躺回床上悠闲的睡趟回笼觉。按理说香港与A城并没有时差,她为什么晚上清醒,倒是在看见太阳后竟犯困了。最后,她告诉自己,这是孕妇的特性,不记得是谁告诉她,吃吃睡睡才是孕妇的生活。
但是,她这人闲不住,注定了她也不能当个悠闲的孕妇,就算她想,这世上纷纷扰扰的世事也不会放过她。
叶炯榆伸手接起床头吵闹不停的手机,拿过来没忙着接起,先是看了下时间,上午九点?看时间的同时,她自然也同时看到了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周亮。
周亮?他这大清早的找她作甚?难道是秦振邦的事儿有了新进展,想到这,叶炯榆迫不及待的按下接听键。
“喂。”
“熙夕,你现在人在哪里?但是,不管你人在哪里,爷爷让你十万火急的赶紧回家。”
“唉哟,周亮,大清早的什么事值得你这么不依不饶的嚷嚷啊?”
她这表哥就是这样,从小就是个紧张派,但绝对是伪紧张,只知道吓唬人,据说这是得到了小舅舅周宇成的真传,而且还青出于蓝,以至于她鲜少将他口中的紧张事儿当大事儿。
“出大事儿了,爷爷都让你气的血压飙升得超了警戒线了。”
“到底什么事儿,说话。”
“你人在香港?Q市?不管你身在哪里,你现在赶紧上网,你这会儿可又上周刊头版头条了。”
叶炯榆赶紧打开手提电脑,在几个香港的大型门户网站上很醒目地找到周亮口中的大事件,而这次他难得的没有谎报军情。
这篇报道的标题下得是那么的触目惊心:“劲爆赖氏太子爷即将与城中著名青年女强人订婚!疑似奉子成婚?”尽管题目的最后下了一个八卦周刊惯用的问号,仍然是那么的多此一举,画蛇添足。文字叶炯榆没心情看,映入眼帘的是几张舞会门口的精彩照片,而最精彩的莫过于一片慌乱中她倒在赖哲宁的怀里不省人事。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平静下来的她才能将文字看完。
文中并没有能直接证明她怀孕的证据,却有这么一小段“从医院工作人员处得知,Fiona入院后前来接诊的是位城中著名的妇科国手”,由此八卦记者们便发挥他们的特长疯狂的想象着,而这一次,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他们的想象力成功了一半。
叶炯榆的脑海沉浸在震撼中久久不能抽离,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着这篇报道可能发生的所有后果,但是,这回她知道的晚了,如今早已经众人皆知,后果怕早已产生,再无可避。
“喂,熙夕,熙夕,你还在吗?喂?”
恍惚间,叶炯榆将尚未挂断的电话牢牢攥在手里,攥红了整个掌心。
“嗯。”
“爷爷说让你赶紧回来。”
“嗯,我一会儿就回去。”叶炯榆想了下,才发现自己讲得并不清楚,“我现在在A市。”
来不及换洗的叶炯榆只是稍稍清理下自己,上了淡妆掩饰自己脸上的长白,换下睡衣,换上干净的衣服,看着自己不至于十分憔悴后才走出方将。
坐在来接她回家的车上,她隐约的觉得腹中传来丝丝阵痛,这痛并不强烈,待她正想过多的注意,痛仿佛是过去了,只有腹部总会传来似是消化不良的腹胀感,想起医生告诉过她这是正常的,她也就安心了。
大院儿周家宅子的大厅里气氛凝重,叶炯榆从没见过这样的周家,恐惧不自主的油然而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刚才腹部的阵痛又渐渐传来,且有愈演愈烈的阵势。
“叶炯榆,站那干嘛?还不进来?”
叶炯榆听着这威严的声音,被震得差点没当场跪下。她没见过这样的姥爷,有人说姥爷是武官出身后来转了文官,真正就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她见过的姥爷总是温文儒雅,谦逊和蔼的,从没跟她讲过一句重话,更不可能如现在这般连名带姓叫着她的名字,他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气得不轻。
被低吼后的叶炯榆没敢耽搁,赶紧抬腿进门,进去后才发现屋子里的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多上许多,除了家里的长辈全到齐以外,还有两位意外之客,秦启岳和他的夫人,也就是秦振邦的父亲与母亲。
叶炯榆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人生里的第一次见家长竟然会发生在如此境况底下,顿时无地自容。
[82] 孩子
满屋子的长辈的目光都落在微低着头站在门边的叶炯榆身上,他们的眼神各有不同,周家年的目光震怒多过于宠溺,这是他第一次用这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赵枚启则一如既往的慈爱里多了份心疼;秦启岳看着眼前这个儿子不顾一切想要娶进门的女人,脸上面无表情,喜怒难辨;相比于秦启岳,秦妈妈则难掩此刻复杂的心情,她不是第一次见叶炯榆,只是在她眼中,这个美丽近乎极致的女孩子终究太过复杂了。
叶炯榆双手交握立在客厅里,低着头死死地看着地面,这是第一次她没有半点抬头的勇气,她感觉自己像是即将接受审判的人,而他们,是即将宣判她的人。
总以为很多事情扛过去就过了,但终究是东窗事发。叶炯榆心里苦笑着,自己真是学不乖。可是,她的心里没有半丝后悔,他能全身而退比什么都强。想到这,她仿佛得到些许勇气,深吸了口气,缓缓地抬起头,目光无澜的环视了在座的所有长辈。
“姥爷,我回来了。秦伯伯好,秦伯母好。”
叶炯榆的这句温婉的招呼,引来秦妈妈不自然的皱眉,表情更复杂了。周家的这姑娘确是个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没错,那骨子里透出的淡定、高贵的气质是外面家的姑娘再怎么也装不出来的,如此的姑娘若不是有这样的个性,那样的事儿,真不失为好媳妇的人选。
“叶炯榆,你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儿。”
周家年必须得是这屋里率先发难,且最狠的一位,也只有这样或才能平秦家的怒火,这是聪明人的做法,就算他心里再怎么心疼这外孙女,也不能让她落下个家教不严的名声。但是,这一次,这孩子的确过了,太过了。
“我……”
此刻的叶炯榆只觉得下腹的坠痛感正越演越烈,由起初的胀痛逐渐走向剧痛,冷汗从她的背脊滑下,湿透的衣衫冰凉的贴在肌肤上,更是股透了心的寒,寒得她牙齿开始有点颤抖,脑子指挥不过来嘴上的动作,支支吾吾地让在场人看来倒坐实了她心虚的罪名。
秦启岳以旁人不觉的侧目给了秦妈妈个暗示,秦妈妈接到暗示后,很默契的接了下来。
“周老,您也别气,孩子还小,慢慢教。”
“还小?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她大舅都十岁了。叶炯榆,我看你是越发的不像话了。”
说着,说着,周家年的气又上来了,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气。
“我说老周,您就也顾着点自己的身体,熙夕在不对你也别气坏了自己的身体,不然你让孩子怎么过意得去?”
“姥爷……”
这声叫唤,叶炯榆眼泪簌簌地便落下。
赵枚启确是安慰周家年为叶炯榆说情,但在叶炯榆听来,这更是条鞭子硬生生地烙在她心上,火辣辣的疼,伴着小腹的坠痛加剧,她咬紧牙关的站着。
“熙夕啊,我知道你是好姑娘,但你和我们家振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这边头你们说要定亲事,那边头你却又跟别的男人怀了孩子要订婚,这……哎,你们现在的年轻人,我们这些老家伙是真看不透了。”
秦妈妈说话间尽是叹息,但任谁也不难听出她语气下的怪责。
秦妈妈的话更是如闷雷一般在叶炯榆头顶上炸开,牵动她身上所有的疼痛的神经。她在她的言语中,听出了别人没听到的弦外之音,秦妈妈几乎是要说她乱,更难听点是水性杨花。她很想告诉她,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终究没有说,不是说不出口,而是来不及说。
叶炯榆眼前的景物慢慢变得模糊,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下面流出,她摇晃了下,用尽仅剩的那丝意识去扶旁边的花架,碰到花架的手再没能撑住身体,不支瘫倒在地上。
温热的液体顺着叶炯榆修长的腿流下来,湿透了厚厚的牛仔裤,落在地上。隐约的她知道,那个如晨曦般的孩子走了。
“熙夕……”
“孩子……”
“啊,好多血……”
“赶紧送医院……”
“熙夕……”
“……”
在她晕倒的那一刻,那些原本审判她的人冲上来,七嘴八舌的声音传入耳膜,却渐行渐远了。
意识消去的那一秒,她在心里说着,秦振邦,你出来了吗?只有你能证明我的清白。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最后的那一秒,叶炯榆也坚定的相信,就算全天下人都怀疑她,都怪责她,都将她视为水性杨花的女人,只有他,会相信她,一如她坚定相信他一般的信任着她。
后来,叶炯榆才明白,信任也是把刀,它会一点一点的凌迟着人的心,让心血肉模糊。
Q市
秦振邦坐着车从部队大院儿出来,胡耀华在前面尽心的替他开着车,车里的空气并没有因为他的调查结束而沾上轻松、高兴之气,反而更凝重。
胡耀华想着当初秦振邦被困别墅调查的时候,都是如此的沉着淡定,为调查的事儿也不曾如现在这般凝重,这是令人窒息的凝重。
被困在别墅里接受调查的秦振邦表面上是不能与外界联系,胡耀华便成了他的眼睛与耳朵。
今天,秦振邦终于中纪委的通知,被正式解除调查。本该令人高兴的事儿,却让Linda传过来的一条彩信全搅乱了。胡耀华手里握着短信,半天不知该如何反应,犹豫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秦振邦,但终究得说,这事儿瞒不住,也不能瞒。
秦振邦在看彩信的时候,目光深邃如墨,脸色铁青,握着手机的力道大得惊人。
胡耀华几乎以为这手机这会儿算是寿终正寝了,难为这是Linda给他买的生日礼物,是不舍得的,但却不敢说半句,还是让她赶紧再给他买一台吧!
彩信是Linda拍了八卦周刊的内容传过来的,其实文字看不清楚,但那个醒目的标题足以让他知道发生的事情。
她怀孕了?
这个消息在媒体眼中是带有质疑的噱头,在秦振邦这里却是有了九层把握的肯定。定是那一次,她说要嫁给他的那一次。他心里无比激动,是所有初为人父的激动,但伴着激动而来的还有不可抑制的怒火,她瞒着他要跟别人订婚了。他相信这是她为了他的权宜之计,但他根本不需要。
但是,秦振邦终究不是一般人,只见他手上的力道渐渐松开,将手机放在桌面上,留下两个字,转身回了房间。
“回去。”
“她人现在在哪?”
胡耀华不敢怠慢的赶紧回答:
“Linda说看见她坐上院儿里的车离开酒店,我想这会儿应该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叶炯榆支开Linda的时候,秦振邦便起了疑心,他如此了解她,她定不会置身事外,冷眼旁观。这就是他最害怕的事儿,但是,这世上便是你怕什么就来什么。
所以,Linda被秦振邦授意瞒着叶炯榆留下香港,暗地里跟着她,替他查出她下一步的计划,但她终究是在大院儿里长大的孩子,有心要瞒的事情就没有瞒不住的,直至东窗事发。十六岁那年如此,现如今还是如此。
十六岁的她尚且可以说是年少无知,现如今的她又该如何解释?
“周亮那边怎么说?”
“周老爷子那边这回的火气可不小,而且……”
“往下说。”
“周亮刚刚传来的信息,我们家老爷子携夫人此刻也在周家。”
终于还是惊动了他父亲。
秦振邦清楚的知道,父母定是去兴师问罪的,她落下这么个罪名,他又该如何为她开脱?他单手靠窗撑着,痛苦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他最不愿意面对的局面还是发生了,他努力了那么久,这回又该如何挽回?
A城
秦振邦与胡耀华双脚才刚落地,胡耀华掏出手机打开电源,手机里的短信,留言信箱如潮水一般涌来,烦躁的响声引来秦振邦的侧目,他赶紧侧过身去看,原来都是来自于周亮的电话,他顿时心里隐隐的有了不祥的预感。
“你有一个留言。小胡子,你们到哪啦?赶紧回来救火啊!”
胡耀华才听了第一条留言,手机便被人从后面抽了过去。
秦振邦踏在这片土地上,知道她跟他脚踩在同一片土地上,他便再难淡定的等着别人跟他汇报她的行踪,他要第一时间知道关于她的所有消息。
“你有一个留言,小胡子,你们到哪啦?熙夕到家了,你们赶紧回来。”
后来,留言信箱变成了短信。
“你们到哪啦?三堂会审开始啦!”
“你们到啦?再不回来这群老家伙指不定对熙夕怎么样呢?”
“还不回来,十万火急!邦子,你还想不想当我妹夫啦?”
……
周亮的短信如现场直播一般的传来,详细的报告着现场里的每一个小细节与经过。透着这些电波传来的文字,秦振邦似乎能清楚的看见,她被一群长辈围着,质疑的眼神,生气的眼神,鄙夷的眼神,心疼的眼神全部落在她身上,她该如何承受?
叶炯榆,你傻呀,孤身一人就过去了?就不会等着我回来?
再后来,短信又没有了,全部变成了留言信箱,仅有一条留言。
“你有一个留言。小胡子,你们到哪啦,出大事儿了赶紧回来。”
这条没头没尾的留言听得秦振邦是心惊肉跳,“大事儿”多大的事儿能算大事儿?她被大人打了?她被关起来了?还是……他实在不敢往下想。
“周亮那小子怎么回事儿?说话只说一半。”
说话间,秦振邦已经拨通了周亮的电话,才响了半声便被接了起来,没说话,却先传来旁人的声音。
“周总,不好意思,这里不让打电话,麻烦您!”
“好好好,我到外面去打。”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到了一个能听到风声的地方,才话筒里才传来周亮略带喘息的声音。
“邦子,你赶紧到军区总院来。”
医院?这个字眼在秦振邦听来是那么的刺耳,如一把利剑直指他的心脏,穿刺过去,有那么一秒,他感觉到那里短暂的停顿。
秦振邦本不敢问,咬着牙却忍不住不问。
“她怎么样了?”
他不关心孩子如何,只要她没事。
“医生说是宫外孕,现在正进了手术室。”
秦振邦对宫外孕的了解并不多,但也知道这是个足以致命的玩意儿,此刻,他多么希望她只是单纯的小产,而不是这该死的宫外孕。
秦振邦咬着牙,挂了电话,没再敢说半句话,只有他知道,此刻他的声音是哽咽的。